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我藏好了。”
“嘻嘻。”刘天赐拉下眼睛上的绢帕,睁开眼睛,转回身。
鹿眼里满是兴奋和激动。刘天赐顺著花丛假山挨个地找。找了一圈,他都没有找到宝宝,他犯愁了,宝宝呢?
“爹爹,你来。”这时候,从远处的大树後头冒出一张带著疑惑的小脸,刘天赐一看,马上跑了过去。
“爹爹,你来看。”拉著爹爹,尉宝儿蹲下,刘天赐也跟著蹲下了。
“宝宝?”
“爹爹,你看,它们在做什麽?不是已经到春天了吗?它们为何还要搬粮食呢?”尉宝儿很认真地问,他的面前许多的蚂蚁从地上的蚂蚁洞内钻出来,衔著食物爬到树上,还有许多的蚂蚁从树上爬下来,爬回洞内。
“唔……”
刘天赐把胳膊缩了起来,和宝宝一样满是不解。不远处的太监和宫女们见两位小主子都很认真的模样,没有人上去打扰,生怕扰了那一份温馨和安宁。
跟宝宝一起蹲在地上观察了许久,久到腿都麻了,刘天赐瞪著树干上缓缓照下来的阳光,大眼里闪过光亮:“宝宝!搬屋子!”
“爹爹?”尉宝儿抬头看去。
刘天赐很是确定地重重点了两下脑袋:“蚂蚁,搬屋子,天暖。”说著还指指头上的太阳。
“爹爹是说天暖和了蚂蚁要搬家吗?”尉宝儿的脸上有了笑。
“嗯嗯!搬屋子,暖暖。”刘天赐站了起来,腿麻了。
尉宝儿的腿也麻了,跟著爹爹站了起来。又认真地盯著看了一会儿,他笑了:“爹爹,天暖了,我们也搬家吧。”
刘天赐黑黑的鹿眼眨呀眨,眼前是儿子很严肃的小脸。转眼间,他大大地笑了:“暖,暖,搬,搬。”
父子两人相视深笑,接著就拔腿而跑。只见刘天赐乐呵呵地往红房子跑,尉宝儿喜孜孜地往皇帝哥哥的寝宫跑。父子两人谁都不好奇对方为何不跟自己一起跑。
※
“小王爷,您这是要做什麽?”
“搬屋子,暖暖。”
“哎呦,小王爷,您慢点,奴才帮您拿。”
“自己,自己。”
“小王爷,您悠著点。”
“自己,搬屋子,呵呵呵,暖暖,天天。”
红房子里,刘天赐把他和天天的枕头拿到了东屋,把他和天天的被子抱到了东屋,把他和天天的拖鞋提到了东屋,把屋里他和天天共用的东西统统拿到的东屋,包括天天的衣裳。自始至终他都不让别人帮手,坚决要自己搬,可急坏又吓坏了一干人。
而皇帝寝宫里……
“小主子,您这是怎麽了?跟皇上闹气了?”
“天暖了,我和皇帝哥哥要搬家,要搬到暖和的地方。”
“……小主子,奴才帮您搬,您可千万别动手。”
“自己。”
“小主子,您慢著点,小心脚下,小主子,您让奴才来吧,不然皇上知道了会怪罪奴才的。”
“我会跟皇帝哥哥说的,我要自己来。”
在这件事上,尉宝儿和他的爹爹一样坚决。
把他和皇帝哥哥的枕头拿到东屋去,把他和皇帝哥哥的被子搬到东屋去,再把他和皇帝哥哥的拖鞋提到东屋去,还有皇帝哥哥不在时他得抱著的和皇帝哥哥一样大的抱枕抱到东屋去……所有他和皇帝哥哥共用的东西都搬到东屋去,包括皇帝哥哥的衣裳。
忙活了一个上午,刘天赐终於把他和天天的“新家”布置好了。生怕把小主子累著了,在他忙著“搬家”的时候,太监和宫女们手脚极快地趁小主子不注意时把该收拾的、该整理的全部弄好了。坐在“新床”上,刘天赐晃著腿,就等天天晚上来睡啦。
在请教了嬷嬷如何叠衣服後,尉宝儿把皇帝哥哥的衣裳一件件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全部重新叠了一遍。屋子里点了上好的沉香香料,尉宝儿把皇帝哥哥的每一件衣服都举到香炉上熏了熏,这才放进了衣柜。皇帝哥哥每日要操心那麽多的事,这沉香的香味会让皇帝哥哥放松许多。
※
“皇上回宫──”
外面传来通报,满头都是汗的尉宝儿马上跑了出去。
“皇帝哥哥!”小脸上满是笑容,他一头扑进了来人的怀里,仰起带著汗珠的小脸。
“宝儿?怎麽满头都是汗?”掏出绢帕给宝儿擦了擦,刘饕抱起他,淡淡瞟了屋内的宫人们一眼。
太监和宫女们立刻跪下诚惶诚恐地说:“回禀皇上,小王爷刚刚……搬家来著。”
“搬家?”刘饕抱著尉宝儿走进寝宫,进入内室,绕过屏风,他愣住了。
“皇帝哥哥,天暖了,宝儿要搬家,和皇帝哥哥一起搬家。”丝毫不怕刘饕可能会不高兴,尉宝儿只管说著自己的理由。
和皇帝哥哥一起吗……刘饕抱著尉宝儿的手稍稍用力,转身朝外走,问:“宝儿把家搬到哪了?”
“东屋。”
刘饕脚步不停地直奔东屋。
伺候的奴才马上说:“皇上,小王爷把皇上您的衣裳全都叠了一遍,还用沉香全部熏过了,说是给皇上您解乏。”刘饕的眼里闪过什麽,手指微微一动,奴才们立刻全部退了下去。
“宝儿今天不是要和爹爹玩藏藏吗?”闻著尉宝儿身上残留的沉香香气,刘饕握上他的小手。
“宝儿今天是和爹爹玩藏藏了。後来宝儿看到蚂蚁在搬食物,爹爹说天暖了,蚂蚁要搬家晒太阳,宝儿和爹爹就回来搬家了。”
刘饕的嘴角有淡淡的笑容,霎时间,他原本就极其美貌的容颜登时染上了一层不一样的神韵,更是令人神魂轻飘。他这一笑,同样最喜欢看他笑的尉宝儿立刻凑了过去,在他的嘴角亲了一口。刘饕的笑继续停留,在尉宝儿离开时,他在他的嘴角也同样亲了一口,换来尉宝儿另一种味道的迷人笑容。这样的举止时常发生在两人之间,彼此都异常喜欢对方并不是常常能见到的笑容。
这时候,刘饕已经抱著宝儿进了东屋。屋子里飘著淡淡的沉香香味,这香确实会令人放松,但这不是最主要的。走到衣柜前,打开柜子,柜子里的衣裳整整齐齐地叠著,和平日里宫女们叠的有著明显的差别。关上柜子,刘饕抱著尉宝儿来到床边,床上的褥子叠得并不好看,但能看出叠被子的人很用心。
“来人。”
“奴才在。”
“传膳。”
“是,皇上。”
外面传来传膳的通报声,刘饕脱下尉宝儿的鞋,把他放到了床上。拉过尉宝儿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襟扣上,刘饕不用开口,尉宝儿就动手解起了衣扣。待他把刘饕的龙袍解开後,刘饕拿过自己的便装。尉宝儿站在床上给皇帝哥哥换衣裳。
“皇帝哥哥下午无事,陪你。宝儿想去哪玩?”注视著正认真给他扣扣子的人,刘饕心情极好地问。
尉宝儿停下手上的动作,抬起头,小脸严肃:“唔……不知道爹下午进不进宫。若爹不进宫的话,只有爹爹一人,宝儿不能丢下爹爹。”
“放心,你爹下午一定会进宫。搬家这麽大的事,他岂会丢下你爹爹一人?宝儿想去哪儿?”刘饕摸上尉宝儿和小皇叔一样黑亮的眼睛,又问。
对皇帝哥哥的话向来都深信不疑的尉宝儿笑了,低头继续扣扣子,并说:“我要想想,吃了饭後告诉皇帝哥哥。”
“好。”
※
中午正打算独自用饭的尉天接到宫里的消息,他的芋头今天上午搬家了,为的是让他晒暖暖的太阳。尉天当下饭也不吃了,骑著马就赶进了宫。一走进红房子,就立刻有人向尉天禀报:“主子,小王爷忙活了半天,可能是累著了,奴才传了膳,小王爷也没有胃口吃。”
尉天的眉当即就皱了起来,他快步走进东屋,还没绕过屏风一人就飞奔了出来。
“天天!”
把刘天赐抱了个满怀,尉天担心地摸摸他红扑扑的小脸,还没开口,对方就喜悦地连连叫唤:“天天天天……想,芋头想。”搬了屋子,他好想好想和天天一起吃饭,一吃睡睡。
看著这人的脸色和这人眼中的心思,尉天松了口气,低头在刘天赐的嘴上亲了一口,他道:“芋头,天天饿了,和天天一起吃饭。”
“饿哦,芋头饿,一起一起。”一听天天饿了,刘天赐拽著尉天就往外头走。宫人们立刻去传膳。
等了不一会儿,饭菜就来了。消耗了半天体力的刘天赐很饿,有天天陪著之後他的胃口立刻就回来了。仍然不会用筷子的他,手上的勺子几乎是摆设,他眉眼弯弯地吃下天天喂进嘴里的饭菜,就好像吃了一勺勺的蜜糖。
“芋头,吃了饭天天和你一起午睡。午睡起来後芋头想去哪里玩?天天陪你。”
刘天赐的大眼里是期盼,又有点迟疑:“书书……唔,宝宝……玩。”天天有好多书书要看呢,而且他还要陪宝宝。
尉天淡淡一笑:“天天已经看完今天的书了,宝宝有饕儿陪著,芋头可以和天天出去玩。”
鹿眼登时一亮,刘天赐大喊:“睡林子,睡林子。”
“好,天天晚上带芋头去睡林子。”又喂了刘天赐一勺饭,尉天忍不住把对方嘴角的饭粒舔进了自己的嘴里。
“天天……洞房子……”刘天赐的声音软软的,脸蛋红红的。
“好,还有洞房子。”
“天天!”刘天赐扑到尉天怀里,高兴极了。
搂著自己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尉天的心满满的。尽管没有接到皇上那边的消息,但不用猜他也知道皇上今天定会陪著宝儿。想到儿子对皇上的依赖,尉天心中对儿子的愧疚便少了许多。他的宝儿不会怪他的父亲总是丢下他,因为他的宝儿是他的小芋头送给他的至宝。
吃完了饭,刘天赐就困了,尉天抱著他到“新家”里去午睡。被褥整整齐齐地铺在床上,他的衣裳也一件件地放进了衣柜。枕头边有几片干的橘子皮,散发著淡淡的橘子香,一如刘天赐身上总带著的味道。
正午暖暖的阳光从窗外透了进来,并不宽敞的单人床上,尉天搂著熟睡的人闭著眼假寐。别人都说宝儿的性子像他,安静,不爱笑,但其实不然。宝儿的性子像芋头,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对认定的人是绝对的依恋。就如他曾说过的,他的小芋头只是不会说,他其实什麽都懂,比任何人都懂情,都痴情。他不止一次的庆幸,庆幸自己走过了那条街,庆幸自己买了一个橘子。
※
用过中膳,又给宝儿洗了香,陪他小睡了片刻後,躺在床上的刘饕神情惬意地问:“宝儿,想好要去哪了吗?”因为刚刚睡起来,声音中带著几分诱人的低哑。
年纪尚小的尉宝儿自然感觉不到他的皇帝哥哥此时的模样有多引人遐思,他懒懒地窝在刘饕的怀里说:“想这样躺著,在皇帝哥哥身边躺著。”
“躺久了你会不舒服。”刘饕坐了起来,把人搂到怀里。
尉宝儿仰头:“皇帝哥哥,我想,睡林子。”
刘饕的眼里是果然如此。
“皇帝哥哥一会儿带你出宫,到街上逛逛。天黑了之後我们去睡林子。”
尉宝儿笑了,双手抱住刘饕,问:“皇帝哥哥以後会带别人睡林子吗?”
“不会,只会带宝儿一人。”
尉宝儿的笑浓了。
刘饕的表情淡淡的,他轻抚尉宝儿的脸颊,这个几乎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能引出深埋在体内的许多情绪。这个孩子是他的,永远都是他的。
劫缘出书番外三:颜色
床上的人气息带了几分微弱,他的脸色很苍白,嘴唇也没有什麽血色。刚经历过非人折磨的他现在睡著了,可眉间仍带著挥不去的痛苦。床边的人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凝视著他,眸中的血红还没有退去。没有人敢上前打扰他,就是他最亲的亲人也全部退了出去。留下的负责善後的太监们则是不敢发出一点的声响,轻手轻脚做著各自手头上的事,并且在最快的时间内做完,然後提心吊胆地退下,把一室的清静留给他们最惧怕的那位尊主。
握在手心里的那只软而无力的手失去了以往的温暖,竟是比自己的手还要凉了。刘饕执起那人的手,双手捧著,对著那只冰凉的手呼出热气,习惯了这人总是温暖的手,此刻的冰凉令他心头压下去了一些的狂躁隐隐又冒了出来。尽管今日的这种场面他已经见过了许多回,尽管从今日开始他的人生有了不一样的内容,他仍是无法从刚经历过的那几个时辰的血腥中抽离。天下间,除了这人的爹爹外,这人是他的全部,是他所有的在乎。
耳边仍回荡著这人隐忍的痛喊,眼前仍浮现著这人身下汩汩流出的血水。而在那样的痛苦中,这个从小就没吃过苦的人竟硬生生地要忍下去,只为了不让他给他用麻药。在这人为他怀上孩子的时候,他便已做出了决定,生产时给他用麻药。可这人哭著求他,求他的皇帝哥哥不要,他哭得很伤心,很害怕。
“饕儿,不要让宝儿哭,他会没力气的,那样他和孩子都会危险!”
“皇帝哥哥……求你……宝儿求你……不要,不要……”
“饕儿,相信宝儿,宝儿一定会平安生下孩子。”
“皇帝哥哥……求你……”
所有的人都在劝他,而他最终改变主意却仅仅是因为这人的泪,这人的哀求。
“如果孩子两个时辰之内生不下来,用药。”这是他最大的让步。
“皇帝哥哥……”
“宝儿,听话。”
少有的严厉把那人的祈求拦了回去,那人懂他,就如他懂那人。两个时辰,即使会被怨,他也绝不再妥协。
也许是听到了父皇的威胁,惠耀国当今皇帝刘饕的长子在时间将要过去的时候从他爹爹的肚子里出来了。在他哭出他降临到这世上的第一声时,他的爹爹也在痛哭。不是因为那难忍的疼痛,而是因为不会被用药的轻松。没有人会苛责皇帝的残忍,因为没有人不知道当今的皇帝陛下对他的表弟、他後宫唯一的主人尉宝儿从儿时起便有的眷宠与疼爱。如果这世上没有一个叫尉宝儿的人,那皇帝的後宫将永远虚悬下去。刘饕的感情太淡,淡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有情爱,只有尉宝儿才能引出他全部的情爱,即使是与刘饕一同长大、与他格外亲昵的刘天赐都不曾做到。
这人是他一点一点看著长大的,在这人还不懂事的时候,他床的一半位置就已经被这人占去了。从他会甜蜜地对他笑,到娇娇地喊他“哥哥”,再到欢乐地叫他“皇帝哥哥”。这人不管是身子还是灵魂,都沾满了他的颜色。如他所期盼的那样,这人的心里眼里只有他,只是他。一个全心全意的,绝对不会背叛他,不会离开他的人,在他的画笔下一步步地成为了他名副其实的爱人,成为了他孩子的爹爹。
“皇帝哥哥,宝儿不够聪明,无法帮皇帝哥哥处理国事,也不能和餮哥哥那样打理韵坊。可宝儿,能为皇帝哥哥生宝宝,就像皇爷爷、皇叔还有爹爹那样,生宝宝。”
他的宝儿在不识情欲的时候便想著要为他生宝宝。这世上,也只有宝儿能为他生宝宝,他和宝儿的宝宝,惠耀未来的储君。
宝儿无须聪明,无须帮他处理国事,无须帮他打理韵坊。宝儿只需在他每次回到寝宫时高兴地叫著“皇帝哥哥”然後扑到他的怀里,只需在夜深人静时依恋地窝在他的怀里,只需在他为国事而心烦时和他一起去睡林子。
他需要有一个人始终如一地捧著他的心,如对待宝贝般让他随时能找到自己的心在哪。宝儿没有让他失望,他的宝儿就如他的名字,一直宝贝地捧著他的心,令他不再迷惑,不再彷徨。在小皇叔与尉天成亲之後,他曾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