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站起了身。
他身量本就很高,站在云泥面前,投下的阴影彻底笼罩住了少年纤薄的身躯。
云泥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怎么……”
“衣礼怎么会帮你?”周伐抓住刀柄,随手就夺了下来,“你太天真了。”
他的力气很大,完全不似从前手无缚鸡之力,刀脱手而出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云泥身体颤抖着,周伐握住他的手腕不放:“这种三岁小孩的把戏也拿到我面前来炫耀,难怪落家死的一个不剩。”
他的口气轻蔑鄙弃之极,云泥声音发抖:“你,你混蛋!”
“我说错了娘子,只剩下你一个人,”周伐又懒散散地说道:“不过你早晚要嫁给我,就是我周家的人,不算落家。”
云泥拼命挣扎,他扭动着身体,愤怒地看向身边的衣礼。
衣礼一直在沉默,此时方才开口:“云公子,我告诉过你,周伐是我故人之子,我不会帮你害他,不会帮你杀他,你找我联手,真的找错人了。”
周伐笑笑:“是啊,衣叔叔待我如亲生父亲,哪有帮儿媳妇不帮儿子的道理,是吧?”
云泥气得身体瘫软,他拼命地支撑,“卑鄙!你们太卑鄙了!”
衣礼又说道:“我是答应帮你对付周伐,那是缓兵之计。你是灭尽刀,我们怎么敢大意,不过我有些事没有骗你,你身上的熏香的确是软经散,也配了曼陀罗花掩盖,你一个外行当然闻不出来,所以你现在手脚麻木浑身无力,都是药效的作用。”
云泥倒了下去,周伐伸手捞住他的腰,将他扶到石凳上坐下。
不过转瞬的时间,形势完全逆转。
“我和周伐提前服用了解药,自然没有问题,”衣礼接着说道:“之前给你服用的解药,只是普通糖丸,没有用的。”
他平板直述着,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周伐抚摸着云泥柔顺的长发,“我好几天没见到你了,何必一见面就喊打喊杀的,太伤感情了。”
云泥死死地瞪着他,“你我之间……有何感情!”
周伐叹口气:“你这样说太翻脸无情了,我可是一直惦记着你的灭尽刀呀,为了它我一路上都小心翼翼,深怕一不小心就把你玩死了。”
衣礼走过来:“不要刺激他。”
周伐看他一眼,“我是真心话呀,你不知道聚兴会和神刀门还有海棠家那些女人接二连三找上他的时候我有多紧张啊,又怕他们下重手把他弄死了,又怕他扛不住什么都告诉他们了,我一路提心吊胆真是吃尽苦头了!”
他夸张地耸着肩膀,放肆地张扬着胜利者的骄傲。
衣礼摇摇头,不再说什么。
云泥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笑得开心的男人,眼泪从眼眶中直直地坠落,明明类似的话已经在那场大梦中听过无数次,为什么此刻听来仍觉锥心刺骨。
“何必要哭,刚才不是你自己说,你我之间有何感情吗?”周伐故作惊讶地说道:“我和你一路都在一起,你不是很喜欢和陌生男人勾勾搭搭笑脸盈盈吗,和车桐是这样,吃了这么大个教训之后还和孔澄勾搭,对了,还记得明翰当时看你的眼神吗,他对男人没兴趣都看得眼睛发直,你很得意吧……”他停下话语,又说:“算了,我也不在意那些,我只要灭尽刀。”
云泥反而没有再流眼泪,“你终于……要问那把刀了……”
“我问什么,”周伐甩甩手:“我都知道,那把刀不是实体,所以无论别人怎样逼你,你也变不出来,而且你亲口说过,你就是。”
云泥望着他,“我……没有……”
“你当然不记得,那时你被孔澄下了药,我说你怎么那么缺男人,平时假正经,结果孔澄随便给你下点药就缠过去,我见到你的时候你都被他动过了,虽然你当时是把他当成我,”周伐不满地说:“你亲口说的,你就是灭尽刀。”
破碎的记忆慢慢拼接在一起,云泥忽然什么都想起来了。
是了,当时朦胧中见到的人,问自己刀在哪里,其实早在那场棠梦之前,他就清楚地表明了,他要的是灭尽刀。
“如果灭尽刀是实体,就算它只有一根针大小,我摸你那么多次早就找到了,你说它在你身体里,我就想,那大概是可以召唤出的东西,”周伐停了一下,“是内力,还是真气?”
云泥一动不动地望着他,周伐没有等他回答,他继续说道:“你武功差的可以,所以那大概是真气吧,所以衣礼就先用软经散麻痹你,就算现在我说我就是七杀的主人,你灭尽刀用不出来又能把我怎样?”
云泥突然笑了。
真是恶劣的人啊,非要在他心口插满刀才满意吗。
“我们一直在一起,碰到好几次命悬一线,你都不肯用出来,”周伐又拍了拍云泥的头:“想必那把刀用出来必定有非常严格的限制,我反复回想了那几次的详细情形,包括机梁用他的新武器对付你那次,我猜并不是有严格的条件,而是有严格限制的使用次数吧,你休想再欺骗我了。”
云泥抬起眼睛,他轻轻地说道:“到底是谁……在欺骗谁……”
“我对灭尽刀的了解还不止这些,为什么花习扎瞎你眼睛的时候你都不肯用,为什么在那艘船上你会主动和我做媾和之事,为什么你会对我说对不起,”周伐停顿了一下,“因为灭尽刀一出,身边的人不能幸免于难吧,对吗?”
云泥挣扎着想站起来:“我为了你……你竟然……”
周伐伸出手掌,将他重新摁回石桌上,“你男人话还没说完,你就不能插嘴。”
衣礼清了一下嗓子:“周伐,别欺人太甚。”
周伐反而笑了,“谁欺人太甚,对花习那一次,你已经打算牺牲掉我了,你无情无义在先,就不要怪我绝情绝义在后!”
云泥被他压得抬不起头,他拼命地叫着含糊不清的话语。
周伐听不清他说的是什么,他只是拼命地发出喉咙里的愤怒,仿佛不这样,他就会彻底地疯过去。
但周伐仍然冷冷地说道:“在进来之前,我和衣礼已经商量好了,虽然他假意和你联手可以让你对我掉以轻心,但是你心机太重我不想冒险,所以我特地叫小宛和净儿和我们一起,那两个女子一个伺候过你一个爱慕于你,我倒看看你是否禽兽不如到连这样的女子也要伤害,还好你尚有一点人心。”
衣礼又道:“周伐,你别再胡言乱语刺激他了!”
“就算我估计错误,”周伐指着庭院外的两个女子,距离有些远,她们不会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仍能清楚地看见她们青蓝色的少女服饰,周伐接着说道:“如果你现在还能用灭尽刀就用啊,如果不怕连她们一起杀了的话。”
云泥竭力挣扎着,他反抗不了周伐的桎梏,也发不出他心中的愤懑,他徒劳地嘶吼着,终于昏了过去。
☆、50 医者5
依园是座规模不小的园林,站在最高处的攀月楼上可以看清整个园子的亭台楼阁和水榭假山。
自从那个漫长的棠梦之后,云泥再也不做梦了,他睡的时间很长,却空空荡荡地飘忽,无梦无盼无思无想。
醒的时候就从窗台望着依园,攀月楼的顶楼是他的住所,春日的依园很美,不过再美的景色也有看厌的一天。
“你将要看一生一世。”周伐站在他的身后说道。
云泥没有回答他,高处的风吹着他的衣袖,他需要扶着周伐才能站着,事实上相当于周伐一直在搂着他,承担着他的重量。
因为害怕灭尽刀的威力,每天他的食物和水中都会混杂软经散,这种药物会让他浑身无力内力尽失,也让他精神疲倦日渐消瘦,他看了一会就又觉得困乏,周伐看出他的疲倦,主动将他抱到怀里,“我说抱你你不干,非要自己站着,最后还不是我来抱,怎么这么别扭呢,娘子。”
云泥并不回答,他闭上眼睛,靠在他的怀中。
周伐抱着他回房,放在铺了白虎皮的贵妃榻上,“才起来多久,又要我陪你睡觉。”
云泥穿着红色的丝衣,正红的颜色艳丽地好比新嫁娘的喜服,没用腰封,只松松地系着一个结,周伐很容易地就将手探了进去,“我就说红色最衬你,你皮肤太白了,穿红色正好映得有些血色,我不喜欢一味的白。”
他的手抚摸着少年细腻的肌肤,钝钝的指甲抠着少年胸前娇嫩的茱萸,虽然精神萎靡,身体的反应却很实际。
周伐低头吻着少年的唇,将他的长发拨到脑后垂下,漆黑的长发铺到白虎皮上,流淌如一匹华丽的锦缎。
云泥不会反抗他的,他的精神似乎在他们最后一次对话中崩溃了,事后他昏迷了一天一夜,衣礼的医术唤醒了他的神智,却再也唤不回他眼中的光彩。
周伐并不介意一个玩物需要什么样的光彩,从小到大他拥有很多很多东西,并且他很聪明,学东西很快,无论是古琴还是武功,所以他不喜欢漂亮的东西,不喜欢可爱的东西,不喜欢聪明的东西,他只喜欢他在意的东西。
周伐知道自己算美男子,所以他偏偏不喜欢用真面目示人,开始要衣礼做最丑的面具给他,喜欢在人们鄙弃嫌恶的眼神摘下面具看他们吃惊不已的表情,哈哈简直像喂他们吃了苍蝇一样,后来玩腻了又要衣礼做最美的面具给他,做了段时间的浪荡子,哄到一个美丽的小少年为他天天梳妆打扮做女子,不过后来这个少年太呆了,死心塌地的,他就不在意了。
他觉得武林风平浪静很没意思,就建了一个叫七杀的组织,找些武林高手来玩,一本正经地收钱,银票拿来练毛笔字,银锭拿来刻字打马吊,珠宝玉器篆刻成骰子丢着玩走田字的游戏,他自己宁愿去跑堂,嬉皮笑脸点头哈腰,一个月赚一两辛苦银子被人骂穷鬼。
后来他发现了一个更好玩的游戏,他得到消息,原来江湖上的神器——灭尽刀在那个地方啊,快找来玩!
到现在,灭尽刀就在他的怀里,失魂落魄地像个玉雕的娃娃。
不过他还是很在意。
周伐褪下云泥的衣物,他慢吞吞地去吻他玉色的颈项。
云泥给了他一点反应,他轻轻地呻吟了一声。
“娘子,你很想要吧。”周伐笑着说道,手指探入少年的密穴之中。
其实他懂怎样让对方在情爱之事中更愉悦,不过如果对方对他只是利用的情绪时,他自然也会恶意地要对方疼痛受罪。
他现在肯稍微温柔一点了,因为现在对方对他的情绪是空白的。
不过他对顾忌别人感受这种事太不擅长了,因此他草草扩张了几下,就硬捅进去开始抽插。
云泥靠在贵妃椅上被他插得身体耸动,他的表情稀缺,任人宰割的样子像一座真正的玉雕。
周伐搂着他做的热情似火,不停地吻他的身体,对于对方丝毫不给鼓励的反应不以为意,反正还有几十年的时间。
又或者,明天就会厌弃他。
周伐射出来之后好心地帮云泥擦干净,给他盖上一层狐裘的软巾,整理好衣服走出房外。
净儿正在外间擦着窗棂,一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忙擦拭掉脸上的泪。
周伐走过去,“嘿,你哭什么?”
“没……”净儿匆匆行了一礼,“周公子。”
“舍不得你心爱的男人?”周伐拍着少女的头:“他这样不是很好,你也能天天陪在他身边,要不我让你做他的侍妾?”
净儿一惊,连忙跪下:“奴婢不敢妄想。”
“算你还知道本分。”周伐撇撇嘴:“他现在糊里糊涂的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他知道自己这样,也不会想耽误你,他是个好人,很怕伤及无辜呢。”
净儿垂首道:“周公子既然知道,就恳请放过云公子吧……”
“他这个样子,我现在放了他不是让他流落街头吗,”周伐摊手:“我是在履行一个男人的行为,我要对他负一辈子责任,不懂不要乱说!”
净儿不敢再说话,只默默地流泪。
“够了。”周伐有些烦了,“好好照顾他吧,他一天总有一时半刻是清醒的。”
除了周伐,衣礼也会看他,云泥靠在榻上,眼睛半睁半闭,衣礼不知道他是否在听自己的话。
“你脸色很差,”衣礼喝着净儿泡来的茶,“不过软经散只会让人精神疲惫,意识是清醒的,你这样不和周公子说话,是怄气么?”
云泥还是不说话。
衣礼又喝了口茶,“何苦折磨自己,你给他一个好脸色,说不定他一高兴,也对你好些。”
云泥闭上眼睛,像是彻底厌烦了他的说辞。
净儿好心说道:“先生,云公子心里难过,能不能让他出去散散心……”
衣礼表情一冷,“他这辈子都不能出这个楼,其他的,无需你多言。”
净儿鼓起勇气:“云公子这样太可怜了……”
衣礼不再理会她,又说了几句话,离开了。
净儿慢慢走到云泥身边,跪地捧起茶,“公子总是这样不言不语,净儿很担心。”
云泥垂着眼睛,看也不看她一眼。
净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默默地收回手,准备起身。
云泥却突然发力,他抓住托盘上的茶盏,用力朝少女头上砸去。
净儿应声倒下,瓷器的碎片和碧绿的茶水散落一地,少女捂住额头,有血渗出指缝。
“我不需要你同情。”云泥声音干涩地说道,他躺回榻上,像因为刚才的动作而脱力。
净儿坐起身,她捂住脸跑出房间。
衣礼为净儿做了伤势处理,云泥砸得并不重,但伤的位置在眉骨,为了少女不留下疤痕,不得不将整只右眼包裹起来。
“他心情烦躁,你不要计较。”衣礼反而劝道:“好在伤得不重。”
净儿抽泣着:“云公子以前不是这个样子。”
衣礼叹了口气,“人总会变的,如果处在他位置上的人是你,早就疯了。”
周伐得知此事后拿来取笑云泥,“你打女人呀,哦,我想起来了,兰姗也是你杀的,也是个女人。”
云泥空洞的眼神怔怔地望着楼下的依园,周伐看见他一黑一灰的眼眸毫无神采。
他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你这样算什么?”
云泥的视线越过他的手,像他的手是透明的。
“你对我就这么目中无人?”周伐从背后搂着云泥的腰,“你总是这样呆呆的,我该怎么用灭尽刀呢,我还打算去一统武林或者去江湖翻江倒海呢。”
云泥一动不动,周伐只好摇头:“其实软经散停了也行,反正我一直把净儿放在你身边你也不敢用灭尽刀,不过我不想冒险,万一你心情不好随手就把她也杀了呢。”
时间长了,云泥不理他,他也懒得再逗他。
他开始很少去看他,攀月楼下有很多人配长刀的死士杀手,论武功云泥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周伐确定他逃不了,因为云泥只要出现了楼门口,不用等走出去,就会有烟火为弹通知他知道,他不用担心他逃掉。
“这个世上美人多得是,他给我脸色看我难道不会找别人吗,”周伐跑来找衣礼诉苦,“我哄他开心,讲很多好玩的事,他都不理睬我,有意思没意思。”
衣礼看他一眼,“不是你把人家弄成这样的?软经散不会让他精神崩溃,他是被你刺激的。”
周伐摇头道:“我那次说的都是实情啊。”
衣礼擦拭着手中的玉箫:“随你吧。”显然没有继续话题的兴趣。
周伐却非要说这个,“明明是他先不对我用真心,只把我当黄瓜用,又老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还准备杀我,结果反过来搞得我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