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言执迷必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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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言执迷必不悟-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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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天,月亮怎么没从南边出来。
  余亦元总有问不完的朝堂事,陆鉴修啊陆鉴修,你还是快回来吧,作为顶头上司的教导责任,我倒先替你扛了!算了,提携后辈总好过跟一群老家伙不咸不淡的喝酒,我就不拖你请客了。
  “程大人,那为什么盐铁司与水部最后又独辟出去了?”余亦元大眼睛一眨,便叫人觉得不好拒绝了,于是乎从开朝讲起,从邻国讲起,好一阵子之后,音乐突然换了。一班宫伎卸掉层层轻纱,在一旁取了剑,表演起剑器舞来。
  “邶国宫乐——”内监拖长了声音喊着。原来邶国的宫乐也来助阵了?攻打明濛有利于东衡、邶两国,邶国弱小不能为,可程衍也没放过,兵马自己出了,粮草让他们负责了不少,这连宫乐乐女也来了。
  须知怎的一会儿换了队列,一名女子单独走了出来,在中间舞起剑来。她踏着鼓点,将剑器舞得行云流水,倒是十分美丽。余亦元也不做声了,专心致志地看起舞剑来。
  这时又有些奇巧的东西了。只见几名内监推上一个一人多高的木架,又抬上来一个大鼓,鼓的外沿伸出一圈圈的莲花瓣,细看每瓣又都是一只花灯,灯内烛火摇曳,辉煌漂亮。
  当中舞剑的女子由几个女子擎起一抛,稳稳的站在了大鼓的鼓面上,随后不知怎的,四周伴舞的女子点燃了最外圈的花瓣,原来花瓣的外延也是可以点燃的!只见当中的女子用剑蘸了灯油,画着圆圈一挥,整朵莲花上所有的拉住烟火“呼”的着起来,一时亮如白昼,大家短暂的静默了一下,随即鼓掌叫好了起来!
  身边的人皆目不转睛,我却微微皱了眉头。总觉得这女子美则美矣,却似乎不是寻常舞女的样子。
  女子甜美的微笑着,粉色衣衫露着雪白的玉臂,带着手中剑器,挥舞起来异常美丽。脚踝上系着五色的丝绦,随着雪足踏出厚重的鼓点;手腕上金色的手环化成光带,宛如天上虹——
  金色手环!
  我心中猛地一震,却见众女突然涌向莲花,所有着火点一爆随即熄灭,整个莲花也在极致的绽放之后瞬间凋谢,而众人所见的最后景象,便是女子飞身跃起,之后一切就没入了黑暗!
  糟糕!我的心跳得厉害,只是才被强光刺激,纵使我专门练习过夜视也十分困难。
  但我还是看见了。女子的手环里射出了两枚暗器,同时,暗器飞舞,只看到女子的暗器被打落在地上,而她的膝部也中了一记——而且,两记并非来自同一处。
  暗杀!
  几乎不到一眨眼的时间,跃起的女子重重的摔到鼓上,伴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娇呼。四周灯很快被点亮了,众人看见女子还保持着笑容跪着鼓面上被人抬下去,觉得精彩之极,“好!”,叫好之声不绝于耳。
  但他们未必知道,女子的膝盖大致已经废掉,她是再也站不起来了。退场的微笑中,饱含着一丝苦涩。
  而刚刚她想要暗杀的人,并不是帝座上的程衍,而是——由大致的方向判断,或者是武亲王程衡,或者,是静宏王爷凌北静……
  我看着这二人,都像是浑然不觉一般的跟着鼓掌赞美,但仔细留意,便看得到程衡的额上有一层细细的汗珠,而凌北静的笑容,多少有些诡异。
  “皇兄,”掌声平息,程衡突然开口,“臣等还没看够呢!”
  “对呀!”“是!”底下许多人跟着起哄。难得冰块儿一般的皇上今晚十分和蔼可亲的样子,大家也都不顾及许多了。
  “那王弟有何建议呢?”程衍笑问道,“邶国宫乐这次便只有这一组了。”
  “女子舞剑总是无趣,”程衡摇摇头,“臣弟倒听说这宴席之上有个人的剑术十分了得呢!”
  

    ☆、湖声夜雨(5)

  “女子舞剑总是无趣,”程衡摇摇头,“臣弟倒听说这宴席之上有个人的剑术十分了得呢!”
  程衍也不说话,只是看了我一眼,程衡继续说下去:“臣弟听说,程子锐自幼师从铸剑阁掌门夏鼎天,习得铸剑阁干支六十式的剑法,一直想有幸欣赏一次呢。”
  我看着程衡,他这又是何意,难道,要与我对阵?
  “臣更想领教这‘干支六十式’的厉害,不知程大人可否圆了程衡这个念想?”
  我现在武功不说全失,也留不下三分了,只是这样的情况如何推却?只怕程衡根本无意与我比剑吧。
  “子锐功力与武王相去甚远,恐怕无法抗衡。”我自谦恭。
  “诶,舞剑只是看看花架子,本王不会用力的。”程衡轻蔑之意明显不过,“皇兄在此,程大人你还诸般推辞,意图在何?我看大人就不要推辞了。”
  “程子锐,你说呢?”程衍问我。
  “这……”我正犹豫,却听见凌北静的声音。
  “皇上,程大人身子一直不是很好,功力也失了很多,只怕王爷天生神力,打斗之间难以把持,伤了程大人,于太子出征且非吉兆啊。”
  凌北静这番话吟诵得十分优美,却不招武亲王待见。“凌王爷,就你看来,本王是这么没有分寸的人吗?”
  “凌某并非此意,”凌北静彬彬有礼,笑容也不能再俊美,“亲王若定要看铸剑阁的‘干支六十式’,凌某愿意代为领教。凌某修得都是细巧功夫,工于内家,收放更自如些。”
  这个提议合情合理,众人一致同意,程衡也就不再反对,讪讪坐下,只是有些心有不甘的样子。
  我接过内监给的剑,青光四溢,倒是好剑,当然比“景铘”就差了许多。
  我与凌北静略略拜过便出手了。凌北静今日着的是宝蓝的衫子,幽幽的光彩倒将脸庞衬得格外无暇,笑颜也是无双的引人注视。身材颀长,却十分灵巧;四肢纤长,力道却一点不小。我正估摸着若是我武功还全在,能否打得过他,没曾想凌北静一个旋身,险些破了干支六十式的第四式“卯开平光”,两把剑身紧紧抵着,划出一阵火花。这才是他的二分力气!我虎口一震,借力错开身去,正与凌北静擦身而过。
  “小子锐还撑得住么?”凌北静一声调笑,话语正暖暖的吹到我的耳际,只觉得一股热气冲到头上,耳朵一定红了。
  该死!我连出四式逼近凌北静,见他笑得暧昧,连忙躲开去,却正中这狐狸下怀,一剑直冲我的命门。幸好功力没了,能力还在。我又躲开,却听凌北静一句“好可爱”,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落在我耳朵里。
  挑衅。我加快出招,将凌北静逼得连连后退,却见他一弯身,拾起地上一枚细小的黑色物体。
  刚才的暗器!
  “小心有毒!”我压抑着声音脱口而出,抬头见凌北静笑得又暧昧了几分,说着“你关心我”不由有些气恼自己。
  看到我的身下正有弹开的另一枚金色暗器,我一手挥剑刺向凌北静,一手反撑到地上去捻,不想凌北静也同时出手,两人胸口紧贴,交换了一瞬的温热。
  一种异样的感觉冲灌全身。我取了暗器飞快跃开,定心凝神与凌北静再斗。
  两道光芒交缠着!凌北静何其聪慧,竟开始用我的一旬前的对应招式克我的下一招——这便是看上去复杂之极难以攻克的干支六十式第四旬的致命弱点,他竟然这么快参悟。我也不敢有辱师父威名,调换了招式顺序,还是应付的好不辛苦。
  最难得恐怕还是集中精力,这厮时不时的口出狂言,外加越轨动作越来越多,我真想提醒他,这是皇宫,而周围是列位臣工,外加一个一直虎视眈眈的程衍大皇上。终于完毕落地,却听四下寂静。
  许久,才爆出一阵鼓掌叫好,竟比刚才更热烈也不为过了!
  我与凌北静笑得一模一样的谦逊美好,忙不迭的四下拜谢着,却听他突然问我:
  “为什么救我。”
  我的笑容僵硬了一下,救他?
  “不是我。”
  “……”
  “当真不是!”真想学解忧瞪他一眼!同时心里也忍不住琢磨,凌北静应当看到了些什么,如果射中舞女的暗器来自我的方向……
  不是我,就该是我身边的人了。
  老眼昏花的周大学士?
  如若不是,就只有……
  “沈大人,‘书剑公子’!厉害厉害!”余亦元迎上来,毫不掩饰眼里的那股崇拜之情。
  而早已默默地回到原位那个人……
  我举杯,对着顾青书,随即一饮而尽。
  

    ☆、湖声夜雨(6)

  鉴修回到靳都这天,正赶上给新上任的尚书大人贺喜。
  沈家的产业短短几天又不知要涨几许了,我一直纳罕程衍怕不怕这样下去,有一天沈迎约能把整个国家给买下来。沈迎约下朝后自然留在了宫里,我和鉴修为了狠宰一顿,一直在他府上候着。等他回到府上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我与鉴修拉着沈迎约直奔茗湖,推他上了最豪华的一搜画舫,狠狠地点了一桌菜,什么山灵海鲜,百味河珍,恨不得照双份的点。纵使沈迎约有大商人气概,也难免心疼了。
  没办法,新任尚书沈大人,这么大的肥差,不好好的宰一顿怎么对得起多年交情?
  “来来来,迎约……”我又举起杯子来,把那千金的酒儿换了一壶,“不对,沈相,沈相。祝你……”青云直上前途无量财源滚滚寿比南山之类的都祝过了,连早生贵子之类的都滥竽充数了,“祝你再多的几次机会,请客我们兄弟!”
  “怎么可能,”鉴修平素不苟言笑,今朝倒还轻松,“沈兄如今官列尚书,下次恐怕就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哪里还有多少机会。”
  “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哈哈哈……”我突然觉得这话无比的富有深意,“一人之下呀!”
  沈迎约脸红的盘中煮熟的虾子见了都要含恨跳湖了,举起筷子要敲却被鉴修拦下,“程子锐,在我府上温存甜蜜也就罢了,皇宫大宴群臣舞剑还要舞得这么情意绵绵——唔——”
  我顺手夹起一枚鱼圆子丢过去,堵上这张乱说的嘴。
  “听起来我似乎错过了很多好戏呢。”鉴修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平日里的严肃都不见了,一脸的流氓气跟他那只狐狸表哥如出一辙,不知道如果刚见到陆鉴修一面,认为自己的顶头上司端庄谨肃的余亦元在的话,看了他这幅样子会不会把下巴颏掉进湖里。
  “那可不是……”沈迎约说了一半又咽了下去,只因我举着的筷子这次夹起的乃是一枚硕大的蛤蜊,这东西连皮带壳的滚进喉咙可不是开玩笑的。
  “哈哈,再议,再议!”沈迎约含混过去,鉴修看着我筷子夹着的蛤蜊,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偷笑。
  人生得一知己已是幸事,若有二三知己把酒言欢是怎样的福气?
  “有风有月有美酒,只差仙乐佳人……”沈迎约一叹。
  “诶,不差不差,我看有子锐就够了。”大家最近好像都特别热衷于揶揄我,连一向亲厚的鉴修也未能免俗。但看他这一脸坏笑也知道他想说什么,更何况喝了酒,连看鉴修的眼睛也觉得和他表哥凌北静长得一模一样了。
  说是画舫,里面自然备着琴。琴也是好琴,只是尚新,琴弦有些生涩。画舫轻轻的在湖面滑行,我将弦乍然拨响。
  《关山夜雪》。
  手下七弦轻颤,桐木安然静卧。月光冷寂犹如关山极顶亘古不化的雪。我最熟练此曲,是为此曲是二哥所作,亦是二哥挚爱。子锐不像二哥,从不曾在边关征战,不曾见边关战场之莽莽,月升日落之后,关山夜雪那彻骨的优美。然而二哥奏起此曲的神色,子锐却不曾忘。最后悔,便是程衍兵临城下的最后一役,子锐按住二哥的琴弦,说是此曲太过凄寒。
  方才酒喝过几巡,湖面上早喧闹了起来。我微微回神,却注意到原先荡漾在湖面上的优美丝竹与歌姬甜腻的嗓音皆渐渐静下去了。
  正当我以为将独奏时,突然,岸边传来了一曲洞箫。同样的《关山夜雪》,于洞箫,却是更加幽寒。
  同样会奏这曲子的,不是当年的宫人,便是当年与我兄弟战场抗敌的将士了。
  当年的宫人多半随主自尽,而战士,能生还者,并无几人。
  而这两种人,皆是当年,效忠我程齐王朝之人。
  无论是谁,经历过改朝换代的腥风血雨,从成王败寇的宿命中苟且偷生,无论有多少无可奈何,都是何其悲凉。
  无论是谁,这样温润的夜,被我这任性之人牵动往事往情,都是何其悲凉,何其悲凉。
  一曲奏完,湖面已经全然静了下来。
  这曲子,到底是太悲凉了,坏了众人玩乐的心思,倒是子锐的不是。我转头望向刚才饮酒的两人,鉴修神凝色重,沈迎约……
  一向爱笑的沈大人竟然明晃晃掉下两行眼泪来。
  我自觉罪孽深重,离开七弦琴,手持酒杯恢复了笑嘻嘻的样子:“来来来,今天是给沈兄庆祝,子锐选错曲子,自罚三杯。”
  辛辣的酒液顺喉而下,终于也呛出一滴眼泪。陆鉴修低头吃菜,并不看我二人神色。
  却有人移船而近。
  眼见看见茜纱的灯笼勾在船头,迎约与鉴修面面相觑,只知应是歌姬画舫,却不知来者何人。
  “望日月圆,佳人有约。”我微笑,命船公将两船相接。
  “原来是烟凝姑娘。”还是陆鉴修先反应过来。
  今天是望日。
  烟凝立于船头,手抱一卧乌木琴,面上笼着薄纱,只看出那对桃花水目弯弯的盈着几分笑意。
  两船相接,我一手接过烟凝的琴,另一手去扶美人过船来。烟凝手上覆着手帕,触不到她的手,却觉得十分冰冷。
  我心里一沉。
  “子锐……”鉴修在一旁小心提醒。
  我转头看,迎约也盯着我,皱紧了眉头。
  我知他们为何谨慎。烟凝身后画舫木门紧闭,内里灯光昏暗,并非迎客之态。
  我并不犹豫,将烟凝扶将过来。
  沈迎约并未放松,倒是做出主人姿态:“烟凝姑娘,适逢迎约升迁,倒是搅扰了你和子锐的约定。”
  烟凝微微施礼,并不答话,而是伸出左手手臂,将袖子推到肘上,随后拿起桌上的酒壶,浇到手臂上。
  随着烈酒流过,小臂上显出一个半枚铜钱大小,却红到刺眼的“凝”字。酒液流过,字迹也随之消失。常人不知,这却是我景铘的暗记,上至十二护法,下至普通探子,部位不同,却都有此一记。
  “凝玉!”沈迎约一声低呼,随即压低自己声音。
  鉴修也好不吃惊,“凝玉,你没有……”
  

    ☆、湖声夜雨(一终)

  来人正是当年的“景铘”十二护法之一,方凝玉。
  酒壶“啪”的一声碎在甲板上,凝玉应声倒下。我忙将她抱起,跪坐在船头。
  “凝玉,你怎么了?”陆鉴修焦急,伸手便要去掀凝玉的面纱,被迎约止住。沈迎约执起凝玉的右手细细的摸着脉,摇了摇头。
  陆鉴修不可置信,也伸过手去,我低声阻挡。“鉴修。”
  我看着臂弯里的女子。凝玉气息微弱,应当中毒已深,能支撑着将船划过来,已是不易。只怕再晚一刻,我们都再看不到她。
  “混蛋,是谁下的毒?”
  凝玉手指画舫,似乎要说什么。我贴下耳去。应当是中毒的缘故,凝玉已经很难讲出话来,只剩丝丝气声,我亦不得清楚分辨。待抬起脸,只见凝玉一手紧紧地压着胸口:“烟,烟……”
  “寻烟?”
  凝玉微微点头。
  “寻烟怎么样了?”程衍夺权以来,我一直没有寻烟和凝玉的消息。凝玉时人在边境,不知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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