《凤落平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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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落平阳-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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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此时简直懊恼后悔得无以复加。为什么要跑到这深山里来?为什么要跟着许如信那个家伙来看什么花海?他老老实实地呆在府里,即便是呆在帐篷里,也不用在这里陷入如此可怕的境地。
    不等方越笙想清楚什么,那个身影却突然动了起来。他竟然跳了下来,径直地向着他滑了过来。
    “滚开不要靠近我!”方越笙吓得闭眼大叫,双腿也乱踢起来,一时失了章法,手上抓着的根藤也滑了开来,他又开始向下滑落。
    方越笙一声惊叫堵在嗓子里,整个人却被一个带着火热暖意的怀抱紧紧搂住了。一丝有别于这浓郁花香的有些熟悉的味道钻入鼻中,再加上那令人安心的温度,让方越笙的身体远比头脑更早一步地放松了下来。他有些愣愣地被那个人揽在怀里,任他带着自己向上飞掠了出去,远远地离开了这可怕的深洞。
    那人轻功极好,负担着一个人跃出洞口,还又轻盈地掠出几丈之外。方越笙只觉得脚下的花朵飞快地向后退去,而后整个人便落在了这一片柔软的紫色之中。
    两只脚刚一沾地,方越笙却是双腿一软,倒了下去,压倒了一片幼嫩花株。那个刚才还轻盈而有力的人影此时却只是随着他的力道,一起轻轻地倒了下去,陷在这一片花海之中。
    方越笙仰倒在花朵铺就的锦被之上,视野当中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头顶是一轮亮如银盘的满月,月色的光辉却也照不透那人墨色的眼眸。
    “凌戟……”方越笙喃喃地唤了一声。
    “少爷,你没事吧。”凌戟抬起手,温柔地抚了一下他的鬓角,像是寻常的安慰一般,只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那只手碰到他柔软光滑的肌肤之后,竟不复之前的稳重,微微有些颤抖起来。
    凌戟捏了捏手指,坦然地将手收了回来,仿佛刚才只是一次不经意地触碰。
    方越笙看着这个白天才让他恨之入骨烦躁不堪的男人,此时心底却不知是个什么滋味,只觉得有这个人这样守在身边他竟是安心极了,这片刚才还甚是诡异可怖的花海,此时竟又恢复了那般柔和美丽。
    明明已经得救了,温热的泪水却再一次止不住地涌上眼眶。方越笙不想在这个处处压他一头的昔日家仆面前哭泣,但是心里的委屈就像是涨潮一般,一次次地冲刷过来,让他完全无法克制地抽泣出声。越是想忍,却越是哭得可怜,连肩膀都忍不住一抽一抽地颤抖起来。
    最后方越笙索性不忍了,反正在这个人眼里自己不就是又无能又没本事么?哭又怎么样出丑又如何?他还敢说出去不成?
    “凌戟,我警告你,你不准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否则,我就——”方越笙瞪着一双哭红的泪眼威胁道,说到最后却猛然发现,他根本没有什么可以拿来威胁凌戟的。
    凌戟轻轻地环住他的肩头,虚着怀抱将这个温软柔韧的躯体裹在怀里,面上仍是淡然:“少爷,你放心,你的事我从不会说出去的。”
    “最好是这样,不然我绝对饶不了你。”方越笙色厉内荏地道,只是配着抽泣的声音和哭红的双眼,威胁的力度又更加削弱了不少。
    索性已经出丑了,方越笙又觉得周围的风很冷,地上也很凉,只有凌戟的怀里温热又舒适,还有着他不愿意承认的令他感到安全的稳重有力。方越笙将脸埋进凌戟的肩膀上,双手紧抓着他的衣襟,放纵地将心底的恐惧与委屈尽数宣泄。
    这个可恶的家仆,白天的时候伙同他的狐朋狗友欺负他,羞辱他,现在又来充好人,实在是十分讨厌。
    肩头上感到一只手轻柔地握了上来,顺抚着他的后背仿若安慰。越是这样,方越笙却只觉得越是委屈,只觉得这个男人越是可恶。这万般的委屈竟是无法诉诸于言辞的,莫名地不知来处,即便对着抛下他一人在此的挚友许如信他都没有这种感觉。心底万般复杂滋味,却只化作滚滚而下的泪水,渐渐打湿了凌戟的衣襟。
    一片湿意渐渐透过衣衫传到肌肤,凌戟抬起另一只手,犹豫了片刻,轻轻抚在方越笙顺滑的头发上。
    “笙儿……”他动了动唇,用悠长的叹息无声地唤了一声。

☆、第10章 无险

二人静静地躺在花海之中,月色之下,微风裹着淡雅的花香轻抚着肌肤。
    方越笙只觉心中竟是前所未有的宁静与舒适。凌戟平常看上去总是显得很淡漠,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冷意,所以他嘴里所说的忠诚于侯府、忠诚于他,无论他说多少遍,方越笙是从来不相信的。只因为这个昔日家仆浑身所散发出的那种冷,让方越笙亲近不起来,自然也信任不起来。
    没想到他的怀抱却格外地火热而有力,和他表面上看起来的样子完全不同。那温暖的怀抱在这些有微寒的夜里熨帖地裹胁着他,再被那清冷冷的夜风一吹,在经历过一场有惊无险的变故之后,现在整个人都感到无比舒适和放松,舒适得让方越笙有些不愿意动了。
    不知道凌戟在想些什么,他竟然也没有再像往常那样对他说教些大道理,只是静静地陪他一起躺着。若不是那沉稳有力的呼吸声,方越笙都要以为他睡着了。
    二人之间流淌着一种难言的和谐,这是方越笙从记事起和凌戟之间头一次如此静谧恬然,而他竟然也没想要去打破。
    他不想打破,这一刻的舒适宁静却也不会持续太久。夜里时间的流逝难以捉摸,似乎只过了片刻,方越笙就听到许如信带领着好几个人朝这边赶来的杂乱声音。
    刚才还觉得许如信这一去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呢,担忧自己独自一人在黑暗里要困上多久,现在方越笙却觉得许如信来得有点太快了。
    “该着急的时候不着急,不着急的时候乱着急。”方越笙抱怨着,推开凌戟坐了起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和头发。
    凌戟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竟是一愣,随即便露出了一丝笑容。看方越笙手忙脚乱地打理自己,凌戟自然而然地贴过去,为他将凌乱的发丝理顺,身上尘土拍去,衣角抚平,又蹲下身来将他的下摆拉直。
    许如信拉着钟天羽几人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方越笙张开双手,任凌戟在他身上细心整理。虽然眼睛还带着哭过的痕迹,整个人却已经平静下来,甚至是有几分愉悦的。
    钟天羽见他没有受伤,松了一口气。许如信走过去,拉着方越笙左看右看:“越笙,你没事吧。”
    方越笙抖了抖衣袖,哼道:“我当然没事。这点小事如何难得住我。”
    几名将士相视一笑,谁也没有揭穿这位世子的那点掩饰。只是于这清朗月色美艳花海之中,见他身形修长,姿容妍丽,神色天真,连这点逞强都显出几分耿直的可爱来,竟觉得这个京城闻名的纨绔子弟也并非传言中的那么不堪。对这些生来富贵权势涛天的天之骄子来说,与才华相比,禀性却显得更为重要。
    许如信看到站在一旁的凌戟,道:“是凌戟救了你?他倒是会收买你的心。难道你一下午都在跟踪越笙,否则怎么会出现的如此及时?”
    方越笙一想也是,刚才只顾着害怕了,这会儿反应过来自然就能猜到凌戟的所作所为。
    若在平时他便要生气了,不过这时候他却没有一丝怒火,甚至想到下午吵过架之后凌戟一个人苦哈哈地暗中跟在他身后,竟然觉得几分得意和雀跃来。
    许如信看他神情,不屑道:“越笙,他这点手段就又把你拢络住了?你也太好骗了,被别人卖了都不知道。”
    “行了如信,我自有分寸,不用你说了。”方越笙干脆地打断他,许如信一时间神色变得不太好看。
    钟天羽将一匹马牵到方越笙身边:“请世子上马吧。世子受惊了,还是快些回营地安歇下来。”
    方越笙轻巧地上了马,转头看向凌戟,向他伸出手道:“凌戟,你跟我一起回去。”
    凌戟面上露出一丝笑容,绕过面色不善的许如信,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从善如流地飞身跨上方越笙的马,坐在他的身后,主动将缰绳拉了过来。
    方越笙微微一怔。他本来只是让凌戟跟在他的身边一起走的,替他牵马也行,并没有与他同乘一骑的打算。但是他既然已经上来了,方越笙刚才得他援手,此时哪好意思赶人下去。再说凌戟坐在他身后恰到好处地环着他,并不让他感到冒犯与不适,方越笙索性放开手来,由着凌戟驱马前行。
    钟天羽见他二人如此行径,彼此神情微妙地面面相觑,却也没什么好说的。许如信却是面色阴沉地看着二人渐渐行远的亲密身影,冷哼一声,跨上自己的马自行离去了。
    一行人回到营地安歇不提,第二天一早,凌戟伺候方越笙梳洗完毕,一边替他挽着头发一边道:“少爷,今天还要在这深山里游玩么?”
    方越笙此时已经歇过乏来,昨夜的那番历险早抛到脑后了,甚至因为有惊无险,又见识了那般只有深山之中才有的奇景,反而激出几分意犹未尽的兴味来。只是在凌戟跟前却不好作出先前那番无赖模样,何况他更希望凌戟陪在他身边,这样他玩起来才尽兴,有凌戟在他全然不用担心任何事,因此凌戟这样问时,他便有些扭捏地迟疑片刻。
    凌戟见他这副模样,还有什么猜不出的,有些宠溺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反正都已经来了,就这么折返也有些可惜。只是以后几天少爷要跟在我的身边,有什么事都要同我商量,这样我才能放心。少爷以为如何?”
    这正是方越笙求之不得的,哪里还有不愿意的,连连点头答应。
    凌戟见他心情如此之好,也不由地露出笑容。
    方越笙以前在府里,都是由贴身婢女给他束发,没想到凌戟的手艺丝毫不输给她们,甚至伺候得他更加舒服。他的手指自然不比婢女们的纤指柔嫩,那有些粗砺的触感轻抚在头皮上,却格外舒适。
    方越笙满意地眯起眼睛,叹道:“你的手艺不错。”
    凌戟微微一笑道:“少爷若喜欢,以后我天天为少爷束发,可好?”
    “那也不错。”方越笙被他十指摩挲得周身舒坦,懒洋洋地道,“只是你愿意,老爷可未必同意。肯定又要说我欺负你折辱你了,他可是对你寄予厚望,你这种青年才俊怎么能专门伺候我呢。”说完还不屑地嗤了一声,也不知是笑凌戟还是笑自己。
    凌戟不再说话,只是一双墨黑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乌黑发顶。
    若能与你同起同卧,若能天天这般亲近你,伺候你,其他的所有事情所有人,又有什么重要的?
    凌戟双手稳稳地束起他的长发,只用柔软的发带一圈一圈地挽紧,什么多余的饰品也无,却犹其显出方世子的俊美容颜和清雅气质来。
    凌戟又殷勤替方越笙整理更衣。方越笙带着的两个小厮已经同钟天羽的小厮一起赶了过来,因此方世子不用再委屈自己穿昨晚的那套脏破衣衫,只将包袱摊开,任由凌戟从中择选,替他穿戴。
    钟天耀等人并不知道昨晚变故,只是一早起来,凌戟竟然跟在方越笙身前身后地周到伺候,不由得都是十分惊讶。
    许如信不在,徐远清和钟天耀靠在帐蓬旁边看了半晌,徐远清道:“这一晚上睡得,是变了天了不成?昨天不还吵得天翻地覆的,这一晚上就和好了?真真是看不懂了。”
    钟天耀却道:“我都要羡慕越笙了,有这么一个忠心能干的仆人,打都打不走。越笙你是得了什么造化,收服这么一条忠犬为你所用啊。”
    方越笙已经在凌戟的伺候下收拾妥当,听到两个好友的话,看了凌戟一眼,他却仍是那副八风不动的淡定神情,似乎全然未将那两人的话听在耳里。
    方越笙转头轰人:“就你们话多,快点滚吧,小爷不想看到你们。”
    徐远清和钟天耀看他不像从前那样附和,也觉得没什么意思,各自出去牵自己的马,准备出发了。

☆、第11章 恋恋

一连三天,凌戟都陪着方越笙在山里转悠。有凌戟在,方越笙也不用时刻跟随钟天羽的大部队,尽管自己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想去哪里便去哪里。钟天羽也乐得将这个麻烦丢开手。到了最后,两人没有打到什么猎物,反而只是实实在在地游玩了三天。
    凌戟在这三天当中处处随着他的性子,只默默地将一切都安排妥当,让方越笙可以毫无负担地尽兴而归。方越笙便渐渐觉得有凌戟陪伴其实也挺好的。这个家伙很可靠,什么事情交给他就没有不妥贴的,以前他仆从环绕的时候那些人尚且有些考虑不到的地方,凌戟却能将他照顾得完全周到妥贴,半点不出差错,恰到好处地令他感到既安全又不受拘束。
    为什么以前会讨厌他跟着自己呢?方世子不由得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以前对凌戟太过苛刻了。
    三天过后的清晨,方越笙依旧意犹未尽,想着要再去哪里历险一番,凌戟却温和又坚定地要带他回府了。
    “少爷出来太久了,再不回去,只怕侯爷要担心。”凌戟道。
    方越笙见说服不了他,便有些闷闷不乐地坐在一边,等着凌戟收拾好东西,启程回府。
    看凌戟手脚利索地收起营帐,打包行李,饮马喂料,又拿出干粮来分给他当早饭,方越笙皱着眉头接过,放在手里捏着。
    “你真是无趣至极。”方越笙抱怨道。
    凌戟坐在他身边,拿着水囊喝了几口水,扭头看他道:“少爷何出此言?”
    “不是吗?明明年轻又不大,却天天故作成熟,整天无喜无怒的,比那些官场老油条还显得油滑深沉。山里这么好玩,你也毫不心动,这么迫不急待地回到那烦扰世俗中去,真真无趣。”
    凌戟听着他的抱怨,凝视着这位从小看着长大的少爷精致的侧脸,半晌道:“若能就此与少爷脱离世俗,我又何尝不想。”这三天在这深山老林里,只有他在方越笙的身边,日夜相伴,被他依赖,被他全身心地信任。若方越笙是乐不思蜀,他却更是希望这样神仙美梦一样的日子天长地久地过下去。
    “你说什么?”方越笙疑惑地道。
    “没什么。”凌戟面上那丝异色转瞬即逝,又恢复往常模样,将手中的水囊递给方越笙。
    “少爷快些吃吧,我们早点下山,估计也要到中午才能回到府里。”
    “哼,无趣得很……”方越笙嘀咕道,食之无味地啃着干粮。
    不管两人是如何地各怀心思,最终还是在午时之前回到了方府。
    方越笙是个不定的性子,在山里游玩时不想回去,如今回到自己府里,美婢环绕,温言软语,迭声关切,又处处干净温爽,繁华似锦。温汤沐浴疲乏尽除之后,已将对山里的那点不舍与兴致都抛到了脑后,对于在山里时处处依赖的凌戟更是想不起来了。
    霜荷早已打发了人去厨房里要了几样精致饭菜,又亲自去清鸿院的小厨房做了几道方越笙爱吃的小菜,煲上汤,等到方越笙收拾清爽之后,饭菜也已经摆上了桌子。
    方越笙在桌边落坐,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几个美貌丫鬟都站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他,只觉得心情好极了。啃了这几天的干粮野味,吃的时候不觉得苦,此时面对这往日里吃腻了的精致饭菜却早已食指大动。
    “好丫头,你们怎么知道我就馋这个了。”方越笙笑着对霜荷几人道,“既然做了这一大桌子的菜,你们也别拘束了,坐下来一道吃吧。霜荷,去取酒来,我们也来喝一杯。”
    霜荷吩咐小丫鬟去将厨房里温着的果酒拿来,笑道:“还用少爷吩咐,早就备好了。少爷离府这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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