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迎秋,人已经死了!你留点余地好吗?」管槐世皱眉扬声,他不是戚夏欢,不可能对顾迎秋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
「怕他痛啊?你也会说人已经死了……。」顾迎秋翻了翻白眼,飘进屋里翻翻找找,戚夏欢和管槐世对望一眼叹口气,跟著掠进屋里。
就看见顾迎秋坐於桌前低头写著不知什么东西,桌上摆了个木箱,看来是用来放江英南人头,顾迎秋吹了吹小纸签,满意的看了看,随後自布兜里翻出一柄小斧,跟著纸签摆进木箱里。+
「管槐世,跟你借一下安映春!」顾迎秋说完,便拉著一头雾水的安映春离开,戚夏欢像是突然醒悟般摇头苦笑,管槐世不解的望著他。
「怎么了?他又想干嘛?」管槐世疑问,戚夏欢只能长叹口气,不能说顾迎秋计谋不好,但他的手段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借颗人头去吓吓完颜吴乞买,有用吗?又来这一招?」戚夏欢一边回答,一边扬声问著飘了回来的顾迎秋。
「有!这些英明神武的皇帝们都有个通病,贪、生、怕、死。」顾迎秋回话回得恭敬,可那神情却十足十的嘲讽。
「「沙漠飞来一条龙」半年来杀了完颜吴乞买不少王宫贵族、贤将良相,看江英南这颗人头能不能再让他食不安稳、睡不安寝。」顾迎秋咯咯笑著,随意找了件衣服擦了擦双手沾上的血迹。
「如果这样也能让他打消侵宋的念头,只能说你的大宋朝气数未尽。」顾迎秋伸手指著管槐世鼻尖冷笑,扭头飘著离开。
回到糕饼铺子已经入夜时分,可铺子里仍灯火通明,各个像打了场大胜仗似兴奋得不得了,楚坷和尉迟冬隐两人更是让人灌酒灌得双颊火红,看来他们是追截上江兆春那队兵马。
「江兆春这个女人也算厉害了!宁愿战死也不肯投降!」尉迟冬隐看了楚坷一眼,如果是他,多少还会对江兆春手下留情,但楚坷不一样,握著剑、盯著人,眼底心里只有敌人,没有男女分别。
「希望这场风波到此为止……。」虞明彦淡笑两声,诚心祈求和平。
一连多日,武林里隐隐约约的动荡不安、人人自危,幸得廉雨的手段,公义城很快便压制了即将爆发的动乱。虽然戚夏欢是明摆著不想管,江湖里刹时间群龙无首,但公义城和管槐世有条不紊的处理大小事务,很快的又恢复了平静。
「烟波山庄已垮,我自然不用再顶著常乐会老板的身份了!这扳指还是交还给步姑娘吧!」戚夏欢笑笑的将白玉扳指递给步怀艺,後者很犹豫,不知是该接受还是不该接受。
「收下吧!戚夏欢是只猪,交给他迟早会败光。」顾迎秋低声笑著,戚夏欢横他一眼,一天不损他是会浑身痒是吧?
「这下好了!天下太平了!」尉迟冬隐伸伸懒腰夸张的笑著。
「那倒是,要不,你趁此时把婚事办一办吧!暍完你这杯喜酒,我便和迎秋回大草原练功了!」戚夏欢笑了笑,顾迎秋亦点点头。既然要挑战伊儿寒,自然得勤练功—夫,再让他打个要死不活的,这回上哪找高手以命换命?
「戚夏欢,认识你这么多年,就属这句话最中听!」尉迟冬隐得意万份,大力的拍了拍戚夏欢肩膀,若说什么人最春风得意,当属抱得美人归兼有子万事足的尉迟冬隐。
「不用这么麻烦,几位熟识的朋友一块儿聚众,暍杯小酒便是了!」虞明彦柔声笑著,她一直都那样美,多了份母性光辉後,更添几分圣洁。
「那怎么行?武林第一……唔!」戚夏欢一句话还没说完,尉迟冬隐赶忙捂住他的嘴巴,那句武林第一美女出嫁什么什么还是不说为妙,每回戚夏欢说一次,婚事就告吹一次,尉迟冬隐仍是心有余悸。
「如果不介意,我得向你借顾迎秋一用,那桌酒菜得靠他帮忙。」虞明彦笑笑的拉著顾迎秋,论厨艺,自然是这个见鬼似什么都会的顾迎秋远胜过她。
众人盯著顾迎秋,都知道他厨艺很好,但是心地很坏,哪可能平白无故下厨,而且还得不嫌麻烦煮出一桌酒菜,就看见他回望著虞明彦半晌不答话,久得众人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未了,扯出一丝真心的笑容,满满的祝福尸
「好!就当是我送你成亲的嫁妆!」
顾迎秋在小厨房里忙著,戚夏欢则伸长了腿,懒散的躺在院子里的竹椅上,尉迟冬隐摇摇头,拎了壶酒给他,哪有这么懒惰的神龙?叫小蛇还差不多。
「不去你的明彦身边团团乱转,跑来缠我干嘛?」戚夏欢低声笑著,尉迟冬隐横了他一眼,也跟著笑了起来。
「明彦小睡一下,最近容易累。」尉迟冬隐边说边掩饰不了笑意,要他说,光欣赏着虞明彦午睡,他也能心满意足。
「我等不到小邪少出世了!暍完这杯喜酒,我和迎秋便走。」戚夏欢轻声解释,尉迟冬隐理解的点点头。
「明彦也是这个意思,她说你们愈快离开愈好,你不当那些仇恨一回事,但其余的人不一定办得到,顾迎秋不是你,心地那么好,他已经算够收敛了,但不可能让人找上门寻仇不还手!留下,他双手的血腥只怕会愈染愈多,你还是趁早带他离开!」尉迟冬隐提醒。
「嗯……不知你信不信,我总觉得,留下,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希望是我多虑了……。」戚夏欢长叹口气。
炉上炖著汤,顾迎秋回房里收拾东西,轻抚著纯白虎皮,唇角带著一抹笑意,他想回大草原,想去找哲别,去看看他的部落,顾迎秋知道,大草原崛起一股强大的势力,希望是哲别他们。
「顾大夫……。」霍玉海捧著琉璃灯站在门边,望著屋里的青衣人,刀削似菱角分明的侧脸,映著红艳的烛光,忽明忽暗、似神似仙。
「什么事?」顾迎秋看了他一眼,继续收拾东西。
「我听怀艺说……说你不舒服,睡不好?这盏琉璃灯有安定宁神的功效……。」霍玉海轻声说著,吞吞吐吐有些结巴,顾迎秋停下手望著他,眼神不善。
「你跟怀艺很要好?你究竟打算怎么样?」顾迎秋冷冷的盯著他,霍玉海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不够果断,让他这样婆妈的拖下去,步怀艺肯定成为另一个虞明彦,怎么这年头好女人老遇上蠢得似猪的男人?
「没……没有!不……不是这样的……。」霍玉海放下灯急得猛摇手,满脸通红。
「是男人就拿出些胆量来!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顾迎秋吼了他一句,霍玉海是个很上进的年轻人,又聪颖够精明,步怀艺若真的喜欢他,倒是福气。
「怎么了?」戚夏欢笑笑的走了进来,老远就听见顾迎秋在吼霍玉海的声音。
「还不出去?」顾迎秋瞪了霍玉海一眼,知道要来讨好他,就该把心思放在步怀艺身上,跟过劫谷那群山贼混久了,脑袋都塞得不开窍。
「过劫谷的又惹到你了?」戚夏欢凑到顾迎秋身旁环抱著人,嗅著他身上的气味,少了那股熟悉的药香。
「一个两个跟猪似的,喜欢怀艺却不知道怎么追求,我担心怀艺嫁他,会跟虞明彦一样苦命!什么不好挑,偏偏嫁头猪……。」顾迎秋嘀嘀咕咕,戚夏欢放声大笑起来,顾迎秋损人老是这样夹枪带棒,非得掀翻整艘船不可。
「不用这么担心!老六也要跟去大草原,以後过劫谷就是霍小子当家了!再加上怀艺这位步大老板,她就算想吃苦,只怕都很难!」戚夏欢靠在顾迎秋颈边低声笑一著,那人嫌恶的动了动,未了还是放弃任他靠著。
「又跟?怎么全像吊死鬼一样阴魂不散?」顾迎秋嫌恶的哇哇乱叫,戚夏欢则放肆的朗声大笑。
顾迎秋的酒菜,真是吃得那一桌子的众人衷心赞叹,皇帝老子也莫过於此了。几杯黄汤下肚,众人说话声音都不由得大了起来,连一向不太爱闹的楚坷,都因为酒气而看上去迷迷糊糊,很感慨向来爱喝酒又爱凑热闹的安映春不在,不仅他不在,连獠牙也不见很久,少了这些人,总是有点遗憾。不过,依旧不减尉迟冬隐的满面春风,还有那一屋子的洋洋喜气……。
「明彦姐……。」宋之旋涨红一张脸,迷迷糊糊的盯著虞明彦,没来由的突然一阵难过。
「若不是顾迎秋,这杯酒该是大哥和你一起敬的……。」宋之旋嘀嘀咕咕,嗓音不大,但够让坐於另一角的顾迎秋浑身一僵。
「老六,你喝醉了……。」虞明彦柔声劝著,看了看顾迎秋,强自镇定,但些微泛白的脸色瞧得出来,他其实很在意。
宋之旋清醒了许多,张口结舌久久说不出话,他真的是无心的,不过说出的话就似泼出去的水,怎么也收不回来,一句便让顾迎秋变了脸色,连戚夏欢和尉迟冬隐也同样不自在。
「我不舒服……。」顾迎秋深吸一口气,起身便打算离开,戚夏欢先一步拉住他。
「老六不是有心的!」戚夏欢很为难,有时他也很气末之旋的口无遮拦,可那人就是这样,暍醉了总是胡说一气,并不是存心的。
「我没事,只是不能暍酒,看你们这样一杯一杯灌很不是滋味!」顾迎秋轻声笑了笑转身离开,戚夏欢盯著他的背影良久……。
回到房里,长叹口气,没来由的又觉得自己没出息,他顾迎秋向来都笑骂由人,犯得著为那个不长脑袋的末之旋,随随便便一句话,弄得自己不开心?瞪著桌上的琉璃灯发傻,霍玉海那个笨蛋也算有心,懂得找这个精致的小东西来哄怀艺,伸手点起烛火,淡淡的香气飘散。
入夜,众人喝得醉醺醺,戚夏欢酒量极好,还剩几分清醒,拉著管槐世晃晃悠悠的闲逛,管槐世只能摇头叹息,这几个一旦暍醉,真是一个比一个麻烦。楚坷则帮著虞明彦扶著尉迟冬隐回房,这位得意的年少将军早醉得不醒人事。
「楚坷,真是麻烦你了!」虞明彦点点头,如果没有楚坷帮忙,她还真对付不了醉得一塌糊涂的尉迟冬隐。
「哪里,我去帮末之旋!」楚坷笑笑的离开,虞明彦看了看尉迟冬隐,同样也跟了出来,刹那间,两人瞬时一僵。
饭厅里狼藉一片,宋之旋坐著,瞪大了双眼,胸口浓稠的血迹缓慢流著,似挣扎、似不甘心,生命就这样流逝,一柄银斧跌在地上。
「老六!」虞明彦尖叫。
虞明彦凄厉的尖叫声,吓醒了尉迟冬隐,同时也让戚夏欢和管槐世赶了回来,连顾迎秋也自房里冲了出来,小睡了一下,昏昏沉沉,幸亏戚夏欢眼明手快,才没一步没站稳一头栽倒。
宋之旋惨死在饭厅里,一双眼瞪视著,满脸的不甘和惊疑,死不瞑目。戚夏欢盯着这一幕,久久发不出声音,他过劫谷最後一个兄弟……。
「冷电银斧?」管槐世拾起跌在地上的银斧,不敢置信的回瞪著顾迎秋,那人同样张口结舌,比谁都更惊恐。
「不是我!」顾迎秋艰难的吼了出来,真的不是他,他就算一千万个讨厌宋之旋,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杀了他。
「你该不会相信……只不过是因为他无心的一句话,所以我杀了他?」顾迎秋冷笑,可是语气却破破碎碎,眼神不断望向戚夏欢,而那人从头到尾只记得盯著末之旋,浑身颤抖得厉害,甚至连伸手抚闭宋之旋双眼的力气都挤不出来。
「不会是顾迎秋……。」尉迟冬隐乾哑著喉咙,想说些什么,偏偏脑子一片空白,虞明彦紧紧拽著他的手臂发冷。
「银斧是你的?」楚坷也不相信,或许是栽赃,顾迎秋一听,连忙翻了翻布兜,睑色更白,众人不由得强吸一口气。
「真的不是我……。」顾迎秋很惶恐,他没做过,他真的没做过,他不会连杀个人都没印象,他什么也不记得……。
「我一直很想问你,你有多久没吃药了?」管槐世沉痛的问了一句,顾迎秋如遭雷击。
「回房去……我叫你回房去!」戚夏欢几乎是用吼的,才把这几个字勉强说完,顾迎秋望了他一眼,说不出的绝望。
「我没做过……。」顾迎秋平静的回答,悄声的飘回房去。
顾迎秋前脚离开,戚夏欢後脚便掠了出去,若不找个地方发泄一下,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杀人,原来,是自己太天真了,以为又过了一个难关,哪知道那些鬼哭神号仍在……。
「楚坷!跟著他!」看戚夏欢走得又急又快,管槐世立即要楚坷跟上,他看得出来戚夏欢的神色不对劲,担心他其实仍没熬过入魔的关卡。
「难不成真的是顾迎秋?」尉迟冬隐长叹一口气,明明一切都很美好,为什么一转眼间就全变了样?那两人眼看就要离开中原,为何会突然风云色变?
「我不知道……。」管槐世紧皱浓眉。
呆坐在房里,顾迎秋瞪著琉璃灯发傻,不可能,他绝不可能杀了宋之旋,可那人确实死在冷电银斧之下,顾迎秋觉得头很疼,他不可能犯病,他绝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无缘无故发病……。
「顾大夫……。」霍玉海担心的跨了进来,顾迎秋的脸色实在惨白得可以。
「我没杀末之旋……。」顾迎秋喃喃自语,幸福伸手可及,他不会傻得去推开它,宋之旋就算再讨厌,他也不会蠢到再杀戚夏欢一个兄弟。
「我相信……。」霍玉海柔声安慰著,不管顾迎秋说些什么,他永远站他那一边。
「我没杀宋之旋……。」顾迎秋无视於霍玉海,嘀嘀咕咕的在房里打转,霍玉海很担心跟在他身边。
「我没杀宋之旋,我不可能犯疯病……。」顾迎秋微皱起剑眉,沉吟起来。
「我信你,真的!」霍玉海扬声安慰,不想太刺激顾迎秋。
「我没说谎!」顾迎秋吼了他一句,再次深思著,绝对是有人陷害他,会是谁?该死,跟他有仇的人太多,临到头来反而一个也记不起来。
「我不可能犯疯病,药我有在吃,只不过换了个方子,连戚夏欢也不知道……,我哪能由著天下人知道我一辈子得靠这药……。」顾迎秋眼神阴沉,他向来城府极深,换了药方的事连戚夏欢也瞒著。
「是谁陷害我?」顾迎秋敛起眉,他确实什么都不记得,冷电银斧也确实遗失了,唯一可以推测的,便是他真的昏了,所以才完全没有防备。
「下毒?……不可能,我不可能中毒而不自知……除非,春药跟…迷香?」顾迎秋一直喃喃自语,忽然惊觉的瞪著桌上的琉璃灯,猛一转头……。
嗖的一声,冷森的剑冰凉的穿过心口透背而出,沉稳跳动著的心脏仍不断摩擦著剑刀,顾迎秋不敢置信的瞪著心口的映雪残,还有那只握剑的手,站得太近、刺得太深,他生平第一次相信人,而那人,出卖他……。
「对不起,顾大夫……。」霍玉海握剑的手不停、不停颤抖著。
戚夏欢深吸几口气,默背著静心诀,诚心祈求能再救他一次,楚坷一步步走近,担忧的望著人。
「人不是迎秋杀的!」戚夏欢略为平抚心情,那些腥风血雨、鬼哭神号,像冤魂索命一样牢牢的缠著他。
「戚大哥?」楚坷惊讶,看戚夏欢吼顾迎秋的模样,还以为他认定是那人杀的,谁能明白戚夏欢的苦处,他若不将人赶离,怕撑不了多久会入魔的大开杀戒。
「他一直有在吃药,以为我不知道,两人成天腻在一起,气味变了多少还是察觉得出来。」戚夏欢苦笑,顾迎秋心机深沉,既然不想告诉他,那他便不问不提,省得那家伙多心,又变出什么新花样。
「回去吧!我想,管槐世应该查出了些什么头绪。」
霍玉海颤抖著双手,死命的想将剑抽出来,顾迎秋先一步的倒握剑柄,奋力一掌想击杀霍玉海,可惜那人惊觉的闪避,顾迎秋力竭的跪了下去,狂吐鲜血。
「顾大夫……别怨我,一切都是报应!」霍玉海苦笑,满眼尽是泪光,顾迎秋阴狠的瞪著人,吃力的想再爬起来,他绝不会死在这个小人手上!
「那灯是温亭给的,他不怀好意,我顺水推舟,……是你教过我的……。」霍玉海擦了擦眼泪,哽咽的说著,他对顾迎秋的爱恨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