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有意的……。」戚夏欢果然低头,顾迎秋硬装出一副生气的面孔,心底却忍笑忍得快内伤。
「要不,你跟着我姓戚好了!」狡猾的大眼再配上那嵌着酒窝的坏笑,戚夏欢那模样是怎么看怎么讨人厌,映雪残出鞘,若不劈死这个王八蛋,就真的跟他姓算了!
「别玩了!出事了!」管槐世严肃的扬声制止,一边一个竟挡下映雪残和夕照,虽然那两人不是真打真杀,可功力仍在,管槐世说挡就挡,先前真是小看他了。
「还会有什么事?天大的事也不归我们管,等喝完邪少喜酒,我们便走得一乾二净。」戚夏欢斩钉截铁,尉迟冬隐却很受感动。
「我怕尉迟公子的喜宴还没摆,烟波山庄倒先送起红蛋了!」楚坷抱着剑走进来,顾迎秋狐疑的与戚夏欢对望一眼。
「请帖,江英南与步姑娘婚礼,你这个做大哥的不能不到。」管槐世将一封大红色烫金字的喜帖交给顾迎秋,戚夏欢凑过去看了看,皱紧浓眉。
「步姑娘跟霍玉海根本没回去,半途就遇上江英南的人马。」楚坷解释,公义城也是最近才找到伤重的宋之旋和过劫谷子弟兵。
「他是注定断子绝孙了!搞那么多事干嘛?」顾迎秋气得一掌削去石桌一大半,冤有头、债有主,有什么事冲着他来就好了,为什么要牵累步怀艺?
「陷阱啊!这么简单……。」戚夏欢不由得狐疑,若要对付顾迎秋,自然会挑这种办法。这人太骄傲,明知是陷阱也会一脚踩进去,但令他不解的是,江英南不会不知道他没事,他既然没事,凭什么认为他不会帮忙?就算没入魔,要劈死江英南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封约战书是给你的!刀僧的四大弟子来了三个,准备伏魔降妖。」管槐世交给戚夏欢另一封白底黑字的书帖,扬了扬眉,同月同日?
「又是十二僧正,又是刀僧的四大弟子,江英南到处捻花惹草,实在不像佛门弟子,他是干什么吃的?背后靠山这么硬?」尉迟冬隐直嚷嚷,顾迎秋倒是清楚江英南捻花惹草仅是假像,或许,就为了掩饰他刀僧弟子的身份吧?
「赴约?」管槐世问了一句,戚夏欢和顾迎秋对望一眼,同时点头。
「江英南这么巴巴的想喊我大舅子,没理由扫他的兴!」顾迎秋冷哼,不过倒是挺忧心的看了看戚夏欢,苦、集、道三个弟子同时出手,戚夏欢有胜算?
「唉……我现在担心宰掉那三个人,结果又引出刀僧,又一个高人……。」
步怀艺半倚在窗边,不惊不惧,江英南自从将人请来之后,对她十分礼遇,霍玉海受了点伤,正在休养,除了行动不便之外,江英南对步怀艺可说是非常好。
「温亭姑娘,你来了?」步怀艺柔声笑着,她认得出温亭的脚步声和身上的香气,后者先是一楞,又后勉强挤出点笑来,以前不在意,现在步怀艺那声姑娘反倒像根尖剌。
「我是来通知你好消息,你大哥来了!」温亭嗓音变高了些,笑得有些阴寒。是时候算总帐了,他要一样一样讨回来……。
江英南温着酒,准备了一桌好菜,还贴心的全是素的,心情称得上愉快的在等待那人。顾迎秋一身青衫,白色外袍显得很仙风道骨,足不沾地轻飘飘的掠了过来,江英南温柔的笑了笑,不论何时见着这人,总能让他不由得惊喜连连。
「顾公子连日赶路,应该累了吧?这桌酒菜是替顾公子洗尘的!」江英南笑了笑,贴心的替顾迎秋倒了杯热茶,后者狐疑的坐了下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不想在这里干耗着,有什么事直接明讲,就算你真打算八人大桥来抬怀艺,我也可以立刻回答你,不可能!」顾迎秋冷淡的说着,不碰筷子、不碰杯,把温亭害得这样惨,他还没天真到以为温亭不想报仇。
「别这么紧张,温亭是想下毒,不过让我阻止了……你真的不该这样害他……你闯了多大的祸知道吗?」江英南淡淡笑着,语气与其说是责怪,倒不如说是像对淘气的小孩无可奈何。
「你是唐门大总管,温亭就算被逐出家门依旧姓温,你知道这两派差点发生多大的冲突?」江英南摇摇头,他猜想,顾迎秋八成完全不在乎,那人果然耸耸肩,唐隆月是生是死与他何干?
「你这人真是没心没肺得可以,幸好唐欣儿回去解释,而且温家小姑奶奶完全不理旁人力撑唐隆月,两派才没真的打杀起来。」江英南每道菜各挟一些,边解释、边吃给顾迎秋看,证明他幷没有下毒。
「我还真没料到,你找我来是为了教训我?」顾迎秋冷哼,江英南摇头苦笑。
「你信不信,我真的对你丝毫没有恶意,甚至,我是真心喜欢你,每回看着你专注的望着戚夏欢,我真的很羡慕……。」江英南竟感伤起来,思绪不知飘去哪儿。
顾迎秋盯了他半晌,那人一点都不像在说谎,也许是眼底一丝丝的寂寞,让顾迎秋想脱口而出嘲讽的话全吞了回去。即使立场不同,江英南对他可说是一次又一次的让步、手下留情,多少次可以赶尽杀绝,可到紧要关头,总选择收手。
「你的病,还有得医的……。」顾迎秋叹口气,他是个大夫,当然知道有救,江英南却苦笑摇头。
「我知道,我花了不少心血,找了不少名医,才医好兆春,她现在可怨死你了!」江英南叹口气,他没料到江兆春会对温亭动了真情,温亭是怎样一个人,他知道,江兆春也明白,可却依旧愈陷愈深。
「她该找个好男人,温亭不会真心对她的,你该感谢我!」顾迎秋眼底闪过一丝阴狠,他和温亭是同类人,永远不知道安份二字怎么写。
「唉……你不觉得,这样心平气和的谈话其实不错,我们之间不需要剑拔弩张!」江英南有些期待的望着顾迎秋,可惜那人毫不掩饰的冷淡,让人失落。
「你觉得有可能吗?老打我常乐会的主意,我为什么要给你好脸色?」顾迎秋冷笑,江英南叹口气,有些人真的只能当仇敌而当不成朋友。
「不管你信不信,我一点也没有争雄天下的野心,不论尽多大的努力,都只是为人作嫁罢了!」江英南自斟自饮,有些话,竟只能与自己的仇敌提,说起来也有些可笑。
「你是金人?」顾迎秋盯着人,语气十分肯定,江英南回望着他笑了起来,面对太精明的人,不需要刻意隐瞒也是种福气。
「你怎么猜到的?」江英南老实承认,顾迎秋反而有些讶异。
「黑衣剌客,那些是完颜浩信的刺客对吧?」顾迎秋微微敛起剑眉,江英南低声笑着,这人还真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若有朝一日死在他手上,江英南心服口服。
「浩信是你杀的?」江英南疑问,虽然幷没有太深的兄弟情义,但他仍不忍见完颜浩信英年早逝。
「不是,他真的是郁郁而终,那人……是情痴……。」顾迎秋不怎么舒服,完颜浩信迷恋的是自己母亲,他就算不郁郁而终,顾迎秋也会去收拾他的。
「浩信太痴情,对个女人太迷恋,大哥已经不只一次提醒过他了,没想到还是这般结局……。」江英南平静的说着,顾迎秋听来却万分惊心。江英南可以直呼完颜浩信的名字,口中的大哥该不会是完颜吴乞买?江英南兄妹根本是金国皇族?这也说明了,为什么江英南如此年轻,却可以成为刀僧的入室弟子,他有整个金国当靠山,还有什么办不到?
「你猜到了?浩信是我兄弟,不过我们没见过几次面,江是我母亲的姓氏,我被当成汉人教养,不过父皇却对我们兄妹俩极好,栽培绝不亚于浩信他们兄弟俩。」江英南淡淡笑着,他竟有点高兴,顾迎秋看他的眼神仍是那样厌恶冷淡,这人总是真实的看待一切。
「栽培?不过就是想藉你之手,替他打天下而已,连亲生儿子都能利用,倒是个角色!」顾迎秋冷哼。江英南望着人无语,他何尝不知道?只不过他这个金人,却学到了汉人的父慈子孝,受人点滴必当涌泉以报,他本可放下一切不闻不理,可是父亲死前那席托付,让他不得不尽心尽力,去争这个根本不属于他的天下。
「吐够苦水了?吐够了可以明讲你究竟想干嘛了吗?」顾迎秋一脸不耐烦,江英南苦笑,真是实际得让人招架不住。
「想请你帮个忙,我想知道神医的下落!」江英南平静的问着。
「别说我根本不知道,就算知道,你也不相信我说的不是吗?找那老头子干嘛?你的病,用不着他出马!」顾迎秋挑了挑眉,江英南摇头苦笑。
「我已经杀尽了你们神医门的弟子,就差他老人家一个了!大金不日便要南下攻宋,神医本领太高,杀一个、救一个,不仅救,多教几个像你一样麻烦的弟子出来,大金要到哪年哪月才能打下宋国?」江英南笑了起来,他收买了那么多武林中人,勾搭了温亭这等用毒高手,为的就是能一举攻下大宋,神医门这个东救西救的门派,实在棘手烦人。
「我不想最后结果演变刀剑相向,不过,你若不出事,神医怎么会自投罗网?」江英南眼神杀机一闪而过,此次,他非要留下顾迎秋不可……。
第十五章
温亭隐身在粗柱之后,右手扣紧自唐欣儿那偷来的暴雨梨花针,伺机给顾迎秋来个措手不及,斜里突然伸来一只手,江兆春摇摇头。
「大哥想和他光明正大的打一场,你若出手偷袭,大哥会杀了你。」江兆春冷冷的警告,温亭双目绽着阴寒的火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江英南潇洒的站于假山上,顾迎秋连挑个地方决斗都显得如此诗情画意,手握回魂刀,他知道顾迎秋身负上乘功力,所以不会有第二刀的机会,只是,他唯一在意的是,天上天下唯此一刀出手,顾迎秋是不是还能活着?他有点担心。
「怎么?愁云惨雾?怕一不小心杀了我,舍不得?」顾迎秋挑挑眉的笑了起来,眼波流转,竟似有意无意的在勾引人。江英南不由得苦笑,这人很懂利用自己的优势来增加自己的胜算,他不忍杀顾迎秋,可顾迎秋却不会手下留情,算盘打得真响。
「我先明讲,留你便是我的目的,不管神医死或不死,我都不打算让你离开。」江英南平淡的说着。太明白这一切,不管做再多努力,顾迎秋都不会多看他一眼,那他就选择把顾迎秋留在自己身边,留多看他一眼也是好的!
「你留得住人再说!」顾迎秋冷笑,映雪残冷森出鞘,回魂刀当头劈下……。
戚夏欢轻弹一下夕照,嗡的一声,这柄剑瘦长阴森,还真是愈来愈像它原来的主子,深深的酒窝扬起,大清早的到明镜湖畔等那些僧人,其余人忙着担心他这场决战,可戚夏欢心底却有莫大自信,仿佛捱过伊儿寒那一役之后,已经没什么能吓倒他了。
「戚施主来早了!」苦大师诵念一声佛号,几日不见,戚夏欢神色丕变,已隐隐有一派宗师的气度。
「早上风光好,来明镜湖畔逛逛,神清气爽!大师准备好了,是打算一个一个来,还是三个一起上?」戚夏欢扬着夕照,笑声狂妄。
铺天盖地的刀光倾泄而下,顾迎秋握紧映雪残,游龙似的闯入,剎时间刀光剑影纷飞,一旁观战的江兆春及温亭,大气不敢多喘。
回魂刀只有一式,可是绵绵不绝,顾迎秋的剑法刁钻灵活,映雪残更锋利无比,两人缠斗得难分难解,温亭睨着眼看了看江兆春,牙一咬,手一扣,一篷牛毛银针狠狠射向顾迎秋。
高手过招,岂容分心,暴雨梨花针射来,顾迎秋心一惊,让江英南一刀劈在背上鲜血直冒,回身挡掉银针,但暴雨梨花何等狠辣,眼看避无可避,江英南反而欺身上前,一把将人揽进怀里,回魂刀再起,银针断落一地。
「温亭!」江英南杀机立现,江兆春却先一步挡在温亭之前。
「不要逼我杀你!」江英南看了温亭一眼,连点顾迎秋几处大穴止血,一把将人抱走。
「幸好你机灵闪得及时,不然那一刀肯定会劈断你脊梁骨。」江英南有些心惊,和顾迎秋那一战,他尽了最大的努力全神贯注,所以才让温亭有可趁之机。
顾迎秋阴狠的瞪他一眼,怒火烧得双眼发亮,他现在背上刀伤很痛,穴道又被制无法动弹,这人还在他面前假好心?天杀的……。
「不管你信或不信,我真不知他会偷袭!」江英南苦笑,顾迎秋大概用眼神就骂完所有的粗话,整个人都在冒火似的。
「解开穴道!」顾迎秋冷冷的命令,江英南根本胜之不武。
「怎么可能?」江英南摇头叹息,他的目的就是留人,解穴再战,没把握!
「江英南!」顾迎秋怒喝,虽然彼此立场不同,但他一直认为江英南是个可敬的刀客,哪知这么小人?
「我一直都是真小人,说要留你,便打算让你一辈子都离不开。」江英南柔声说着,伸手轻抚着顾迎秋的长发,很意外,发丝又细又软,这人真是得天独厚。
「大哥,东西准备好了!」江兆春拎了一小箱东西进来,顾迎秋心一跳。
「嗯……不要真伤了筋骨,我不想他成为废人。」江英南淡淡的指示,顾迎秋一双眼睛瞪得老大,想挣扎却动弹不得,江英南再深情的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不用一直瞪着我,大哥只是不想让你离开而已,痛就喊出来,用不着死撑。」江兆春低着头,戴上御寒的手套,顾迎秋跟着骨子一阵发冷,箱里摆在冻结成型的冰锥和细铁链,就看江兆春很认真的穿著铁链,一点也不像正准备动刑的模样。
「冰锥很细又利,所以不怎么会流血,铁链穿过小腿骨时可能会有点痛,忍一忍就好!」江兆春面无表情,除下顾迎秋的鞋袜,裤管上卷过膝,挑了挑眉,有一半摆夷人血统,顾迎秋自然遗传了刀恋的细肌白肤。
「我下手很快的!不用那么紧张!」江兆春轻笑两声,语气竟然有些得意,掐了掐顾迎秋小腿,找对位置,冰锥靠上前去,顾迎秋寒毛倒竖。
小锤子一敲,冰锥刺入体内穿过腿骨,顾迎秋猛吸一口气,来不及感到痛,江兆春使劲一抽,铁链嗖的一声硬扯入骨,无止尽冷烈的酸麻痛楚,自脊椎猛烈的窜上脑门……。
自从知道顾迎秋和江英南对决,步怀艺一颗心就狂跳不已,她知道顾迎秋武功很好,但江英南亦不是省油的灯,忧心得不知如何是好。
声嘶力竭的惨呼声传来,步怀艺失手打碎茶碗,她当然认得出那是谁的声音,只是那人对她说话总是轻声细语,是怎样的痛楚才能让他喊成那样?光是听着都让步怀艺跟着冷汗直冒,牙根打颤。
呀的一声,房门打开,霍玉海窜进屋内紧握步怀艺的小手,两人手心皆发冷微抖,温亭的幽香跟在霍玉海身后,步怀艺神情戒备。
「我已经支开后门的守卫,快走!门外有我温家的小马车,有多远走多远,大哥会杀你们,他不想让人知道他软禁了顾迎秋。」温亭很紧张,直拽着霍玉海离开。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步怀艺很怀疑,温亭苦笑。
「大哥也想杀我……。」
望着霍玉海小心翼翼牵着步怀艺离开的背影,温亭的目光由忧心忡忡渐渐转变,一丝丝狡狯逐渐浮现,最后扯出一抹再也掩饰不了的小小奸诈险恶。
「人走了?他们真相信你?」江英南低沉嗓音传来,温亭得意的回望他一眼。
「为什么不信?我看上去是这么的天真无邪?霍玉海那楞小子都差点没感激涕澪呢!」温亭咯咯的笑了起来,他个子不高,看上去确实很惹人怜爱,但谁又知他骨子里是万般歹毒的心肠。
「怎么了?舍不得吶?连听他惨叫都不舍得?大哥你真不是做大事的料!要落在我手里,肯定能让他后悔今世为人!」温亭揪着小手帕,笑眯了一双圆亮大眼,江英南眼神杀机立现,温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