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里是刑房,哪会提供猎物,所谓的猎物只是那些无毒的蛇。
祝倾想要活下去,就得时不时地猎杀无毒的蛇去喂那条毒蛇,喂的饱饱的。一旦它吃不饱,祝倾的死期就到了。
之前进这个行房的人是来暗杀他的,武艺超凡,信念坚贞,才扔进去十多天,就疲累致死。
这里没有看守,也不需要审讯的人,求生意志再强,也熬不过各种各样的刑罚。韶冬不需要他们张嘴,也不需要他们活着。
这样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地狱。
韶冬每隔一天来看一次祝倾,本来是明天来看的,现在祝痕醒了,他忽然想来看看祝倾。
祝倾瞪大双眼,惊恐地缩在房间的最角落,神经质一般地盯着那条唯一有毒的小蛇,时不时地傻笑一会,任由身上爬满无毒的蛇,撕裂着她身上的血肉,来饱餐。
而毒蛇所在的那一整片都扔满了无毒蛇的残肢,像一条防线。
祝倾杀无毒蛇喂食毒蛇,无毒蛇吃祝倾的血肉,祝倾生食无毒蛇。如果不是蛇饱餐一顿后就能很久不进食,祝倾早就变成骨架了。
不过就算祝倾这样做,也只是饮鸩止渴,最后的结果,不是无毒蛇吃光了祝倾,就是被毒死。杀手正是看穿了一切,才在坚持了十来天后,绝望地放弃。
韶冬冷冷地看了几眼房内的情况,转身就走,果然身后传来祝倾的咒骂与求饶。听着越来越凄厉的声音,他出奇的冷静,继续往里走。
花脸老头的待遇比祝倾好点,被关在水牢里,水里养着同样无人投喂的鱼。鱼比蛇温顺多了,食量也是小的很。只吃花脸老头泡在水下,泡烂了的皮肤。
由于要养鱼,水是活水,水牢也比蛇牢来的干净,好闻、
不过花脸老头年事已高,再加上事情败露,遭到韶冬的厌恶,一直想不太开。
他是真正的萎靡,心如死灰地等死。
韶冬站在门口,略站了站,垂下眼眸,转身出去。他能理解花脸老头的做法,但无法原谅他的行为。
花脸老头是他父亲的人,王朝覆灭后,花脸老头便蛰伏了下来,秘密地将剩余的力量纠合起来,是要报仇。可惜大势所趋,不是反扑失败就是被剿灭了。
剩下来的人只好藏起来,不再过问世事。只有花脸老头一人,影藏了身份,剃光了头发,跟随寺庙的一名和尚行医杜世。
花脸老头的决定是正确的,那名和尚死后,他继承了和尚的衣钵,随着他广积医德,名声越来越大,最后被招入宫内,蓄发做了一名御医。
不过等花脸老头当上御医,头发胡须皆花白。韶冬对此一直不知情,直到他小动作频繁,得到花脸老头暗中相助,才知道了花脸老头的真实身份。
正是因为信任花脸老头,才安排他住在冷宫照料祝痕。现在将花脸老头关入这里,他心里也不太好受,
只能说,这种对立的局面,也是他自己选择的,他选择了祝痕与儿子,就得保护好他们……
☆、第三十章
由于祝痕已经醒来,用药相对轻了不少,就连控制他疼痛的蛇毒也随着针灸只用在伤处。
这么一来,祝痕也能慢慢地恢复行动能力,免了不少的尴尬,最起码不用眼睁睁地看着韶冬以一副神魂颠倒的表情来替他洗浴,穿衣。
至于韶冬,虽然十分遗憾着再也不能义正言辞地占便宜了,但这样一来,来自宫外的李大夫,总算能让他信任几分。就算他不愿穿官服,习惯糟糕,礼仪糟糕,还喜欢穿乞丐一样的烂布片,也能包容下来。
要知道,蛇毒能救人也能害人,就怕积累到一个连李大夫都无法把握的程度,然后害死了祝痕。当然也幸好李大夫确实有本事,能救回祝痕,祝痕也醒的早。
不过韶冬还是没撤回派去时刻监视李大夫的人。见过在名利中翻滚的人,还真没见过不要真金白银,也不要官位,更不要御赐名声的人。
这样的人,要么豁达到每天只要饿不死就行,要么就是大有图谋,总之无论是那种,都是胸有丘壑的人。
能用就用,不能用也要防着。
祝痕与韶冬的感觉差不多,第一次见到李大夫时,就感到这个人挺违的,但具体的又说不上来,开始还以为是在宫里见到穿着不得体的人,才有这样的突兀感。
不过防范肯定是有的。
这次他睡饱醒来,发现韶冬不在,平常用的玉制药碗换成了木头刻制的,担心里面有夹层,就死活也不肯用药了。
小壮壮不明就里,还以为爹爹在逗他,也加入进来闹腾。
长相平淡的李大夫,眼见韶冬即将出现,深深地叹了口气,像个正在发愁生活的老头一样,将药碗里的药腾到原先的玉碗里,然后把没了药汁的木碗往两边一掰,果然,就是祝痕想的那样,里头是有夹层的。
夹层里没有祝痕想象的□□、毒粉、毒水等奇奇怪怪的东西,一张薄薄的纸张嵌在里头,只要一拉,就能出来。
李大夫手指一动又将木碗合了回去,然后与玉碗搁在一起,嘴里大声说了句,“抱歉,药汁可能还有点烫。”
祝痕楞了下,木着脸赶走守着他的所有人,包括李大夫。然后他又一脸严肃地弄出了那张纸。
落款是李大夫,里面写着他本来是祝痕爹,也就是前朝皇帝招纳的隐藏在暗处的势力,专门负责拔除前前朝遗留的势力。他是第二代魔教教主。
有腥风血雨的地方就有他爹的身影,本来他是接替他爹来辅佐祝痕的,谁知这个太子当的忒短命,他没了用武之地。所以希望祝痕能考虑考虑他的感受,干死韶冬及群臣,重新夺回皇位!
祝痕额上青筋直蹦,黑着脸将纸条给烧了。
李大人再次进来时,他还不能控制住满是嫌弃的表情,这回轮到李大人看的一愣一愣了。
不过李大人还是颇为镇定地一边替他扎针,一边说着祝倾和花脸老头的事。
许久后,李大人还没见祝痕吱声,顿时快要吓趴下了,万一祝痕叛变,将他捅给了奸夫韶冬,那他逃命去不知道还来得及不……
幸好祝痕见李大人对他还算尊重,勉为其难地收了他。他决定还是要试用试用再说,万一是韶冬派来试探的呢?
当然也没告诉他,就算没有他,祝痕也是有秘密势力在暗处的。
他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让李大夫调查出祝痕与花脸老头是生是死,生的话,现在何处?死的话,是何因?
李大夫正对这件事十分感兴趣,一得祝痕的令,就屁颠屁颠地去查了。他觉得属于他的威慑朝代终于走出了第一步……
两天过后,他发现了那条密道。没敢深入,怕撞见什么人,就赶回去告诉了祝痕。
祝痕想了想,一样觉得不适合去探寻密道。成功了,最多是找到了祝倾或是花脸老头,但同时也会暴露他另外保存着别有居心的势力。失败了,直接暴露,等着手下一个个被干掉,然后他变成光杆司令,跑路都不能。
晚上韶冬带着一大堆事务回来时,还带回了一只还没睁眼的小花豹,说是给小韶臻玩的,毕竟猞猁伤了腿,该放它回寺庙了。
祝痕没点头也没摇头,别说小壮壮舍不舍得小娇娇,就是他也是舍不得。宁愿以后什么都不养了,也不想找个代替品。
但如果小娇娇真的要回寺庙的话,小壮壮确实需要来个能分他心的,等移情了后,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韶冬见祝痕不吭声,弯腰揉起祝痕的手脚,也没再说什么,只专心替祝痕活血。
躺了这么久,又用蛇毒治疗,身体肯定不好受。
整个房间,除了懵懂活泼的小壮壮在发出声音外,安静的美好。
小娇娇在小豹子进入冷宫时,就感觉到了,炸着毛,焦躁地走来走去,也不肯吃东西,更没有随意地进入祝痕的房间去找小壮壮,似乎知道了些什么。
同样,它也不肯让人喂食小豹子,甚至叼起小豹子就要往外蹿。只要有人来阻拦,它就亮出锐利的爪牙。
侍卫们没办法,任由猞猁将小豹子叼出冷宫范围,等猞猁走了,他们才抱起怕得瑟瑟发抖的小豹子,蹲守在原地。
☆、第三十一章
按往常,小壮壮喝饱了,就困了。今天他非要韶冬抱,还一个劲地扯他的脖子与帽冠,疼的他老子呲牙咧嘴,表情抽搐。
祝痕抬头看了眼,平静地收回目光。
韶冬只好扛起儿子,让他坐在肩膀上,满屋子乱转。他发现儿子成精了,走的地方不是儿子想要的,就大力扯他头发,走对了就摸摸他耳朵。
等他顺着小壮壮的意思走出寝房,找到小娇娇时,沉默许久,最后面色无奈地将小壮壮交给了小娇娇。
小壮壮立马放开折磨已久的头发,扑上小娇娇,摸摸它带着凉意的鼻尖,开心极了,然后也不嫌站着吃力,就这么搂着小娇娇的脖子乖巧地睡着了。
韶冬撩起袍子原地坐下,看了许久的火烧云,待火烧云一点点退去,夜幕慢慢更替完天空的亮光后,他伸手拍了拍小娇娇的脊背,得到并不买账的胡噜声。
他淡淡地笑了笑,一把抱起已经躺在小娇娇肚皮上,睡的口水横流的小壮壮往回走。
进寝房前,吩咐吉利去将小奶豹送回去,至于小娇娇,封它为忠烈大人,担任太子护卫总管,今后宫内所有人见到它都得恭敬地唤一声娇大人。
吉利听了立马抹干眼泪,笑嘻嘻地跑走,边跑还边喊,“陛下英明,陛下万岁!”
韶冬嘴角抽抽,继续往里走。
其实他今天的心情也不怎么好,一个是吉利说今天李大夫借口药烫,准备了两只碗,一只常用的玉碗,一只从没见过的木碗。回来时,祝痕什么都没说。
连吉利这种脑子的人都能发现不对劲,偏偏当事人什么都不说,他心里闷的难受。
还有一件事,他来这里之前,又去了趟密道尽头的刑房,祝倾似乎被毒蛇咬了,整个人都陷入癫狂中。他犹豫着要不要带祝痕去……
祝痕见韶冬抱着小壮壮进来,伸手接过已经颇具分量的小壮壮。
韶冬以为祝痕原谅他了,为了表示感恩,他贴上祝痕的后背,弯下身子蹭了蹭祝痕的脖子。
祝痕浑身一僵,汗毛刷刷地全部竖起,这种难受的感觉,让他十分想放下心里的谋算,先恶狠狠地揍一顿韶冬。
韶冬还贴着祝痕的脖子,祝痕的丝毫变化都逃不过因过分关注,而变得分外敏感的五感。
他也是浑身一僵,慢慢地挪开身体,又后退几步,嗓子干涩的发苦。过去的十年,祝痕每次碰到他的衣角,都能欣喜若狂好几天,现在怎么……
是心里上的厌恶,造成了身体上的诚实反应吗?
他抹了把脸,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什么也没发现,面无表情地让人拿件厚实点的披风。
又努力地挤出一点苦涩的笑容,故作神秘道:“阿痕,孤带你去个地方,敢不敢去?”
祝痕静静地瞥了他一眼,也知道刚才的一点反应没逃过韶冬的眼睛,配合地接过披风,默不作声地跟在韶冬身后。
在他的印象里,皇帝的寝宫应该就那样了,金碧辉煌,每一片角落都展现着只有站立在权力巅峰才会有的享受。还真没见过越走越黑暗,越走越阴森,寂冷的的小偏殿。
也没听说过,韶冬继位后对殿阁动了什么手脚,难道是父皇在时就有的?或者说,花脸老头与祝倾其实都没死,是被韶冬秘密地关在这种地方了?
他还在猜测,前面举着灯笼的韶冬忽然一回头,对远远跟在后边的祝痕招招手。
韶冬耐心地等着祝痕慢吞吞地靠近,皱着眉,忽略掉祝痕还差五步就站定的摸样,长腿一跨,一把握住了祝痕的手。
一直安静的他加重手的力道,并在这时开口了,声音很沉稳,似乎就是为了安抚住祝痕而说。
“别怕,孤在。从这里走到尽头有条密道,直通一所刑房,刑房里有各式各样的特殊牢房,看痕迹荒废了很久。你父皇应该知道,但没用。或许是当年孤太过年幼,不知道宫里还有这种地方,但孤更相信,这里是你父皇登基前三年,某个被你父皇彻底抹去痕迹的某位短命的帝王建造的,目的是秘密杀害掉与灭了国的邵氏皇族有关的一切人员。”
祝痕彻底愣住,呆滞地任由韶冬拖着走,直到看见韶冬打开密道,听着他说,“阿痕,孤真的喜欢你还有小韶臻,想一辈子的。并不是发现了真相才接受的你,你一定要相信孤。孤愿意告诉你,是因为不想再有误会隔膜了。过去的应该让他过去,我们过好现在才最重要。”
“真相?”
祝痕毫无波澜地问了句,回应他的是韶冬的一个有力的拥抱。
他手脚冰冷地推开韶冬,按住突突跳的额角,望入不带一丝光的密道,疲惫地问了句,“韶冬,你究竟要我看什么?是要告诉我,你之所以十年都那样,只是错认为我是杀你遗族的后人?那么祝倾呢,她又算什么?只是你成就皇位的踏脚石?”
韶冬一个用力,再度将祝痕抱入怀里,这次他抱的死紧死紧,无论祝痕怎么挣扎,就是不松手。
到后来声音竟然梗咽了,“我错了,真的错了,请允许我回头好不好?”
祝痕见挣脱不开,站直了身体任由他抱着,只是冰冷掉的身体,再也暖不过来,他冷冷一笑,
“韶冬,你真渣。为了皇位不择手段,为了所谓的仇恨,看我讨好你十年,也不来割断我的妄想。见我有去意,又慌张地用卑劣的手段将我留下。是不是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看他们翻滚、哀嚎、呼痛,你就很开心,很愉快了?”
“没有,真的没有,我又不是捂不热的石头。那时候我本来就是伪装成女人的,恨你喜欢女装的我,也恨你偏偏是仇人的儿子。肯搭理祝倾,也只是她与你长的像,又是女的,来气气你。但每次你难受的走开,我心里也不好受,从没有睡过一次安稳觉。除了那两次……”
韶冬一想到这里,只觉得浑身一热,有好多话想说,又无法说出口。他觉得幸好这里昏暗地看不清对方的脸色,又觉得可惜,如果能看清,祝痕的态度大概会软和点吧……
祝痕无力地闭上眼,“我已一无所有,除了小壮壮。无论你再来做什么,或是自欺欺人也好,小壮壮都只是我一人的儿子。”
话已经到了这里,韶冬知道再说下去,只会徒增彼此的难受,不再吭声,并沮丧地松开祝痕。不过他依旧握紧祝痕的手腕,继续往里走。
☆、第三十二章
韶冬一手握紧祝痕,每走一段都停下脚步点燃墙上的油灯。油灯的间距恰好能彼此照映,通道里还算亮堂。
也不知是不是过于紧张,祝痕始终都觉得有股寒意,粘附在身上,紧了紧身上的厚披风。
韶冬回头看了他一眼,抿抿嘴,将他由身后拖至身边,张开双臂就是一楼,加快速度。
随着越走越深,空洞又狭窄的密道内渐渐潮湿起来,漏水嘀嗒。祝痕看韶冬的眼神越来越怪,就在韶冬挂上锁链准备推动磨盘打开密道最底部的石门时,一把抓住韶冬的胳膊,问了句,
“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我看了灯油,上面的清亮底下的浑浊,都是新添的?”
韶冬脸色顿时大变,将祝痕往身后一塞,去看那油灯。确实如祝痕所说,上面的清亮,下面的浑浊。
是有人添过新鲜的灯油才会有的状态,这种无聊的事,他才不会去做,更不会真正地启用这里,毕竟有太多的与韶氏有关的人死在这。
他凝目想了会,捡了块长条的碎石,搅了搅,嗅了嗅。
宫里的灯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