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他在白音面前总是盈盈浅笑、白音是他的宠臣,他对白音可谓是相当关照,今生,几次与他相见,皆是在特殊时期,几乎没有时间可以慢慢的相处。
白音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项天齐,而项天齐则是继续着手中的动作,头也不抬,仿佛不知道这里多了一个人。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项天齐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着直直的站在台阶下面的白音,不禁微微一笑,走下去牵住白音的手,把白音带到龙椅前,让白音坐下,而他自己则又开始了工作。
白音恍惚了一下,又回过神来,定定的看着飞笔游龙的项天齐,心中开始觉得迷茫、不解,白音不明白项天齐到底是什么意思,又意欲何为,为什么把他带上来坐在龙椅上?又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难道是在等自己问他吗?
正在批阅奏折的项天齐自然不知道不过是这么一会工夫白音就想了这么多,其实她并没有什么意思,只是看白音呆呆的站在那里,绝对有些别扭,顺从自己的心意把为白音找个地方坐罢了。
天色一点点的暗下来,到了掌灯时分,小梦子走进来掌了灯,走到项天齐面前行礼道,“皇上,该用晚膳了,请陛下以身体为重,不要过度操劳。”
项天齐放下了手中的笔,抬头看着小梦子,说道“传膳。”
小梦子领命退了出去,项天齐背着手走下了台阶,白音跟在项天齐的身后也走了下去,只见项天齐猛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白音,为他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长发,温和的说道,“待会一起用膳吧,过后再陪朕去御花园逛逛。”
白音呆呆的看着项天齐,下意识的轻轻点头,随即回过神来慌忙说道,“是。却见项天齐已经转过身去。”
白音抿嘴一笑,这才是他的项儿。一个可以温柔到骨子里,也可以狠到嗜血的男子,他从来不会浪费时间,只要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好,绝对不会花时间去确认什么,精明却也有着不为人知的小小懒惰。
膳食并不奢华,却是精致可口,项天齐和白音在用膳的时候都没有说话,静静的躲过了这段宁静、美好的时光。
晚膳过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项天齐遣退了大队的宫女太监,只带了小梦子,和白音一起去御花园走动。
因为有外人在场,白音自然是要给项天齐留面子的,他走在项天齐身后,紧紧的盯着项天齐的后被,不解的看着那个缓步慢行的男子,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留自己用膳,又和自己来游园,他究竟在想什么?
既然想不明白,白音就决定不想了,这应该也算是好的征兆吧?至少他不再排斥自己,至少他们可以这么平心静气的呆在一起。
想到这里,白音心中顿时升起了一阵甜蜜,从心脏流向四肢百骸,让全身都觉得万分舒畅。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提出那个要求他答应的几率会更大吧?
逛了大半个御花园,在一个白色的亭子前,项天齐停下了前行的脚步,回身面对着白音,微笑着问,“你一定是好奇朕为什么会留你吧?”
项天齐蓦然开口,白音不自觉的呆了一呆,随即笑道,“是啊。”
项天齐听了白音的话不发一言,只是儒雅一笑,转身走进了白亭中,静静地站在亭中的一边,幽幽的开口,“因为朕当你是朋友,一个可以交心的朋友。”
白音怔了一怔,心中一阵刺痛,轻轻的低下头遮住眼中翻滚的情绪,问道,“只是朋友吗?”
“呵呵……”
一阵轻笑过后,白音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手臂被人拉住了,他抬起头正好对上项天齐含笑的眸子,这般的突兀,让他有些措手不及,心脏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不可抑制的剧烈跳动,前所未有的活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当然不是,在朕心中白公子就像涵儿那样,是朕的亲人。”
此时,白音的心中喜忧掺半,又外加酸痛,喜的是在项天齐心中有自己的地位,忧的是这个地位能保持多久,酸的是还有另一个人和自己一样重要,痛的是他对自己不是那种感情。真的是好复杂!看着项天齐含笑的脸庞,一时间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
项天齐也不再言语,只是含笑自己看着亭子的每一处,而后,似乎是累了,走到玉石雕琢的凳子上坐下,细细的品着盏中上好的龙井茶。
白音呆愣了一会,也走到项天齐身边坐下,复杂的看着身边这个优雅温润的男子。白音突然有一种错觉,仿佛又回到了前世,那时候与这个男子初识,他们也是这般静静的坐着品茗、商讨国策,那时候他就很喜欢这个男子优雅品茗的姿态,只有这个时候才是身为水深火热中的男子笑得最真的时候。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就那么一点一点的走进了他的心中,然后填满了他的整颗心,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早已经情根深种,根本无法忘记。
白音定定的看着项天齐,突然觉得他就是想自己永远也无法摆脱的命运,无法忘记却又抓不住,只能伤痕累累的苟延残喘,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偷偷的看着,看着他笑,看着他与别人笑颜相对、誓言相伴。
白音知道自己再也不想过这种生活了,他想陪伴在他的身边,今天能得到他这样的一番话是一个好兆头,可是他依然是要说出自己此番前来的目的,简便是被他厌弃,只要答应了就好,这样他就可以时时相到他了,再也不需要任何理由。
“项儿,我想留在宫中,永远的陪在你身边。”
☆、第四十二章染血的圣旨1 (2326字)
项天齐手中的动作僵了僵,幽幽的放下了茶盏,微笑的转过头来,定定的看着白音,“哦?那么白公子想以什么身份留下呢?”
“男妃。”
这两字惊呆的不只是项天齐,还有站立一旁的小梦子,他不可置信的看着一脸严肃的白音,而项天齐只是呆了呆就复又端起了杯盏,悠悠地喝了起来,久久不发一言。
白音坐着的身子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的变得僵硬起来,连带着心跳的速度也开始减缓,绝望一点点的涌上他的心头。项天齐那张依然温柔的脸上,他找不到半分暗示性的信息,白音失望了,心中那点微末的希望终于被消磨殆尽。
这样的自己他都不能接受,如果有朝一日他知道了自己就是那个他厌恶到了极点的神秘男子,那个害得他失去所有、又几乎丢了性命的人,又会如何?
白音猛然站起了身,看着项天齐有些复杂的表情,白音的心微微颤抖,有一种不管不顾扑上去抱住他再也不分开想法,可终究他只是定定的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让他痴心了百年的男子。
项天齐挥了挥手,让小梦子退下,然后起身走到了白音身边站着,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终是没有说出口,就这么静静地站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口,“白公子要听听关于这个亭子的故事吗?”
白音沉默不语,项天齐也不在意,微微一笑自顾的说来起来,“这个亭子名为‘蜻蜓亭’,是取自‘倾情’二字的谐音,这个故事要从邺国建立以前,始祖皇帝项岳十五岁那年说起。”
“项岳”二字一出,白音猛然抬起头看着在灯光下少年消瘦的背影,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件事情,却选择了听下去。
华历五百七十八年,大华统治已经走上衰落,内部矛盾越演越激烈,各方势力已经达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偏偏皇帝是个有心无力的资质平庸之辈,根本无法压制一波又一波的政治风暴。
终于,在华历五百八十年的时候,大华统治宣告破灭,大一统的政治结束,拉开了群雄逐鹿的时代。
项氏门阀是当时赫赫有名的家族,拥有显赫盛名的同时却不具备同等的兵权实力,代代受皇族的庇佑,已然成为众多家族的眼中钉肉中刺。项岳是项氏家族的嫡出之子,才智出众却对家族事务并不热衷,大华覆灭的那天正是他与青梅竹马的叶氏的成婚之日,怎么会料到洞房花烛却变成了父亲的殡天之日,喜事便丧失。
项氏门阀固然枝繁叶茂,却终究敌不过战争的洗礼,项岳作为项氏门阀的继承人身上的担子犹如万斤重,偏偏在这多事之秋又发生了内斗,即便是没落的家族也终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自然还是抢手货,也有人想从中牟私利。
如此一来矛盾重重,又加上四伏的危机,让摇摇欲坠的项氏门阀面临着覆灭的命运。项岳回天乏术,恰逢此时却听闻皇城外的子岳山上住着一位有着逐鹿天下之才的贤士,有人多番上山求见却终究见得其人却不能达到请下山的目的,项岳决心一试,全当是死马当作活马医。
听闻那位贤士极爱品茗,喜爱天下所有的茶中珍品,他便带了茶中珍品大红袍来到了子岳山上,他日日独自坐在山上一个离茅屋很近的亭子上品茗,即便是阴雨天也不曾间断,却并不求见贤士。如此十日,在一个雷雨交加的黄昏,项岳终于等到了那个一直想见的贤士。
传闻中的贤士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子,一身不然纤尘的白袍,一头散乱的长发,长的不算英俊,却显得狂放不羁,一眼看去便知道定然不凡。
项岳见了那位贤士只是请那位贤士坐下来一起品茗,两人都不怎么开口说话,即便开口,谈论的也是关于品茗的心得,直到离去,项岳也不曾提及关于请他下山的事情
又这样过了三日,项氏门阀的危机越演越烈,再加上项岳日日上山品茗无暇顾及门阀事物进而加速了门阀的没落。那一日门阀终于不堪打击,走向了破败,家族中人都陷入了惶恐之中,他们都知道一旦那个巨大的外壳磨碎,迎接他们的将是狂风暴雨的打击,敌人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项岳照旧上山品茗,去的时候发现看见往日里姗姗来迟的贤士,今日竟然早到了一步,他一丝不苟的泡着手中的茶,茶香随着微风飘散开来,贤士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细细品尝,而是一饮而尽,然而直直的看着项岳,项岳温和一笑,把自己的那杯也递给了贤士,贤士却没有接。
“你为什么不开口请我下山?你说了也许你们家族就不会走到这个境地?”
项岳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微微一笑,道,“是吗?”
贤士没有回答,只是定定的看着他,项岳转过头来也看着贤士,说道,“既然彼此都已经清楚的事情,为何还要说出口?其实项某人知道先生早已经无声的拒绝了项某人的请求,只是项某人不甘心就此作罢,才一直如此坚持罢了。”
项岳端起茶盏,潇洒的一饮而尽,站起身来看着贤士,“这天下的人何其多?项某人和贤士的交情不过三日,萍水相逢而已。项某人告辞,有缘再见吧。”
贤士若有所思的看着项岳离开,本想帮他,却已经听到了项氏门阀覆灭,像是继承人项岳及其妻子失踪的消息。
再见时,项岳已经是一门之主,那个门派不大,却也颇具实力,而贤士却还是那个游戏人间的不羁之人,若说有什么不一样,那便是有了挂心的人吧?
贤士看着面前失去了温润笑颜的男子,心中苦笑:一个男人十三日之间偷偷拿走了自己的心,想想真是可笑,可偏偏三年了却依旧无法忘怀。他知道想自己这样的人间使者是不应该插手人间俗事的,可是他最后还是屈服给了自己的心。
不过是半年相助,一个一门之主便夺下如今也过的疆土,自封为王,其后叶氏,而他只是他的国师。
“他爱他,而他却让他死在了叶氏手中,而叶氏却依然稳坐皇后之位,对吗?”
项天齐抬头看着一脸哀伤的白音,轻轻摇了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
☆、第四十三章染血的圣旨2 (2349字)
“始祖皇帝爱国师,皇后叶氏知晓后妒火中烧,设计绊住始祖皇帝,在此亭中杀害了国师,始祖皇帝没能及时赶到,造成了一切的悲剧,皇后叶氏念及与始祖皇帝青梅竹马,打入冷宫,保留皇后头衔。并把此亭改名为‘蜻蜓’,意为倾情于死在这里的男子。”
白音久久回不过神来,“倾情”二字不断在他的脑海中回荡,过了好一会儿,他低下头看着项天齐,问道,“为何要跟我说这些?”
项天齐微微一笑,伸手轻轻的抚摩着白音的脸庞,“因为朕要告诉你,朕永远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朕会处理好,会让你们和谐相处。
后半句话项天齐没有说出口,看着白音若有所思的神情,温柔的说道,“朕想朕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了,天都亮了,一夜未眠回去好好休息吧。”
白音呆呆的看着项天齐,眸子里闪动着极为复杂的情绪。不会让旧事重演吗?呵呵……真可笑,连一个机会都不给他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说他们在他心中同样重要呢?只是安抚吗?
目送白音离开,项天齐也回到了卧龙殿,换了朝服后,下了一道圣旨,让小梦子亲自前去宣读。
为了写这一道圣旨,项天齐险些误了早朝,但他却丝毫没有像平时那样一旦有过失便懊悔自己的不专注,相反的是这一次他反而很高兴,仿佛在期待着什么一样。
项天齐知道自己其实是喜欢白音的,可是由于接触不多多他不甚了解,因此这他两次进宫,才会把他留下来多接触接触,也好增进一下感情,不曾想今天他突然提出要进宫做男妃,这倒让项天齐吃了一惊,但随即便是欢喜。自己喜欢的人主动送上门来,谁都会觉得欢喜的。
一向勤政爱民、视早朝如重任的项天齐第一次无比盼望早朝结束,几次三番的来回张望,甚至失神。
白音离开了“蜻蜓亭”后,一直精神恍惚,在思索项天齐那一番话究竟是何意思,前世的事情不停地在脑海中回放,他得知前世他是爱他的,心中欣喜万分,他将这个故事是告诉他今生也爱他吗?
之前项天齐说过他和祝子涵一样重要,是在告诉自己今生他爱上了两个人吗?最后项天齐说不会让他们再像前世一样发生那种悲剧,这究竟是在告诉自己不会让这种事情又发生的机会,还是他会保护好他们,不让他们发生意外?
好乱,真的好乱……
一阵嬉笑声让白音从纷乱的思绪中走了出来,他看着前方正在一点一点走进的大腹便便的美妇人,心中不由的一阵刺痛,他认得她,他知道她就是祝子涵,是他所爱的那个人的正妻。
她的腹中是她和项天齐的孩子,也是项天齐和她欢好的证据,看着那隆得高高的腹部,白音突然觉得分外的刺。如果他真的爱自己,又怎么会让别的女人怀上孩子?
白音不由的又想到方才在亭子中,一开始自己提出来要做他的男妃,而他却只是沉默,一言不发的样子就像是无声的拒绝。
想到此处,白音心中不由的一阵刺痛,外加辛酸。
白音向要避开迎面走来的女子,不曾想却被对方眼尖的看到了。
“白公子,请留步。”
祝子涵远远就看见了站在那里呆呆的望着远方的白音,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着这个俊美的让女子都自叹不如的男子,她都会觉得很哀伤,那种爱上就像是融进了骨子里一般,想要剔除都不可能。
“白公子,陪本宫在御花园中转转吧。”
白音有些惊诧的看着眼前这个脸色有些苍白,却挡不住美丽的女人,他心中很不解,为什么她会找自己游园,他可是她的情敌啊!
想到这里,白音自嘲的撇了撇咧嘴,突然明白恐怕没有几个人会知道项天齐和自己发生过那种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