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衣斜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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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衣斜阳-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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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明日点头,眼神中多了一丝柔色,“这次,就先忘了这江山这王位,忘了他与太子之间的争斗,权当回到旧时你们兄友弟恭的时候,就算没有将来,至少现在还有一段可以值得回忆的时光。”
  李元吉点点头,忽然问道,“先生,你有兄弟姐妹么?”
  欧阳明日一怔,黯然道,“有个妹妹,只是她已经故去了。”
  “她能有你这样的大哥一定很幸福。”
  欧阳明日恍然间露出一丝苦笑,“大概吧。”
  
  待李元吉走后,欧阳明日唤来不武,道,“替我把罗如德罗将军请来。”
  不武低头道,“是。”
  只是转身踌躇了片刻,却没有走。
  “还有事?”
  不武脸涨得通红,犹豫片刻忽然跪倒在地,“请恕小的斗胆,请爷听小的一句,莫要与太子走的太近。”
  “哦?”欧阳明日漫不经心地放下手中的笔,道,“昨晚,你都看见了?”
  不武的脸红得像要烧起来,“小的知道不该管爷的私事,只是,只是……”
  “但说无妨。”
  “且不说爷和太子同为男儿,单就现在太子和爷的处境,就、就十分……”
  “什么处境?你倒是说与我听听。”
  “如今乱党都已平定,天下统一,陛下渐渐衰老,太子与秦王之争已渐渐浮出水面,爷你不仅是陛下面前的红人,更是太子的谋士,秦王一党还有朝廷上无数双眼睛都盯着爷呢,爷就算没有错也保不齐有人胡乱栽赃,更何况若是与太子这般亲密,只怕朝廷上多有闲言碎语。”
  欧阳明日不语,不武咬咬牙,又道,“还有,爷虽然为陛下请来,是大唐的贵宾,但是再亲也亲不过亲生儿子,若是爷和太子做了错事,只怕陛下为保太子会不惜牺牲爷。”
  欧阳明日眼中闪过一丝光芒,盯着不武看了许久,道,“多谢你,不武。”
  不武连忙俯□去,道,“不武不敢当,不武虽然出身草莽,但是有幸得见先生和太子,不武相信太子若是能得天下必能成为一个好皇帝,而且先生对不武有再造之恩,不武感激不尽,不武希望太子和爷能够成了大事,莫要因为儿女私情毁了前途。”
  欧阳明日淡淡一笑,“你说的很对,我会小心的。”
  不武起身道,“不武不担心先生不知道分寸,只怕有心人蓄意生事。”
  欧阳明日颔首,“我明白,欲立之必先破之,此事我自有分寸。”
  不武闻言转身,欧阳明日却又开口道,“不武,我能相信你么?”
  不武看着欧阳明日的眼睛,许久,他缓缓跪下,眼神中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坚定不移。
  




26

26、第 26 章 。。。 
 
 
  26、
  不久,秦王家的家仆便看见齐王骑了匹骏马一路奔驰进了秦王府里,路上不知踩坏了多少花草树木踢坏了多少桌椅板凳,径直行到秦王的书房里去了。
  秦王正在看书,只听门外一阵兵荒马乱,眨眼便见元吉翻身从马上下来。
  见世民一脸惊诧地站在门口,李元吉板着张脸,皱着眉道,“我府上要翻修院子,一天到晚人来人往的,烦都烦死了,我来你这住几天。”
  “你……”
  “怎么?!你不愿意?”李元吉见他迟疑,立刻瞪圆了眼睛,一副“我很凶恶,不答应要你好看”的样子。
  李世民忽然想起小时候元吉胡闹被先生抓包时梗着脖子不承认的样子,那双圆圆的眼睛微带着一点逞强和别扭,让人忍不住心疼。
  “怎么无缘无故的翻修院子?”
  李元吉顿时红了脸,赌气道,“不愿意让我住就算了,啰嗦什么!”
  说着便要翻身上马,却被李世民一把抓住,“我什么时候说不让你住了,你要想来,随时都可以。”
  李元吉的脸更红了,却低着头,别扭道,“这还差不多。”
  李世民忍不住露出笑色,看着他微红的耳垂,想伸手捏捏,只是见元吉脸上一闪而过的悲伤,终是没有伸手。
  
  秦王府里的家仆继被齐王吓着之后,又被秦王的命令吓到。
  秦王说:“把东院的房间收拾出来,这些日子,齐王就在府里住下了。”
  谁都知道齐王是个难伺候的主儿,骄横无礼不说,对下人也是动辄就发脾气骂人的,哪像秦王温和宽厚?一时间,秦王府中唉声一片,下人纷纷叹息:只怕好日子到头了。
  
  相比之下,皇宫内御花园里阳光明媚,微风和煦,气氛要轻松的多。
  东南角一处小亭子里,皇帝正在和欧阳明日对弈。
  一局毕,皇帝抚须而笑,“好久没有如此尽兴了,欧阳先生当真全才,弈术也是了得啊!”
  欧阳明日低首微微一笑,“陛下承让了。”
  皇帝摇头,“朕年轻的时候酷爱骑射,对兵法弈术十分厌烦,后来年纪渐大,直到当了皇帝才知道,治理国家真正有用的还在这后面两者。”
  欧阳明日不语,皇帝继续道,“三个孩子当中,建成最像他娘,元吉却是最像朕的,只是后来因缘巧合,朕渐渐失了当年那份纯真,变成现今的大唐皇帝,更是不敢再谈什么情真意纯。”
  “有所得必有所失,陛下既然做了这位,便要担起这天下,原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皇帝笑了笑,“你可知我当初为何立建成为太子?”
  “在下不敢妄度圣意。”
  皇帝起身,看向远处的目光在欧阳明日看不到的角度渐渐复杂起来,“其实,凭建成和世民世民的才能,谁都可以做皇帝,当初朕选太子的时候也是十分犹豫,后来还是元吉替朕做了选择。”
  “齐王?”
  “三兄弟之中只有元吉坦率,人虽然骄纵却没有城府,不至于草包,但是做皇帝却是万万不能的。朕当初踌躇难断,便召了元吉进宫,问他愿意拥戴谁,元吉虽然不知选谁,倒是给朕出了个好主意。”
  “他让朕分别派人给建成和世民传话,告诉建成,朕想立秦王为太子,告诉世民朕想立建成为太子,你猜猜他们听后都做了什么?”
  欧阳明日摇头。
  皇帝道,“当时建成听了,一个人去猎场狩了一天的猎,后来拎了坛酒去了世民的府里,而世民,当初听了这个消息之后,立刻就召刘文静、房玄龄等谋士家将进府,密谈了半日。”
  
  欧阳明日听后了然,皇帝又道,“朕从那个时候就明白,若是世民做了皇帝,建成不会起兵,但若建成做了皇帝,世民必然会反,可最后,朕还是选了建成。”
  看了欧阳明日一眼,皇帝道,“并不是朕逼着世民造反,而是朕不敢相信世民,更不能相信他身边的那一个个谋士。自古立长为储,世民继位必然有流言蜚语,到时为堵悠悠之口,难保不会有人给他出馊主意,朕不能冒这个风险。”
  欧阳明日闻言,不禁微微动容,叹息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皇帝苦笑一声,“朕算不得好父亲,如今大势已定,看世民的样子必然不会轻易放手,朕现在不敢奢求三子平安,只盼保住其中两人,先生,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
  欧阳明日微惊,抬眼,正望进皇帝一双幽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那双眸子本该有着一个慈父最打动他的仁爱,此刻虽然盈满愁色,却莫名让人觉得冰冷,欧阳明日蓦然想起长孙无忌曾说的“自古帝王家里鲜骨肉”的话来。
  半晌,欧阳明日抬头,却道,“请陛下再给臣一些时间,也请陛下相信臣。”
  皇帝的眸子有一闪而过的冷厉,只是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几乎是立刻,皇帝轻轻地叹息一声,转首掩去了脸上的神色,“既然先生坚持,朕就再相信先生一次,只是请先生记住,时日无多,还请先生快做决断。”
  
  “父皇,先生。”正说着,李建成走了进来,一双眼睛盯在欧阳明日的身上,满满的笑色。
  欧阳明日却当做不见,只略低了头,“太子,臣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皇帝看着欧阳明日的身影渐渐远了,这才转头向李建成,一脸严肃,“建成,你还记得朕当初跟你说的话么?”
  李建成听皇帝语气,立刻收敛心神,道,“父皇教导儿臣的每一句话,儿臣都谨记在心。”
  皇帝眼底浮过一丝严厉,“可是有些话,你未必太当真了。”
  李建成一惊,抬眼道,“这……”
  皇帝转身,“你要明白,作为一个皇帝,你必须有可以帮你披荆斩棘的肱股之臣,但即便是再重要的人,在这天下面前,在与你相比之时,都是可以抛弃的,你才是最重要的,你明白么?”
  李建成猛然想起上次自己为救女神龙而做的荒唐事,立刻翻身下跪,“儿臣知错了,儿臣保证,再没有下一次了。”
  皇帝叹息,“朕希望你记住今天的话。”
  半晌,忽又问道,“那女神龙长的什么模样?”
  李建成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提起这个,还是如实答道:“说起来,那女神龙与张婕妤长的倒有七八分相似。”
  皇帝闻言,若有所思,却不再言语了。
  
  熙熙攘攘的长安大街上,有一辆华盖加顶的小车缓缓行过,坐在上面的公子眉头微皱,似有心事,只是却不知这俊朗的外表早已吸引了多少少女的目光。
  “娘娘,我想要这个。”
  稚嫩的声音,满是哀求,欧阳明日抬眼望去,却见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眼巴巴的站在一个做糖人的小摊面前。
  “买什么买?都没钱吃饭了,快走。”只见那是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妇人,两道柳眉快要竖起来了,一脸的不耐烦。
  那孩子却巴巴地站在原地,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糖人,妇人一脸嫌恶,竟然撇下孩子独自走了。
  欧阳明日看着他稚嫩的脸蛋上满是渴求,心里莫名有些酸楚,见那妇人竟然独自撇下孩子离去顿时生出一股愤怒。
  明日使了个眼色,不武一点头,上前拦住那妇人道:“这么小的孩子,你打算把他一个人留在这么?”
  不武原也是做了父亲的人,故而见那妇人对孩子如此冷淡,不觉沉了脸色,只吓得那妇人花容失色,“你、你是什么人?我教育孩子干你什么事?”
  
  “来,这个给你。”
  正说话间,却听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转头却见李建成脸上一片温柔笑色,递了支糖人给那孩子。
  那孩子眨了眨眼睛,又回头看了看妇人,终究是抵不过糖人的诱惑,怯怯地接过糖人低声糯糯答了声“谢谢”。
  那妇人见这三人衣着不凡,知道不是寻常人家,因而也不敢再造次,拉了那孩子转身急匆匆走了。
  
  建成见他脸色郁卒,知他有心事,不禁开口道,“怎么了?”
  “世间父母子女、兄弟手足血缘至亲,这之间的感情原是多么珍贵的羁绊,却有许多人始终不懂得珍惜。”
  李建成知他幼时遭遇,想是刚才的场景让他想起了幼时事,心中有些难过,刚要开口,却听那边做糖人的小贩幽幽叹息道,“谁让那孩子是个弱智呢。”
  见三人一起将目光投向他身上,那小贩又道,“那孩子是个弱智,在家里就不讨人喜,自那女人怀了第二胎便对他动辄打骂,前一段时间那孩子的父亲去外地做生意,一走半年多都没有音讯,人家都说是男人不要他们娘俩了,所以那女人才对那孩子越发坏了,他们家就住在前面那条巷子转角的地方,你们自去看看就知道了。”
  
  欧阳明日想起那孩子可怜的神色,终是担心,命不武推着他去了,建成便也一起跟着去了。
  刚走到巷口便听到妇人的斥责声,“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正好我这些天想吃些甜的东西,这糖人给我拿去化了糖水吧。”
  安静了片刻,又听那妇人尖声叫了起来,“你个小杂种,拿你根糖人你敢不给?要不是你那没用的爹一去不返,连个音讯也没有,我至于受这个委屈么?怀孕都八个月了,没人照顾没人疼,拿你根糖人你那是什么眼神?!”
  欧阳明日三人刚过了转角,就见那妇人拎着孩子的耳朵,使劲拧着。
  那孩子双眼含泪,却是抿着唇角双手背在身后紧紧地攥着糖人。
  “住手!”不武一见这场面,怒火中烧,冲上前去一把握住妇人的手腕,道:“你干什么?他只不过是个孩子,你是他亲娘,你这么对他,就不怕将来他父亲回来休了你?!”
  那妇人一惊,随即又骂了起来,“回来?他倒是回来休了我呀,我巴不得他休了我,总好过我一个人守活寡还要带着这个小杂种,他爹一定是因为不想要他才丢下这个家的,你这个白痴小杂种!啊……”
  
  那妇人一脸惊骇地看着缠在自己脖子上的一截金线,嘴巴还张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欧阳明日一双清亮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冷冷道,“赛华佗双手不染鲜血,况且你身怀六甲,我也不想一尸两命,你最好收敛一点,这孩子不论是什么样子,终是你的亲生骨肉,你既然生下他,就要对他负责。”说完,便又抽了金线。
  那妇人摸着脖子上渗出的血迹,不禁呆了呆,片刻却忽然放声大哭,“我对他负责,谁又对我负责?我年纪轻轻还怀着身孕,家里又没有男人,我容易么我?要不是他爹嫌弃他抛下我们母子,我也想好好抚养他长大,可是现在,我又有什么法子?……呜呜呜……”
  李建成看欧阳明日冰冷的神色,知道这件事挑起了他的心伤,连忙上前一步道,“你既然不肯抚养他,便将他交给我们吧。”
  那妇人闻言睁大了双眼,“什、什么?”
  “这里有些银子,你拿去买些补品,好好生下肚子里的孩子,若是生下之后你还是不愿意抚养,尽可送到我府上来。”
  “我、我……”
  欧阳明日闻言抬眼瞧他,“你干什么?买孩子?”
  不武听出他语气里一丝危险的意味,忙上前道,“爷,你误会太子了,太子所做也是为了这孩子好,就算我们现在逼着这妇人留下孩子,将来又有谁能保证今天的事不会再发生?与其让他留在亲娘面前受虐待,为什么我们不能先收养他呢?”
  “太子……?”那妇人怔怔地低语,没想到自己遇见的竟然是当今皇子,待反应过来,已经浑身抖如筛糠,不知不觉跪了下来。
  “今后这孩子的父亲回来了,又或是你想明白了,大可来我府上将孩子领走,”李建成顿了顿,又转首向欧阳明日道,“先生,你意下如何?”
  
  欧阳明日看着那孩子一双含泪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众人,心中一阵酸楚,推车来到孩子面前,“你愿意跟哥哥走还是留在这里?”
  那孩子仿佛受到惊吓一般向后退了两步,过了片刻,见眼前的人一直温柔的看着自己,渐渐放下了心防,伸手把藏在背后的糖人拿出来,送到欧阳明日面前,甜甜一笑,道,“漂亮。”
  孩子的眉眼一弯,刚才蓄在眼里的泪水便“啪嗒啪嗒”滚落下来,孩子却浑然不觉,像是早已忘了刚才娘亲训斥的悲伤。
  欧阳明日恍然看见幼时的自己躲在被子里呜呜的哭泣,听见声音的师父在被子外轻轻地拍着他,柔声哄着。
  
  抱起孩子,欧阳明日转身看着跪坐在地上啜泣的妇人,道,“我在城北的听风别苑等你,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那妇人见三人带着孩子离去,紧紧捏了捏手中的银两,忽然间放声大哭起来,令闻者心酸。
  孩子在欧阳明日的怀里听见哭声,趴在肩头看了半晌,又转头盯着手中的糖人发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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