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仍是痛心疾首。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你知不知道他是门主什麽人?你竟然……”凌朱後面的话说不下去了。
“我知道。”凌青应了一声,突然抬起头来:“可是他已经离开了,不是门主什麽人了。现在他行踪不明,我要去找他。大哥,你放了我,你让我去找他……”
“啪!”
清脆的一声巴掌,击在凌青颊上。凌朱气得发颤:“你还不知悔改!”
凌青捂著脸颊,没敢说话。
“你以为他离开门主,你便有机可乘?你以为门主放了他,就是真的不在乎他?不说这人海茫茫,你到何处去找他,就是找到了又怎样?你以为他会喜欢你吗?”
凌青低著头,过了半晌,轻轻地道:“他不会喜欢我,我知道。”
那个人的眼里,心里,只有门主一个人,这些,他们兄弟二人都非常清楚。
“那你为何还要这麽做?”
凌青看著自己的胞兄,茫然而困惑地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想找到他,我想陪在他身边,哪怕他眼中没有我,哪怕只是给他做仆役,怎麽样都没关系……总之,总之我不想放他一个人……大哥,你说,是不是我前世欠了他的?”
凌朱看著他这个样子,一阵无言。
二人沈默半晌,静寂的林子里只有风,吹动树叶的声音,还有,动物的夜啸声。
“大哥?”凌青试探地唤了一声。
“……你走吧。”凌朱长长的叹了口气,解开他的穴道。
凌青站起身来,突然有些犹豫:“大哥,我走了,你怎麽向门主交代?”
“这你不要管了。我们凌家世代都是北堂王的暗影,少了一个你,还有其他人在呢。”
“……大哥,我、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门主!我……”
“不要再说了!你再不走,我就要改变主意了!”
凌青一惊,连忙道:“那我走了。”
凌朱看著他的身影飞快地消失在丛林中,待一切都平静後,他回过身去,突然对著密林深幽之处跪下。
“属下参见门主。”
一道白色的身影慢慢走出,落地无声,形同鬼魅。
“起来吧。你做的很好,以後和他定时保持联系。”
“是。”凌朱早已恢复面无表情,可是此时,却禁不住有些动容。
“门主,凌青他、他对言将军只是一时痴迷,待过些时日,自会醒悟……”
北堂傲微微一笑,打断他:“你不用为他说话,本座不会在意。”
正是他这种痴迷,才一定诚心地去找那个人,并好好保护他──虽然那个人也许并不需要别人保护。
“也许,他不要醒悟比较好……”北堂傲抬头,透过层层树阴,看见几颗一闪一闪的璀璨星辰闪耀著。言非离就如这些星星当中的一颗,默默守护了自己这麽多年,自己也希望,在他身边也有这样一个人,可以永远忠诚的保护他。
──接下来,要有许多事开始忙了。非离,我不得不暂时把你放一边。但是我会派一个人,在我找到你之前,陪在你身边……
断情结(下~生子~)十世
(67)
开春的草原,春意盎然,嫩绿的草坪上开满了细小琐碎的花朵,无边无际的撒落满地,带著浅浅的清香,跃过低地平原,翻过丘陵山包,一直铺沿至天边,与碧蓝的天空连成一体。
这里是明国首都,遥京的京郊。
大草原上数百匹骏马呼啸著奔驰而过,尘烟起处,风驰电掣一般,惊天动地,气势如虹。马蹄嗡鸣,连草地都在微微颤动。马群後面,几个牧民挥舞著马鞭追逐著它们。
这数百匹马同属於一家马场。这家马场本来不大不小,饲养数量也只有十来匹,本是专门为京城的一些马户提供马匹的。但是这两年来,明国新君登基,大肆出击,先後歼灭了周边个个小国,逐渐统一西北草原和南部边疆,对战马的需求大大增加。於是借著这唾手可得的商机,原本小小的马场也一下子扩大了经营,成为专门向京畿的禁卫军和北堂王的玄武大军提供战马的马场之一。
一个黄色衣衫的小女孩,十三四岁年纪,却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远远地从山坡那边奔出。
“潘叔叔!潘叔叔……”她稚嫩的清亮的声音被马蹄的嗡鸣掩盖,但是远处的几个牧人还是看见了她这一抹亮色。其中跑在马群最前面领马的那人,挥手招呼了一下,离开马群奔了过来。
“雅儿。”那人来到女孩面前,微微一笑,问道:“今日怎麽没去学堂?这麽早就回来了?”
“潘叔叔。”女孩瞪著晶亮的眼睛,兴冲冲地道:“今天北堂王和郁将军班师回朝,学堂都放了假,待会儿我们都要到城门那里去看他。”
“是麽。这麽快?”那人一愣。
“是呀。北堂王好厉害。上次灭了荪国和鹰国只用了半年,这次灭了南乌,却只用了两个月。皇上大喜,颁旨说北堂王回朝後要大庆一个月。我们学堂都不用去了呢!”
“一个月不用去学堂,你就这麽高兴?”那人假意板起脸来。
女孩吐吐舌头,虚道:“这是皇上下的旨,又不是人家故意逃课。”
“好了,知道了。”那人松了脸,笑著伸出手,拍了拍她俏丽的小脑袋。
“潘叔叔最好了。”女孩抓著他的手撒娇。她的年纪其实还小,只有十一岁,但北方女子发育较快,看上去到像个小大人了。
“雅儿来找我什麽事?”
“对了。”女孩这才想起正事。“我爹找您过去呢。”
“好,一起去吧。”那人领著女孩,缓辔而行。
来到一宅大院,二人跳下马,刘雅蹦蹦跳跳地跑了进去,一个脸上大疤的大汉正好出来,看见她斥道:“丫头,让你去找叔叔,这麽半天才回来,刚才去哪玩了?”
“爹,我没去玩儿,叔叔在放牧,我翻过山才找到的。”
“阿七,你别骂她。今日我们是走的远了。”
大汉对女儿道:“回去好好收拾收拾,你娘正在做饭呢,去帮帮忙。”
“好。”刘雅乖巧地应了一声,跑进屋里。
“小言,你跟我来。”这个脸上疤痕的大汉不是别人,正是言非离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刘七。
“阿七,在外面不要这麽叫我,我现在叫潘离。”
“啊!对!一时忘了。”刘七拍了脑袋,说得心不在焉。
言非离摇摇头,知道他不怎麽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也不太在意。反正这麽久了,一直也不见有人来寻他,想必那人……已经把自己忘了吧。
二人走进账房,刘七关上门,坐到言非离对面,说道:“小言,北堂王今日就要班师回朝了。”
“嗯。我知道。”
“今天早上,北堂王府突然来了人,说要给北堂王的爱马配一匹好的牝马,让我们这里准备一下,挑三匹最好的,下午就给北堂王府上送去。”
“这样啊……”言非离心里算算,云墨也有七八岁了,早该是做父亲的年纪,亏得北堂傲忍了这麽久,一直未曾给它配过。
“不过时间好像有点急。要挑出最好的牝马,总得准备准备啊。”
“是。我也是这麽跟王府来的人说的,可是他们说是小世子急著要,一刻也等不了,王妃这才下令赶紧来挑,说要这两天就给配上。”
言非离心中突地一跳。不知道他们说的小世子,是谁……
刘七喝了口水,又道:“好像不只是让我们马场准备了牝马,还有福来、千里等几个马场,大家都选送三匹送去,最後由王府里的人挑,挑好了的才留下。前两年千里马场把我们打压的几乎撑不下去,要不是小言你及时来了,我们哪还有这麽风光。所以这次……”
刘七後面的话,言非离漫不经心地听著,心里却一直翻腾著刚才听到的消息。来了这麽久,他一直隐忍著自己不要去打探,反正那个人名闻天下,关於他的一举一动,总是时时会传进他的耳里。但是关於另外那一个小的,今日却是第一次听到。虽然毫无内容可言,也不知指的是谁,但却无法不挑动他的心弦……
(68)
中午,言非离和刘七连午饭也未来得及吃,便去马场挑选精良的牝马。
言非离想起墨雪,那样一匹与主人一样骄傲的马啊!什麽样的牝马才能入得它的眼呢?
在马场耗费了半天工夫,刘七选中了三匹,著人下午给王府送去。
不过言非离却不觉得这几匹马能行。也许它们还入得了人的眼,但那匹通人性的墨雪,恐怕是不会满意的。
傍晚,和几个孩子一起去城里的刘雅回来,在饭桌上叽叽喳喳地说著郁将军骑在大马上怎样怎样的威风,又遗憾地说北堂王这次没有骑马,而是坐著皇撵,没有露脸。
“为何没有骑马?”言非离问道。
刘雅一边吃饭一边说:“听说北堂王在战场上受了伤,皇上亲自赐了御撵,让他不用下轿,直接入宫。”又晃晃头,道:“郁将军也很威风,不过没有北堂王好看。北堂王真是我看过的最好看的人了。上次他从鹰国回来,骑在那匹黑马上,多威风,多漂亮啊!陈家的姐姐都看呆了,还说就算去王府里给王爷当丫头都愿意呢。”
“丫头,别胡说!”刘大嫂在旁训她。“女孩子家的,别说这些荒唐话。”
刘雅皱皱鼻子,低下头扒饭。
刘七看了言非离一眼,见他神色阴郁,若有所思,不由暗暗皱眉。
两年前,言非离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一袭青衫,淡雅而笑。
多年岁月,好似就被这一笑,一扫而空。
刘七走上去,紧紧抱住他。
“好兄弟!”
言非离回抱他,二人分开,重重一拳,击在彼此身上,相视大笑。
二人之间,什麽话都不必说。
此後,言非离留了下来,帮他经营马场,化名潘离。
刘七最後一次听到他的消息时,他已是四天门北门中的第一武将,明国北堂王的心腹。但此刻孑然一身,化名而至,必是发生了什麽事。但是刘七什麽也没问。因为他相信言非离,正如言非离相信他。
“如果有一天在江湖上混不下去了,千万记得来找我啊!”
这句话,他一直记得。这麽多年来,有时,他期待著言非离会像这样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与他共叙兄弟情谊;有时却又盼望他永远不要出现的好,过好他自己的日子。
终於那一天,言非离出现了,却并不是为人所迫,也不似惹来什麽麻烦,到好像闲云野鹤,淡出江湖一般。
刘七也许学识不如他,武功不如他,人缘不如他,也许处处都不如他,但却最是了解他。言非离决不是那种会给旁人带来麻烦的人,因为他只会把麻烦留给自己。
有些事情,他没有放开。有些事情,在他心里沈积,已坚如磐石,逾重如山!
“小言。”用过晚膳,刘七叫住他。“我们去马场看看。”
“好。”
言非离随他纵马奔驰在草原上,风声呼啸著从耳旁掠过。
在一处山坡上,二人停下马来,望著西边红暗暗的太阳,带走最後一抹夕阳。
“小言,你有心事?”
言非离没有说话,只是一味望著远方。
刘七说道:“刚才丫头说北堂王受了伤,你担心?”
“不是。怎麽会。”言非离答得有些快。
刘七叹了口气,说道:“小言,你何必骗我。你这个人极重情谊。当年潘头领收你为徒,传你武功,你便愿意为他挑起潘军的重担,为了他的遗愿,为了众多兄弟,辛辛苦苦奔波了那麽多年。若不是简国合该灭亡,你还不知要背著那个担子撑多久。”
“师傅对我恩重如山,我为他做点事也是应该的。”言非离轻抚马的鬃毛,淡淡地说。
“你这个人就是这样……我是不知你当年为何一定要入天门。但是你在那里那麽久,现今离开了,想必还是有感情的。你的事我也不问,只是你要有什麽烦恼,不要忘了还有我这个兄弟。”
言非离感激地对他道:“我知道,好兄弟!”
刘七见他又望著远方,那是遥京的方向,知道许多事他还是不想说,便道:“你嫂子让我问你,上次给你说的那个姑娘怎麽样?还喜欢吗?”
言非离苦笑一下:“阿七,你快快回去跟嫂子说,以後莫要再管我了,我这辈子是不会成亲的。”
“我怎麽没说过!”刘七两眼一瞪。“这两年来,那个好管闲事的婆娘给你陆陆续续介绍了多少姑娘,都被你推掉了,我就知道你没这个心思。可是我哪里管得了她。你是没见前几年她哭著喊著要给我纳妾时,那才折腾的还厉害呢。”
刘七和老婆除了丫头刘雅,本来还生了个儿子。可是儿子三岁时竟然得病死了。刘大嫂又因为生儿子时是难产,已经不能生育了。为了怕刘家没後,就动起了让刘七纳妾的心思。可是刘七孤儿出身,对什麽不孝有三,无後为大的话根本不放在心上,也不介意有没有儿子。他和刘大嫂感情深厚,无论如何也不肯纳妾。刘大嫂却觉得愧对於他,为这事折腾了好几年。最後见刘七心意坚定,才渐渐死心,遂决定把刘雅培养成才,将来继承她爹的家业,於是头几年便把刘雅送去了学堂,让她多学些东西。好在明国风气开放,不拘男女之别,刘雅在学堂里,也是如鱼得水。
言非离听了刘七的话,苦恼地道:“这可怎麽办?你帮我想想,这次还有什麽理由可以推却?”
刘七大笑:“你自己想办法吧,我可帮不了你。上次帮你出主意拒绝了邻家王婶七姨妈干女儿的三闺女,被你嫂子知道了,狠狠数落了我一顿。这次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帮你的了。你自己担著吧。”
说著一扬马鞭,“驾”地一声吆喝,带头冲下了山坡。
言非离顿时愁眉苦脸起来,苦笑两下,一夹胯下骏马,也跟著奔去了。
(69)
诺大的太和殿中,一片歌舞升平。
北堂傲颇为无聊地坐在皇位下方左侧,最为尊崇的位置上,对面前的歌舞表演和朝臣们的阿谀奉承,都懒懒的有些爱搭不理。皇上也不在意,知他性情本就清冷,又刚刚回来,还受了点伤,提不起兴趣也不奇怪。只是这种接风的宴会,纵使万般不愿,也得来参加参加,露露脸。
北堂傲侧过头,正看见舅舅对他微笑著举起酒杯,晃了一晃,意思要他对众臣敬一杯。北堂傲皱皱眉,打算装作没看见,却见舅舅又对他努努嘴,暗示敬完这杯酒他就可以回去了。
这种宫廷礼宴他是从小参加惯了的,许多规矩自是知道,便压下心中不耐,举起酒杯,站起身来。
下面众位朝臣见此,纷纷站起身来,连舞乐都暂时停止了。
“北堂敬皇上一杯。”北堂傲淡淡一句,一口饮尽,放下酒杯,对皇上道:“皇上,臣身体不适,先告退了。”
皇上无奈,知道他的脾气,只好点点头放他去了。可以在他的大殿上如此放肆大胆,连应酬话都懒得说的,大概也只有这个高傲的外甥北堂王了。
北堂傲回到王府,由丫鬟们服侍著脱下大紫色的朝服,换了一袭白衣。挥手屏退所有人,进了内室。从怀里掏出一张密函,是今天早上还未进城时,在城外驻地收到的。
北堂傲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