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我还能怎么样呢?史布克和艾丽丝的性命现在就指望我了。
走了大约一分钟,我来到一个分叉口,分别通向两条地道。我记起彼得曾经叮嘱我的话,不假思索就选择了左边的那条。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感觉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寒冷起来,我发觉自己不是孤零零一个人了。在远处烛光照不到的地方,有一些很小的像蝙蝠一样的东西,闪着微弱的光芒飞来飞去。它们到处都是,在隧道两侧的墓室里飞进飞出。在我靠近的时候它们就全都消失了。虽然我和它们没有近距离的接触,但我可以肯定的说,它们就是那些小矮人们的幽魂。这些幽魂并没有让我感觉怎么样,主要是那个毁灭者班恩,一直在我头脑当中打转,让我一想到它就直打哆嗦。
我一直走到了拐角处,然后就转弯了,顺着路开始往左走,我忽然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差点儿被它绊倒。我踩上了什么东西,那东西软软的,粘粘的。
我倒退了两步,把蜡烛举过去好看清楚一点。这一看不要紧,我差点儿瘫倒在地上,全身像筛子一样抖个不停,手上蜡烛的火焰也不停地颤抖起来。那是一只死猫,让我感到心惊胆战的并不是因为它死了,而是因为它死的样子。
我想它可能是在追老鼠或者蝙蝠时无意间跑到这个墓室里的,但是没有想到会死得这么惨。它肚皮贴地,两颗眼珠凸了出来。这只可怜的猫已经被挤压成了一块大肉片,整个身体的厚度不到一英寸厚,就像是一张贴在鹅卵石上的纸一样,但是它伸出来的舌头仍然泛着淡淡的光泽,这说明它刚死不久。一股巨大的恐惧感攫住了我,使我全身战栗。这只猫肯定是被班恩压死的。如果我被它发现,我的下场就会和这只可怜的猫一样悲惨。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赶紧跑开,把那一幕恐怖的场面远远抛在了后面。最后我终于到了石阶脚下,就是彼得说过的能通向一扇木门的那段石阶。如果彼得说的没错儿,那么木门后面就应该是神父们的酒窖了。
我爬到石阶顶端,用史布克的钥匙开锁,没用多长时间我就把门打开了。进到里面之后,我顺手把门关上了,但我并没有锁上。
那个酒窖很大,有很多巨大的啤酒桶,一排排生了锈的酒架上摆满了酒瓶。可以看得出来,有些酒瓶已经很久没人动过了,因为上面布满了蜘蛛网。整个地下室一片死寂,像是已经被废弃了很多年。这里是绝对不会有人的,除非有人提前知道我会来而专门在这儿等我。蜡烛只能照亮我周围很小的一个区域,除了离我最近的那个酒瓶以外,我什么都看不清楚,谁知道有没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呢。
在彼得离开安德鲁家的时候,他告诉我神父们只会每星期到酒窖一次,来取他们需要的酒,其他时候他们是做梦都不愿意到这个地方的,因为这可是班恩的老巢呀。但是对于奎斯特那帮人他就不敢肯定了,因为他们不是本地人,对于这个忌讳也不是很了解,他们想喝就到酒窖来取,一桶酒哪够他们喝啊。
我小心翼翼地穿过酒窖,每隔十步就停下来听听有没有什么动静,最后我终于看到了那扇通往走廊的门。同时在左边的天花板上,就在那面墙的上方,我看到了彼得所说的那个活动木门。在我们家的后面也有一个类似的门。我们家的房子曾经被叫做“酿酒庄园”,因为它以前就是一个酒厂,给附近的农场和酒馆供应啤酒。彼得已经给我解释过了,这个活板门是为了方便酒桶和箱子搬进搬出的。有了这个活板门,运送酒桶的时候就不用费劲地绕过长老会堂了。他还说过这是逃跑的最佳路径,我想他是正确的。因为如果我们从这儿逃出去的话,顶多被人发现而已;而要是再从银门那儿走,说不定就碰上班恩了。特别是史布克刚刚被他们关了这么长的时间,肯定是没有力气和它较量的。而且还不止这些,还要考虑到对史布克的诅咒,无论他信与不信,我们都没有必要拿生命来冒险。
在那个活板门的下面放着很多酒桶,我把蜡烛放在一个酒桶上,把手杖也靠在了那只桶上,然后我爬上另一个酒桶,这样我就可以够到活板上面的锁了。把锁安在两块活板门的中间,无论从外面还是里面都能把它锁上和打开。有了史布克的钥匙,打开那把锁就很简单了,锁虽然是开了,但是我并没有把活板门掀开,因为我怕打开之后外面的人就会发现,而我想逃出来的时候才打开它。
我很轻松地打开了通往走廊的那扇门,在转动钥匙的时候我转得很慢,生怕发出任何声响。此时此刻我才终于意识到,史布克有这么一个锁匠哥哥真是太幸运了。
接下来我慢慢地推开了房门,然后走进了那条长长的,狭窄的,铺着地板的走廊。那条走廊似乎已经长久地被人遗忘了,但在前面靠右手大约二十步的地方,有一扇关着的门,上面的壁龛里插着一支熊熊燃烧的火把。我想那一定是彼得让我当心的守卫室。在走廊的另一端是另外一扇门,那儿的石阶肯定是通往上面那些房间的。
我顺着走廊慢慢地朝第一扇门走去,一路沿着阴影,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走。快靠近守卫室时,我听见里面传来阵阵声音。有人在咳嗽,有人在大声笑,还有人在低声嘟哝着什么。
突然间,我感觉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因为我听见门口传来一个很大的声音,但我已经来不及躲了,门被人猛地推开,门扇几乎撞到我身上,但我很快往回退了一步躲在了门后,身子紧紧地贴在墙上那粗糙的石头上。我只听见重重的靴子声走到过道上来了。
“我得回去干活了。”一个人说道。我很快就听出来,这是奎斯特的声音,他正和一个站在屋内门旁的人说话。
“派人去把那个彼得给我找来。”奎斯特继续说道,“等我审讯完另一个人的时候就把他带过来。一个小家伙从凯恩斯神父那儿溜跑了,那个彼得知道谁应该为此负责,我要好好教训他一顿。即使不是他放跑的,他至少也应该向我禀报情况,他居然想隐瞒这一切。现在就去把我们那位好兄弟五花大绑带过来,对他用不着客气。绳子要勒进肉里,让他知道会有什么下场,光吓唬他是不管用的。你们信不信,烧红的烙铁很快就会让他招认的!”
奎斯特的话音刚落,守卫室里就爆发出阵阵粗鲁的笑声。奎斯特关门时,他身后的黑色长斗篷被带动的气流吹了起来,然后他就径直朝远处走廊尽头的台阶走去了。
这时,他只要转身或者回头看一下就会立刻发现我!谢天谢地,他并没有这么做。我原本还担心他可能会在关押囚犯的房间前面停留,但让我放心的是,他继续大踏步沿台阶往上走去,直到从我的视线中消失。
可怜的彼得兄弟!他马上就要被捉来审讯,而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而没法去通知他。显然我就是刚才奎斯特提到的那个小家伙。他们准备拷打彼得,因为是他把我放走的!不仅如此—凯恩斯神父已经把我的事情告诉了奎斯特。而现在奎斯特已经捉住了史布克,他很可能也会来抓我的。所以,我必须在他来抓我之前,赶紧把我师父救出来。
当我正要沿着走廊朝关押囚犯的房间移动的时候,我差点儿犯了个大错误。奎斯特的命令肯定会被马上执行的,所以马上就会有人从守卫室出来。好在我及时想到了这点。果不其然,守卫室的门又打开了,走出两个手持长矛的卫士,大步朝台阶那儿走去。
当门又一次从里面关上的时候,我已经完全暴露了但幸运之神又一次眷顾了我,那两个卫兵也没有转身或回头看看。等他们走上台阶,消失在我的视线后,我又在那里等了一会儿,直到远处他们靴子走路时发出声音的回音也消逝了,我的心跳才慢慢平稳了些。就在那时,我听见从前面的囚室里传来一些声音,有人在大声哭泣,还有人在低声祈祷。我急忙朝那些声音奔去,最后来到一扇厚重的铁门前面,铁门上端三分之一的部分是铁栅栏。
我举着蜡烛靠近铁栅栏,往里面望去。在烛光的照耀下,这个囚室看起来真是很糟糕,而里面传出来的味道更难闻。在这间小房间里居然关了大约二十多人。有些人躺在地板上,看上去似乎睡着了。还有些人背靠着墙坐着。靠近门边站着的是一个妇女,刚才我听见的就是她的声音。我刚才还以为她是在做祷告,其实她是在自己胡言乱语地说着什么。她的眼睛茫然地打着转,看来这可怕的经历已经让她神智失常了。
我并没有看见史布克,也没有看见艾丽丝,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不在里面。奎斯特所有准备要烧死的囚犯都被关在这里。
我抓紧时间,把手杖放在地上,把锁打开,然后慢慢地拉开门。我想到里面去找找史布克和艾丽丝,但门还没有完全打开,刚才那个疯女人就一下子跳了过来,挡住了我的路。
她突然冲我大喊大叫起来,唾沫星子四处乱溅。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她的声音很大,我赶紧回头看看,生怕她把守卫招来。短短几秒钟,她身后就站了几个人,把她不断地往前推,一直推到了外面的走廊上。在那个女人左边有一个女孩,看上去和艾丽丝差不多大。她有双很大的棕色眼睛,一副善良的面孔,于是我打算向她问问。
“我正在找人……”我把声音压得很低地说道。
但我还来不及往下接着说,只见她把嘴巴张得大大的,似乎想说什么,露出两排牙齿,一些牙齿已经断了,另一些则是黑色的虫牙。但她并没有说什么,而是从喉咙里爆发出一阵狂野的笑声。好像被传染了一样,她周围的人也变得歇斯底里起来。这些人备受折磨,这么多天死亡的阴影一直在他们头顶盘旋,一旦看到了生存的希望,要他们安静下来或保持理智是没有用的。他们纷纷把手伸过来,其中一个块头很大,长手长脚的男人,目光粗野,第一个抓住了我的左手,很感激地上下摇晃着。
“谢谢,谢谢!”他大声叫着。他的手握得那么紧,我觉得我的骨头都要被他捏碎了。
我好不容易把手挣脱出来,捡起手杖,后退了几步。现在那些守卫随时都会听见这里骚动的声音,会走出守卫室到走廊来看个究竟。如果史布克和艾丽丝不在那间囚室里该怎么办?如果他们被关在其他地方又该怎么办呢?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来考虑这些了,因为后面有人在粗暴地往前推,我根本身不由己,很快就被这帮濒于疯狂的囚徒推过了守卫室,不一会儿又被推到了通向地下酒窖的门口。我回头望了望,看见身后有一堆人跟着我。虽然这会儿他们不再大喊大叫,但在我听来声音还是很大。现在我只希望那些警卫已经喝醉了。没准儿他们已经适应了这些囚犯吵吵闹闹,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越狱发生吧。
一进入酒窖,我就爬上一个酒桶,稳稳地站在上面,然后迅速把那活板门向上推开。透过那开着的活板门,我看见大教堂外墙的一块石头扶壁,外面的冷风和湿气透过活板门吹到我脸上。原来外面正下着大雨。
其他一些人也正往酒桶上爬。刚才对我说谢谢的那个男人很粗鲁地用胳膊肘把我挤到一边,然后自己准备从那个活板门爬出去。不一会儿,他就爬出去了,然后向我伸出手,准备拉我上去。
“快点!”他低声说道。
我迟疑了。我想看看史布克和艾丽丝是否逃出了那个囚室。但我这一迟疑就晚了,因为一个妇女已经爬上了酒桶站在我身边,并把手伸向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则毫不迟疑,抓着她的手腕,把她从那个活板门拉了上去。
之后我再想出去就难了,因为旁边人太多了,他们有些人甚至为了早点儿出去而大打出手。当然并不是每个人都是这样。另一个男人放倒了一个酒桶,然后把它滚到那个直立的酒桶边,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台阶,爬上酒桶就更容易了。他帮一个老妇人爬上酒桶,并帮她站稳,而上面那个爬出去的男人则抓着她的手腕,把她慢慢地拉了出去。
囚犯们正从那个活板门逃出去,不断还有人从囚室出来到酒窖,我不停地看着他们,希望史布克或者艾丽丝就在他们中间。
突然,我脑海中冒出另一个念头。万一他俩中有人过于虚弱而动不了,不能走出囚室呢?
我别无选择,我必须回去看看。于是我从酒桶上跳下来,但为时已晚:只听见从囚室那边传来一声惊叫,而后是一阵愤怒的声音。接着就听见走廊上传来阵阵沉重的靴子声。一个高大魁梧的守卫手持长矛跑进了酒窖。他四处看了看,大吼一声,张牙舞爪地朝我扑了过来。
第十章艾丽丝的唾沫
没有更多的时间让我考虑了,我当机立断,一把抓住手杖,迅速吹灭了蜡烛,整个酒窖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然后我迅速朝通往地下墓室的那扇门走去。
我的身后立刻乱成了一锅粥:怒斥声、尖叫声、挣扎声交织在一起。我往后扫了一眼,看见另外一个守卫已经拿着一根火把进来了,于是我赶紧躲到了酒架的后面,火把的光根本就照不到那里,所以我可以安全地在酒架后面继续向酒窖另外一端的那扇门走过去。
我心里乱成了一团,我几乎快要成功了,可最后关头还是功亏一篑,没有能够救出他们,而现在我要把史布克和艾丽丝扔下不管,真是太痛苦了。现在我只能希望他们能趁乱逃脱了。唯一的有利因素就是,他们都可以在黑暗之中看得很清楚,所以如果我可以找到通往地下墓室的那扇门的话,他们肯定也能找到。我感觉到旁边还有一些犯人在和我一起移动,这里黑乎乎的,又远离那些守卫,从这里逃跑再合适不过了。在我的前面还有一些人,也许在他们中间就有我的师父史布克和艾丽丝,但是我怕惊动了那些守卫,不敢冒险叫出来。在酒架后面走了一段路后,我就看到了那扇通往墓室的门,它在黑暗中不断地开开关关。因为很黑,所以我看得也不是很清楚。
过了一会儿,我从那扇门穿了过去。一进去我就把门给关上了,顿时四周一片漆黑。我站在那段石阶的最上面,焦急地等待着,好使眼睛能适应这样的黑暗。
我的眼睛刚能辨别出石阶,我就马上往下走,然后沿着隧道以最快的速度往前走。因为我知道,他们迟早会检查那扇门的,而我过来的时候并没有把门锁上,因为我担心史布克和艾丽丝被关在里面。
一般情况下,在黑暗中我有很好的视力,但在这个地下墓室中,我感觉越来越黑,快要什么都看不到了。于是我停了下来,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那个火绒盒,然后跪了下去,摇了摇火绒盒,把一条火绒摇了出来,接着用火石敲出火花点燃那条火绒,再把蜡烛点着。
有了蜡烛照路,我走得更快了,但是我忽然感觉到每往前走一步空气就冷一分。在我前面的不远处的墙上可以看到忽明忽暗的磷火。和来时看到的一样,那些发出白色微光的像蝙蝠一样的东西从各个墓室中飞进飞出,但是这次比上次要多得多。这些幽魂正在聚集起来,我想一定是我的到来把它们搅醒了。
突然间,在远处的什么地方忽然传来一声狗叫。那是什么?我停了下来,心怦怦地跳个不停。那真的是一条狗吗,还是班恩所幻化的一个迷惑人的幻象?安德鲁曾经提到过它会变成一条巨大且牙齿锋利的黑色恶犬。如果这是一条大狗,那它一定就是班恩变的了。不过我还是不断地给自己打气,告诉自己我所听到的只不过是一条普通的狗叫声而已,它碰巧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