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子言偶然抽了空,回过头来冲着我笑,口气极其温和的说道:“猪啊你!就知道吃!”
我也很温和的笑着回了一句:“总比某人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好!”可怜段子言没吃多少东西,酒倒是喝了不少,连跑趟厕所的时间都没有。
“我是为了那边那位!自然不像你一样没心没肺的。”段子言说着扬了扬下巴,指向了那边眉色轻挑,抿唇轻笑间,不怒自威的人。
今日的宇文濯身着九龙银月袍、头戴紫金冠,腰缠缚龙丝玉穗,脚踏祥云靴,整个一只花孔雀一样,眉飞色舞的在群臣朝贺中游走。(濯怒:什么花孔雀,哪里又眉飞色舞了,你要看不爽就说啊!斐撇过头不理:我就看不爽怎样?)
“哎呀!我们亲爱的殿下已经频临暴走的边沿了,这时候,就该我们这些忠良之臣出场,为殿下分忧解难了!”段子言捅了捅我。
“我年纪小,娘亲从不让我喝酒!”理直气壮的打发走了“忠良之臣”,我抬眼,望向那个从来狷狂的人越来越不耐的神色,倒是开心的笑了:“活该!”
谁让你偏要有生辰的,谁让你,偏还是个太子——
“白大人!”
“白大人!”
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才知道这一声白大人,原来叫的是我。
还真没被人用“大人”两个字称呼过,毕竟任谁管一十岁大的小娃娃叫大人也会觉得别扭的吧!
抬起头,发现竟然是蓝凌宇蓝世子!想起前天在这人面前还装死装活了一翻,不由得有摸了摸鼻子。
面上还是恭敬的站了起来,双手抱拳行礼:“不知蓝世子有何指教?”
哎!最烦的就是宫中多如牛毛的礼节!偏又低人好几个级别,见了谁都得行礼。
“如不介意,可否请白大人借一步说话!”蓝凌宇说道。
我想说介意啊!你能答应吗?
于是念念不舍的离了满桌的美味,同蓝凌宇出了嘉和殿。
殿外是与殿内的喧嚣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宁静而清幽,低头时见大理石上满地的银白,才知今夜的月光依旧如流水一般晶莹透亮。
我跟着蓝凌宇走出了一段路,才在一个小亭子里停了下来。
“白大人——”
我微微一笑:“蓝世子大可不必如此称呼,斐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四品渝德,当不得大人的称呼。蓝世子唤我白斐然便可。”
“斐然!”这倒好,蓝凌宇果然从善如流,直接把姓氏一起省略了。
“不知蓝世子有何指教?”总不会是拉我来赏月的吧。
蓝凌宇看着我,神色间似乎有些犹豫。
想说,犹豫吧!犹豫吧!最好犹豫得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放我回去继续盯着食物发呆。
蓝凌宇斟酌片刻,开口道:“不瞒你说,在下今日是有事求你!”
我心想,你就瞒着多好,为嘛又不瞒了呢!竟然还是用了“求”字,其实你大可不求啊!我一点儿也不想知道你要说什么。
“今日,在下想以一个兰茵国普通百姓的身份向斐然你,讨一句承诺!”蓝凌宇弯下了腰,朝我行了一个大礼,“你若肯答应,作为回报,在有生之年,你有任何事情,蓝凌宇都可任凭差遣,万死不辞!”
第18章 承诺(下)
月光下,那人神色凝重,一字一句的道:“只希望,你能答应,在同样的有生之年里,尽自己的所能,保护兰茵国的子民不受侵害。
蓝凌宇说完这句话,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兰茵国要造反了!但是这蓝凌宇也太奇怪了吧,只考虑兰茵国子民的安全,却没有考虑蓝家人自己的安全。而第二个反应自然就是——
“蓝世子,你喝醉了!”
“未曾饮酒,何来酒醉之说。”
“酒不醉人人自醉,我说蓝世子醉了,便是醉了。”我轻轻一笑,“要不,怎么会说起醉话来了。”别说我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小小伴读,就算我是统领二十万大军的将领,也没有这样的权利答应。
蓝凌宇倒是笑了,年轻却也沉稳的脸上,出现了一种我当时还看不明白的神采:“即便是醉话,只要你肯答应,必然也就有实现的一天。”
双手在胸前环抱,我干脆靠着被月光照得有些惨白的石柱看他:“你如此信我,只是因为‘月魂’的传说吗?我虽知不真切,却也大概能猜到,不过也就是些得月魂者得天下之类的蠢话!”
蓝凌宇低低的笑着,那双眼睛里,竟然闪着一丝碧蓝色的光:“我信你,是因为看到了许多不同的东西。比如说被称为穆天蓼的松木块,比如说——那日赌场中恣意行事的人。”
身子一僵,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却被不该看到的人看到了。
“白斐然,身在皇城,难免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也许某一天,就算宇文濯肯,也保不住你。多留一样筹码在身边不好吗?”蓝凌宇接着说道,“更何况,我所要求的,不过是保一方百姓的安全!你身为宸国的子民,又来自于民间,不也该为无辜的百姓想想吗?”
这个帽子——可真是压大了!
我久久没有说话。蓝凌宇也不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我。
过了许久,我才站起身来,下了凉亭,走入花丛中:“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让无辜百姓遭殃。”我承认,进入朝廷虽然是宇文濯强拉我进来的,但若我不愿,他又岂能成功。就算不是宇文濯,白斐然终有一天也会站在庙堂之上的。只不过是再晚几年,换一种方式而已。
“那么,我的承诺将永久有效!”背后的声音,含笑着说道。
有些烦恼的用力踏着步伐前进,直到一只手拉住了我的一角,接着扑面而来一阵熏人的酒气:“斐——你答应他什么了?”
已经很习惯宇文濯随随便便的就出现在我身后,只好回过身去,与那人面对面。
美人既醉,朱颜酡些。不过是那双狐狸眼醉态朦胧,带了些湿雾,不过是微勾的唇角带着说不出的邪佞,不过是月光太柔了,不过是——
竟就这么看痴了。
宇文濯面色微醺的倒在我的肩膀上,一个重心不稳,被压在了花丛中。
“醉鬼!起来啦!”伸手去推宇文濯,他却极好兴致的揪了揪我的发,又一圈一圈的往指上绕,手一松,发丝就散开了。
宇文濯皱了眉,不高兴的一扯,我疼得“嘶”了一声,却见他又抓了一小撮,还在指尖绕着。
手撑着地,坐了起来,任凭宇文濯半个身子都挂在我身上。
“殿下!”闷了许久,我开口道。
“什么事?”黑如子夜的眼侧了过来,微微含笑的看着我。
“你——知道月魂吗?”
“月魂?”那醉鬼拿修长的手指戳了戳我的脸颊,“不就是斐然你吗?”
看着那根在眼前晃的手指,真想直接咬一口。
怎么可能指望他不知道呢!皇家最怕的就是有人谋反,任何风吹草动,都不可能逃得过这些人的眼。
斐然啊斐然,你以为自己是谁?
指尖一动,整只手遮住了我的半边脸,顿时眼前一片黑暗。
“真不可爱呢!这样的表情!”宇文濯的气息浮在脸侧,有些发痒,“是以为本殿下要得天下,还得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吗?”
心中一恼,猛的甩开他的手,瞪了过去,“你没喝醉!”
“本殿下想醉就醉,不想醉又有谁奈何得了我。”宇文濯离开了我的肩膀,双眼波光流转,竟是说不出的神采,“就和这天下一样,本殿下不想要就不要,想要,又有谁能抢得过我?”
那瞬间,就想是天地芳华尽收了眼底,不像我所认识的任何一个宇文濯。
可惜下一刻,那只不安分的手又揪着我的一边脸颊,往旁边拉:“要不是本殿下看见你就高兴,收了你在身边。你看你打又打不过本殿下,又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管谁要抓了你去,岂不是要输得更惨?”
气鼓鼓的瞪着这个老把人当小孩子耍的灾星,一听见耳旁传来有谁在找宇文濯的声音,就扯开了声喊:“蝶衣姐姐,殿下醉了,在这里呢!”
宇文濯冷冷一哼,抓着我的头发,又是一个使劲儿!在我痛得龇牙咧嘴的时候,已经一头倒在我肩上,继续装醉。
韩蝶衣带着几个侍从走进了花丛,见到倒在花丛中的我和宇文濯,轻声问道:“殿下可是醉了?”
“嗯!”我点点头,“醉得厉害,蝶衣姐姐,你赶紧扶殿下起来,殿下压着,我起不来!”
韩蝶衣看着我想起起不来的样儿,不由掩唇一笑,忙吩咐左右侍从将宇文濯扶了起来。
“今儿个确实喝的有点多了!我带殿下回去,斐然你也早点睡!”韩蝶衣对我说着,带着宇文濯离开了。
我甩了甩有些酸痛的胳膊,想起宇文濯那些嚣张的话,不屑的哼了一声,却不得不承认,其实——松了一口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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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再更一章,月魂的卷一就完结了O(∩_∩)O~
第19章 因何落泪
踱着步回了居住的院子,大白正趴在门口打瞌睡,尾巴一甩一甩的拍打着。
听见了声响,微微睁开了眼。张开大嘴——又打了个哈欠,甩了甩尾巴,继续睡!
看着那白白的虎肚子,脚痒痒的想踹它一脚:这个没出息的孩子,那么多好听的名字不选,偏就认准了“大白”这一个。每次段子言一喊,就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我严重怀疑,大白根本就是吃多了段子言三不五时进贡的美食,被收买得彻底才会这么没节操的。
我越过大白,走进里屋后,就一头栽进了床里,抓过被子,蹭了蹭。
觉得有些闷了,翻了个身,盯着床顶发起呆来。
手臂不知被什么东西磕到了,有点儿疼,掀开被子一看:原来是九连环正静静的躺在枕头边上。
抓在了手上细细的看着,最后还是坐了起来,下了床,开了门出去。一路上不停的告诉自己:我确实欠了宇文濯一件礼物,虽然宇文濯这人不怎么样,但是身为白凤山庄的小公子,信用还是要讲的,既然手边没什么东西,只好随便一点,把九连环送给他好了!
一路到了宇文濯的居所,刚要进去,却被门口的侍从拦住了。
“请留步!蝶衣姐适才吩咐过了,今夜不许人进去!”莲香抱歉的道。
我想了想,道:“莲香姐姐,是殿下吩咐我过来的。前阵子答应了要送殿下礼物,还是趁着殿下生辰未过进去比较好。晚了,怕殿下生气。”
莲香一听,撤到了一边,让开了道:“既然是殿下吩咐的,就请进去吧!不过轻声着点儿,殿下怕是已经睡了!”
我点点头,跨了进去。
有些紧张的走到了房门口,考虑着送了礼物就走人,绝不留下来让宇文濯找乐子。却在房门口的时候,愣住了。
屋里传来了细细碎碎的呻吟声,伴着有些压抑的喘息声。
微微敞开的门缝里,两个身体衣衫不整的在床上交叠。上方的人手撑在两旁,上下起伏着,眉头微皱,似乎在隐忍着什么。被压在身下的人则难耐的仰起了头,露出漂亮的颈部,轻咬着红艳的下唇,低低的呻吟着。
“殿——殿下,嗯,轻点儿——啊——轻——轻点儿——”
“嘘!乖,别说话。交给我就好!”
这是——这是宇文濯——和——和韩蝶衣!
脑子里一片嗡鸣,我倒退了几步,握着九连环的手不知何时松了开来,九连环静悄悄的砸在了门口的草地上,悄无声息的,静静的躺着。
我转了身,脚步有些踉跄,随即又镇定自若的往外走,到了门口时,对莲香吩咐道:“殿下已经睡了,我和蝶衣姐姐说过了,你可以不用告诉殿下我来过。”
“是!”莲香福了福身道。
直到走远了,我才抑制不住的狂奔了起来,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路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人。等到筋疲力尽的停下的时候,已经到了荷花池边。
有些疲软的走了过去,坐在了池旁的石头上,低着头,一动不动的,仿佛停止了思考。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人影走到了我身前,柔声的问:“怎么了,斐然?谁欺负你了吗?”
温润的手伸了过来,要附上我的额头,我转过头,躲了开去,声音有些沉闷的开了口:“没什么,我只是,想我哥哥了!”
“想你哥哥?”那声音明显不信的轻笑道,“想你哥哥,为什么手里拿着蝶衣的手帕?”
我望了眼手中的帕子,猛的站起身来,将帕子往池子里一甩,回眼瞪他:“不要你管!”
脚下却因为失了力,差点倒了下去。
那人将我拦腰揽在了怀里。
“你哭了?”面前的人有些诧异,却也收起了开玩笑的心态,伸了手,细细的帮我拭去脸上的泪水,“是看到了吧!”
我低着眼,一动也不动的任由他抱着我,坐了下去。
“早就知道你喜欢蝶衣了,没想到这么喜欢呢!”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发,“真是个小笨蛋!怎么就没想过,蝶衣是殿下的贴身侍女,自然是皇后派来负责教导殿下了解人事的。乖!不哭!以后子言哥哥帮你找个更好的好不好?”
“段子言!你真啰嗦!”声音有些沙哑的说着,整个人埋进了段子言怀里,揪着他的衣服,低低的哭出声来。
“哎!被安慰的人还敢嫌我啰嗦!”段子言嘴上这么说着,却也伸出了手,轻轻的拍着我的背,笨拙得像在哄小孩一样,“看在亲爱的斐然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只好充当抱枕了。乖!痛痛快快哭出来也好,哭完后,就忘了吧!”
“忘——了?”
忘了?忘了今晚发生的事?还是忘了这两个人?
“嗯!忘了!忘了让你哭泣的任何原因!”
原因?什么原因?
我不知道,也一点儿都不想知道。
白斐然,告诉我,你凭什么哭?又有什么立场觉得委屈了?
为什么会觉得,心里憋着什么,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真的又——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是因为你那么喜欢的韩蝶衣?
还是,你那么讨厌的——
——宇文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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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着锅盖逃走~~~~~~~~~
第1章 强抢民女
云中小阁,檀香袅袅,一曲清音初歇。沏了壶新茶,临窗而坐。
“你看这竹可好?”一袭红裳,轻点朱唇,阁楼的主人笑弯了一轮新月,指着窗外玉立的一片箭竹。
月白竹裳,唇弯永远微扬出不变的弧度,我笑答了声:“好!”
惜韵挽了窗帘,挑了柳叶眉,嬉笑道:“好?是好!冉冉东南美,托根那在兹;凤凰不可待,岁月方屡移;非复山林意,空余霜霰姿;清风有时至——”
莞尔一笑,抛来一个媚眼:“独与幽人期!”
知道自己又成了惜韵的调戏对象了,只是抿了茶道:“露涤铅粉节,风摇青玉枝。依依似君子,无地不相宜。惜韵姑娘何必屈就区区呢!”
惜韵微低了眼,唇间一抹令人怜惜的委屈:“全京都如今谁人不知白衣卿相斐然公子是我涵雪阁的入幕之宾,如今,公子可是要委屈了惜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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