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比想法更加迅速,我轻点足尖轻松越过了几座院子,从天而降般落在了正厅门口,往来的婢女都吓了一跳,将手里的茶盏落了一地。厅上的人也纷纷转过头来,我的目光穿过众人,直直定在大厅中央那个依旧一身玄青,但愈发俊美雍容的男子。
南扶桑听见几声瓷器落地的脆响,回头看见一个身材颀长的少年站在厅前,少年一身素白,寒冬腊月里竟衣襟翻开,里头一件寒衣都没有。但这不是最叫人惊讶的,奇的是那张脸,如此艳冶绝尘的脸孔,安在女人身上可叫绝代风华,但却生在一个少年身上,更教人目眩心惊。
“晴霜!”白王怔怔地望着我,猛然脱口而出。
我健步走了上去,白王也匆忙由厅里出来,我们在众人的注视之下毫不理会一切地紧紧抱在了一起,肆意汲取对方身上久违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南扶桑突然反应过来,急忙将我们拉开,他见厅上的大臣和将军们都神色古怪,也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
白王没有顾及什么,只是一个劲儿地打量着我:“三年不见,你居然都长这么大了,都快跟我一般高了。”
我只是笑,觉得白王一点也没变老,那冷冷清清的气质令他永远像一株生长在冰川上没有竟开的白合。
“你这几年来有没有好好学习?看你能穿得这么少,一定是有大进步了,想当年你到长白来,一路上包得跟只熊似的。对了,晋儿他们还没有见过你,得让他们马上跟你见个面……”白王正拉着我想往外走,突然又尴尬地退了回来,将我带到南扶桑面前:“本王还有要事必须处理,麻烦先生照顾一下晴霜。”
南扶桑的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他点了点头示意我跟着他走,我回头朝白王眨了眨眼,尾随着南扶桑走出正厅。
走了一阵,南扶桑回过头来面有愠色:“你怎么回来也不捎个信,就这样贸然地闯了进来,还有没有规矩?”
我装傻地对着他笑,南扶桑见我还是一副绣花枕头,脑袋不清的样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走吧走吧,怎么说我也是你的义父,你的不叫我也就罢了,一回来只往王爷身上扑,别人看了怎么想?”
南扶桑年近五十,由于一直忙于辅佐白王而没有娶妻生子,这也是白王让我到他名下作义子另外的用意,尽管我是被白王强行安在他名下的,除了身份特殊之外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但是在南扶桑的心里实际上已经把我当成了儿子。
“义父。”我轻声唤道。
南扶桑背对着我的身影突然一僵,过了一会儿才如常地向前走去,只是脚步快了许多。我跟在后头,心中窃笑不已,原来南扶桑也有害羞的一天。
到了校场,我最先看见了龙秀兰,三年过去了,那个娃娃脸的眼神天真的小女孩虽然依旧稚气未蜕,却已经显现出几分王妃的神韵来了,将来及笄之年一定会引无数王孙公子前来求亲的。
秀兰也看见了我,失神了片刻后又见南扶桑也在就走了过来:“先生,这位怎么看着面生……”
“我是白晴霜。”我对她淡淡一笑。
“晴霜!!!!”龙秀兰简直是尖叫了起来,龙怀晋、龙怀夜闻声都疑惑地向这边走来。龙怀晋已经十七岁了,看起来成熟不少,而怀夜与我同年,一样都是身材抽拔,清瘦之中又带了几分玉树临风。
龙怀夜和龙秀兰看见我时的反应都好差不多,预料之内,龙怀晋却有些反常的疏离,不冷不热的。一问才知道原来龙怀晋已经成亲了,对他的妻子是情到深处不能自拔。只是龙秀兰对她的嫂子却颇有微词。
“她是蔡阳郡主,长得一点也不好看,还老是一副心怀鬼胎的样子。”
我知道龙秀兰已经深得王妃的真传变得有些疑神疑鬼,但她的话里还是有六分可信的,现在情势所迫,许多诸侯国为了増强实力,都会采用连姻的办法。
到了用晚膳的时间白王才料理完公事,“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龙怀晋频频为妻子夹菜剔肉,而白王则对我大献殷勤,这两个画面,都叫王妃不爽,她只吃了一点便拂袖走了,白王看也没看她一眼,我真怀疑怀晋怀夜兄弟和秀兰他们是怎么来的。
用完晚膳后我公布了师傅羽化登仙的消息,得益于我熟知的神怪故事我把师傅说的玄乎其玄,众人听了虽然很遗憾师傅逝世却也惊异于所谓成仙一事。
南扶桑突然想起什么,问我:“道长的功夫和医术你学了几成?”
我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没有医治过人,也未曾和别人对打过。”
“不如让怀夜跟你比试一场,三人中就数怀夜的功夫练得最好。”白王显得很感兴趣。
我看了一眼龙怀夜,见他威风凛凛的样子,便欣然应允。
怀夜挺枪而出,我双手空空,却没有半点心慌,学着师傅的样子冷冷的回应龙怀夜的逼视。一声令下之后,长枪便急刺过来,龙怀夜的枪法果然不是白王吹出来的,一柄普通的长枪能舞得铺天盖地滴水不漏,急如迅雷快如风,不是经过长期苦练并且拥有一定天分是绝对达不到的。
枪风袭来我不避让,只是伸出手一抓,一只手抓住了枪尖,一只手拿住了龙怀夜的重穴。在座皆惊,白王没注意到我的动作,只以为我的手被龙怀夜刺中了,甚至脱口而出喊出了我的名字。
“我输了。”龙怀夜冷静地说道,眼中却有什么东西翻涌着,想必是被我的行动震惊了。
我松开手放开怀夜,另一只手中的枪尖迸裂,化作一团粉末。
南扶桑和白王面面相觑,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就凭你这单手捏碎枪尖的功夫,没有天下第一也有天下第二了。”南扶桑面带笑容十分赞赏。
白王和我这些堂兄妹们都为学有所成而高兴,我却发现王妃和龙怀晋的妻子在我将手里的粉末拍打干净的时候都敛起了目光,若有所思的样子。
隔天我在白王府内闲晃,在墨竹院附近的秋菊院发现了龙怀晋的妻子,她一见到我便招呼我过去帮忙,走近一看才知道她是要我帮忙剥核桃。
“嫂子 可以用用榔头啊。”我蹲下去拿起一个核桃。
“榔头老是会把果核敲碎,你昨天用手捏碎了枪头,照你那力气,捏碎个核桃应该不难吧?”她伸手将垂在脸上的碎发拢到耳后,十足的少妇韵味,难怪龙怀晋会被她迷得不知西东。
“我的力气不大,那枪头是用内力震碎的。”我解释说。
“那你也用内力帮我剥核桃呀!”她不肯放手。
我无可奈何,也不管是不是大材小用,运起内力震碎了手中的核桃。
“你还抓着干什么?给我看看。”她见我抓着手一直没有松开,感到十分奇怪。
“我用了最浅的内力……”我缓缓松开了手,一阵风吹来,将我手中的粉末吹散开去,引得她一阵咳嗽。
“我还是用榔头好了。”她起身进了屋,我也只好拍拍手扬长而去。
当晚,怀晋端了一盘核桃饼送到我房里,他说他妻子做了不少,给每个院子都分了一些。
我已经晃了一整天了,摸熟了白王府的每条道路和布局,闲下来便拿出师傅写给我的医书,一边看一边抓起一块核桃饼。但是那块点心还没有入口,我便嗅出了古怪,仔细一闻,是一股奇异的浓香,我想了许久,突然灵光一闪,扔下手中的书往白王的寢宫跑去。
004恍如一梦
用力推开门,我看见白王正要把核桃饼往口里送,便马上伸手射出一根银针将那块点心射飞。
“晴……晴霜?”白王看见了我,一楞。
“那些点心里有毒!”我说。这种浓郁的味道分明就是苗疆的送欢草。
白王的脸一下子白了,眼睛往桌上看去,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只剩下些残渣的盘子。
“你……”我脑子一下冲了血,走过去抓住他的襟子:“你全吃下去了?”
“嗯。”白王点了点头,我拿起他的手一看,他的手背上果然浮起了一条黑线。
“不好,怀晋怀夜和秀兰!”白王突然想起他的孩子,匆忙夺门而去,只听王妃在门外说道:“怀晋那边就不用去了。”
我想起那个像貌平平却有惠质兰心能洗手做羹汤的嫂子,原来是她下的毒,简直就叫人看不出来。
幸好龙怀夜和龙秀兰都没有吃那些点心,白王上气不接下气的回来,坐在椅子上抬头问我:“这毒药怎么还没有发作?”
我苦笑:“这种毒药三天后才发作,届时经脉迸裂,疼痛而死。”
白王似乎也不是很害怕,像问“吃了没有”那般淡淡的问我:“有得治么?”
我一言不发,迅速地看了王妃一眼,摇了摇头。
“传医官!”王妃当机立断,又叫人把龙怀晋和蔡阳郡主绑了过来。
“蔡如嫣,解药呢?”王妃拉起蔡阳郡主阴森森地问道。
“什么解药?我什么也不知道。”蔡阳郡主委屈地说,眼泪“唰”地就落了下来。
“娘,毒不是如焉下的,我亲眼看着她做的核桃饼,您不要错怪她。”龙怀晋见娇妻哭得凄切,急忙求情。
“毒不是她下的,那还会是谁呢?”王妃厉声叱问。
“是……是我,不……是……是晴霜!对肯定是晴霜,中午晴霜帮如嫣剥过核桃,毒一定是那个时候下的。”龙怀晋为了保护妻子简直黑白不分,居然不惜拿我作替罪羊。
白王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面色阴冷。龙怀晋吓得垂下了头,他恐怕还未见过白王这般愤怒的表情。
“把他们带下去关进监狱!是谁下的毒无所谓,倘若大王不治,你就得陪葬!”王妃恶狠狠地对蔡阳郡主说。她又转身取了纸笔写了两封信交给信使,此时医官已经赶到了,帮白王下了针延缓毒药的扩散,王妃则差人下去熬催吐药让白王把吃下去的点心尽量吐出来以减轻药性。
一夕之间白王府内一片混乱,我轻飘飘地走在白王府的小道上,走着走着,竟再次走到了玉簪的别馆前。这真是奇妙的机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旦我陷入挣扎中时就会找到玉簪。
我走进院子,玉簪的房里灯火通明,我想了想,决定还是看看她怎么样了,于是敲开了门。
玉簪站在门口有些惊讶,三年过去,玉簪已过了及笄之年,出落得更加丰盈秀美,惟有眉间的怡然自得没有变。
“晴霜公子,好久不见。”她一眼便将我认出来了,如同白王一样。
我点了点头,她侧过身将我让进屋里,又煮了茶水放在我面前。
“怎么?又有决定下不了?”她坐下来问道。
一语中的。我看了她一眼,茶水芬芳中玉簪的脸平静而淡然,直觉告诉我,她是一个不会把嚼舌当趣味的人。
我叹了一口气:“有人中毒了,我不知道该不该救。”
玉簪没有好奇地追根究底,只是悠悠地问:“不救你会后悔吗?”
“会!”我很肯定。
“那救了你会后悔吗?”
“也不一定……”我突然脸色一郝,抬头见玉簪笑容恬然,心里霎时就明白过来了。
原来决定是可以这样选择的,师傅说过,送欢草是一种歹毒的毒药,没有解药的情况下想解开它的唯一办法就是交欢,然后毒药会渡到与之交欢的人身上,我不清楚什么是交欢,但是师傅说那势必是最亲密的人才能做的,下毒的人或许是想毒死白王亲密的人中的一个,白王肯定不会同意,而胡乱找个人来代替,白王也会拒绝,能够救他而不会马上中毒而死的人只有一个,但是我拉不下脸告诉他这个秘方。
“玉簪,你知道怎么交欢吗?”我问。
玉簪放下茶杯,脸色变了变,十分古怪的看着我。
“你想知道?”
“对。”
“好吧。”玉簪突然笑了起来,目光艳冶而妖娆。
“我教你。”
王妃的信,一封去往蔡阳,提出用解药换蔡如嫣的性命;另一封去往赤卫国,王妃的娘家在那里,寻找能够医治送欢草的药师。
三天只剩下两天了,府里的医官都无计可施,白王虽未受毒发之苦,却也因为忧心长白的事业而显得面容苍白。我望着窗外的天空心里一片混乱,我终于知道白王的药引只能是王妃,因为那种亲密不是什么人都能让白王接受的,而王妃是藏剑族的人,这一族遍布了龙鼎国各地,人数虽少却是个可怕的报复心很重的民族,若王妃因为救白王而死,藏剑族必定会拼死杀过来,这也是蔡如嫣计划的一箭双雕的计策。
“晴霜公子。”王妃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王妃娘娘。”我看见她,混乱的心情更加没有头绪。
“你在云虚道长那里学了高超的医术,为什么不帮大王疗毒?”王妃问道,目光十分犀利。
“我从来没有医治过人。”我回答道,这也是事实。
“现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时间又急迫,晴霜公子,妾身求你一定要救救大王,反正已经无人能解了,请公子姑且一试吧!”
王妃抓着我的袖子竟屈身跪了下去。
我吓了一跳,急忙扶她起来,但是王妃死活不肯:“倘若公子不答应救大王,妾身就长跪不起。”
我并不是怜惜王妃,可是被王妃跪着总是有些古怪的不适感,我只好说:“我尽力。”
王妃这才肯站起来,双目含泪的样子竟有些楚楚可怜。
“今夜,不要让人打扰。”我说完,转身走了,王妃在我身后脆声道:“谢谢公子搭救之恩。”
我心里嘀咕着:谢我倒是不必了,如果让她知道我要找个人碰她的丈夫,不知会有多妒恨呢?——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走进白王的寝宫,白王正躺在床上和衣睡着,手里拿着一本折子,估计是以为自己要死了,赶紧把可以处理的工作都处理完。这还真是白王的性格呢。
“皇叔。”我在床边坐下,拿走了他手里的东西,白王似乎累极了,什么也没有察觉,气息均匀睡得很沉。
我伸手勾起他凌乱的黑发,北方天气干燥,白王的头发却像水一样温润,缓缓地在我的指间滑落,摩擦出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我低下头去,凝视这张百看不厌的脸。突然,白王睁开朦胧的双眼,对我露出一个媚惑到极致的浅笑,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长臂一勾,将我们的唇压在了一起。然后,又在我反应过来之前松开了手,再度闭上眼睛。
“皇叔?!”我惊叫。他是故意还是无意?
我试图把他叫醒,可是白王只是动了动,探手过来把我搂住,像过去抱着我那样将我缆入怀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看着他满足的睡颜,我的心狂跳不已。
从白王的怀抱里钻出来,我周身的灼热却没有半分减退。我了解这是什么感觉,那种理智脱缰而去的疯狂的感觉,让我不可抑制的联想起白王在那个时候会是什么表情。我难道真要随便找一个人与这么美好的白王共赴云雨?
我真的舍得?
我坐在床头,心跳混乱,双手颤抖,不知不觉地轻轻拉松白王的腰带,将白王身上的束缚全部解开,在那些威严冷峻的衣服底下的身体,竟是出人意料的纤瘦苍白。
大概是被冻醒了,白王嘤咛一声睁开眼睛,发现我逼人的眼神和自己赤裸的身体,楞了一楞。
“晴霜,你在干什么?”他问,我看着他的眼睛,清澈见底的透明,为什么他能够如此清澈?
“皇叔,朕要陪你睡一觉。”我用力解开衣带,白色的单衣下面是我三年来锻炼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