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我已经知道了。”
“那你知道为什么神的恩典降临到他,让他成为一个神父,他却拒绝了上帝的召唤吗?你知道他所做的那些羞耻的事情吗?”
我没有回答他。我知道就算我不问,他也会告诉我的。
“不少神学家曾经置疑妇女是没有灵魂的,这种争论还在持续。不管这种说法对不对,但有一点我们是公认的,那就是神父是不能娶妻子的,因为这样会使他受到引诱而对上帝不忠。而你师父约翰·格勒戈雷就是在这一点上跌倒的:他不仅被一个女人所诱惑,而且这个女人早就与他的另一个兄弟订婚了。就这样,两兄弟为了那个名叫艾米丽·波恩斯的女人反目为仇,一个和睦的家庭也给拆散了。”
此刻我对凯恩斯神父一点好感都没有了。我知道,如果他在我妈妈面前说女人是没有灵魂这样的浑话,妈妈肯定会严厉批驳他,让他哑口无言的。但是我对史布克的经历还是很好奇。起初我只知道梅姑,可没想到在此之前他居然还会和艾米丽·波恩斯扯到一块去。我感到很好奇,希望他能继续说下去。
于是,我立刻将自己的疑问说出来:“那我师父娶了艾米丽·波恩斯吗?”
“在上帝看来并没有。”凯恩斯神父回答道,“她来自布莱克洛德,我们的家族就起源于那里,并一直延续至今。有人说,他们吵架了。但不管怎样,你师父最后娶了另一个女人,那个女人是他在本郡最北部遇见的,并把她带到南部来。她叫玛格蕾·斯凯尔顿,是一个很恶毒的巫婆,当地人称她梅姑。但后来她退缩了,不敢穿过安哥拉扎克莫尔那宽阔的沼泽,以及沿途的村镇来到本郡南部这个地方,所以他们最终还是没有在一起。”
我没有说什么。我知道他希望我听到这些后会感到震惊。的确,对他所说的话,我感到很震惊,但早先在齐本顿读过史布克的日记,已经让我有了接受最坏结局的准备。
凯恩斯神父又用力吸了口气,而后在喉咙深处咳嗽了几下。“你知道在他那六个兄弟中,哪个是受害者吗?”
我想自己已经猜到了。“是格勒戈雷神父。”我回答道。
“在那些虔诚的家庭中,比如像格勒戈雷这样的家庭,他们的传统是必须有一个儿子去接受圣职。因为你师父抛弃了这个圣职,就必须有另一个兄弟接替他,去接受神父训练。是的,那个人就是格勒戈雷神父,我们今天埋葬的那位。他失去了他的未婚妻,也失去了自己的兄弟。但事已至此,他除了皈依上帝,还能怎样呢?”
在我刚进教堂的时候,里面几乎是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人,但在我们交谈的时候,我开始感觉到忏悔室外面有很多声音。那是一阵一阵的脚步声和不断增多的低语声。突然,唱诗班开始唱歌了。那现在肯定已经七点多了,太阳肯定也落山了。我决定找个借口离开这里,就在我张口准备说的时候,我听见凯恩斯神父站起来的声音。
“汤姆,跟我来,”他说道,”我要拿点儿东西给你看。”
我听见他打开门,走出忏悔室,到教堂里去了。于是我跟在他后面。
他招手示意我朝祭坛走去,那里另一神父正在主持。唱诗班的诗童整齐地排成三排,每排十个,全都站在台阶上。他们每个人都穿着一件黑色法衣和白色罩衫。
凯恩斯神父停了下来,把他那只绑有绷带的手放在我的右肩上。
“听,他们唱得多动听,汤姆。你不觉得他们像神圣的天使在歌唱吗?”
我从来都没有听过天使唱歌,所以我也回答不了。不过,他们唱得的确要比我爸爸唱得好听,我爸爸总是在我们快挤完牛奶时开始唱歌。但他唱得实在太难听了,妈妈说因为他唱得实在太糟,牛奶才会变酸的。
“你本应该成为唱诗班中一员的,汤姆。但现在太晚了。你的声音已经开始变粗,也就丧失了一个很好地为上帝服务的机会。”
他说得挺对。那些男孩大部分看上去都比我小,而且他们的声音听上去更像是女孩子的,而不是男孩子的。实际上,我唱歌并不比我父亲好多少。
“不过,你仍然还有其他的事情可以做。让我带你去看看……”
他带着我经过祭坛,走过一扇门,然后沿着走廊一直往前走。最后我们走进大教堂后面的那个花园里。其实,那个地方所占据的地方远比一个花园要大,里面不仅栽种了很多玫瑰和其他一些花,还种了蔬菜。
天色开始变得黯淡下来,但还是有足够亮的光线可以看见远处的山楂树篱,树篱旁边墓地中的墓碑也清晰可见。在花园里最显眼的地方有个神父跪着,正在用泥铲在那里铲除杂草。那是个很大的花园,但他铲草用的铲子却很小。
“你出生在一个农民的家庭里,汤姆。这很好,干农活是项本分的工作。你可以待在这儿,像在家里那样干农活。”他一边说,一边指着那个跪着的神父。
我摇了摇头。“我不希望成为一个神父。”我很坚定地说道。
“噢,你永远不可能成为神父的!”凯恩斯神父又惊又怒地说道,“你已经和魔鬼走得太近了,因此,从现在开始,你的余生都必须被严密地监视起来以免重蹈覆辙。而且,那个人也并不是神父,他只是我们教会中的兄弟。”
“兄弟?”我大惑不解地问道,难道他们是一家人?
凯恩斯神父微笑着说道,“在这么大的一个教堂里,神父会有些助手来提供一些帮助。我们把这些人称为兄弟。尽管他们不能主持圣礼,但他们却可以做其他一些重要的工作,所以他们也是我们教会大家庭中的一员。彼得兄弟是我们这儿的园丁,他在这方面很在行。怎么样,汤姆?你想成为我们的兄弟吗?”
我知道作为兄弟意味着什么。我是七兄弟中年龄最小的一个,所以那些别人不愿意干的活就都留给我来干往下。在这里似乎也一样。不管怎样,我现在已经有了一份工作,而且我压根儿就不相信凯恩斯神父关于魔鬼和史布克的那些话。虽然那些话多少对我产生了一点影响,但是我的内心深处很清楚,那些都是假的。我师父格勒戈雷先生是个好人。
此时天色越来越暗了,空气中的寒意也越来越浓,所以我觉得是时候要离开这儿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凯恩斯神父。”我说道,“但你还没有告诉我,我师父会遇到什么危险呢。请你现在告诉我,好吗?”
“一切都很好,汤姆。”他一边回答,一边对我诡异地微笑着。
他诡异的微笑告诉我,我被骗了。他压根儿就没有打算要帮助史布克。
我顿了顿对他说:“我会好好考虑你刚才告诉我的这些话的,但现在我必须回去了,否则我就吃不上晚饭了。”这个时候说这话似乎是个很好的借口。他不可能知道我因准备对付毁灭者班恩,现在正在禁食。
“我们这里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晚餐,汤姆。事实上,我们希望你今晚就待在这里。”凯恩斯神父说道。
这时,侧门旁边出现了两个神父,径直朝我们走来。他们都是高个大汉,但我不喜欢他们脸上的那种表情。
在那两个人走到我们身边之前,我或许还有一段时间可以逃脱。但我当时觉得跑开是个很傻的举动,因为我并不能确信接下来将要发生什么事情。
但等他们过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因为那两个神父一边一个站在我身边,紧紧地抓住我的上臂和肩膀。我没有反抗,因为这肯定是徒劳的。他们的手很大也很有力,紧紧地按住我,我觉得自己快要被他们按到地里去了,然后他们把我推进了一个小礼拜室。
“这都是为你好啊,汤姆。”凯恩斯神父说道,他也随着我们一起进了那个小礼拜室。“奎斯特今晚就会去捉拿你师父史布克。他肯定也会被审判,结果肯定和那些人一样。和魔鬼打交道肯定会被判有罪的,所以他将被绑在火刑柱上烧死。这也正是我为什么不让你回去找他的原因。这样你就还有机会。你毕竟还只是个孩子,你的灵魂还用不着通过焚烧的方法得到拯救。但是如果史布克被抓的时候,你正和他在一起,那你肯定也要遭遇和他一样的下场。所以,我这样做都是为你好。”
“但他是你的表弟啊!”我咆哮着对他喊道,“他和你是一家人,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呢?让我回去提醒他吧。”
“提醒他?”凯恩斯神父笑了笑,说道,“你难道以为我没有提醒过他吗?在他成年后我就不断地告诫他,但却无济于事。所以,现在我要考虑拯救他的灵魂而不是他的身体了。焚烧他的圣火将会洗涤他的罪恶。通过经历痛苦,他的灵魂才能得到拯救。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这样做正是为了帮他,汤姆。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们短暂的生命外,还有比这更为重要的事情。”
“你出卖了他!你也出卖了自己的家人。一定是你告诉奎斯特我们在这儿的!”
“不是你们,只有你师父约翰他一个人,没有包括你。所以,加入到我们中来吧,汤姆。你的灵魂通过祷告得以纯洁,获得拯救,而且你也不再会有生命危险了。你说呢?”
对这样一个自以为是的人,已经没有和他争论的必要了,所以我也没有必要去和他浪费口舌。四周都静了下来,他们带着我一步步走进大教堂的阴暗深处。唯一能听见的就是我们的脚步声,以及腰间钥匙在行走时互相碰撞所发出的刺耳的叮当声。
第七章逃脱与被俘
他们把我关在一个狭小而阴湿的房间里,这里连窗户都没有,也没有给我送来他们刚才提及的晚餐。所谓的床只不过是一小堆铺在地上的麦秸。门关上后,我独自一人站在黑暗中,听着狱门上锁的锒铛声,以及回荡在走廊里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房间黑咕隆咚的,伸手不见五指,不过我并不怎么害怕。作为史布克的学徒已经有近六个月了,我变得勇敢多了。作为一个老七所生的第七个儿子,我经常可以看见一些常人所看不见的东西。但史布克告诉过我,通常这些东西是不会伤害我们的。这是座很古老的大教堂,而且在花园附近还有一个很大的教堂墓地,这里没准儿也会有些东西—就是我以前见过的那些不安静的游魂,但我是不会怕它们的。
不对,其实还是有令我害怕的东西存在的,那就是地下墓室中的毁灭者班恩。一想到它能够进入我的头脑,控制我的思维,我就不寒而栗。我可不想碰到他,如果它真的像史布克所猜测的那样强大,它肯定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情。事实上,它没准儿已经控制了凯恩斯神父,才会让他背叛自己的表弟。它的邪恶可能已侵蚀了所以的神父,而且一直在窃听他们的谈话。它肯定也知道我是谁,我在哪里,而且它肯定也不会对我太客气的。
当然,我并不打算整个晚上都待在这里。你们肯定还记得,我的口袋里还有三把钥匙呢。我打算用安德鲁特制的那把钥匙来打开门。凯恩斯神父并不是唯一会暗地里耍花招的人。
虽然这把钥匙不可能让我穿过那扇银质门,因为打开那扇门的锁需要做工更为精细和巧妙的钥匙。但我知道,它至少可以帮我打开这间小狱室的门,以及这座教堂里过道上的任何门锁。我现在只需要等上一会儿,等所有的人都睡着了,那时我就可以偷偷地溜出去。如果我逃得太早,我可能还会被逮住。但话又说回来,如果耽搁的太久了,我可能就来不及给史布克报警了,没准儿还会碰上班恩。所以,我必须选择好逃走的最佳时机。
当夜幕完全降临,外面的嘈杂声也慢慢消退了的时候,我觉得时机到了。我立刻把那把钥匙插进锁里,轻而易举地把锁打开了,但就在我要打开门时,我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我一下子愣在那儿,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直到那些脚步声慢慢地消失在远处,一切又恢复平静。
我又等了很长一段时间,竖起耳朵仔细地倾听着。最后,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小心地打开门。还好,门开的时候没有发出一点嘎吱嘎吱的声音。我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步入过道中,又停下来听了听,看有什么动静没有。
我不知道在教堂和周围的建筑物里,有没有人留下来。也许他们都回到那个很大的长老会辖区去了?可我不相信他们会一个人也不留下来守卫,所以我沿着那黑咕隆咚的过道,蹑手蹑脚地走着,生怕发出半点响声。
当我走近那个小礼拜室门边时,我愣住了。我居然不需要使用钥匙,那扇门是开着的!
外面的夜空现在很亮,月亮高挂在天上,银色的光芒照亮了道路。我一步步朝外面挪去,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突然,我感觉到有人就在我后面!有人站在门边,隐藏在一处高大的石砌扶壁的阴影里面,那扶壁紧贴教堂的侧边。
那一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听见自己的心在身体里面扑通扑通地跳得厉害。我慢慢地转过身去,那个人也从阴影中走出来,走到月光底下。我一下子就认出他来了。那不是神父,而是那个教会兄弟,就是我在花园里看见的那个跪着除草的园丁。对,是彼得兄弟。他看起来满脸憔悴,头顶几乎全秃了,只有耳朵旁边有些白发。
突然,他开口说话了。“赶紧,回去给你师父报信,汤姆。”他说道,“快点!趁现在还来得及,你们赶紧离开这个镇上。”
我没有回答他,而是马上转身顺着那条路狂奔下去。一直到了街上,我才放慢了脚步。我慢慢地走着,以免招人注意。我心里寻思着为什么那个彼得兄弟不阻止我逃跑呢。难道那不是他的工作?难道他并不是留下来做守卫的人?
但我根本没有时间把这些事情想明白。当务之急是赶紧去给史布克报信,让他知道他的表哥已经出卖了他,否则就来不及了。但问题是,我并不知道史布克住在哪家旅馆,后来我一想,他当锁匠的哥哥可能知道。想到这儿真是让我有些兴奋,因为我知道修道门在哪里。那天寻找旅馆的时候,我曾经走过那条路,所以安德鲁的店肯定也不会太难找。我赶紧穿过那些铺着鹅卵石的街道,我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那个奎斯特和他的队伍恐怕也已经在路上了。
修道门是一条又宽又陡的路,两边都是商店。我很容易就找到了那家锁匠店。在店铺的上方写着安德鲁·格勒戈雷,但周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我敲了三次门以后,屋里楼上的蜡烛才点亮了。
安德鲁打开门,把蜡烛伸到我的面前,看了看。他穿着一件很长的睡衣,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看起来既有些困惑,又有些生气和担心。
“你弟弟现在很危险。”我一边说,一边尽力压低自己的嗓门。“我必须亲自去给他报信,但我不知道他住在哪儿……”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进屋。我跟着他走进了他的店铺里。屋内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钥匙和锁,什么形状、大小的都有。其中一把大钥匙都有我的小臂那么长,钥匙这么大,那和它相配的锁该有多大啊!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尽可能快地把事情的原委和安德鲁说了一遍。
“我早就提醒过他,现在待在这儿简直是脑袋有毛病!”安德鲁大声地叫道,砰的一拳狠狠地砸在了他那张工作台上。“还有我们那个背信弃义、两面三刀的表哥,真该早点下地狱!我早就知道这个家伙靠不住的。班恩肯定已经控制了他,并扭曲了他的心智,让他千方百计除掉约翰—约翰现在是全郡唯一能够给班恩构成威胁的人!”
他走上楼去,很快就换好了衣服下来。于是我们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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