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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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游-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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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直接的受害者,就是名为他的结拜兄弟,实际上一直被赵县令当孩子管的程跃。
  当然,尽管平日里也没什么事情,尽管现在因为昨夜酗酒造成现在头重脚轻,尽管时不时都被赵县令骗去相亲,咱们老实敦厚的程大捕头还是每日照样兢兢业业地前去县衙报到。
  程捕头住的地方离县衙并不远,隔两条街就是,他原本是同赵县令住在县衙旁边的宅邸里,后来因为一些事情,不顾赵县令的反对坚决搬了出来。
  后来赵逊曾经找过程跃,说他并不介意程跃和他们一起住,程跃告诉他,他搬出来不是因为这些事情,而是时候到了,才搬出来的。就算是嫡亲的两兄弟,当一方成家,另一个看着人家和和乐乐,自己孤家寡人,自然会触景伤情,想着离开。
  程跃知道赵逊和赵县令在一起时,心情不能说不复杂。
  不仅因为他们都同是男子,还因为对于曾经救过他的赵大人,他对程跃而言不仅是有救命之恩这么简单,同样把他当成了亲人,看他走向一条世俗无法认同的道路,他怎能不担忧。
  知道赵逊出身离奇,是从小被丢弃,于荒郊由野狼抚养长大后,他才渐渐明白他的行事作风会如此离经背道的原因,只是,赵逊因为出身可以视世俗于无物,那从小遍读四书五经,在孔孟之道的熏陶下成长的赵县令又如何能接受?
  尽管程跃万分不解,但见他们两人相濡以沫的真挚感情后,也不忍再出声打扰,退到一处,为他们祈祷祝福。
  程跃不知道该怎么问赵县令能够接受一位男性情人的原因,却没料到,不久的将来,他会亲耳听到赵县令真正的想法。
  话题转回来,这日的程捕头顶着一颗胀裂疼痛的脑袋才走到衙门门口,就听到有人轻唤道:「程捕头。」
  他停下脚步,用尽量不会牵扯过大的速度慢慢扭头去看,愣了。
  站在他眼前的,正是昨天才见过一面的宁景年。
  华衣华冠,天庭饱满,眼若星辰,嘴唇隐笑,玉树挺拔,完完全全一副风流倜傥,气宇轩昂的公子模样。
  程跃愣了,久久才回过神,迟疑地问:「你叫我?」
  眼前的俊俏公子不禁一笑:「难道县衙里还有另一个程捕头吗?」
  是没有,但他奇怪的是,他找他干嘛?
  程捕头没有说话,只是用困惑的目光看着眼前这笑得如沐清风的人。
  宁景年双手抱拳,稍稍作了个揖,便道:「敢问程捕头今日可有要事?」
  要事?县里一片太平,有没有事情干都很难说,平日里程大捕头也就是巡巡街,被小姑大婶拉去相亲说媒,或是被叫去干些鸡毛蒜皮的琐事。
  但程跃不笨,尽管宁景年笑起来那叫一个赏心悦目,勾人心弦,但以他当捕头的多年经验,还嗅到了棉里藏针的味道。
  于是他被酒精熏得迟钝了几分的脑袋比往常慢了几拍,才想好糊弄过去的折子,他平静地道:お稥「我身任县衙捕头,办的都官事,你一介平民百姓,问这些是要作甚?」
  语气不慢不紧,但细听之下,低沉浑厚的声音之下,还带着警告意味。
  虽然相处久了,大家都知道程捕头是很好说话,态度也和善的一个人,但千万不要忘了他办案时的另一面,据闻,曾经逼问一个杀人劫财的疑犯证词时,对方死活不招,怒极之下,他剑眉倒竖,威严大喝一声,直让这疑犯吓得尿湿了裤子。
  不仅如此,遇上难缠的对手,他的手段更是一个比一个狠厉,完完全全就像变了一个人,让人直呼不可思议。
  现在程捕头露出的另一面,实实在在让宁景年惊诧万分,但很快又恢复原来的表情。
  在宁景年看来,他和妻子不仅人长得像,自己亲眼所见,又经过打听,觉得性子也同样十分相像,便不由把他和杜薇当成一个人,现在见他用这种官威十足的态度说出凌厉的话来,才会如此震惊,但随后又想到,他毕竟不是妻子,也便释然了。
  于是宁景年赶紧又作了个揖,这次礼施得深了些许,语气带着些退让。
  「小人不是这个意思,小人的意思是,程捕头什么时候能抽出空来?」
  就算程跃只是个小小的县衙捕头,但不管如何,他总还算是个官,宁景年再如何家大业大,也就是个平头百姓,在有官职的人面前,总是低了那么一阶。宁景年再如何傲骨,在生意场上,遇上当官的也是需要低头哈腰的,只不过,遇上需要应酬的时候,他都尽量会指派别人去做罢了。
  这次宁景年前来,毕竟是有求于人,所以姿态才会尽量放低,只不过,他做这些事情,并没有折损他丝毫的风流气度,反而让他显得彬彬有礼。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程跃心底防着宁景年,一再告诫自己最好离他远点,以免被他看出什么,但见他如此恭谦以礼,程跃也总不能甩出一句,你滚吧。
  脑袋还在丝丝抽疼,程跃很想现在就转身离开,但还是尽管和声道:「你到底有何事?若是遇上什么麻烦,可以直接报官。」
  「不,在下只是想找程捕头。」
  程跃闻言,只觉得眉端不由得抽动了几下。
  「我们昨日也就见过一次,我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我想不出来你找我是为何事。」
  「小人真是糊涂了,居然忘了先自我介绍。」宁景年歉然一笑,才道:「在下姓宁,名景年,家住安阳。程捕头昨天把我跑丢的小儿找了回来,我们还没来得及道谢,今日特设酒宴,想请程捕头赏脸去一趟,以兹感谢。」
  「不必了,举手之劳而已,孩子没事便好。」
  「程捕头不赏脸,是觉得区区小人,不配与您往来吗?」
  程跃一噎,被堵得半天找不到话。
  「我没这个意思。」
  「那恳请程捕头午时一刻前去福临酒馆,小人定当薄宴相备。」
  「午时?」这么赶?程跃不禁蹙起眉。
  宁景年一眼看出他的犹豫:「是不是有事要办,那晚间可否?」
  「啊?」
  「若是今日实在不行,便改作明日,若明日还不行,就后天,总之,小人会一直等程捕头抽得出时间前来为止。」
  程跃再次哑口无言,一开始的确想以太忙为借口推掉的想法烟消云散。
  九年过去,景年这不达目地绝不罢休的毛病真是越来越严重了。
  见程跃不说话,宁景年笑着又道:「不知程捕头何时有空?」
  觉得他的笑太刺眼,程跃不由头疼地按了按额头,没有思虑太久,这次他很干脆地回道:「午时一刻,福临酒馆吗?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去的。」
  「多谢程捕头赏脸,小人一定会设宴等您前来,届时,不见不散。」
  「多有打扰,小人先告辞。」说罢,退后一步,笑着离开。
  程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再一次无力地觉得,这人真是自己的克星,他拿他完全没办法!
  转身离去的宁景年,背对人后,笑容渐渐敛下,恢复人前的冷淡。
  他按捺不了自己的念头,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明明知道他不是薇儿,却仍想同他亲近。
  是啊,明明不是,明明只是脸长得相像罢了,仅是如此,他宁景年就乱了方寸。
  宁景年走了,程跃拧着眉走进县衙,凡是在衙门里当差任职的基本上都和这个为人正直的程捕头谈得来,见他满腹心事的模样,纷纷上来询问原因,程跃全以昨晚不小心喝太多给挡了回去。
  「喝太多?平常你不都是尽量不喝酒的吗?」
  当然,别人容易糊过去,咱们明察秋毫的赵县令可不吃这一套,坐在公堂之上,只横过来一眼,程跃肚子里有几根肠子他都能知道。
  虽然这段日子几乎无事可干,但赵县令还是一副恪尽职守的样子拿过一边的公文,装模作样地看起来。
  「刚才,有人看见你和一个长相不俗的公子在门口聊天来着,什么时候你认识了这号人物,我怎么不知道?」
  程跃没有立刻回答,视线在大堂上环顾一周,赵县令冷笑:「别找了,赵逊出去办事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办事?」程跃颇感意外:「是不是有什么案子要办?」
  看完一则公文,赵县令又慢悠悠地拿过另一则公文:「案子,我都多久没碰到了?再这样闲下去,我都能发霉了。」
  那赵逊跑出去是干嘛?
  正疑惑不解,一直在旁边拟写什么的宋师爷在这时抬头为他解了惑:「赵大人想吃张阳村里的秘制熏肉,赵捕头一大早就跑去给他买了,一去一回差不多要半天。」
  程跃直接无言。
  看向赵大人,他一脸正经,看向宋师爷,早习以为常。
  苍天啊,堂堂江府衙门,堂堂名扬天下的行动如风,警戒如狼的赵逊大捕头,居然因为没有公事可干,彻底沦为一家庭夫男,一大清早因为赵大县令想吃熏肉了就跑去买!
  程跃不禁觉得前途堪忧。
  赵逊捕头大半天不在,这下他就成了被猎人逮住的兔子,是红烧还是煲汤,不就是一句您请随意吗?
  果然,只见赵县令朝他勾唇冷笑,放下公文,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威严十足地指着台下傻站的人,喝道:「堂下程捕头、程跃,你给本官如实招来,昨夜你为何饮酒,饮下多少,今日在门外叫住你的又是谁,都说了什么?最后,今日,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衙门里,如若胆敢离开,哼哼,大刑伺候!」
  程跃的嘴角不禁抽搐,他问道:「大人,为什么让我待在县衙里?」
  赵县令没有胡须,却故意做出捋须的动作,装出一副老奸巨猾的样子先冷笑数声,方道:「若你对昨日的李芸姑娘不是很中意的话,今日本官请了陈家的小女儿来作客,你嘛,就代本官招待人家。」
  「我想起还有件事要办,先告辞。」
  丢下这句话,程跃转身就走。当然,赵县令会让他就这么离开才有鬼。
  「来人,把门关上,堵住所有出口,谁敢让程捕头跑了,今夜不准回家,全给我去巡街!」
  赵大人一声令下,衙役捕快们个个如狼似虎,不仅飞快地把门口关上堵严,还用兴致勃勃的目光瞅着程跃不放,大有摆好姿势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程跃无语,还是只觉得头疼,头疼欲裂。
  约好的是午时一刻,但宁景年一直等到午时过了,程跃还没出现,他虽不是十分气恼,却对程跃的不守时感到些许不快,心中又不由一番比较,觉得这人和自己的妻子果然是不同的。
  等了将近两个时辰,桌上丰盛的菜肴上了又撤,热过又上,仍是不见人。
  宁景年脸上的表情更淡,唤来手下,去打听看看程大捕头今日还会不会来,内心对于程捕头的各种美名不由一一鄙视推翻。
  可手下才跑出包厢,正要下楼时,脚步却突然停下,快步奔回宁景年身边,低声道:「主子,人到了。」
  话音一落,就见程跃走上楼梯,眼睛一转,他就看到了正对着入口坐着的宁景年。
  宁景年朝手下示意,在程跃走进来后,这名手下退出屋外,并把大门轻声掩上。
  宁景年站起来拱手相迎:「程捕头真是贵人事多,让在下好等呀!」
  程跃假装听不出来他话中的讽刺,也有礼地拱手道:「抱歉,出门前让一些琐事绊住了,劳宁公子久候。」
  「哪里哪里,您是官爷,怎能和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一样整日无所事事呢!请坐。」
  想到正因为是县令大人太无所事事,才把他扣下来以种种名义强制着去相亲,程跃不禁暗地里苦笑一声。
  要不是他告诉赵县令已经和人约好了,恐怕他今日还真连县衙的大门都迈不出来。
  不管程跃如何解释,赵县令都认定他昨夜失常饮酒,还饮酒过度是因为孤单苦恼,宁景年到底是谁反而被赵县令忽略了,只是抓紧逼问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姑娘,被逼得急了,程跃不由得说出,他喜欢的是性格有些霸道,但不管做什么都是为他着想,再生气,只要他能主动说句好话,都会转怒为喜,反过来哄他的这么一个人。
  没曾想赵县令听完,幽幽盯着他半晌后,突然道:「原来一直藏在你心里的那个人是这样的呀。」
  着实让程跃一惊,但很快又想到,赵县令何许人也,能瞒得过他的事情少之又少。
  「人呀,不能总活在过去,既然这一条路不通,那你应该掉个方向,好好的继续走下去。」
  放他出来前,赵县令的一句话让他一路苦思。
  他何尝不知道,只是,他的心已经放在别人身上,如今想收都收不回来,又如何去和另一个人相处相知。


第十四章

  「程捕头!」
  「啊?」
  宁景年突然大声叫他,程跃赶紧回神看过去。宁景年却一脸深沉,放在桌沿的双手不由抓紧,若有若无地一笑,道:「怎么程捕头才坐下来,就一副神游在外的模样了?」
  程跃哂然一笑:「抱歉,我这人就这毛病,说着说着就会失神了。」
  宁景年深深看他一眼,道:「我内人,也有这种毛病,和她说话,常常是说着说着,就会开始发呆。」
  心底不由一凛,程跃只觉得糟,千防万防,怕的就是不小心露出马脚,没想到自己才上来就差点露了底。
  于是故意道:「原来你夫人也会这般呀,昨日见过她一面,生得一副好相貌,果然和宁公子般配,可谓是天造地设……」
  「不是她。」他话还没说完,宁景年就打断了:「是我的正室,杜薇。」
  已经许久未再听闻的名声再次出现,任是程跃,也觉得胸口一窒。而宁景年似乎不打算说下去,笑脸盈盈地指着桌上的菜肴,说道:「菜都凉了,我让人撤了换新的来。」
  「不了,没关系,能吃便好。」程跃赶紧拦。
  一是不想浪费食物,二是怕一撤一换估计花的时间更长,他本来的打算只是坐坐就走的。
  「只是凉菜冷饭,怕怠慢了程捕头。」
  「没关系,我从小苦日子过惯了,有得吃就不错了,这些算什么。」
  程跃不以为然,却没料到宁景年突然说道,薇儿也说过这话。
  而且说过很多次,不仅在吃的方面,比如给她换新衣服时,比如宁景年给她准备首饰时,又比如宁景年怕她冷,对此担忧不已时。
  程跃再次懊恼自己,怎么越是小心去防,就越是出问题呢?
  大的毛病还好说,可是这些小习惯方面,真不是说改就能改的,宁景年的眼睛经过从商多年的磨练,早就练成火眼金睛,什么小问题一眼都能看出来。
  就像程跃现在坐在椅子,从来都是挂在腰间的长剑顶住椅背,让他的坐姿显得分外拘束,可是程跃就是忍着,宁景年只稍转念一想,就猜到他估计是不愿久坐,才会如此。
  宁景年料中了,程跃坐下不解剑,就是因为方便立刻离开。
  「程捕头坐下怎么不把佩剑放下来呢?」
  「这……」
  「解下来吧,这样坐着,肯定不舒服。」
  程跃犹豫再三,看到宁景年保持不变的完美笑容,最后无奈解下挂在腰间的佩剑。
  他可没忘记景年不达目的就会不择手段的坏毛病,若他不照办,恐怕事情不会终了。
  解下来的佩剑被程跃放在桌子空余的一侧,达到目的,宁景年嘴角满意地勾了勾。
  「好了,都这个时辰了,程捕头怕是饿坏了,吃东西吧,只是一些家常菜,希望程捕头不要介意。」
  宁景年一边说,一边给他倒酒,看着晶莹的酒液,程跃还发胀的脑袋不由抽疼。
  好在宁景年虽然给他倒了酒,却不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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