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重胥不知道,可一旁那一身白衣的人却心里明白……
小摇鼓,那曾经是宫弈棋送给那个孩子的礼物。
——这些事,应该是我陪你去才对——
知道他为了孩子而去弄那些东西,当时,左羽少的心里说不出的复杂,只感觉这种事他应该陪着宫弈棋才对,到他现在他都还记得,那是宫弈棋靠在自己身上的样子,显得格外满足。
拿着手里的摇鼓,宫弈棋折了回去,垂下的眸,一直看着自己手里发出声响的东西,好似那不懂事的孩子发现了心爱的玩具,抓住了就舍不得放开,左羽少垂眸看他这幅样子,心口又酸又闷,最后闭了别过头不去看他。
拿着摇鼓的人,回到了马车旁,脑子里面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墨玉眸却是越渐湿润,忍耐不住的酸涩在眼眶打转,微微抬了眸,见那马背上的男人,将头扭向一边,闭了双眼一个深深地呼吸,这才又爬上了马车。
“走吧”看宫弈棋那双似乎惹了湿意的眸,华重胥倍感无奈,只得轻叹出声,姚江扭头看向马车里面,见宫弈棋坐在榻上一直把玩着手里的摇鼓,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得挥动鞭子,驾车前去。
摇鼓咚咚的声响混合着车轮轱辘的声音,从白日到天黑,未曾断过……
何为相见不如心怀念?
何为咫尺远不如天涯念?
如今这般的局面到底该咎于谁的过错?
左幙冶被判斩首那日,左羽少曾打算冒死相救,可是却因为华重胥的关系而让他错了时机,能离开药庄之时,一切已回天乏术,为此他曾差点与华重胥断了交情,只是华重胥这人不正经的时候,任别人如何生气如何认真他也不放在心上,若不然哪里还有今日两人同行的画面。
马车时快时慢,从离开望京之日起,在奔了数月之久后,这才总是到达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宫弈棋身体虽然孱弱,但身边的华重胥这些日子对他的照看也莫名的很紧,该吃的药从来都没让他断过,可偏偏宫弈棋这身子似乎就像是一个补不好的药罐一样,任他食了再多也毫无起色。
“天色不早,今夜我们便在这里歇歇,明日午时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了”步入这里多日,四周的荒凉几乎瞧见什么生机,但也幸好华重胥因为之前来过一次,所以这次在进入这里之时可是做足了准备。
姚江得言,抬头看了看天色,长叹一声便跳下了马车,伸手撩开车帘,刚想开口唤那里面的人,一时间却是有怔愣在了原地,犹豫的面色似乎不知道应不应该将那人唤醒。
“怎么傻住了?”翻身跳下马背,华重胥看姚江怔在马车旁的身影举步上前,刚已探头朝马车里面看去,一时间却是把自己也给怔住:“好美……”很美的画面,却让人有种说不出的心酸。
马车里面的人,爬在榻上,明明就是睡相唯美的摸样,犹如林中酣睡的灵狐,却偏偏因为他怀里紧紧抱住不放的东西而让人莫名其妙的感觉心口发涩。
那是……他前些时候在街上买的摇鼓,一直拿在手上不曾松过分毫。
这是他第几次这样抱着怀里的摇鼓在榻上入睡了?华重胥几乎要记得不了,反正从那日宫弈棋在市集上买了这东西后就一直没有离过手……
“姚江,你先去弄些柴火过来吧”微微拧了拧眉,华重胥突然出声,姚江扭头看他一眼,放下了车帘,点点头转身便朝旁走去。
看他离开,华重胥拧眉,扭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那将缰绳栓在树干上的人影,举步朝他走了过去:“羽少……”
“如果是宫弈棋的事,你不用再和我说了”
华重胥开口,才刚喊了他的名字,结果却被左羽少冷声打断。
拧眉,看着左羽少转身从旁而去的样子,华重胥看着他的背影又忙续道:“世伯的死,不可否认宫弈棋是这其中关键,可下旨的是宫珽易,不是他,再说这件事里,难道你就当真可以推得干干净净没有半点责任了吗?”
是,左幙冶入狱是宫弈棋害的,可是若宫弈棋当真想要左幙冶死,不会让他关在天牢里面月余之久而不出事,下旨斩杀左幙冶的人是燕帝,可是无端端的燕帝又怎会下这样的旨意?宫弈棋又怎会出现街头,像丢了魂似的?这里面难道左羽少当真可以撇的干干净净吗?
“你不是讨厌他吗?现在怎么又帮他说话了?”回身朝华重胥看去,左羽少眉宇紧拧,面色阴霾。
“我不是帮他,我是帮你,我不想看你下半辈子都这么过,已经死了的亲人不会复活,难道你要一边压抑着自己对宫弈棋的感情一边恨他,终其一生吗?”华重胥对宫弈棋的关系完全是来自于左羽少这里。
喜欢了十年的人,谁能说忘当真就忘,能不爱就真的不爱了?要是这样,他左羽少又怎会一次次的为了他而将自己染成了黑色?
这话……让左羽少的眉头紧拧一分:“谁说我对他还有感情?”冷冷的反问似乎这就实话:“我来巫山无非也是应你之言为你收尸来,你别张冠李戴混淆视听”
左羽少会来,完全是因为华重胥在出门前跟他说了一句话,请他给自己收尸,至于收尸的理由他怕自己是走着进入月之处却得躺着出来,不得不说这理由很烂,可左羽少居然同意了,虽然没有表态,最后还是跟来了。
“当真没有感情了吗?”拧眉看他,华重胥复问。
“没有”左羽少的回答,很干脆。
“如此,我无话可说”
左羽少都说对宫弈棋没有感情了,那他这个外人还能再说什么?
无奈的轻叹,才一转身,结果在看见背后的人时不知为何却是有些发虚:“你什么时候醒的?”之前看他在马车里面睡的酣甜,华重胥就不想打扰他,未曾想他居然已经醒了。
那人站在原地,手里一直拿着那个从街市上买来的摇鼓:“被你们吵醒的”话音落下,他转身朝一边行去。
他是不想醒的,可是这两人谈话的声音太大,他……不醒不行……
脚下的步子刚行了几步,他忽而停步背对身后的人:“左幙冶死时你不在,可是我却看着他被人摔死眼前,连想扑上去的能力都没有,他虽然也是你左家骨血,却也是我用了命换来的孩子,就当是为我还债,若他的死不够赔,等事情结束,我再赔你一条命便是了”
明明就是那么平淡而又冷静的气息,可说出的话却让人听的喉头发酸,不待身后的人有什么反应他已然举步,朝着前面那正在生火的姚江走去。
听得宫弈棋的话,在想着自己当初在街上遇见他时的样子,华重胥心口发闷,深深的吸了口气,扭头朝左羽少看去:“你知道吗?他现在能平静的说出这话在当初却差点疯了,我在街上找到他时候他几乎连我都不认识,我送他回去的时候,姚江才跟我说了情况,那个孩子出生不到几日就死在燕帝的手上,他们进去的时候宫弈棋连爬起身来的力气也没有,衣衫不整,只怕是给燕帝……”用了强吧,这样双层的夹击,任他宫弈棋平日在怎么冷静如斯也该要乱了。
突然听了这话,左羽少浑身一震,看了华重胥的眸子也在刹那间变了颜色:“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很意外?”华重胥冷笑:“宫弈棋被你逼的失控那日,我本就打算跟你说的,可是你却像刚才一样,绝口不提任何与他有关的事,我能如何?”
被华重胥的话重重砸在心口得人,站在原地,全变的眸色,脑子里面突然想起那日宫弈棋的大喊。
——不要!除了左羽少谁都不许碰我!谁都不行!不许碰我!不许碰我!!!——
被人逼入了绝境,这也许是他唯一能做的事,顾不得有何后果,只能执意的想要留住自己唯一的立场,甩开的手,才一获得自由,便不管不顾就想逃开,若非当真是出了事,又怎么会被逼至这步?
☆、第零四十章:前世情,血缘亲
左幙冶的死到底是谁的错?亦或是两人的过?
不知道,乱了乱了,又乱了,可就算事实当真如华重胥所言,他也已经放不下了,毕竟那个人是自己的生身之父。
黄昏时,背对着左羽少将那话说了出来,宫弈棋便不在言语,静静的坐在篝火旁,虽然吃着野食,可手里的那小摇鼓却从未放下过,殊色的面容少了过去的那一份轻灵,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眸底的色泽,让人看不穿他心想何时。左羽少坐在他的对面,见他那平静的没有丝毫异样的样子,面色阴沉,心口紧绷成弦。
心里有好多的话想说想问,可是……却开不了口……也许是担心这一开口,在了解一切之后自己又忍不住心软了,那下次入狱出事人又会是谁?
进完食宫弈棋也未多言半句,拿着手里的小摇鼓便起身回了马车,华重胥坐在一旁看着宫弈棋消失在马车里面的背影,放下手里的吃食低低叹息,音才落,就听的那摇鼓咚咚的声响从马车里面传来,响了几声便没了动静,估摸着可能是里面的人倦了,爬在榻上闭眼睡去,想着他每次睡觉都将那小摇鼓抱在怀里的样子,华重胥低低叹息:“何苦要弄成这样呢……”看着身边的这两人,华重胥心里却只想到了另一个人,他也挂念了那人多年,原以为自己有机会可以与他在一起,可是偏偏那人心里有的只是一个宫南厉,而身边的这两人却还如此的不知珍惜,是不是非要死了其中一个他们才会懂的什么叫真的痛彻心扉?
一觉醒来的人,刚一睁开双眼,车帘却被人撩了起来,抬眸看去,只见姚江站在车门旁,面色挂笑的看着自己:“主子,你醒了,我正打算叫你呢”
点点头,宫弈棋没有说话,姚江却是续道:“我们已经到了,华公子他们正在等您呢”
这下宫弈棋意外了:“到了?”这么快?
“快么?”姚江反问,他总感觉他们出来了好久,有几个月了?不记得了,反正是很久的时间了。
看姚江反问,宫弈棋未在多言,淡淡蹩眉,这起身钻出马车,可是当他眸子在看见马车旁,那些像是被人堆砌起来的石壁时,一时间却有些怔住,脑海里面光影一闪,总感觉这个地方好熟悉,眸光一错,朝着四周看去,隐藏于石林中的洞府,云雾缭绕,宛如一个巨大的迷宫里面横生出来的宫殿,给了人尽头的希望,亦给了失望,荒凉的景象看不见半点绿荫之色,满地的黄沙被风吹得尘埃四扬。
“别在那边发呆了,快过来吧”
听一旁声音传来,宫弈棋扭头,看向那边的洞府,见那一身长袍的华重胥站在洞口,正看着自己,淡淡蹩眉继而举步上前踏去:“这是何处?”
“这地下,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密室,藏在密室里面的便是月之初”
得言,宫弈棋扭头看向一旁的姚江:“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是”宫弈棋有事要办,如果他不方便跟去,那就不去,反正华重胥在这,他也不担心宫弈棋在里面还能出什么事。
与华重胥同步朝着洞府里面走去,昏暗的光线底下,延伸向下的阶梯似乎有些望不见尽头,看着眼前的景象,宫弈棋淡淡蹩眉,跟着华重胥脚下的步子,一路朝下走去,当有光芒逐渐现于眼前的时候,同时宫弈棋也看见了那立在里面的人,未多言,他率先移开了自己眸光,停下脚步细细打量着这里的四周。
隐藏在石林地下的石室,里面因为那放满了角落的水晶石,而隐有光亮,足以让人看清四周的景象,这里与一般的石室并无多大区别,唯一不同的是,这里面的四周,几乎放满了一卷卷的竹简,堆积在四个角落的边上。
左羽少站在一旁,淡淡的回眸,看了身后进来的两人,眉宇微拧也不言语,华重胥站在一旁,看着他们这一幅不认识对方的样子各干各的,头疼的只有站在中间长叹:“我以前在这里面找了很久,除了那些竹简什么都没有发现,”他只能肯定,这里是入口。
话音落,却没有一个人回他。
宫弈棋垂下眸子,看了看堆积地上的竹简,错步上前,弯腰将竹简拿了起来,华重胥扭头看他拧眉了:“那些文字太远,已经流失了很久,看了也不一定明白”反正他就没搞懂过,离开这里时也去问过其他造诣深厚的前辈,可是还是无人识得这个,最多也就帮他解惑出残月之事而已,其他的实在无力了。
宫弈棋不语,依旧翻看着手里的竹简,看了半响才说了一句:“我知道了”
两人怔住,同时扭头看他,放下手里的竹简,宫弈棋举步朝着一旁的石壁走去,墨玉的眸微微上抬,看了一眼面前的石壁,抬起了自己右手,接着在那两人不解的目光之下,咬破了指尖,鲜红的液体从被他咬破的地方流淌而出蓄于掌心,未多言,宫弈棋抬了手,忽而盖上壁面,眉宇一拧湿润的掌心似有了什么动静传来,而当他收手之时,惹了血迹的手掌却仍如之前一般干净未有半丝猩红,被他用手盖过的墙面却未见任何异样,仿佛刚才他只不过是随意抬手的摸了一下而已。
这墙嗜血。
得到这个认识,华重胥同左羽少两人皆眉宇紧拧,宫弈棋站在原地,垂眸看向自己那眨眼间便愈合得不见伤口的指,还没来得及去细想,众人的身后就只听见那石壁摩擦的呼喇声响,三人转过身去,却见那身后的石壁忽而上移开启,竟是给了条路通向另外一端。
华重胥见此,扭头看向宫弈棋:“难道你真的是冬族王室后裔?”
宫弈棋错眸看他一眼:“也许不是”
这个回答,让华重胥一时间有些懵了,可一旁的左羽少在听了这话之后突然想起当年他曾经说过的话。
——假若,我当真不是父皇的儿子,那么这一切都不会是我的——
宫弈棋其实很早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吧?不是燕帝所出亦非皇后所生,他只是当年皇后用来栓住燕帝的棋吧……
一身蓝衣白衫的人,举了步朝里面踏去,寻找他想得到的答案,华重胥与左羽少跟在他的身后,一身的戒备丝毫不敢松懈,这个已经沉寂千年的地方,如此轻易的就被一个深宫皇子打开,实在让人不得不防,只不过他们的似乎有些过滤了。
以王室之血,开启的门并无多大危险,危险的是里面那个让宫弈棋想要的答案。
三人同行,脚下的步子朝着深处走去,直到过了那拐角的石门之时,这才总是来到了目的地。
用水晶石照亮的四周,散发着份淡淡的幻像之色,壁上的四周一个个凹陷下去的痕迹,犹如扇门石凹一般,立着四个人形石像,在那些石像的手里都牵扯着一条,犹如手臂般粗的铁链栓住了那在中央盘膝坐地的人,褐色的长发铺了一地,白色衣衫隐有破裂之像,垂着的头,让人看不见他的摸样。
“这里是……”踏步上前,看着这里的景象,华重胥双眉紧拧,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扭头看向一旁的左羽少,见他一脸的肃色,也是双眉紧拧显然与自己有了相同的感觉。
宫弈棋站在原地,眸光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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