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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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南团伙-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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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天河冷笑道:“我与师爷只见过两面,谈何不满,师爷多虑。”
    苏北轻轻笑道:“怕只怕在某些人眼里,即使是我惧冷这件事,都有可能得罪他们,莫要多虑,我说的也不是江兄弟。”他挺直脊背坐着,语速不急不缓,不卑不亢,面上虽在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那不是一个柔弱书生该有的眼神,即便是江天河,也被他长睫之下那双漆黑冰冷的眸子盯得一怔,直到季百川推门而入。季百川敏锐地察觉到房间内气氛的微妙变化,他愣了愣,看了看还保持着温润笑容的苏北秦,又看了看表面上装着若无其事实则捏着茶盖的手指都微微发白了的江天河,便大致晓得是怎么回事了。
    季百川把蓑衣和斗笠递给江天河,向着苏北秦道:“院里一切正常,我们也要去别的地方巡视了,师爷告辞。”
    “路上小心。”苏北秦微笑道。
    江天河不满地望了一眼季百川,接过蓑衣和斗笠披上,也不和苏北秦打声招呼,便转身钻入雨中,季百川只好无奈地朝着苏北秦笑了笑,便跟在江天河身后走了。
    四儿见他走了,这才舒了口气道:“江天河和季百川可谓是老大的左膀右臂,江天河虽对下属寡言少语,为人却还是不错的,以前我侍奉老大时,与他们时常接触,江天河待我也算客气,不知今天怎地了。”
    怕是四儿还是因着自己受了牵连,苏北秦想,只是确实如江天河所说,他们从头到尾也才见了两次面,他实在想不到自己是哪里得罪江天河了,按着四儿的说话,江天河应该不至于心胸狭隘只因看不顺眼便让他对自个儿起厌恶之情。
    “季百川又是个怎样的人?”苏北秦问道。
    四儿想了想,道:“季百川倒是个好相处的人,性子与先生有些像,谦谦有礼,他与江天河是很要好的兄弟,素来形影不离,江天河要是得罪了人,也都是他去说和的。”
    如此说来,二人都应该不是难相处之人,苏北秦正思忖着,便听见房门‘砰’地一声被踹开了,大风大雨瞬间便迎面倒灌进来,四儿急忙去将大敞的房门关上。
    武惟扬进了房间,大咧咧地拍着身上不断流下的雨水,苏北秦皱着眉拿来一条毛巾甩在他身上,武惟扬胡乱地擦了擦,穿着湿漉漉的衣裳坐在苏北秦的榻上,端着苏北秦喝过的茶水一饮而尽,又将空杯子递给四儿道:“去给我倒杯热茶。”
    他带了一身的寒气,头发还湿嗒嗒地贴在脖颈上,苏北秦坐远了些,问道:“你也去巡视了?”
    武惟扬又用毛巾抹了一把身上的水珠,点点头道:“你这儿如何?”
    “季兄弟方才来检查过,说是一切正常,”苏北秦将手炉递给武惟扬,又问道:“寨中别的地方可还安好?”
    这房间内足够暖和,武惟扬索性脱了打湿的外衣让四儿拿去烘干,他盘腿坐在苏北秦的榻上,碎发刺得脖颈有些痒,他随意地挠了挠道:“采石场的那几间工棚被暴雨冲毁了。”
    “有人受伤么?”苏北秦关切道。
    “压伤的人都已经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去了。”武惟扬无所谓地掏了掏耳朵道。
    苏北秦为他的态度皱了皱眉,道:“山下的仓库如何了?”
    自武惟扬进屋伊始就没个消停,只一句话的功夫又蹦到暖炉前,松开湿掉的长发,边擦边道:“殷不在正带人加固房屋,容易腐烂的食物都搬到山上的库房储存了。”
    苏北秦方才安心,他瞧了瞧卧榻上的水渍,叹了口气,起身坐到躺椅上去,偏武惟扬就是不让他安生,几步又蹿了过来,与他并排坐到一起。
    苏北秦忍不住蹙起眉头,道:“你属猴的么?”
    武惟扬咧嘴一笑,露出一颗尖利的虎牙,他偏过头,憋着嘴故作伤心道:“不过我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先生。”
    苏北秦直觉得眼皮一跳,在武惟扬话音方落时便紧接着问道:“什么消息?”
    武惟扬轻叹一声,面上虽是那副哀愁的模样,手下却不闲地抓了块茶几上的糕点塞到嘴里道:“镇上的堤坝被洪水冲毁了,大水已经漫进城里来了,岭南百姓大多沿河而居,这下可惨了。”
    他见苏北秦脸色都变了,忍不住笑了笑,见苏北秦冷冰冰地瞪了自己一眼,这才接着轻咳一声道:“不过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先生。”
    苏北秦已不想再接他的话茬,兀自靠在长椅上,不知作何想法。
    武惟扬便凑过去,拍了拍苏北秦的面颊,道:“先生放心罢,我已决定带领无人寨的兄弟们,前去援助知州一同疏浚河道,重铸堤坝。”
    这话成功地将苏北秦的目光转移到武惟扬的脸上,苏北秦挑了挑眉,乌黑的眸子在昏暗的室内微微带着浅淡的光晕,“此话当真?”苏北秦道。
    武惟扬乐颠颠地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糕点,点头道:“自然当真。

☆、第15章 赈灾物资

武惟扬在苏北秦房中腻歪了好一阵子,直到身上的衣物都干透了,才心满意足地站起来,他结果四儿早已为他准备好的蓑衣和斗笠,草草穿上后,向坐在躺椅上的苏北秦笑吟吟道:“我先走了,先生身子不好,这种天气还请老老实实呆在寨子里为好,免得老吴又要拿我出气。”说罢便匆匆离开了。
    四儿将武惟扬拉得大开的门重新关上,抹了把扑到面上的冰凉雨水,转身便瞧见苏北秦正弯腰穿鞋,他吃了一惊,道:“先生你这是要做什么?”
    苏北秦一只脚踩在绒绒的地毯上,白皙消瘦的脚背湮没在厚厚的暗色绒毛中,另一只脚已然套上了厚实的皮靴,这双靴子还是张师傅前天托人送上来的,那时雨势尚且有些断断续续,送鞋上来的阿泰道是张师傅担心山路本就不好行走,若是下了雨更是湿滑难行,是以给他送双皮靴来,既能保暖,又比一般的鞋靴来得防水干燥。
    因着要将系带绑牢,苏北秦很是花了番力气,他脸上微微泛红,头也不抬地道:“总不至于将所有事都交给武惟扬做,我这个师爷总也要做一些。”
    四儿连忙过来阻止,一面焦急道:“诶呀,先生,老大走前不是也说了,让先生你好好儿在这里呆着么?莫说以先生的身子骨能不能做事,现下外头雨这么大,怕是不管哪条路都没法儿走了,先生你还是让我省些心罢。”
    苏北秦握住四儿挡在靴子系带上的手,轻轻搁到一边去,道:“不必担心,我也不是要去给你们老大添乱,只不过既然灾情严重,除了重铸堤坝之外,还要给那些受灾的百姓送些米粮衣物去,我虽然身子不好,好歹也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说着穿上棉袜,将另一只皮靴也套上了,四儿跪坐在地毯上,盯着苏北秦纤长苍白的手指慢慢将棕色的系带系上,微微有些出神,他在心里琢磨着是顺从先生的意愿,还是为了他的身体考虑,强硬地将他留在房间里,以先生的身体,若是他阻拦,确实无法走出这个房间。
    正当他踌躇之时,脑袋上却被轻轻揉了揉,苏北秦的手向来不甚温暖,这时候更是让四儿打了个激灵,他抬起头,正好看到苏北秦乌黑的眼睛,那双眼睛中盈着一丝笑意,苏北秦向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道:“这件事不要告诉吴老,否则他过后一定会啰嗦的。”
    四儿有些不甘不愿地撇了撇嘴,最终还是站起身,去隔间取来蓑衣和斗笠,他先为苏北秦仔细穿好,一面嘟嘟囔囔地道:“那么只是去远远看看,送米粮这些物事左右先生也没力气做,让秦汉哥他们做便是了。”
    提起秦汉,苏北秦不由得想起了下面的村庄,便问道:“这么大的雨,村子里的人没有事吗?”
    四儿怔了怔,反应过来苏北秦话中的村子是哪里,便笑吟吟道:“早在昨日老大便让那些人上山来了,虽然这种天气,山上也未必有多么安全,但总比在下头被水淹了要好得多。”
    苏北秦点了点头,武惟扬虽然感觉有些喜怒无常,但该做的事倒是向来不会忘记,若是能改改他那奇怪的性格便好了,苏北秦轻轻叹了口气,推开了门。
    门外雨势急遽,小院中已然积起了浅浅的一层,雨水落下时,溅起无数朵水花来,冰凉的水气迎面扑来,远比前两日要冷得多。
    苏北秦尽量将身体缩在蓑衣之下,微微低下头,向院子外走去,四儿紧紧地跟在后头。
    到得平台上时,苏北秦的衣袖还是湿了小半,四儿过去解开铰链,为了苏北秦上下方便,铰链上连着数个铜铃,一旦松开铰链,铜铃便会发出声响,也免得每次上下时还需要向下放出传信烟火来。然而现下雨势实在太大,雨水打在地面上的声响恐怕会盖过铜铃,四儿试了一试,见下头并没有反应,只得向苏北秦道:“先生,还是回去罢。”
    苏北秦迈开步子向外走去,道:“那边不是还有石阶么?”
    四儿瞪大了眼,跟上苏北秦,拉住他的衣袖道:“平日里先生便走不得那石阶,更何况这种天气,我看还是算了罢,这些事等老大回来,你与他说,他定然会叫人去做,不急于这一时。”
    苏北秦摇了摇头,“按照武惟扬的说法,恐怕钦江支流暴涨泛滥早已开始了,四儿,你见过河水冲破堤坝,将屋舍冲垮的情景吗?”
    四儿犹豫片刻,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低声道:“去年也有一次,不过没有这么厉害,只是靠岸比较近的几户人家毁坏了,我远远地看到了。”
    苏北秦轻轻笑了笑,“走罢,只要小心一些,不会有事的。”
    四儿抿了抿唇,也不管自己被淋得湿透的衣袖,只是牢牢地扶住了苏北秦的胳膊,跟着他一道慢慢走下陡直的台阶。
    台阶虽然湿滑,但好在苏北秦的确小心谨慎,四儿也十分紧张,待跨下最后一阶时,他松了口气,这才发觉手指都冻得有些僵硬了。
    苏北秦握了握他的手,此时他微凉的手反倒显得十分温暖,四儿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两人便一道向货场走去。
    这样的大雨,货场上空空荡荡并没有人在,只在仓库尽头的屋舍中有灯火亮着,屋檐下还挂着两盏风灯,里头的灯火跳跃着,有些微弱。
    苏北秦上去敲了敲门,他敲得很用力,以免里头的人因着雨声而听不见,过了片刻,门便开了,秦汉见到门口的两人,有些吃惊,“苏先生,你怎么来了?”
    他一面说话一面赶紧将苏北秦让了进来,苏北秦身上的蓑衣满是雨水,一走进屋子便将门口的地面打湿了。
    苏北秦站在门口的位置,待四儿将门关好,才开口道:“现下仓库中有多少米粮衣物?”
    秦汉一时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回答了,“衣物并不多,因为寨子中大家的衣物基本都是自己弄来的,米粮却是有很多,己、庚、辛、壬这四个仓库里都是,此外另一处货场约摸还有两三个仓库也是放置粮食的。”
    苏北秦在心中估算了一下,又问道:“现下货场这一处有多少人闲着?”
    秦汉愈发糊涂了,“大约十来人罢,这么大的雨,他们也无事可做,苏先生有什么吩咐吗?”
    苏北秦便将他的打算与秦汉说了,才说到一半,秦汉便满脸不赞成的表情,苏北秦不得不停了下来,“若是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便说罢。”
    秦汉道:“先不论苏先生自己,这样的天气,要带着大批粮食衣物下山实在太过危险,山路难行,难保不会有驮马脚滑失足,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苏北秦自然不可能没有想过,他正要开口说话,四儿却在一旁插嘴道:“不是有条路可以直接通往山下吗?”
    四儿指的是那条大多数时候被山石堵住的通道,秦汉皱起了眉,不知是否是错觉,他的脸色在灯火下显得有些阴沉。苏北秦却摇了摇头,拍了拍秦汉的肩膀,道:“我知道那条路不能走。一来那条路虽然方便,但它径直向着山下,雨水会顺着流下去,里头恐怕会有很深的积水,并不适合行走;二来……”苏北秦乌黑的眼睛里头有什么闪了闪,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提出了另一个法子。
    “我们先去对面铸造兵器的作坊,休整过后再从那里下山。”
    秦汉怔了怔,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两座山峰之间连接的溶洞虽然一样会有积水,但因为通道并不是径直向下,减少发生危险的可能,而对面那座山上,因着要将各类矿石工具运送上山,所以建了十分牢固的山道,这山道的存在倒是十分光明正大,因为采石场也在那里,采下石料的运送也是经由那条山道。
    秦汉思索了一阵,犹疑道:“苏先生一定要去么?其实我去便可以了,苏先生实在不放心,可以让四儿跟着我。”
    苏北秦道:“不碍事的,近些日子我的身体已经好得多了。”
    秦汉看了看苏北秦,他的神色温和坚定,这些日子以来,秦汉已然相当熟悉苏北秦了,便明白他已经下了决定,轻易不会再更改,只得叹了口气道:“那我先去跟大家伙儿说一声,苏先生便在这儿等一会儿罢。”
    苏北秦道了谢,这才将身上的蓑衣斗笠尽数脱去,挂在门边,到里头桌边坐下,他知道整理搬运这些物资也要耗费相当的功夫,他自然帮不上忙,便只得在这里耐心等候。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秦汉满身是水地推门进来,对苏北秦道:“先生,已经准备好了,现下就动身吗?”
    苏北秦立即站了起来,“走罢。”

☆、第16章 老大受伤

这场洪涝远比想象中要严重的多,从堤坝豁口处奔流而进的江水淹没了临河的首府与邻近村庄的房屋稻田,积水没过人的膝盖,并且暴雨至今未曾停歇,若是照此下去,堤坝必定会被尽数冲毁,到时候受灾人数还得往上翻一番,造成的损失不可估量。
    所有灾民都被聚集在地势较高的地方,居住在由无人寨和官府搭建起来的帐篷中,知州临时调集了钦州城内的青壮劳力,再加上武惟扬带来的人,因着人数充足,故而武惟扬决定兵分两路,一路前去堵堤坝的豁口,另一路则挖掘通道,将城内淤积的水流引向南海。
    简陋的蓑衣完全抵挡不住瓢泼的大雨,反而碍着动作,武惟扬索性脱掉蓑衣,将裤腿挽起,用锄头挖着脚底被浑浊的河水湮没的泥土,挖出的泥土堆积到一旁,由专人用麻袋装好,再用竹筏运送到堤坝附近,用以堵住湍急的水流。
    ‘砰’锄头碰到一块巨大的石头,因着武惟扬用力过大,锄头杆从根部断裂,武惟扬将断在泥里的锄头刨出来甩到一旁的板车上,喊道:“殷不在,再给我拿根锄头来。”
    他的喊声相较暴雨声来说显得十分渺小,正在他身后不远处刨土的殷不在从板车上抽了根锄头,递到武惟扬手里,喊道:“老大,你这两天都没有正经休息过了,现下情况也控制住了,不若你去好好歇息一会儿吧。”
    雨水顺着脖颈不停地往下淌,武惟扬的衣裳早已湿透,他用满是黑泥的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嗤笑了一声,道:“你哪里瞧见灾情已然控制住了?此处离南海还有多远?”
    殷不在脸上的易容早被雨水打掉,他往前望了望,入眼之处皆是一片水泽,“大约还有十五里。”
    “堤坝那边的情况如何?”武惟扬边铲着土边问道。
    “我方从那边回来,”殷不在高声回答道:“情况不甚好,昨夜好不容易将缺口堵住,今早就又被冲开了,那里水流太大,根本容不得人靠近,昨夜还冲走了一个人,到现在还没找到。”
    雨水模糊了视线,殷不在看不清武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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