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期微笑:“都是插曲。就算你跟他在一起,那是你们的插曲。我跟他在一起,是我们的插曲。不到死,你就不知道谁是你的主旋律。”
“你也别把话说这么狠。你就直说,是不是准备放弃了?”
佳期避而不答:“他真要走吗?也好。谈恋爱还真得天时地利人和,缺了两样,就算人和也屁用没有。”她果断地站起来,上厕所去了。
坐在马桶上,她从兜里掏出电话:“过完我生日你再走好吗?”
佳期不知道林青为什么要约她喝茶,她又不喜欢林青,而且她认为她清楚地
向林青传达了这个信息。谁知林青完全不以为意:“佳期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没关系,我这人只招一小部分人喜欢,我明白。”
佳期对林青这种直率没有防备,只好低头喝茶。
“我来是想跟你道个别,我要去澳洲了。”
“啊?那彭总呢?”
“我就是还没跟他说……但我后天就要走了。”
佳期有几分明白:“你……要结婚?”
林青很坦白:“倒也不一定是结婚……我实在是不能再跟彭总这么混下去了,
我跟你们不一样,你们有学历,有本事……我不趁着现在上岸,将来更没有机会了……虽然你不喜欢我,但是我喜欢你。我走,也不打算跟他说,我没法想他会怎么样,哭?骂?我都不想看。可是我又担心他……他真的待我不薄……所以我跟你打个招呼,希望到时候你能劝劝他……都是不得已。”
佳期安慰她:“我了解。你跟他这么混也不是回事。”
“是,没名没份的。你们这样自立的人视名份如粪土,我还没到那个境界。要是我也跟你似的,大公司里上班,每月挣五位数,我也不在乎,想跟谁谈恋爱跟谁谈恋爱,想跟谁结婚跟谁结婚。”
佳期很窘,不明白林青怎么知道她和廖宇的事情,林青却说:“廖宇难得当我是朋友,你别怪他。他是那种完全没有偏见的人,你相信我,他将来肯定有大出息。”
“如果考不上,我也不会再来北京了。”
“何必说这种狠逮逮的话?”佳期是笑着说的,想宽他的心。
他也笑了:“是啊,听起来像是心理不健全的人说的。”
其实最近一段时间,两个人见面反而没有以前多,可他们谁都没发觉。因为
想念吧,想念的时候,好象对方就一直在身边。
廖宇疑惑:“你说,有多少人是因为喝酒把一辈子都给变了呢?所以才会说
喝酒误事吧。”
“你想说什么呀。”
“要是我有自知之明,就不应该再见你了。”
“你也想撤了?”
廖宇注意到了“也”:“什么叫‘也’?你想撤了?”
“我说了吗?”
廖宇认真地看着她,她躲避着,把脸埋到膝盖,喃喃:“我太老了。”
“我不觉得。”
佳期的口气里充满了惆怅:“你想想,我刚工作的时候,你才上初中……这
怎么可能呢?太荒谬了,我简直我是那种到学校门口劫小男生的女流氓。”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从来都是举棋不定的她表达。他抓住她的手,慢慢地、谨慎地说:“我不是一个那么小的小孩。”
她不明白他的话,但听懂了那话里的沉重。
“我是藏在这个身体里的大人……”
她被深深地震动了。
“……我不想骗你,本来那天的事,我是想让它过去了。我以为你就是喝醉了,酒醒以后,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可是我知道你不肯跟万征结婚以后,我才知道是真的,我吓了一跳,我没想到你是真的……我以为只有我是真的……原来你也是。”
佳期听得哭了。
这时候,佳音和美刀从街上走过来,大咧咧地说:“我就知道你们在这儿呢。”
两个人之间的美好气氛被迅速冲散。
“怎么了姐?”佳音看见佳期在哭,高兴了:“说分手哪?”
“我先走了。”廖宇也不知道是跟谁打招呼,转身就消失在黑暗里。佳音看着他的背影发愣:“真分了?”
“他们就是真分了,也没你事。”美刀说。
“没关系,我岁数小,我可以等。”
佳期突然说:“我也可以。”
第一次及最后一次成功分手(5)
佳音还没来得及大惊失色,美刀接上一句:“我也可以。”
万征请姥姥姥爷去长安大戏院看戏,这招果然奏效。姥姥虽然爱看戏,可是
舍不得花钱,这回看得真儿真儿的,高兴死了。万征从头到尾大张着嘴,就跟他多爱看似的,反而是姥爷比较实在,坚持出溜在座位上睡觉。
看完戏已经很晚了,万征坚持要送二老回家,姥姥叹口气:“哎,佳期跟了
你,我就放心了。”
万征很自信:“您放心吧。”
姥姥还是心里没底:“结婚以后,你不会老记着这事吧?一想起来就对我们
佳期不好?”
“不会的。她也没跟那谁怎么着。”万征真是大人大量。
睡梦中的姥爷在后座上突然发出一声冷笑。
回到家,姥姥揉了揉笑皱的脸,问姥爷:“你说这万征拍胸脯说的都是真的
吗?”
“不好说。”姥爷摇了摇头。
“我心里也含糊。你想想他以前那样,现在跟那会儿比,根本就是不正常啊。”
“对对,就跟凉水给激着了似的。”
姥姥觉得她这楼门组长当得可真是不顺,政绩太糟糕,自己家不但没好,更乱了,拿什么教育别人啊?她从来喜欢攀比,老希望自己家拿出去一说,蝎子拉屎独一份儿,最高最快最强,可现在邻居们在外边聊天,她都不好意思凑过去。生怕别人问,你们家佳期什么时候和她对象结婚啊?
守礼又看了一遍林青留给他的信,无可奈何地对佳期苦笑,摊摊手:“树倒
胡狲散,墙倒众人推……没关系,我并没有怪她。是我不好,我这树和墙不应该倒,既然倒了,就不要怪别人,我无话可说。”他像喝酒一样把茶干了:“但是她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她怕你会难过吧。”佳期宽慰他。
“彭总我一向是这样子的,男人嘛,流血不流泪,女人我不缺,开‘奥迪’有女人,开‘夏利’也一样有女人,不过是花钱多少的问题。哎,林青也算难得了,我为什么要挣钱?挣钱为了谁?不是为我自己。以前也许是,为了别人崇拜我,赞美我,现在我这样四处打拼,挣钱,是为了她。我不想让她白跟我一场。”
他敲着桌子:“我是生我自己的气……反正是希望她可以幸福,如果别人也可以给她幸福,我祝福她。也要谢谢那个人,替我给了她幸福。”
“我能帮你什么?”佳期同情地问
守礼苦涩地笑了:“一定要幸福啊。”
万征是要在沙家浜扎下根来了。佳期回家一看,他正和美刀陪姥姥姥爷打麻
将,每人面前一堆二分钢蹦。看她进门,他看她一眼,没表情,也没说话。
姥爷打得很慢很小心,一张牌手里捏半天,而且是还没出牌的时候叫牌,再慢慢把牌拿出去:“二饼。”
刚伸手往外放,万征说:“碰。”
姥爷连忙把手缩回来:“我再想一想。”
美刀不干:“那不行,都说了。”
姥姥替姥爷觉得脸红:“就是,放下放下。”
姥爷申辩:“我还没想好嘛。”
万征很不耐烦:“得得,算了。”
姥爷换了一张:“九饼。”
又出了一圈儿牌,姥爷小心翼翼地说:“西风……嘿嘿,这没人要吧?”
谁知刚把牌放桌上,万征推牌:“和了。”
姥爷目瞪口呆:“啊?他妈的我……”
姥姥呲他:“我我我我什么呀我?给人钱。”
“那西风下面都有了……太阴险了。”姥爷都快哭了。
美刀帮着算:“门清一条龙,一毛二。”
姥爷心疼坏了,颤颤巍巍地数了数,闭着眼把面前的钢蹦都推到万征面前:“给。”
最终,姥爷输光光,他心里很不高兴,等俩人一走,马上跟姥姥“扎针儿”,
大摇其头:“我觉得这两个人都不行。”
“怎么了?赢你点钱,有五毛吗?就不行?”
“不是那个。是这个牌品——这人牌品不好的话,人品也不会好。”
姥姥长着火眼金睛:“我看这些人里,就数你牌品不好。出张牌那叫一个磨
叽——输房子输地啊?”
“不是。咱们多大岁数了?他们俩小年轻跟咱们玩牌一点都不知道敬老,有一句名人名言说,如果自己不能成为一个有牌品的人,至少要嫁给一个有牌品的人,我得告诉佳期去。”
“什么名人有功夫说这种废话?那起根儿上打我这儿就嫁错了。”姥姥生气地摔摔打打:“还有,你不能再去公园跟那帮工人出身的老头儿玩了。”
姥爷急了:“凭他妈什么呀?”
“你听,你听,你跟他们学得整天骂人……我再也不跟你玩了。”
出了廖宇这单事后,整个陈家,只有胜利能和佳期说说贴心话了。他告诉佳期:“犹豫,就说明俩都不是最好的。你要是见着最好的了,肯定不犹豫,二话不说,跟。所以,都甭理。”
佳期只是一味地笑:“您呢?苏非非以后,暗恋对象换谁了?”
胜利得意:“见天儿换。这样多好,我意淫,不招谁不惹谁,剧组那点儿活也累不死我,热情没处儿释放啊,我就呵护呵护后辈。你关心她们,她们也真信任你,什么事儿都跟我说,我有满足感。”
第一次及最后一次成功分手(6)
佳期不以为然:“可人拍完这戏,谁还认识您是谁呀?”
胜利不管这个:“一时的真心实意也是真心实意呀。你不知道,这小姑娘刚入行,组里没个撑腰的,你一关心她,她特别感激。而且你说女孩子心眼再多,能坏到哪去?不就是势利眼吗?没事,以后万一红了,我一想我曾经温暖过她孤独的心,挺好。”
“我真服了您了。那你现在对我妈什么态度?”
“咳,一个字,不解风情。不过没关系,好歹半辈子了,我这人知足。虽然世界刚刚在我面前打开这扇自由的门,可它总算是打开了。它要不打开,我糊里糊涂地不也就一辈子吗?”
“您就不怕长在河边走哪天湿了鞋?”
“咳,不能够。君子好色而不淫,发乎情止乎礼,你爸毕竟是教书匠出身。”
“那你不觉得对不起我妈?”
“我干什么了我就对不起她?我这就是一‘好’,好照顾个小姑娘,照顾个女演员,我也没别的爱好,就是好个理解万岁。”胜利说:“你妈这人,刀子嘴豆腐心,其实笨着呢,没什么心眼。我觉得要过日子还得跟这种没什么心眼的,有时候我觉得你妈特像那种落满了雪的大棉鞋,我老想把它抱出去在地上墩墩……穿上接着走。”
出了陈家,美刀又神秘兮兮地把采访机拿出来:“今天和佳音他们家人玩牌,
他们家人真是不靠谱得活灵活现,很有性格。佳期的法定男友也去了,是个很计较的男人……”
廖宇买好了回老家的票,是佳期生日的第二天。佳音明白他是想给佳期单独
过生日,可仍然做最后的挣扎:“你生日要是不跟家里过,他们肯定是不干的。”佳期很严肃地回答:“晚上我在家吃饭,不过白天,我要和他在一起,我希
望那天你别打扰我们。”
佳音很不甘心,可又实在是没理由再捣乱了,只好不情不愿地点头。美刀兴
灾乐祸地说:“有挫败感了吧?明显被淘汰出局了,我都能感觉出你是不受欢迎的人。不过,第二名也光荣,算了。”
佳音给自己找台阶:“你不懂,我姐那是绝望了。所以,最后的疯狂。”
“哼,我劝你,第二名跟第二名是最配的,你认命吧。”
“还有谁是第二名?”
“我呀。我就觉得第二名挺好,因为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第一名身上,第
二名安全。”
佳音不响,顺手打开美刀的杂物箱看,拿出了采访机:“这是什么?”
美刀的汗当时就下来了:“我的吃饭家伙。”
“什么吃饭家伙?你不是作家吗?又不是记者。”
美刀伸手去抢。但毕竟一手还在开车,抢不过她。佳音按下PLAY,听见小李美刀絮絮叨叨的声音:“看起来贺佳音是疯了,廖宇和她姐怎么也甩不掉她……”
佳音大惊失色:“你是变态呀?你录这些干什么呀?”
“我我我我是作家,我不记下来,我怕忘了。”
采访机里,美刀的声音仍在继续:“可我就是喜欢她。喜欢她倔了吧叽的蠢样子,喜欢被她招之即来挥之即去,她始终是我的理想,我管这种女孩叫“小可爱”……就像她姐愿意等廖宇长大一样,我也愿意等待她长大的那天。如果她是疯子,那我就是精神病院里用海绵垫做成的墙,随便她怎么撕咬,冲撞,我都乐意……”
佳音不吭气了。
“我瞎说的,什么玩艺呀,完全是胡说八道。”美刀不好意思地解释。
佳音突然狠狠地按下REC:“疯子疯子疯子疯子……”
“哎你别给我洗了呀这都是我的素材。”美刀大叫,一手扶把一手跟她抢着:“扛不住了吧,听得想哭吧,别别别扔啊……”
佳期正垂着头正往家走,突然听见旁边一声短促的汽车喇叭声,她循声望去,
是万征。
她刚拉开门坐进去,笑咪咪的万征就按下PLAY,音响里放出“零点”那首
著名的歌,一个声音高叫着:“你玩够了没有——?我已不想再等候”。
万征仔细观察,看她确实是没有反应,失望了,把音乐声调小。
佳期茫然地问:“你怎么也研究起流行歌来了?你不是说不听不看不读流行文化吗?”
“我想了解你。”他疲惫地胡撸脸:“我觉得有点拧巴。”
佳期理解地点点头:“明白。”
“不知道是谁把谁耽误在哪儿了。”
“对不起。”
“没关系。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这真把佳期吓着了:“你真补了不少课。”
“嗯,我发现咱俩还真是两个世界的人,两代人。我是太古板了……我放弃。我知道你们也不一定会在一起……我不承认我输了,或者说我不承认我输给谁了,我是输给我自己罢了。”
佳期喃喃:“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万征。”
“别说什么。可能这就是我的命吧,一对谁认真,就肯定没戏。”
“是我不好,是我不知道要什么。”
“就别自我批评了。”万征把音乐关了:“还是朋友吧。”
“当然。”
“那就好,我特别怕那种反目成仇的人。”
第一次及最后一次成功分手(7)
佳期的头深深地低了下去。
“我是需要结婚的人,可是咱俩的感觉不同步……所以我准备盲婚。”
佳期抬起了头:“什么意思?”
“先结婚,后谈恋爱。以前的风格不适合我,我试试新花样。佳期,我要结婚了。”
“啊?跟谁呀?”
“既然不是你,是谁都可以。”
佳期拦着:“你别这么说。”
“不不不不不,我这不是自暴自弃,我就是要换一种生活方式,真的,我要结婚了。我今天来之前已经想好了,放这歌给你听——你要是不为所动,我就放弃。”
佳期着急:“你放弃也不一定要结婚呀?而且,你现找呀?哪儿找去呀?”
“这你就别管了。我的条件,干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