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一)
一个叫做梦花山的山脚下,散散落落地住着几十户人家。
山脚下的小村庄就叫梦花村。梦花村为何叫梦花村,无证可考,更没有流传下来什么美丽的传说。不难理解,它的村名是随梦花山而来的。梦花村当然也同样地无据可考。仅是一个只有当地人才叫得出名的一个小山村而已。
六十年代末和七十年代初,这个村庄陆续诞生了一群新生命,给这个小山村带来了新的希望和活力。被称为这群“孩子王”的是个叫“地瓜”的小家伙。由于个头较同龄的小伙伴高,人又长的粗壮,活生生的一个小力士,“地瓜”脑子天生聪明,力气远远大于同龄人,这群小孩子自然尊称他为头儿。无形中都服从他。
“地瓜”的大名叫张富财,由于他爷爷是个早被斗倒的地主。他也就跟着落下个坏成份——小地主娃。他爷爷在解放后就被政府*了。他父亲张长久曾经在失去天堂前还小,但这大辈子都是专政对象,经常小心翼翼的,见了谁都满脸堆笑,从不乱说乱动。可他的儿子“地瓜”出生后,却与他截然不同,小小年纪不仅能说会道,还天生的一副结实身板,在这个小村里竟然连大他几岁的娃娃们也怕他三分。“地瓜”自然便成了“孩子王”。
七岁的时候,一次他带着小伙伴们去邻居家看新媳妇,被一只狗追着狂咬,其他几个小家伙吓得哭爹叫娘似的四处乱窜,可这家伙楞是不怕,突然快速脱下身上的棉袄猛地一下盖到那狗头上,一下子扑到那狗身上,死死地把那条恶狗压翻在地。几个大人跑过来拉他时,那狗已被他掐得奄奄一息了。四条腿乱弹地口吐白沫,差点死掉了。为这事全村的老少爷儿们都服了他,很多老头头、老太太私下议论:“从小看大啊,这娃子有种,将来肯定要成气候”。不过他也却为此遭了祸,狗的主人是个生产队长,在开群众会时把他父亲张长久狠狠地批斗了一番。理由是恶霸地主的恶霸习气难改,后代子孙没有改造好。好歹他老爹张长久平时那张见人就笑的脸,没有对任何人有过什么过节,这事也就不了了之。而“地瓜”那天晚上却被他爹狠狠地揍了够。
离梦花村三四里路的地方,是那个时候的大队部,大队部的旁边是一所学校。学校四周用土墙围着,几间破瓦房还有几间新盖的草房便把这里组成了一个小学、初中合二为一的梦花联中。
与“地瓜”经常形影不离的几个小伙伴一个叫“帽壳”,因为他爹总爱给他理一个象帽壳似的发型。这山里的孩子都有个外号,因为这是这一带的乡俗。有的孩子的外号是自己家人给起的,有的是别人给起的,叫的时间长了,自然也就成了他的代名字了。帽壳比地瓜小一岁。七零年出生,成份是当时最受人尊敬的贫农,因为他家祖传几代都是出了名的叫花子。至到解放后他爹才不再讨饭,后来又娶了他娘,生下了一个不用再讨饭的红苗苗。那时侯“帽壳”他爹经常去学校给娃娃们做忆苦思甜报告,“帽壳”也就成了 根正苗红的贫下中农后代。帽壳的大名叫王国庆。
第二个和“地瓜”玩得好的叫“虎子”,也是一个贫下中农的后代。大名叫李文化。
第三个和“地瓜”关系亲密的叫“狼娃”,大名叫赵二虎,外号不太好听,原因是自己身体敏捷,爬树,掏鸟窝,下河抓小鱼利索的很。时不时还拿着自家的擀面杖舞弄几下。。和“地瓜”的关系最铁。两个人都有“小武侠”的美称。
第四个与“地瓜”玩得也很不错的叫“秀才”,因为他爷爷当过私塾先生。他老爹又在梦花村做语文教师,人又生得很是文秀,便落个“秀才”的外号。“秀才”的大名叫刘军。
第五个“地瓜”的好朋友叫“老鸹”。因为梦花村这一带的人们称嘴不停地爱说话的人为“老鸹”。“老鸹”小小年纪但话却特别多,他在场时就没有别的小伙伴们插嘴的机会。“老鸹”的大名叫马魁。
第六个整天跟在这群娃娃们屁股后面跑的是个小丫头,也有个外
号叫“仙桃”。原因是她奶奶在旧社会时是个神婆,她爷爷是个风水先
生,她爹妈也整天神神兮兮的。不过那时候到处都在扫“牛鬼蛇神”,
轮到她爹妈这辈人,祖传的手艺不敢再用来养家糊口了,老老实实地
靠劳动挣工分吃饭。可谁家有个红白喜事的,还是要向他们求个吉利
的日子,因为这也是这一带的风俗。尽管都是在暗中进行着。“仙桃”
的大名叫陈娟娟。
那是一个赤日炎炎的中午,大人们都午休了。“地瓜”被他爹逼着躺在凉席上睡觉。不一会儿,他便假装睡着了。可当他爹的呼噜声一起,“地瓜”便慑手慑脚地从凉席上爬起,轻轻地拉开房门,又小心翼翼地把门合上,一闪身便逃了出去。
夏日的太阳可真毒,赤脚走在地上,那脚便感觉有点烫。“地瓜”全然不顾这些,光着被晒得黑黝黝的膀子,赤着双脚,不一会儿便把几个小伙伴儿纠集到了一起。这几个小家伙在一块一嘀咕,便决定去村旁的小河里去洗澡。
梦花村前的小河并不宽,源头就在梦花山上,每逢下了大雨,河里便会长大水,一开始河水是混浊的,等雨停了,再过几天后,那河水便清彻见底。
河床全是细沙子,赤脚走在那细沙上面,感觉真是舒服极了。最有趣的是那时小河里的鱼儿特别地多,等河水退落后,站在水里便能看见鱼儿在惊惶失措地四处乱窜。“地瓜”带着这一帮小家伙在小河里玩得开心极了。
他们从河堤的柳树上每人拽了一个长长的柳树枝,然后几个人再把河里的细沙用力堆集一大片,此处的河水便浅了起来。几个小家伙就分起了工,“地瓜”和“狼娃”手持柳条棍站在两侧,“帽壳”和“虎子”他们几个就从上游用柳条棍儿拼命地击打水面,那些受惊的鱼儿便急急地往下游逃,一下子便暴露在他们堆起来的细沙淮上。
“地瓜”和“狼娃”一人一边用柳条棍儿拼命地击打,一群鱼儿下来,一阵柳条棍儿,不一会 便逮了一大堆鱼。玩足玩够了,他们便把捕下的鱼儿用细柳条串好,然后一人分得一串,兴高采烈地回家去。
几个人在河堤上又蹦又跳又唱地走着。忽然“地瓜”用手一指说:“走!我们去那里偷几个瓜去”,他的话音刚落,几个小家伙便不停地砸起了嘴,“秀才”和“仙桃”的口水都流了出来。
河堤的东边是一片西瓜地。前几天刚下过大雨,经太阳这么一晒,西瓜秧都耷拉了下去,一眼望去,遍地都是大西瓜。
看护这片西瓜地的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儿,人们都叫他“瓜板儿”。由于排行老二,梦花村与他平辈的都叫他二哥,轮到“地瓜”他们这一代,平时里都叫他二爷。二爷的大名叫张长法,是个老光棍,年轻时家里太穷,没娶上媳妇,弟兄三个只有三爷张长德成了家,有了妻儿。大爷张长志解放前被抓了国民党的壮丁一至没有下落,二爷现在跟着弟弟三爷过,侄儿侄女们待他也不薄。可二爷虽说上了年纪,可天生就是一个不爱吃闲饭的人,生产队在这河边种了一大块西瓜,他便自告奋勇地前来当“瓜板儿”。因为全村人都知道二爷年轻时给这个村里的地主张志卿当过长工种过瓜,那种瓜的技术在全村数一数二的。
队里同意了他的要求,答应每天给他按大劳力计算,记10分工分,二爷自然高兴,便带了铺盖住到了这瓜棚里。虽说他的耳朵有点聋,眼睛却很好使,他的身子骨还是蛮结实的。
“地瓜”眼馋地望着这一片西瓜地,脑袋瓜子一转,便来了主意。他让“虎子”和“仙桃”站在河堤上“站岗放哨”,“老鸹”和“帽壳”去下地偷瓜,自己和“狼娃”一道蹑手蹑脚地向那瓜棚走去。
两个人刚到瓜棚旁边,便听到了二爷的呼噜声,知道二爷是在睡午觉,心里高兴极了,便轻轻地向“老鸹”和“帽壳”挥手。埋伏在瓜地旁的“老鸹”和“帽壳”一看见信号,一咕噜就摸进了西瓜地。一人挑了一个大西瓜摘下来就跑,可能是太兴奋,也可能是太紧张,跑在前面的“老鸹”眼看就跑到地头了却被瓜秧给绊倒了,怀里的那个熟透了的西瓜啪的一声就摔了个稀巴烂,摔烂的同时,那熟透了的西瓜竟然发出了咕咚的响声。
这下可糟了,正在打呼噜的二爷显然被这声给惊醒了,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迅速下地走出瓜棚,一下子就发现了是村里的两个娃子在偷瓜,二爷高声叫骂着就要过来抓“贼”。“地瓜”先是一愣,然后迅速地给“狼娃”使了个眼色,忽地一下从瓜棚旁窜了出来,一下子就抱着二爷的腰,由于他力气大,别看只有十来岁,还差点把二爷给摔倒了。
“狼娃”也没多想,也窜上来拉着了二爷的腿。二爷被这突然窜出来的两个小家伙先是吓了一大跳,弄清情况后就一边不停地用手拍打他俩的屁股,一边高声地叫骂着。
“老鸹”和“帽壳”一看这情景,胆子又大了起来,“帽壳”抱着那个大西瓜继续逃跑,“老鸹”从地上爬起后就顺手又摘了一个不知生熟的西瓜也跑出了西瓜地。
这下子可把二爷给气坏了,骂人的声音更大了,还叫嚷着非要报告队长去。“地瓜”一看他的两个同伙抱着西瓜逃远了,便松了手拉起“狼娃”就跑。这个时候,他和“狼娃”什么也没有多想,心里只有一念头,那就是赶快吃瓜去。
二爷气得快岔了气 ,知道自己撵不上这几个小东西,便气呼呼地回村找队长告状去了。
几个小家伙轮流抱着那两个大西瓜一口气逃到了河对岸的小山上,累得一个个喘着粗气,可他们顾不得这些,围着两个大西瓜又是看又是摸,一个个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
欣赏完他们的战利品后,“地瓜”几拳头打下去,两个大西瓜就炸开了,几个人争先恐后地抢着吃了起来。不一会儿功夫,两个大西瓜就这样被他们给报销了。就连那摔在地上的西瓜皮也被他们啃得快透了亮,满是牙印子地扔了一地。这天中午他们过足了西瓜瘾……
接下来的事情就糟了。二爷回村找到了队长,队长一听就发了火,一听说又是“地瓜”带头干的事,那气就不打一处来,立刻敲钟开会,全村男女老少不一会儿都到齐了。队长让二爷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对大伙讲。一时间,他们几个的家长就成了众失之的,一个个站在会场上做起了检讨。特别是“地瓜”他爹张长久更是无地自容。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成份不好。
检讨完了,每家被罚款2元。“地瓜”他爹被罚了3元。原因是没把“地主娃”教育好。大人们的事就算这样结束了,可那天晚上这几个小家伙们回到自己家后的事可就惨极了,挨骂挨打一个也没逃脱掉……
“学习雷锋好榜样”、“我们是共产主义事业的接班人”、“三大纪
律八项注意”、“东方红”、“我是公社小社员”。音乐老师教会的这几首
歌,一群娃娃们整天唱得乐哈哈的。除了“地瓜”没有红领巾外,大
家人人都有。放了学站了一个长队,再唱着进村,再唱着进入校门。
在这段快乐的童年时光里,他们偷瓜摘枣,干点小仗,两天不说话,
三天又和好的故事自然多得很。老奶奶教给的“月奶奶,黄巴巴”的
童谣,中年人讲的狐狸鬼怪的趣事,推铁圈,抓石子,踢毽子,捉迷
藏的童趣更是给他们的童年生活带来了无限的快乐。无忧无虑的天真
浪漫的童年、少年就这样地快乐着过去了。不过,那时侯大家虽然都
很小,但幼小的心灵中都有这样一个梦想,那就是,长大了,要做一
名公社小社员,长大了要成为一名共产主义事业的接班人……
追梦(二)
初中毕业后,这一群花季少年一起考上了离梦花村三十几里远的一所学校兴华高中。
兴华高中是当时全县的一所重点高中,能考上这所高中的学生,大概都有一个梦想,那就是考上大学,将来分配个工作,再也不回梦花村了,再也不和那土圪垃打交道了。
兴华高中的条件不算太好,但比起梦花联中来,那可是天上地下。四周的围墙全是砖砌的,校园内的梧桐树很多,有的要两个人才能合围得住。操场也很大,有四个蓝球架,两个排球场,六个乒乓球台。虽然院内全是土路,但却干净的很。操场的西边是一个种着各种各样花草的大花园,好看极了。当时兴华高中流传着这样一句顺口溜“兴华高中,恋爱成风,不用媒人,自力更生”。可见这里的校园生活已足已令那些少男少女们向往了。学校的大喇叭里,每到早上出操前和下午下课后,反复播放着当时流行歌曲《年青的朋友来相会》、《外婆的澎湖湾》、《校园的早晨》、《我多想唱》;还有邓丽君那《小城故事》、《甜密密》更是大家最爱听的。
校长是一个上过大学的50多岁的瘦老头,叫李玉才。斯斯文文地戴一副深度近视眼镜。由于治学严谨,这里的升学率在当时还算是很高的。因此,学生的家长们很尊敬他,其它的老师也很怕他,学生们一看见他也总是远远地要绕着走。
“地瓜”、“帽壳”、“虎子”、“狼娃”、“秀才”、“老鸹”、“仙桃”,这几个来自“梦花村”的新生被分在了同一个班级兴华高中高一甲班。不过,在这里除了他们几个彼此知道自己的外号外,其他再也没人叫他们的外号了。虽然人没了外号叫不响,但大家还是彼此有个约定,上高中了,长大了,以后见面时在别的同学面前都不许喊外号了,一律叫大名字。于是“地瓜”从此便恢复了他本来的大名张富财,“帽壳”也不再不叫“帽壳”了,叫王国庆,“虎子”就叫李文化,“狼娃”叫赵二虎,“秀才”叫刘军,“老鸹”叫马魁,“仙桃”也变成了陈娟娟。
新生报名后上的第一节课是语文课,教语文的是个年轻的女教师,名叫马华,也是这个班的班主任,二十四五岁的模样,人长得很是漂亮,往讲台上一站,还没开口说话,一班50多号人立刻鸦雀无声。开课前马老师她要先选班长。由于大家都互相不认识,选班长采取的方法是谁愿干班长就举手。梦花村来的这几个山里娃,一个个把头都勾得快到桌子底下了,因为他们是第一次遇见这阵势,别看在梦花村疯成一锅粥,可这么多少男少女坐在一块大家却都感觉很不自在,可偏偏马老师的话音刚落,“秀才”刘军这小子第一个举起了手,大大方方地叫一声:“老师,我愿意干!”
刘军由于个子高,坐在班级的最后一排,话音刚落,唰的一下,一班几十双眼睛都投向了他。别看这小子人长得文弱弱的,可面对这几十双眼睛愣是没有半点害羞和害怕的感觉。到底是出身书香门第。他老爹又是老师,看来这家伙的确有点内秀和城府。于是,刘军也就名正言顺地,顺顺当当地做了班长。就连“五大三粗”的“地瓜”,他敢把恶狗压在身下,但在这众同学面前却没有了这个种。喜欢舞棍弄棒,整天哼着《少林寺》插曲的赵二虎,也压根就没有当班长的打算或者根本就不是当班长的料。后来又有一个举手的男生,叫杨林,作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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