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魁并不做声,半晌只说了一句话:“这件事说容易也不容易,关键是影响不好。他家祖上是地主,恢复那院子很多人会说闲话的。”
“对!对!”毕三连连点头说:“马支书你说得很有道理,要不张总咋会把这件事情交给您办呢?”
马魁毫不谦虚地说:“我不是夸海口,这梦花村我说句话还是算数的。”
毕三忙掏出烟又给马魁点上一支。
马魁深深地吸了一口,虽然有点醉意,可他的脑子却清醒得很,故意卖了个关子说:“你回去给你们张总说,不管这件事多么难办,谁让‘地瓜’我俩是光屁股一起长大的亲兄弟呢!”说完又故意地叹了一口长气。
毕三一听有门路,马上又递上来一句话:“马支书你讲江湖义气,我和张总也不是不讲义气的那种人,今后你不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只要吭一声,我和张总一定会两肋插刀,义不容辞!再说在咱这沙河市的各行各业,各个部门的头头脑脑们还没有咱张总不认识的,很多都是他的好朋友。这下张总和他的祖先都会感谢你的。”
听到此,马魅忍不住笑了一声,随手啪了一下毕三的肩膀轻快地说道:“走!其它的事你就不用管了,回屋喝酒去。”
毕三经常在城市里混,没想到这小小的乡下村支书也竟然这么有能耐,加之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乡下农村里的根底,激动得连尿也不撒了就拉着马魁回了屋…… txt小说上传分享
追梦(十)
时间过得可真快,马魁到底是马魁,在这梦花村乃至梦花村所在的那个乡镇的的确确是个能办事的主儿。恢复张家大院原貌的事情竟然把它办成了村里的亮点工程,并上升到了发展梦花村旅游产业,造福乡邻的大事来抓。此事也引起了县、乡领导的高度重视,一切该办不该办的鸟手续一律从快从简,只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张富财请来的沙河市里仿古建筑队便把这一切恢复了原貌。从前的“张府”匾牌几十年后再一次被悬挂了起来。一切收拾干净后,张富财便请人择了个黄道吉日农历的三月三来庆贺“张家大院”复原。
这一天,张富财从沙河市一家礼仪公司雇了二十多辆全部红色的轿车,车前戴了大红花,大红花下面“张府”两字格外醒目,还邀了各路有头有脸的朋友几十人,乘座着各种各样品牌的桥车,象迎亲似地浩浩荡荡地开进了梦花村。车队里边还有几辆警车,虽然没佩带红花和“张府”字样,但足以显示这车队的份量了。
车队进了梦花村,这梦花村里人老几辈子都没见过这阵势,除了外出打工的,都倾巢出动,撵着车队看热闹。由于这件事提前好多天就传开了,因此梦花村四周邻村的村民们也都早早地前来看稀奇。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乡派出所和村委会的干部们都在这里维护秩序。“张府”门前宽敞的平地上摆满了花草,铺设了红地毯。两个专职的沙河市里请来的司仪人员已经先一步到了场,不时地试试麦克风的音量。四个大大的高级音箱里高分贝地播放着一曲曲的喜庆乐曲。
在梦花山的山顶上有座祖师庙,这天是三月三,原本请了两台大戏,在这里举办庙会的,可从好几个刚从山上早早烧了香回来的香客们口里得知,今天山上没几个人了,大戏也没人看了,大伙都来这儿看“张府”的热闹来了,足可以证明这“张家大院”在此地的影响了。
车队最前面的那辆车里坐着张富财的老爹张长久和他的老娘。张长久四十岁时才结婚生子,如今已是八十岁出头的人了。他娘比他爹小六岁,也七十多岁的人了,可这老俩口自从进了城,那可是越活越精神了,人也胖了许多,白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也比在家时少了许多,一个个红红白白的,再加上一身穿着得体的打扮,看上去要比他们的实际年龄小上10多岁,又遇上今天这样的大喜事,老俩口更加显提精神焕发起来。
车队刚进村,便早早地把车窗玻璃降了下来,伸出手来和那些围观的认识和不认识的村民打着招呼。打着手势,村民们欢呼 雀 跃,象追着新郎和新娘子般地跟在车队的左右看究竟。不时还有人自叹不如地议论:“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啊!你没看到人家老俩口那张脸,那可是生就的富贵相,哪象咱这山里人啊!”这些话张长久听得很清楚,脸上洋溢着美满的笑容。
与张富财同车的一个八十多岁的穿着同样讲究的老人叫张长远,他是张长久的亲哥哥,也是张富财的亲伯父,比张长久大三岁,十七岁那年参加了国民党军队, 海南岛战役后逃到了台湾。在那里安了家,生有二男二女,两岸关系解冻后,他便和老家联系上了关系。八十年代中期回来过一次,就再也没回来过,说是老家还是这么穷,他这辈子原本 是不愿再回来了。想不到这二十多年后,大陆竟然变化得这么快,更想不到他张家还会有今天。因此,他接到张富财的电话后,一点也不迟疑地赶了回来。看到这人山人海的场面和那被红布做成的花结簇拥的久违的“张府”两字,竟然激动得在车内流出了眼泪来,那脸上的表情可真是说不出来的百感交集啊!
车到“张府”门前,两个写有张府字样的大红灯笼在微风中轻轻飘荡,乐队奏响乐曲,张富财第一个跳下车来,给他老爹老娘打开了车门,轻轻地扶他们下来,然后又把他伯父张长远也扶下车来。早已等候在此的县政协副主席魏有生,县*部副部长李相山,县旅游局局长黄明成及乡党委书记、乡长,梦花村村委全体班子成员们便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张富财一行人边向他们挥手致意边走上前去一个个地握手亲热。
上午十点整,张家人和参加这个仪式的有头脸的人都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定。不远处摆放在地上的大红鞭炮便响了起来,紧接着一男一女两个漂亮的主持人操着标准的普通话开始了他们的仪式……
追梦(十一)
(十一)
恢复张家大院的仪式进行得有声有色,县旅游局局长黄明成代表旅游部门的讲话更是热情洋溢。张富财那致梦花村父老乡亲们的一封信,更是充满着致富不忘乡邻的深情厚谊。张富财的老爹张长九和他伯父张长远坐在那里只是一个劲地抹眼泪。虽然不说一句话,却也是此时无声胜有声。
仪式进行完毕,张富财率领张家众人,在正堂屋恭恭敬敬地把早已准备好的张氏列宗列祖牌位摆了出来,并把张氏列宗列祖的画像也挂了出来,供后人前来瞻仰。就连解放后被政府*了的他爷爷张百贯的牌位也摆了出来,画像也悬挂了出来。张家人一个个的跪地祭拜,张长九和张长远依旧是涕不成声……
中午,张家大院摆了三十多桌,宴请了各路前来祝贺的客人,那厨师也是张富财从城里请来的,好酒好烟地招待大家。张富财逐桌给每位客人都敬了酒,人虽然显的忙乎,但听着大家不觉于耳的赞叹声,心里还是美滋滋的,那脸上就越发显得红润起来。
下午四点多,张富财率张家众亲朋去到梦花山脚下张家的坟地圆了坟,上了香,摆了供,逐个坟头都立起了事先刻好的石碑,并在坟地的正前方竖起了一个花岗石砌成的石牌坊。上面刻着的苍劲有力的行书大字更是意味深长。
上联是:“承前启后祖宗基业代代传,”
下联是:“继往开来张氏后人福万年。”
横批是:“流芳千古”。
张富财扶着他老爹张长九逐个坟头烧了纸,张长远更是跪在父亲的坟前,声泪俱下的哭诉起来。人们能够听得清楚的不外乎两句话:“爹啊,儿子回来晚了,爹啊,你死的好惨啊!”不过这却让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前来看热闹的那些老头头老婆婆们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表情也显得有些异样。而那些年轻的后生们倒是显得不以为然……
一帮吹吹打打的吹鼓手,很是卖力地奏着哀乐。使这张家陵园越发显得庄严肃穆起来,微风起处,烟雾缭绕,鞭炮声鸣。坟前的烧纸,被这山风吹过,不停地抖动着火苗。石台上,那祭拜的各色美味供品,引得树上的几只乌鸦不停地呱呱乱叫,好一派壮观苍然场景。
说也奇怪,这天竟然也下起雨来,大概也算是惊天动地了吧……。 最好的txt下载网
追梦(十二)
(十二)
“帽壳”王国庆比“地瓜”张富财小一岁,七0年出生的人,高中毕业后,又回到了梦花村。他家祖传几代都是出了名的“叫花子”。解放后,他爹才不再讨饭,后来又娶了他娘,生下了他这个根正苗红的“红二代”。
“帽壳”的爹爹早些年也曾风光过,梦花村方园十几里地的人没有不认识的。原因是在召开的各级群众大会和周边各个中小学里他都做过忆苦思甜报告,讲贫下中农家史,讲新旧社会对比。每当讲到痛处,特别是“帽壳”的爷爷在邻村的一家地主门前讨饭时被恶狗咬伤,因无钱救治而活活病死这一痛处时,总是禁不住放声大哭,台下的听众也跟着哭,然后就人挥着拳头愤怒地喊口号。在靠工分吃饭的岁月里,他爹凭着自己的勤劳,挣的工分也最多,因此分得的粮食也多。是全村出了名的余粮户。后来又给“帽壳”生了两个妹妹,一家人虽然清苦,倒也其乐融融。
“帽壳”王国庆虽然没考上大学,但毕竟上到了高中毕业,这在他王家近三代的历史上还是出来的第一个读书人。因此,闷闷不乐的王国庆回到梦花村后,他的爹娘不仅没有责怪他一句,反而安慰他说:“‘帽壳’啊,人应该知足常乐,你能上到高中毕业,咱家现在也不用再讨饭了,就应该知足了,就应该感激新社会,感谢共产党。要不是共产党领导咱穷人斗倒恶霸地主翻身得解放,推翻那万恶的旧社会,哪有咱王家的今天。上不了大学,照样可以为社会主义建设做贡献!”说着说着他就又对儿子王国庆忆苦思甜起来。
王国庆自小就内向,人也很老实,很听爹妈的话,长这么大从未和二老顶过一句嘴,又听他爹这么一说便嘿嘿地笑了起来,顺口就说:“爹,我听你的,你叫我咋干就咋干!”
一看儿子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作父亲的自然也很是高兴,话也就多了起来,拉着儿子的手说:“‘帽壳’呀,你看现在党的政策多好啊,咱家五口人,分了这么多的责任田,每年收的粮食咱家三年吃都吃不完,那余粮啊,都卖了换成钱了,咱家就你这一个男娃,你娘把那钱给你攒着呢,再过两年就给你娶媳妇,咱这一带农村的娃子都成家早,隔墙你赵二伯家的成子哥只比你大一岁,孙子就抱上了。过两年爹给你娶媳妇,你妈俺俩也急着抱孙子呢!”
一席话把儿子王国庆的脸说得通红,很不好意思地跑到外面去了。看着长大的儿子,想想过去的苦处和今天的幸福,老俩口高兴得更是合不拢嘴……
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间“帽壳”王国庆已是四十岁的人了,由于结婚早,他的大女儿也已经十九岁了,儿子也都十六岁了。进入这二十一世纪后,农村人再也不愿意围住那二亩三分地转了,他们再也不为那能吃饱穿暖就是福而感到无比自豪了。因此,都纷纷地外出打工挣钱去了。留在家里的不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就是些年幼的娃娃们。村民们也不再苛求儿女们去考那什么大学了,因为他们认识到,农村娃儿们上了大学也没用,花干了自己的血汗钱,到头来还得出去打工挣钱,再回家盖房子娶媳妇。
王国庆毕业的那年,全村人就“秀才”刘军一个人考上了大学,那时候很气派,整个梦花村人都羡慕的眼红,可今天这梦花村出的大学生就有二三十个,除了村东头李贵军家的那个孩子,因为他舅舅在县城里组织部任副部长,把他外甥安排到乡政府工作外,其余的那些大学生们,大学毕业后,有的没回梦花村就外出打工了,有的回来没几天也出去打工了。
王国庆的闺女初中没上完就不上了,十六岁时就去南方打工,如今都三年了。听说是在南方的一家玩具厂上班,每月的工资不到2000元。还省吃俭用的每月给家里寄钱,供他弟弟上学。这王国庆人虽然是个一百成的老好人,可那性格却固执的很,不论多少人劝他一块出去打工,他就是死活不肯。理由很简单,自己的爹娘岁数大了,把他兄妹几个养活大不容易,不能把他们仍在家里下苦力。所以四十岁的他就仍然在家里陪着他爹妈继续耕种他们那几亩地。这些年粮食价格虽然提了上去,可手头里的钱总是还不够用,就盖了那几间水泥平房,家里的积蓄便花完了。去年房子刚盖好,他母亲就得了肺癌,在县城住了半年医院,花费了十几万元,母亲的命保住了,可却欠了一屁股的债。因为这十几万对一个农村人来说,现在仍然是一个大数字。
几年下来,只有四十岁的王国庆头发却都快白完了,看上去就像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好歹他母亲的肺癌是前期,发现得早,做了切除手术。手术的效果也很好,几年来从未扩散。十分孝顺的王国庆便放下心来。但一想到欠亲戚朋友家的那么多钱,就愁眉苦脸的不说一句话。很多个晚上总是唉声叹气地躺在床上失眠到天亮。
今年中秋节前夕,他表哥打来了电话,说是儿子要结婚,娘家人要的彩礼又多,可这儿子儿媳妇偏又都愿意这门亲事,娘家人就说等盖好房子买齐家俱就结婚。所以没办法就打电话催王国庆还那三万元借款。表哥是个手艺人,经济上比王国庆强些,所以在王国庆他妈妈生病时借给了他三万元。现在人家急着用钱娶媳妇,虽说是亲戚,可这钱说啥也得还。
这一夜王国庆又是一夜没合眼。最后和他媳妇商量的结果是,把家里那十几只羊和两头猪再加上平时女儿莉莉寄回来的钱凑齐还给他表哥。
第二天,王国庆夫妻俩早早地吃完早饭,就来到了镇上的屠宰场,以最快的速度把十几只羊和两头猪全卖了,又去镇上的邮政银行取出了女儿莉莉省吃俭用寄回来的那些钱,再把家中留下来供儿子上学的那几百元钱加起来,也只有两万元。还差的一万元到哪儿去凑呢。这些年来,庄稼地里的收入全部用在了盖房上,为给他妈治病,能张嘴借钱的几家亲戚都借遍了,这一万元到哪里去弄呢?再说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表哥二话没说就帮了自己的忙,人家又不是要账,而是要娶媳妇,这钱总不能不还啊!。
夫妻俩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忽然,妻子张玉梅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提醒了一句:“你那个小时候经常在一块玩的“地瓜”哥张富财,不是发了大财吗?那天恢复张家大院的典礼仪式上,你没去看,可人家张富财还惦记着你呢,还问咱支书马魁说,“帽壳”咋没来呢?你给他打个电话先借点,一万元对人家来说算个啥。
谁只张玉梅的话刚说完,王国庆就呛了她一句:“饿死我也不找他,你知道他那钱是从哪里来的吗?他在那沙河市里开的那个‘流年岁月’娱乐城是个卖人肉的大妓院,那不干不净的人肉钱,我王国庆不稀罕!‘张府’开业的那天,他让‘老鸹’给我打电话请我去吃饭,呸!老子是讨饭人家的后代,决不吃他那地主娃家的“狗食”。现在不搞阶级斗争了,要是搞的话,老子就先去打倒他这个妄想恢复已失去天堂的东西。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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