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际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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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际会-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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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那老乞丐带着凌飞羽一路行踪不定,有时宿在镇上,有时便住在荒山野地里,可也许是因为这样的两个怪人一道,多少也算引人注目,因此燕铭笙一路跌跌撞撞,踏破了几双铁鞋,终于也给他追到了大漠里。
可是进了大漠,便再也没有旁人可问,甚至连水和食物都难找。燕铭笙虽说已顾不得管这些,可老天爷似乎也同样不愿管他救人心切,害得他在大漠里没头苍蝇似的摸爬滚打了两三天,便差点儿死了,——幸亏后来遇到一个路过的商队,才勉强活下来。
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终于让燕铭笙冷静下来。他听商队里的人说,曾有人在大漠深处见过一座荒废了的古堡,却不知是不是海市蜃楼的幻影,他便跟着商队回到了镇上,花了两天的时间四处打听,画了一张粗略的地图,又买了两匹骆驼,驼了一个月的水和干粮,这才再一次向大漠的深处进发……
燕铭笙从小在正气门中长大,身边总有同门环绕,即便是之前在青云山中的几天,也有凌飞羽日夜相对,因此再进了大漠他才发现,这是他出生以来第一次一个人。可是即使只有一个人,他也一点儿也不觉得寂寞,他只是不停的走,脑中不停想着救凌飞羽的事。
他想凌飞羽一定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他一定每天都盼着自己能到他身边去,把他救出来。但燕铭笙从没想过凌飞羽会不会已经死了,——凌飞羽才听他说出喜欢,还没来得及回答,这世上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他们俩一起去做,他们还要一起杀了那魔头,替武林除害,一起行走江湖,行侠仗义,有凌飞羽在的江湖那么好,凌飞羽又怎么会死呢?
燕铭笙就这么走了三天,白天不停的走不停的想,入夜了便找个避风的地方打坐调息,直到那天他在寻找夜宿的地方时,遇见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龙三公子与叶刑天似已在大漠里徘徊了好些日子,两个人身上的衣物都不再整洁干净,甚至可以说是破旧了,两个人的皮肤也在风吹日晒之下,显得又黑又粗糙。
龙三公子摇着扇子的姿势也不似以往那般淡定从容,他说他们是为了调查那魔头的事才来了这里,——可是燕铭笙想,这个地方分明离狂沙堡已经很远了。
龙三公子马上反问燕铭笙为何会在这里,燕铭笙便将那日凌飞羽莫名其妙被个老乞丐掳走的事一一说了。说着说着,这些日子的思念担心焦急愤怒一齐涌上心头,燕铭笙不由哽咽落泪,叶刑天面色阴沉,一言不发,龙三公子却是时时长吁短叹,唏嘘不已。
最后龙三公子竟主动提出要与燕铭笙一道前去救人。事关重大燕铭笙自然不会推辞。此后三人同行在荒漠中又走了两三日,竟真的找到了一座荒废古堡的门前。
烈日当头之下,静静的伫立在风沙中的古堡一点也不阴森可怖。但才靠近那古堡的大门处,燕铭笙便感到堡内吹来的阵阵阴风,竟带着丝丝寒意,和点点衰朽之气。
燕铭笙不由抽出背上宝剑,警惕环顾。跟在他身后的龙三与叶刑天也各各露戒备神色,小心翼翼的步步为营。
大门边上,半截石柱顶端挂着一条看不出本来颜色的碎布。燕铭笙将它摘下拿在手中端详了一会,忽然认出这分明是一道从女人衣服上撕下的花边。燕铭笙将那花边捏在手里,捏得掌心几乎渗出血来,两道反光在眼中一闪而过,转头便恢复如常神色,向龙三与叶刑天道:“想来就是这里了。那疯子武功奇高,我们须得小心行事。”
龙三与叶刑天不约而同的面色一沉,微微点头。
可是才踏进古堡之内,燕铭笙便发现这堡内的格局全不似外观看来那般明白直接,——小小一个前厅,竟向前伸出四条回廊,且每条回廊都似深不见头,两边还延伸出无数房间,四通八达,——要在这里面找人,简直一如要在大海中捞针一般!
燕铭笙绷着脸,将耳朵贴在地上听了听,——一点声息也无。
另一边龙三公子却招了招手,指着中间偏右的那条通路低声道:“且从这里试上一试。”
龙三说完便大步踏进那回廊,燕铭笙与叶刑天紧随其后。那回廊两侧每隔一段,便有一扇紧闭的房门,但龙三却好似要先将这道回廊探个究竟一般,始终心无旁骛的往前走。叶刑天自不必说,就连燕铭笙似也被他这份笃定震慑住了,一路紧紧跟着他没有提半个问题。三人走过了七八道房门,眼前终于出现一道盘旋而上的石阶。
燕铭笙趴在那石阶上听着,起初仍是毫无声息,但突然一声闷响,竟似有人摔倒在地……
燕铭笙一跃而起,沿着楼梯猛冲上去!——上得二楼,眼前却仍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昏暗回廊。
回廊尽头似有人声,燕铭笙提剑狂奔,突然,只见一个熟悉身影拖着脚,连滚带爬的朝自己冲过来!
燕铭笙大叫一声,上前接住凌飞羽摇摇欲坠的身体,一把将人揽入怀中,拨开他额前纠结的散发,细细查看。却只见凌飞羽面色酡红,目光呆滞,嘴边唇上满是鲜血,看得燕铭笙简直心痛欲裂!
燕铭笙还待看时,只听龙三公子怒喝了声:“小心!”叶刑天当即横鞭立于二人面前。
只见那老乞丐佝偻着身子,一步一步慢慢的来了。比他的脚步快得多的,是他手上那条细细的铁链,轻轻一抖,便缠上了叶刑天手中的软鞭。
一声轻喝,两人同时撤了手,叶刑天向后退出一步,竟是落了下乘!
铁链拖在地上那微弱的撞击声越发清晰了。老乞丐那有如鸡皮一般的脖子上,好似被什么野兽撕咬过一般,两个深深的血洞,正汩汩的往外冒着鲜血……
燕铭笙在凌飞羽额上用力亲了下,将人暂且交给龙三,走到叶刑天身前,划下道来。
“老疯子,出招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3 章

凌飞羽醒来时,发现老乞丐已不在屋子里。
他看见对面的墙上有个黑洞洞的窟窿,像是一扇小小的窗户,一道光从那窟窿里射进来,在白玉似的地砖上留下一个大大圆圆的光斑。那光斑照着地上的石砖,看上去那么暖和,看得凌飞羽竟有些高兴起来。
凌飞羽一点点的向那窗子挪过去,挪到窗前身上已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被汗水湿透了。但他还是用力扒着墙上的石头缝,使出吃奶的力气把脑袋凑近那窗前……
窗户外面是一片漫漫的黄沙,无边无际的。明晃晃的太阳光铺散在沙漠上,金灿灿的刺得人眼睛发痛。凌飞羽仿佛看得入了迷,脑中几乎忘了逃跑的事,而寻死什么的,更是早就被他扔在了一边,——归根到底,他还是很舍不得死的!
忽然,凌飞羽发现视线的尽头出现了三个小小的黑点。那三个黑点向着他在的方向移动得那样快,没多久,凌飞羽就看清了,那是三个人使出轻功踏着沙,快马加鞭的朝着古堡来了。凌飞羽觉得简直像做梦一般,——因为三人中为首的那一个,看上去简直就是燕铭笙!
凌飞羽还要看时,只听房门处传来重重的脚步声。他心中一凛,身子一歪,一下就摔倒在窗前的地上……
老乞丐推开门,发现凌飞羽已不在先前的地方,脸上瞬间露出紧张的神色。再一看,便发现凌飞羽正倚着窗下的石墙坐着,可那老乞丐却好似并没有放心下来,反倒用一双浑浊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痴痴的盯住他,一步一步的走到了他的面前……
凌飞羽抬头看着老乞丐,忽然笑了起来,压着嗓子低低的叫了声:“哎……”
老乞丐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般,浑身颤抖着,喃喃的回了声:“凰儿……”
凌飞羽又闻到那股腐臭的气味,也不躲,却还是倚着墙抬着头看他笑,说:“我不和你吵了。”
老乞丐说:“好……不吵了……你说什么我都依你。”
凌飞羽说:“那你过来一点,让我好好看看你。”那老乞丐便真的把脸凑了上来。
凌飞羽又说:“我的腿痛极了,你帮我把腿接上,我保证不跑了好不好?”
他这话一出,老乞丐的脸色又是一变,原本凑上来的脸马上离远了些。
凌飞羽赶紧道:“你不信我便算了,日后再说,反正日子长着呢……喏,你别又躲我那么远。”
老乞丐见他妥协,果然又放松了神色,再次将脸凑上来。
凌飞羽说:“呀……你的脖子上有什么,快抬起头让我看看!”
老乞丐抬起头,喉结突出,满是皱纹的脖子就在凌飞羽面前。凌飞羽像是要看个究竟一般,将头一点一点的靠近前去,脸上还是带着笑的,却忽然张开嘴,狠狠的朝着那仿佛覆着鸡皮一般的喉头咬了上去!
他咬得那样用力,一股温热而黏腻的腥甜液体,飞快的渗进嘴里。
老乞丐向后仰倒在地。凌飞羽用尽全身力气压着他,不松口。越来越多的血顺着他牙齿的缝隙流下来,涂满了嘴唇,甚至沾到脸上的其他地方,有如吃人的恶鬼一般。
老乞丐喉咙里发出一个垂死野兽般的声音,抓着凌飞羽的头发乱扯。凌飞羽终究体力不支,刚一稍稍松口,便被那老乞丐猛地一推,整个人飞出十余尺,摔到门边。
但这一摔却再合凌飞羽的心意不过!他扶着门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冲出门外。他觉得浑身的骨头都痛得几乎要裂开,尤其是踏在地上的双腿,每踏出一步都像是踏在刀山火海上一般。
但他是要跑到燕铭笙的身边去呀!——只要想到这一点,他便觉得这一切都算不得什么了!
他已听见了燕铭笙的脚步声,但他的双腿却已再也撑不住了。他向前倒了下去,却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他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直到那两片热乎乎的嘴唇在他脏兮兮的脑门上狠狠的亲了一下……
他想,活着这么好……
但燕铭笙却放开了他,拿着剑站到了老乞丐面前。
他一下子慌乱起来,扭动着身子焦急的看着龙三说:“铭笙……铭笙还有伤在身!”
龙三说:“没事没事!燕小子已好了七八成,那老头被你伤得不轻,刚才那一下应该只是回光返照,何况还有刑天在边上看着呐!”声音轻轻的好似哄孩子一般。
龙三话音未落,燕铭笙已向那老乞丐连挥出三剑,一剑向着天灵,一剑抹过颈前,最后一剑则是朝着那干瘪的左胸直刺过去!
虽然龙三说他只好了七八成,但是这三剑挥出的力量竟比他受伤前在狂沙堡外与黑衣人相斗时还要凶猛,就连速度都更胜了一筹!
老乞丐躲开了第一剑,第二剑,眼看第三剑已到眼前,匆忙挥出铁链,缠上了剑身。燕铭笙的动作却没有一丝停滞,双手握剑向上一挥,竟将铁链那头的老乞丐整个人挥出去,用尽全身力气往墙上撞去!
在撞上墙壁的一瞬间,老乞丐松开铁链,双脚踏着墙壁倒窜上去,似有逃跑之意。燕铭笙见状,将剑身往回一拉,一手抓着仍缠在剑身上的铁链,竟将手中宝剑如链锤一般飞掷出去!
老乞丐躲闪不及,正被那剑身从脸上穿过,死死钉在墙面接近天顶之处。剑身穿过老乞丐后,犹插入墙面石壁近一尺,足见燕铭笙将剑掷出时,心中刻骨仇恨,只恨不能将对方碎尸万段!
燕铭笙拽着铁链用力一拉,收回宝剑。老乞丐的尸体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燕铭笙却没有再向他的尸体上多看一眼,只是转身大步回到凌飞羽身边。凌飞羽看着他,露出个涩涩的笑。燕铭笙伸手摸摸他的脸,弯起食指在他鼻子上轻轻一刮,说:“傻瓜,你又不喜欢笑!”
他话音未落,凌飞羽忽然哭了起来,先是轻声的抽泣,接着再也忍不住,放开了声音。
燕铭笙用力抱着他,让他把脸埋进自己怀里,再不时用下巴蹭蹭他的头顶,嘴里翻来覆去的叫着“飞羽飞羽”。
叫着叫着,忽然,两滴温热的水珠落进凌飞羽乱糟糟的头发里……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4 章

龙三说:“没法子,这两条腿上的骨头已长歪了,只能再打断了重接。”
听到“打断”二字,凌飞羽不由的往燕铭笙身上缩了缩。燕铭笙心疼的拍拍他,抬头问龙三:“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龙三只能又说了一遍:“没法子了。若是这样下去,以后更是麻烦,毕竟他的‘流云十九式’是以速度灵巧制胜……”
龙三话已至此,凌飞羽也只能咬牙点头道:“那便按龙三公子说的吧!”
龙三默默一点头,起身向二人道:“天已晚了,我们今夜还是在此堡中留宿一晚。他的肩膀我已替他接好,腿上的伤还是等回了镇上再说。”
叶刑天立刻道:“既如此,方才我们将骆驼留在数里之外,我这就去将它们牵来。”
龙三看了看燕凌二人此刻依偎在一道的亲密姿态,转头向叶刑天道:“我与你同去。”又道:“你们也不要坐在这里了。跟个疯老头的尸体待在一起,你们的心也未免太宽!”
他话中带酸,听得燕凌二人同时面上一热。凌飞羽赶紧抬头对燕铭笙道:“那我们便回之前他关我的那个房间,那里还算干净。”
燕铭笙自再见凌飞羽,心中无时无刻不涨满柔情,马上点头响应道:“你说的自然好。”说完,便小心翼翼的抱起凌飞羽,大步向走廊尽头那间屋子走去。
龙三对着二人背影吐了下舌,摇了摇头,忽然转身将手挽上叶刑天的胳膊,咋舌道:“三年前为了我摸他一下屁股拿剑追我了追我十里,现如今这一套做起来,倒比我还要厉害了!”
见叶刑天不语,龙三收了脸上的笑,又将身子靠近了点,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你还在气?这次是我误算了!可是我哪里知道那老鬼疯得这样厉害!事已至此,我无非尽力将他治好罢了……”
即便是言语之间,龙三也难得将自己的姿态放得这样低。因此叶刑天听罢,也只能抿着嘴摇了摇头,放软了肩膀任他带着自己往堡外去了。
再说燕铭笙抱着凌飞羽回到屋内,将他在之前的石床上安置好,又从身上解下外袍替他盖上,便在床沿上坐下,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凌飞羽被他看得脸上发烧,垂下眼睛说了句:“莫看了,脏得很!”可是自己也好似舍不得挪开眼一般,才说完,便又偷偷抬头朝燕铭笙的脸上看了好几眼。
燕铭笙说:“哪里脏?”再一看凌飞羽现在的样子,泪痕与污渍纵横交错的整张脸上简直没有一处不脏的,又改口道:“我也脏!那敢情好,我俩脏到一块去了!”说着,又抓起凌飞羽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亲,道:“脏我也喜欢!”
凌飞羽手上没力气,甩他不开,只能将头扭到一边,小声道:“几日不见,你怎么连说话都变了!”
燕铭笙还是抓着他的手在嘴边蹭来蹭去的,说:“何止几日!”声音忽然一梗,沉默了好久才又笑着道:“何况我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些日子不见你,简直就像过了几十年!”
凌飞羽听他哽咽,心中难免又是一苦,好在手中温度如此真实,很快驱散了苦味,反令他比燕铭笙更真情实感的微微笑道:“这话却越发不像你了!想来是你这些天和龙三公子日夜相对,说话行事便不觉走起他那一套路数来!”
燕铭笙听他这样取笑自己,假意怒道:“好呀!你倒是清楚他那一套路数!”说着,竟好似真有些醋意泛了出来。
凌飞羽自知失言,脸上又是一热,给燕铭笙盯着想了好一会,却只想出个岔开话题的办法,匆忙改了口:“对了,我问你,龙三公子与叶大哥为什么会与你在一起?”
燕铭笙道:“路上巧遇。龙三公子说他们在调查狂沙堡之事。”
凌飞羽问:“原来这里是狂沙堡附近么?”
燕铭笙摇了摇头:“这里离狂沙堡远得很。”
语毕,二人似有灵犀,同时不再言语。
燕铭笙伸手过去揉了揉凌飞羽的头发,又摸了摸他的脸,忽然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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