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是要专拣硬骨头啃,才觉得拥有的是真正的爱情。其实不是,真正拿在手里的那一天,就会发现,不是爱情,是征服欲得到了满足。”
守礼跟他碰了一杯:“彭总也年轻过,很清楚地,其实爱情不是要去折磨一个人,就应该是对一个人好,想方设法地对她好。”
“佳期也对他好。”
“我还没说完……好,不是说我对你好,就是好,应该是生活细节上的好,比如你不会做饭,可你就愿意为这个人学做饭,你担心她挤公车辛苦,就愿意天天少睡一点去接她,你愿意为她做最家庭最琐碎的事情,那个才是好。你看佳期给他介绍一个活儿,以为就是对他好,不是,他肯定不会领她的情,甚至他还会不高兴,觉得她瞧他不起。”
廖宇开始频频点头:“您是说,您是爱……我姐的?”
守礼一笑:“那倒也不一定。我前面讲过嘛,我也是征服欲。公司里其他的女孩子,很容易的……”他摊摊手:“但佳期终于让我体会到好久没有体会过的追一个女孩子的辛苦……好玩来的。是挑战!不一定要有什么什么样的结果,我觉得我这样追求她,也能给她带来快乐。”
廖宇作恍然大悟状:“那您也是实在是太……”
“无聊吧?哈哈哈,博漂亮女孩子一笑,也无所谓啦。”
姥姥埋怨:“你说你姥爷,到了老家,连个电话都不打。”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14)
佳音心不在焉地附和:“太不像话了。”
“还是你柳奶奶打电话来的。”
“跟他离婚。”
姥姥瞪了她一眼:“说什么呢?”
胜利和一脸疲倦的建华进来,建英问:“建华又挣钱去了?”
“可不,我说我这儿现在挣得多,让她别那么辛苦,她还不乐意。”胜利说。
建华很倔地瞪着胜利:“瞧你那付样子,就跟你多了解娱乐界似的。”
胜利不敢跟媳妇叫板,但心里不服。现今不比从前,他也有反抗意识了。他
支使佳音给建华倒水,建华不领情:“你!好歹找个工作,别整天在家里躺着,越待越懒。”
胜利很有道似地说:“你想干吗你说,我帮你留意着。还想往这圈里混?”
建华打断胜利:“你住嘴,我就讨厌听见你一口一个‘圈里圈里’的,什么
圈呀?为什么不念‘圈(JUAN)’呀?”
胜利陪笑:“没那么念的。”
“怎么没有?猪圈。”
佳音哈哈大笑,建华呵斥:“笑什么呀?还不是削尖脑袋想往猪圈里钻。”佳音的笑马上收了。
胜利对媳妇很宽容,当没听见就算了,他跟佳音说:“哎佳音你知道你……”
他还想说大姨夫,看见建英,想起来不合适,又改口:“就郭勇,你知道他现在又干什么去了吗?他现在到电视剧组里当制片去了。这以后要是他们的戏找演员,你也可以去试试镜啊。”
姥姥一听高兴了:“好啊好啊,到时候一开电视就看见佳音了,多美啊。”
建华不同意:“我就不喜欢女孩子干这种抛头露脸的事,朴朴实实的,跟你姐似的干个正经工作。妈您看看胜利,居然现在也打扮起来了,头发天天梳得跟牛舔的似的。”
姥姥不爱听:“演戏也没什么不正经的,不正经的那都是根儿上就不正经,干了什么她也会往不正经那儿去。”
“妈您甭尽顺着她。你说演戏有什么好呀?出去有人找你签名?买东西不用排队?就满意了?”
佳音甩片儿汤话:“可我怎么看有一文章说,教师这个职业,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人是因为也有表现欲,也特别喜欢被人崇拜,因为当不了演员被老百姓崇拜,所以才当教师让学生崇拜呀。就跟当不了主持人,只好退而求其次当售票员报报站名也一样过瘾似的。”
建华愤怒了:“哪儿瞧的这一套?现在这人怎么什么都敢说呀?”
姥姥问:“可佳音你会演戏吗?”
建华说:“会什么呀?以前还说会唱歌呢?结果呢?”
才智下了传销课回来,赶紧着挑事,从包里拿出一份报纸:“哎佳音,你看今天的青年报了吗?”
“没有啊,怎么了?报道我了吗?”
“那倒还没轮上。报道那谁了,小柳。”
佳音脸色大变,接过来埋头看,越看脸色越难看。
胜利问:“写小柳什么了?”
“就跟那个小李美刀的事,小柳在网上天天连载他们俩的吃喝拉撒,还特别多人爱看,出大名了。”
建华看不上:“这算什么名呀?这不是丢人吗?一大姑娘,整天跟一男的住在一块儿,还敲锣打鼓昭示天下。”
佳音把报纸扔在一边,生气:“真不要脸。”
建英连忙拣过来看:“哎,还有照片呢?还挺好看的……人都说她是美女作家。”
佳音不屑:“现在基本上脸上五官都在的就叫美女作家。”
才智狂挑:“我怎么觉得她现在打扮得跟你有点像啊?”
“别逗了,她倒想。”
“是有点像。”建英瞧一眼小柳的照片,瞧一眼佳音。才智嘻嘻笑:“后悔了吧?当初你要是答应了小李美刀,现在出名上报纸的就是你了。”
“这种名我才不要出。”
“你倒想出,你认识几个字呀?人小柳好歹是大学生。”建华骂道。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15)
“大学生不也论堆儿撮吗现在?”佳音看着姥姥:“我是怕你们出门被人指指戳戳啊。”
姥姥深明大义,频频点头:“对!对!”
美刀努力写作的同时,小柳在旁边接受电话采访,四仰八叉地把脚搭在美刀
的电脑桌上,没形没状,原来的矜持荡然无存,文言文语言风格完全不见了,撒开了欢:“……我又没碍谁的事……这是一个言论越来越自由的时代,社会变得非常宽容了,我只是这种情况下应运而生的幸运儿……别人这么做我就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好……他?”她探头问美刀:“你愿意接受采访吗?”
“不愿意。”
小柳笑咪咪地说:“他不愿意……好,没关系,谢谢啊,再见。”她放下电话,得意洋洋地在屋里遛达,看哪儿都觉得顺眼:“明天下午,有一杂志要来给我拍照片,你愿意一起出镜吗?”
“不愿意。”
小柳不在乎:“随你便。”
美刀看不惯她现在这飞扬跋扈的劲头:“你不觉得你这是鸠占鹊巢吗?你把记者招家来,我还得躲出去,天天这样,我怎么写作啊。”
“你出去写啊。现在好多人都在‘星巴克’里对着一手提电脑‘啪啪啪’,脸都让电脑屏幕映得蓝莹莹的,很有气质。”
“那不是缺心眼儿吗?”
“已经有出版社跟我谈出书的事了。我说版税得12%。”
美刀忌妒坏了,大叫:“我才12%!”
小柳不理:“起印五万。”
“我才五万!”
“管他呢,先吼着呗,万一他们能接受呢?这年头儿,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美刀气急败坏地说:“你打我这儿出了名,版税得分我2%才合理。”
“那可不行。咱俩一块儿混,你也得到了你想要的呀。”
“我从来也没想要,是你上赶着给。”
小柳唱起来了:“这就是爱的代价……你也别搓火,离俩月也差不多了,到时候咱俩一分,各走各的,两不亏欠,你可以接着追你的贺佳音。”
“怎么不亏?我亏了!贺佳音还能理我吗?”
小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哎,这你就不懂了,受过挫的爱情才刺激。好多人没事还整事呢,就是为了刻骨铭心。”
美刀扳过小柳的身体,直视着她:“你也跟我说句实话,你对我,有爱情吗?”
小柳咬着嘴唇,犹豫地说:“嗯……有。其实你这个人,挺单纯的。要别人,不一定会搭理我,你这人心眼儿挺好的,我会记你一辈子的。”
美刀气结,拿出杀手锏:“你等着,回头我写你一千字儿。”
小柳笑了:“你还嫌我没名?就这样,估计俩月以后,你得管我叫师傅。”
佳期嗑嗑巴巴在全体员工会上念一份文件。守礼听得生气,大眼睛一直四下
瞪着。
“这是非常严重的违纪行为……”
刚念到这儿,守礼突然冲佳期大吼:“大声念。”
佳期吓一跳,只好提高声音:“经总裁室及人事部讨论决定,扣除廖宇本月奖金,并暂调总务部服务一个月,工资按清洁工标准发放。此决定自颁布之日起生效。隆业房地产公司总裁室、人事部。”她越念声越小,勉强念完,赶紧坐下。员工们顿时交头接耳,几个女业务员非常同情地看着廖宇,廖宇却事不关己地左顾右盼。
守礼站起来发言:“收受回扣,是我们隆业公司绝对不能允许的肮脏的行为。为了洗刷这种肮脏,廖宇,从今天起,由总务部监督清洗厕所。”
交头接耳声更巨大了。守礼威严地扫视大家:“必须施以重罚,才能让隆业的所有人得到教训,廖宇这个厕所,也是替你们洗的。今后,谁有收受回扣的行为,就地开除。散会。”
佳期内急,从楼道里往厕所一路小跑,跑到一半突然想起来了,扭身往回跑。
廖宇正从女厕所出来,把门外“正在清洗”的牌子挪开,一眼看见她:“你去哪儿呀?那边是男厕所。”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16)
佳期只好站住,看见西装革履但挽着袖子的怪模怪样的廖宇,一脸抱歉:“对不起啊,谁知道他耳朵那么尖。”
“算了算了,您那么大声批评我,他要再听不见就是耳背了。”
“你这哪儿是算了的意思呀。”
“真没事,咱们公司的厕所还挺干净的。那些女孩老在里边抽烟,现在更爱来这儿了,陪我聊天。”
“你还真能给自己找乐儿。”
“咳,活着呗。”
他浑不吝的样子惹佳期反感,不挤兑两句很难受:“哎,你来公司多长时间了?倒贴多少钱了?”
廖宇问:“你不憋得慌吗?”
佳期还没来得及回嘴,身后响起叮咣五四的皮鞋声。守礼还是一付怒气冲冲的样子:“我告诉你,要不是看在佳期的面子上,我早就开除你。”说完,眼睛还挑衅似的在廖宇身上打量半天,才转身上男厕所。
佳期放下陪着的笑脸,发现廖宇正讽刺地盯着她:“谢谢啊,要不是你这么有面儿。”
“你不服气可以走啊。”
“我干吗要走?”
“我要是你,我就走。”
“所以你成不了我呢。”
姥姥想通了,乐子得自己主动去找,不要长期沉浸在自怨自艾或怨天尤人的
情绪里。今天她准备把占公家地儿围的菜园子再扩张一下,她找来两棵小枣树,让胜利和佳音帮她种上。
胜利从厨房窗户顺出一条水管子,喊佳音:“佳音,接一下。”
佳音不情不愿地过去接了,递到姥姥手里,问:“这是您从哪儿弄来的呀?”
“就那边街心花园里。”
“您怎么那么没觉悟呀,那是国家的枣树。”
姥姥头都没抬:“对呀,挪到咱家,就是咱家的了。搁街心花园里也没人照
顾它们,现在我天天还给浇浇水。”
“它们在街心花园里您也可以提溜着水过去浇呀。”
“那不行。我浇了,到时候结了枣了,别人给摘了,凭什么呀?”
“那还是觉悟低。”
“咳要那玩艺儿干吗呀我这岁数还能入党吗?”
“这话要让我姥爷这老党支部书记听见肯定气炸了。”
“少跟我提这人!什么老党支部书记,他是从看大门的岗位上退休的。”
佳音听着烦:“啊我知道知道。”
胜利看看这两棵枣树,夸赞:“妈,它能结枣吗?”
“那怎么不能?活了就能结枣。”姥姥拍拍手上的土,嘱咐佳音:“你不是没事吗?帮我看着点啊。别让那些小孩给撞坏了。”
佳音才懒得管:“那可保不齐,这么几根儿枝子,谁看得见呀。再说这儿过来过去都是车,没准就让车给撞了。”
姥姥一瞪眼:“敢,那我就拿钥匙划他们那车。”
“哎哟姥姥,我姥爷跟您吵架您也犯不着反社会呀。”
胜利问:“佳音,你怎么也不出去找工作呀?”
佳音装傻充愣:“啊?噢,明儿就去。”
胜利一给女的打电话,就跟一女的似的。尤其给年轻漂亮的女的打电话的时
候,看他背影,居然跟一个小姑娘闹春一样女里女气,时不时还一扭一扭、好象跟谁撒娇似的。从正面看,眉目含情,如同讲电话的人就在眼前。
“我有个事求你……真的真的,是求你。”他很强调那个“求”字。
“如果不算冒昧的话,我想请你吃个饭,边吃边说,也多谢你一直以来对我挺关照的……嘿嘿嘿不是客气。”他踱到窗边,看见马儿子正在倒车,车撞歪了姥姥刚移植的枣树。
“真的真的……你喜欢吃什么?”
他看见姥姥火箭一样窜了出去,有点慌:“那就沸腾鱼乡吧没事不怕没位子我现在就去排队去好好六点没问题晚上见啊。”他摞下电话就往楼下跑。
马儿子直着嗓子喊:“谁成心的呀?我没看见。”
乱起来乱起来乱起来了(17)
佳音怕姥姥吃亏,也赶紧窜了出来:“姥姥姥姥算了,人都说对不起了。”
姥姥可不干:“对不起都不好好说,听着跟骂人似的。那么大棵树看不见?”
“那是树吗?草似的。”
“你撞了我的树,你还有理了。”
“什么你的树,又没栽你们家屋里,怎么就成你们家的了?”
胜利去拉姥姥:“又不是成心的,扶正了不就行了吗?”
马儿子气急败坏地问胜利:“胜利你们家老太太怎么回事呀?”
姥姥可不服气:“我怎么了我怎么了?”
马儿子成心气她:“您老伴不在家您也不至于着急忙慌成这样啊?”
“你怎么说话呢?我怎么着急忙慌了?我哪儿着急忙慌了?”姥姥恨不得咬他。
马老头老太太也出来了,老头还拿着铁锨。姥姥看两人气势汹汹的样子,吓
得往后一跳,嘴里可不服软:“干吗呀?”
老头径直过去扶正那棵枣树,拿铁锨松土。姥姥这才松了一口气,得理不让人地说:“你们家儿子可真不懂事。”
马老太叹息:“老李呀,不是我说你,你这些天怎么这么怪呀?”
马老头也说:“嗯,可不是。老陈在的时候就够怪的了,现在更怪了。”
“别阴阳怪气的啊。”姥姥不甘示弱。
马老头老太太也不生气,自顾自笑,佳音禁不住也跟着笑,胜利对她板起脸:“你晚上,跟我出去吃饭。”
“为什么呀?”
“还能为什么,帮你找工作呗。”
“什么工作呀?钱少了我可不干。”
胜利诡秘地一笑:“要是进圈里呢?”
佳音不耐烦地看表:“您跟人约的几点呀?”
“六点。”胜利说。
“那干吗四点半就拉我来呀?”
“要不然没座儿。”
“哎哟喂。”佳音正心说这是谁呀让他爸这么巴结,苏非非被服务员领了进
来。胜利马上脸红心跳地站起,一支手还把佳音也提溜起来:“哎非姐来了。”
佳音一看是她,又意外又不爽。胜利麻利儿从服务员手上夺过茶壶倒茶:“您真准时。”
“干咱们这行,准时是必须的。”非非看着佳音,很主动地、像哄小孩似地打招呼:“你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