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自知理亏,不敢不听,只能恶狠狠地瞪了宫子羽一眼,忿忿不平地走到前院去,烂皮蛇一样拿着铁铲在泥沙上一啄一啄。
“六哥,小戏子分明是在报复我们,我们就这么任由他摆布吗?”绿裤子很不甘心,一个巴掌扇到黄长衫脑勺后,“都是你!不是你想独占,我们会沦落到这样吗?!”
黄长衫在落草前是个狗头师爷,见过地痞流氓,也见过真正的绿林好汉,林三宝是个真汉子,他不认为宫子羽真的能把他迷住,“呸!我可不信大当家真的对那小戏子那么上心!现在都是他在说,三当家唯恐是真的会得罪大当家才陪着他疯,等大当家回来,拆穿他那些恶心话,看老子我玩死他……啊!”
黄长衫正气鼓鼓地咒骂着,背后突然传来一阵急速的马蹄声,一阵火痛火痛的辣落在了他背上,撕开一条深深的血痕。
5。
宫子羽勒住马头,把手中的皮鞭收了回来,啧啧称奇,“三当家,你这皮鞭真的好厉害啊,这些倒钩全都钩到了肉呢!”
林靖海慢悠悠地从后头踱上前几步,而其他手足则全缩在房檐下生怕殃及池鱼,“可不是嘛,从来没有人能熬过三十鞭,这可是我的秘密武器呢!”
“哦,三十鞭就能打死一个人啊?”宫子羽坐在那匹玄黑色的战马上,眯着眼睛打量着红头巾等三人,“一人挨十鞭,三人都不用死;一人挨三十鞭,一个人死定了,可有两个人可免除皮肉之苦,唉,这真是个难以选择的问题呢。”
黄长衫背上鲜血淋漓,火辣的痛从颈脖直刺尾椎,他朝宫子羽破口大骂了起来,“我操你个卖屁股的小娘皮!我跟大当家也是喝过酒拜过一个神主牌的!你真敢弄死我?你最好弄死我!要不大当家回来我一定跟你……!”
正骂得起劲,黄长衫突然两眼一突,张口结舌。
一柄铁铲头从他后背捅入,前胸冒出,血像流水一样顺着铁铲往前哗啦啦地留下,黄长衫僵直身子回头,绿裤子往前一大步,铁铲一挥,当下把他半个头颅削了下来。
其实宫子羽明摆着要杀一个人才能出了早上险被强暴的气,黄长衫既然是那个挑起事端的,而且又反骨无耻,红头巾跟绿裤子自然就联合一起把他杀了,希望宫子羽能消气,而执着地相信着林三宝并没有宠幸宫子羽的黄长衫,在大家都以为宫子羽已经被大当家收作压寨夫人的情况下,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一命呜呼了。
红头巾一脚把黄长衫踹下刚才挖的浅坑,便跟绿裤子一起跪倒在地上磕头,“夫人,我们两个呆子笨瓜听错了这反骨崽的话,才会被他教唆欺负夫人,这人不仁不义,又是官府出身,早就有心离间我们山寨兄弟的感情了!”
“对对对,我们怎么会因为这个小人就得罪大当家呢!夫人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两个傻瓜吧!”绿裤子也磕头磕得山响。
宫子羽不说话,只坐在马上,拿着条手绢小心翼翼地把皮鞭上的血肉抹干净。
两人不敢停下,直磕得额头红肿透亮,血水横流,林靖海看他们也快把自己给砸晕了,便上前去调停,“好了好了,夫人哪里说过要杀你们?你们干嘛这么心急杀了自己的兄弟?这话传出去多么败坏我们山寨的名声!还不快起来!”
“是,是!”两人天旋地转,好不容易才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
“我,可没有杀人,也没有叫你们杀人。”宫子羽叹口气,把皮鞭扔到地上,“三当家,都是你的错,干嘛给我这鞭子,看把他们吓得,要是三哥回来怪我,这可怎么办呢?”
言下之意,要是林三宝知道死了个兄弟,倒是叫林靖海给害死的了,林靖海在心里呸了一句,脸上还是堆笑的,他转过身来大声问,“兄弟们!今天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众人异口同声,“没有!”
林靖海又转向红头巾绿裤子两人,“你们说呢?”
两人摇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我们只是来挖坑,准备给夫人烘干澡桶的……”
“天底下哪里有用热土烘干澡桶的说法啊,你们可别胡乱栽赃,把我宫子羽当做没见过世面的乡野农妇吗?”宫子羽扁着嘴巴颠倒黑白。
“是是是,我们自己闲的没事干,到处挖挖土看能不能种点东西,然后一不小心磕到了大石头上,才磕得头破血流了。”红头巾哭丧着脸回答。
“日头这么毒,两位大哥也别在外头闲逛了,还是进去跟大家一起喝喝绿豆水清热下火吧,那就不会尽犯些燥热冲动的错了。”
宫子羽这才笑了,他打转马步,踢踏踢踏地回到马房,翻身下马。
马鞍上尽是鲜血,但宫子羽心里无比快活。
林三宝傍晚时分才回到山寨,他与几个山头的寨主喝酒畅谈甚是高兴,此时脸上仍是昏红,不过眼神十分清亮,脚步稳健,不似醉酒。
一踏进寨门所有兄弟都跟他问好,可大家脸上的笑容都却平白添了些心知肚明般的猥琐,林三宝一愣,问同行的二当家林肃天,“你有没有觉得大家有些不对劲?”
“好像是有些不对……”林肃天想了想,右手握拳在左手掌上一拍,“啊!这好像我成亲以后第二天早上大家的气氛!”
“成亲?!”
“三哥!天哥!你们回来啦!”林靖海从大厅里跑出来迎接,“几位寨主没跟我们闹吧?”
“去年被三哥修理了一顿他们还敢闹?”林肃天得意洋洋,“我们还带了十几坛好酒回来,待会让兄弟们分了!”
“哈,算他们识趣!”林靖海看林三宝一脸红,就拉住他说,“三哥,你想回房间休息的话得等一会,夫人在房间里给小澄洗澡装扮,说连三哥回来都不让进去。”
“夫人?!”林三宝一愣,以为说的是林肃天的媳妇唐玉洁,“你怎么突然这样称呼二嫂?”
林肃天也皱眉了,“叫什么夫人,不是说过吗,只有三哥的媳妇才能叫夫人!”
“就是三哥的,三哥的内人啊!”林靖海顿了顿,“三哥你不是收了那宫子羽进房吗,还吩咐我们好生侍候他!”
“……我是让柴叔照顾他了。”林三宝轻轻皱眉,看样子宫子羽趁他不在戏弄了寨中兄弟一番,此时若拆穿他,那当初也不必救他了,便只好咽了这口冤枉气,点头道,“让二嫂去带个话,叫他赶紧弄好,我想睡觉。”
“三哥三哥!”
正说话,小澄就像只花蝴蝶一般飞扑了出来。满寨子里都是糙汉子,唐玉洁也是自小在山寨里长大的女土匪,小澄往日里都是粗衣麻布的烧火丫头打扮,现在她蓬乱的长发梳成小巧的发辫,盘起可爱的总角,身上套一件紫色绸缎衣裙,十足一个粉雕玉琢的富家小姐,甚是可爱。
林三宝一把接住她,把她举高过头转了个圈才放下地,“哟,小澄今天好漂亮呢!”
“嗯,是子羽哥哥给我弄的!”
小澄高兴得咯咯笑,往身后指了指,只见宫子羽从后堂里转了出来。梳洗后一番他反倒穿起一身粗衣麻布了,连头发也只是用一根黑色的簪子松散地挽在身后,却别有一番干净朴素的风姿,并不显得狼狈。
宫子羽慢慢走到林三宝跟前,轻轻躬身作个礼,“大当家。”
林三宝觉得脸上更红了,他轻轻咳了一声,“嗯”了一下,推了推身边的林肃天,“这位是二当家,林肃天。”
“天哥好,我听玉洁嫂子说过你了,果然英伟不凡,跟三哥站一起也毫不逊色。”
宫子羽这话夸到了点子上,林肃天本来就很崇拜林三宝,被他这么一说,心里非常受落,趁着两分酒意眉开眼笑地夸奖道,“夫人国色天香,温柔大方,我家婆娘要是有你一半我就欢喜了!”
“玉洁嫂子豪迈开朗,子羽怎么能与她相比?”宫子羽叹了口气,“而且,我不过是个假凤虚凰的戏子,怎么能与玉洁嫂子放在一起比较?”
林肃天剑眉一横,“哼”地一掌击碎了一把木椅,“靖海!是不是有哪个不怕死的敢说我们三哥跟夫人假凤虚凰?!拧出来让我见识见识他有多货真价实!”
林靖海笑着拍拍林肃天的肩膀,“没呢,就算有,也早被我埋了,轮不到二哥你来处理。”
林三宝看宫子羽做这场大戏看得额头青筋突突地跳,他暗里叹口气就转身想走,却被宫子羽一把挽住了手臂,硬扶了上来,“三哥,你不舒服?酒气上头?哦,我扶你回房间休息……那个谁,给三哥打盘热水来,快点!”
林三宝一口气憋在胸口几乎闷死,只能由他笑眯眯地挽着手臂往房间走,身后那些艳羡的目光像几百支箭把他戳得浑身是洞。
6。
进了房间,林三宝挣脱宫子羽,回身把门窗关上,才压抑着满肚子怨气道,“你把我寨里的兄弟耍得头头是道啊?”
“我哪有耍他们?”宫子羽慢悠悠地坐到床上,“是你自己要让大家都以为你动了我,既然如此,他们喊我夫人,尊敬我服侍我,又有什么不对?”
林三宝张着嘴巴想不出反驳的话,只能负气地往矮凳子上一坐,拿起桌上茶壶喝水。
宫子羽蹭了过来,殷勤地给林三宝倒水,“我服侍你吧。”
却不想林三宝一下把他手打开,“你身上明明还带着匕首,要是我真的对你动手动脚,你一定会对付我,既然如此,为何三番四次故意引诱我?”
宫子羽闻言,把藏在怀里的匕首掏出来搁在桌子上,“我带着它又不是为了防你,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寨里有人想要对我动歪脑筋。我总不能任人鱼肉吧?”
林三宝并不十分相信,但也没有没收那把匕首,他只侧过身子去拿起茶壶来仰头喝水,壶嘴不沾唇,溅开了一些水花,宫子羽见了,便拿袖子去给他擦。
但林三宝还是那样,被宫子羽一碰就连忙弹了开去,宫子羽装出生气的样子道,“你要练那什么鬼功夫不能做就算了!至于把我当鬼一样避之不及吗?!我宫子羽好歹是锦澜城最红的花旦,你抢我回来却连碰都不碰我一下,我心里很受伤的你知不知道!”
林三宝见宫子羽当真浑身发抖,星眸泛泪,以为他真的很在意自己的吸引力问题,便叹口气安慰他道,“我自小修炼的功夫就需要戒绝一切色相诱惑,之前是为了救你才装出要收你压寨的样子,等过一阵子我就会借口玩腻了你把你赶走……你不用服侍我,我也不会碰你,你就好好待着,只要你不惹事,我以性命担保,没人敢动你一根头发。”
搭在桌子上的手缓缓移到领口拽了拽,宫子羽也轻轻叹口气,“大当家,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只是一个人人都可以轻贱的戏子。”
“……我也只是一个人人都可以唾骂的山贼。”林三宝像对待兄弟一样拍拍宫子羽肩膀。
宫子羽眨眨眼睛,落下两滴感激的泪水,“大当家,你对我这么好,我都想真心真意地服侍你了。”
林三宝几乎咬到舌头,“别别别,真的不用你侍候,你侍候我是害了我,懂吗?”
宫子羽扁嘴,“好吧。”
见他终于就范,林三宝刚想松口气,宫子羽就挨了上来,拦腰揽住林三宝道,“可是你早上明明也可以跟我好啊,抱一下也没关系吧?”
“唉!”林三宝一时掰不开他的手,而且一低头就对上了宫子羽那双清灵剔透的眼睛,也坚决不起来了,“你抱着我干什么呢?”
“我就要抱着,谁知道你那些小弟会不会来偷看,我得随时投入,演好这个夫人的戏!”宫子羽眯着眼睛咬了咬唇,“还是你担心自己把持不住,一身武功都毁在我身上了?”
“……我头痛,要睡觉。”林三宝起身往床榻走,宫子羽还真的就一直挂在他身上跟着他走,林三宝哭笑不得,只能捉着他肩膀把他提起来,“夫人,咱们就寝了,别像个小孩子一样抱着我了。”
“好~咱们就寝~”宫子羽闻言,爽快地放开了手,把腰带一扯,那身粗糙的麻布衣服就从他肩头滑下,里头未着寸缕,白皙的胸膛上盛放着一朵鲜艳的红梅,梅蕊所在,却是那被林三宝咬破的乳尖。
林三宝脸上轰的一下炸红,连忙拉起被子面壁躺下,闭着眼睛装什么都不知道。
宫子羽单手撑着头在林三宝身后躺下,“你早上不是挺放得开嘛,怎么现在倒纯情起来了?”
“……”被子蒙着头,林三宝的声音模糊不清。
“你说什么?”宫子羽倾过身子去挨在他肩膀上问。
林三宝“呼啦”一下拉下被子,咬了咬牙才憋出一句话来,“不准再提!睡觉!”话音未落,便打出一掌灭了灯火,又转过身子去不说话了。
黑暗中两个节奏不同的呼吸声慢慢趋向平和协调,宫子羽知道林三宝睡了,手从他肩膀上移开,躺了开去。
虽然宫子羽折腾了两个日夜,但在戏班里养成的早起练功习惯也让他不能久睡,他顶着昏沉沉的脑袋醒来时,整个林家寨都还在睡梦之中。
天色也只是刚刚泛白,宫子羽揉揉额角,身边的林三宝已经睡得摊开了手脚。
明明是杀人如麻打家劫舍的山贼,却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睡得如此香甜,宫子羽皱着眉头,扑在他身上,手就往林三宝胯下探去。
隔着衣物揉搓,虽然不是非常傲人的庞然大物,但也不像阉人,难道真的只是因为练功而不能行房?
宫子羽心不在焉地撩拨着,就被猛地一扭手腕压回床上去,林三宝带着三分愠怒骂道,“你干什么!不是让你别这样了吗!”
宫子羽眨眨眼睛可怜兮兮道,“你、你不用我服侍,可是我想你服侍我一下嘛。”说着,宫子羽就抬起一条长腿,轻轻碰了一下林三宝的大腿。
大概林三宝已经习惯了他挨挨碰碰的动作了,这回没有很大动静地弹开,他低头看去,宫子羽腿间秀挺就撞进了他眼里,他立刻转开了视线。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身体本能,控制不了。”宫子羽嘟着嘴巴撒娇,“三哥,你帮我一下嘛,像上次那样……”
“我让你别提了!”林三宝翻身下床往外走,来到门口又停了一下,“搞好了出来吃早饭。”
一直忍到林三宝走远了,宫子羽才哈哈哈地在床上笑得直打滚,这山寨头子还真是纯情得厉害!
宫子羽就在林家寨过起了压寨夫人的日子,凭良心说,真比他在戏班里要舒服自在多了,起码不用隔三差五就陪达官贵人,也不用练功吊嗓,小澄又贴心可爱,就连那些粗手粗脚的草莽贼子,一旦认了你作自己人,也比戏班里那一群口蜜腹剑每时每刻都盘算着把他拉下来的饿狼猛虎听话多了。
更何况有林三宝这个憋着哑巴亏不能说的纯情山大王供他戏弄,宫子羽每天就想着法子调戏他,这会儿不小心打翻茶来个湿身诱惑,那阵子不小心绊倒就往他身上扑,每次看到林三宝满脸通红又不能发作的样子,宫子羽就要笑得肚子痛。
林三宝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道儿才招惹了宫子羽回来。林家寨的老寨主是他义父,早年也曾帮助海晏青平定锦澜动乱,不想老来却被海晏青兔死狐烹,割了头颅向新帝示威,林家寨举寨悲愤难平,他才会那么冒险带着人马杀进青王府的。
哪里会想到官府没杀到,宫子羽就把他搞了个半死。宫子羽知道私下里不能碰他,就专门趁有兄弟在场时对他挨挨蹭蹭,他若稍有不满,宫子羽就嘟着嘴巴生气,那娇嗔微怒的样子反让兄弟起哄说大当家别那么小气快哄哄夫人,他百般无奈地赔礼道歉了,他又转瞬笑得秋水潋滟,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