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上你大哥,但能吃出他的拳拳心意……”
“狗屁心意!”单朗骂着就觉不妥,不管怎样,那是小活宝的心意,只是不该有心意罢了!
“你听好了,白尘的心意,即便是你,也不能糟蹋,这些年,他一定过得很苦,如今我找着他了,再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你若欺负他,我会杀了你,这话我只说一次,你记好就行!”
单朗说完就出了外间,双飞先是好笑,觉得单朗那些话简直象是老父嫁女,随即才又惊觉,此时的单朗,简直就象曾经的他,看着心爱的人倾心他人,一面恨恨,一面只得为其高兴,因为所爱之人幸福,亦是自身所幸。
幸而单朗不喜欢男人,否则他该怀疑单朗喜欢白尘,因此单朗那些狠话,只是单纯的护弟心切,但他也是同样心情啊!白尘也是他双飞的弟弟不是吗?
好笑单朗总说他是疯子,真正疯的是谁?居然说要杀他,可惜同样的,单朗若欺负了白尘,他也不会轻饶了单朗!
双飞想到这儿又觉好笑,这是怎么了?两个两样护爱弟弟的人,弄得情敌似的,一起带好白尘不就行了?
双飞锁好库房也去了外间,有人在挑书,白尘在一边作介绍,单朗在柜边喝茶,手上则在翻看帐本。
“这不是书馆的帐,我从别处找来给白尘作参考学习的,算作教材吧!”双飞一面解说,一面也倒了茶来喝。
单朗点头,“我就说看着不象,乱七八糟的,只是这么复杂的东西,白尘竟然也学?不嫌麻烦?”
“小家伙聪明好学,只是对数目不甚敏感,好在细心又勤奋,假以时日,完全会是个中好手!”
单朗冷哼,“他纵然一无所长也会衣食无忧,何必学这种麻烦又费心的东西?”
“他喜欢学,我乐意教,两相情愿!”双飞故作得色。
单朗却刺心于双飞说的两相情愿,抬眼看看书架边的小活宝,秀气小脸上带了欢快的笑,眼下却有淡淡黑影,这几日常听他夜里辗转,在双飞没来之前,他都睡得挺好,难道是为双飞才辗转难眠?果真喜欢上了吗?又果然两相情愿?
单朗收回目光,侧头盯着双飞,却见双飞也在看白尘,这个刚死了心上人就另觅新欢的疯子!色迷迷盯着他的小活宝,究竟是想干什么?
单朗抄起帐本拍在双飞脸上,“不许教他太难的东西,每天扒拉算盘珠子吵死人了!”
双飞含笑不语,放好帐本就去收钱,白尘则忙着替客人包装货物,按照双飞之前的提议,这位客人符合赠送小礼物的标准,所以白尘附加了一盒香叶书签,客人意外而惊喜,带笑离去。
白尘送客回来就坐到单朗身边,给单朗续上热茶,“今天多亏了你,不然那么多新书,还都是大捆大捆的,双大哥虽然搬得动,但我递不上去啊,所以谢谢你来帮忙!”
“不用。”单朗不接白尘递来的茶,抬眼看看在柜台边算账的双飞,然后一脸郑重看着白尘,“你果真喜欢他?”
我喜欢你,但你不喜欢男人,而且你遇到了要跟她过一辈子的人,你们相互喜欢,你会为她休妻,她会在你安排的地方等你,而我是你的麻烦,多余的人。
“嗯,喜欢的。”白尘一面答话,一面招呼柜台边的双飞过来喝茶,双飞笑诺马上,白尘也含笑给双飞重续了一杯,果然两相欢喜的样。
单朗看得心里一刺又一刺,骤然起身道:“我要去别院住几天,有事就去那边找我!”
单朗说完就走,白尘含笑目送,眼里却渐生湿意,听双大哥过来了,忙抬袖抹去,双手奉上茶,双大哥既是兄长,又是师父,为弟为徒者,理当敬奉。
双飞也不推拒,接过茶来浅啜一口,笑道:“你近日的功课做得不错,只是不要急于求成,这又不是赴科赶考,值得你忙无闲暇还焚膏继晷?眼眶都熬黑了,人也似有消瘦,知道呢,说我训徒严苛,不知道,还以为你为情憔悴,所以今儿不授课了,歇店后,叫上单朗,一起去城南夜市上散散!”
“他住到别院去了,只有我陪双大哥去,可以吗?”
“这样更好,省得他到哪儿都冷着脸,咱们乐呵呵跟着,狗腿子似的,他若说话得罪人,还得替他活泛圆场,过后还不能怨他,他歪道理蛮多,心情好呢,跟咱认个错,过后照犯不误,心情不好你都幸运些,我得让他揪了领子又放狠,之后还得狗腿子似的陪着……”
双飞自己都笑得说不下去了,白尘也忍俊不禁,心底的阴霾被双飞这番笑侃驱散不少。
歇店后,两人去了城南夜市,吃了馄饨面就去看杂耍,艺人拿个火球在身上滚,嘴里还会喷火,白尘却看红了眼,双飞拉他出来,“怎么了?”
白尘吸吸鼻子,泪水还是出了眼眶,双飞心底诧异,将白尘带到僻静处,轻轻揽住小孩,却被小孩紧勒了腰,脑袋也埋在他胸前,听不见小孩的哭声,只知道有湿意浸进胸口,无声的泪,该有多倔强?伤心到颤栗,该有多委屈?
双飞轻拍小孩后背,许久才见小孩抬起一双哭红的眼,脸上却是稍许难堪的笑,“对不起,弄脏双大哥的衣服了,回去我给你洗。”
“我的衣服都是你帮洗的,况你哭得斯文,不曾嚎啕出鼻涕,只是引出我的愧欠来,枉自是你的大哥,却不知你受了怎生委屈?”
双飞温言笑问,满是宠护之意,白尘越发红了眼,摇头道:“不是委屈,只是想起一些难过的事,我六岁那年家破人亡了,当时我却在街上游玩,还提议去看杂耍,完全不知道我的家就快被烧成灰烬,不知道我的家人就快死了……”
白尘哽咽,却左右看了看,虽是僻静处,但仍低了声音,道:“我要告诉双大哥一个秘密……”
“嘘!”双飞竖指在唇,轻轻拥住白尘,“你要说的,我都知道,在单朗寻你的六年里,最后三年都是我陪行,从玉甸国回来后,他带了错认为是你的尸骨去金州,我又陪了他一年,直到他再次开口说话,我才放心离开,所以关于你是谁,我很清楚,只是以后都不要提起。”
双飞说到此处,越发悄声,道:“单朗本可逍遥江湖,却自愿领了逍遥候的名头,你也该知道逍遥候的功绩所在,说到底,他是因为你才甘为杀手,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随时收取上头的密令,随时知晓朝廷缉拿归案的人里,是否有他一直在找的人,京里那位虽不高兴单朗的动机,却又舍不掉单朗的能力,直到四年前才对单朗完全放了心,因为金蒙王室后裔名为金成者,已经埋骨黄土,此世再无此人,所以再不要提起,否则不单你,还有单朗也会遭遇难测之祸,明白了吗?”
白尘咬唇点头,心里万般酸楚百般痛,他的小狼哥哥曾经一年不言不语,要有多悲恸才会这样?还为了他自愿做了皇家杀手,顶着光鲜的逍遥候名头,暗里尽皆血腥,累积心上,该是何等沉重的负荷?
“双大哥带我离开好吗?我不能再麻烦单朗了,如果知道他为我承受了这么多,我根本不会跟他相认,所以带我走好吗?我如今小有积蓄了,即便无所收益,我也不会花你太多,而且你可以随时丢掉我……”
“傻话!”双飞责罚式轻拍白尘的头顶一下,“你不是准我丢你,而是谬论我的人品,或是果然受不了我的教授,有意激怒我中断课业?”
白尘还红着眼就笑了,随即满面愧色,因为双大哥没说错,他的确谬论了,起因是为单朗考虑,却枉顾了双大哥的情义,甚至辜负。
“别胡思乱想了!”双飞拉起白尘,“你若离开,我又得陪着他满天下找你,再来一次火中认尸的话,连我都要跟着崩溃,所以乖乖呆着吧,哥老了,陪你们折腾不起了好吗?”
双飞说着还装模作样捶了一下腰,白尘笑嗔,“你才二十一岁,哪里老了?”
“有志不在年高,心老不拘年岁。”双飞仍是说笑神色,白尘却笑不出来,双大哥失了心爱的人,天涯海角尚可觅,生死相隔无处寻,有生之年都是绝望的熬煎,不待岁月催人老,人心已荒凉……
“寒冰不能断流水,枯木也会再逢春,对吧双大哥?”白尘侧头笑问,半是调皮半当真。
双飞宠溺一笑,摩摩小孩的头顶,暗里红了一下脸,真惭愧啊,又被小孩安慰了,太聪明的小孩真是要不得,太容易触动伤情的老哥更要不得!
“明天你把那本帐折散了重做一遍,啥时能在一个时辰内理清,啥时我再教你新的东西。”
“哈?”白尘惊愕,“我……我今早才得了那本帐,好多地方还没看懂,怎么可能……”
“你对我的教授有意见?”
“不,没有,我只是……”
“没有只是,做就行。”
从表情到语气都很严厉,果然是厉害的师父,但是厉害得有点突然,因为之前的话题跟课业无关啊,不过师父的话就算是错的,也要恭领遵行,这是十年前小狼哥哥的二哥教授的道理,当时他要拜小狼哥哥为师,好跟小狼哥哥学剑法,等他磕了头,小狼哥哥又不认,被他二哥骂了,接着又教他为人弟子的规矩。
大凤尊师重道,师门重于一切,师尊的话堪比圣旨,他都记得的,所以就算双大哥莫名其妙布置了让他莫名其妙的功课,他也会尽力去做,哪怕尽了力也做不好,但是尽力最重要。
可是有件事他非但没尽力,甚至没做——答应了陆小姐,帮她劝单朗住到别院去,他没劝,因为没必要,两情相悦的人,哪用他人劝?
事实亦然,单朗住过去了,嘴上要去别院住几天,其实不会回小院了吧?
没有单朗的小院,他也不想回去,“今晚我也在书馆睡吧!回去先做做功课,遇到不懂的立刻就能请教,好吗双大哥?”
“好是好,但那儿只有一张床。”
“双大哥不习惯跟人睡吗?”
“我只不习惯跟别人,跟自己的弟弟嘛……”双飞掐掐白尘的脸,“尤其这么可爱听话的,老哥我是求之不得啊!”
双飞说着就揽了白尘的肩,“走,回家做功课,今晚有可爱小抱枕喽!”
白尘咬唇笑,心底暖暖,焐了深处那片冰冷的痛……
小狼哥哥,今晚于你可是良宵美景?欣悦之人伴你身侧,红袖添香,情投意合,人生夫复何求?
那就幸福吧!我已累你太多不幸,此生难弥,唯你幸福才能稍释我的罪孽,所以请幸福,一定要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 章
单朗一早就没好脸色,虽然一直都是冰霜脸,但是极少阴沉黑霾,眼中隐现红丝,眉头紧蹙,似有万千烦难。
陆倩巧本来在吃早饭,此时也放下了碗筷,“不合胃口吗?还是昨晚没睡好?”
单朗不语,心内则怒火翻天,什么没睡好?我根本没睡!亏我担心小活宝一个人在小院会害怕,结果从晚饭时辰等到天黑也不见人,书馆那边也鬼都没一个,回家一直等到二更天也不见回来,再去书馆却发现小活宝居然在跟那家伙亲嘴!
“你怎么了?”陆倩巧怔怔,单朗的神情太可怕,不似疲倦,倒似要杀人,“是不是朱家知道你带了我来,他们为难你了?”陆倩巧小心探问。
单朗心烦意乱不想答话,但这女子是恩人的遗孤,不是可以任由情绪发火的人。
“你只安心住下便是,但有一点,不要过问我的事。”
陆倩巧点头,取出一个荷包,“这是我给你做的,瞧你腰上那个,跟你的身份太不搭衬了……”
“别动!”单朗格开陆倩巧的手,微带历色道:“令尊一生清廉,满腹才华宁付乡间幼童,不与权贵半丝沾染,你虽是女子,但也要持守父志,不该沦入俗世谬误……”
“但你是逍遥候,戴这样的荷包出去,别人会笑你嘛!”陆倩巧委屈嗔怪。
单朗心里越发烦躁,但仍按捺道:“谁人爱笑任他笑,况且以你的言论,我是逍遥候,谁敢笑?”
“可是那么粗鄙的东西,我都看不过去!”陆倩巧撇嘴。
单朗轻抚荷包,想起小活宝做这东西时的笨拙样,然而那么用心,那么专注,偶尔还会停下来思量斟酌,咬着被针刺疼的手指,皱着可爱的小眉头……可爱?
单朗一个激灵,同时发现陆倩巧的手又探了过来,显然要换上她做的荷包。
单朗起身,“我说过了,不许动我的东西,另则,我已派人去打听过,令尊生前给你定过一门亲……”
“那是陈年旧事了,而且是口头定的,我连他样子都不记得了,父亲过世时,他家都不曾来人,现在突然想起我了,必定知道我如今的境况好了,才会忝上来想得些好处,你千万不要如他们的意……”
单朗抬手止住陆倩巧,“你虽言从于心,不会虚言巧诈,但是心眼不正,言论便谬误,再则我说了,是我去打听的,令尊与他父亲是同窗好友,能与令尊结交之人,必然也是品性端正,你怨他家不曾灵前凭吊,却不知他父亲与令尊竟是同一天过世,家中也是一贫如洗,乡邻帮衬完丧,赠他会试路资,以他才华,今秋必中举人,明岁春试可望榜上有名,但他目前生计艰难,我已派人去接他,此处东厢小院可予他温书备考……”
“你为什么要帮他?难道你不生气?”
气!我怎么不气?小活宝跟那家伙的进展未免太快了,还不到一个月就能亲嘴,敢不敢下个月就拜堂成亲?我真是白为他操了那么多年的心,现在却没了操心的资格,只能操些不在心上的人事,要不是为了报恩,我吃撑了才去管你的未婚夫!
单朗吸气又吸气,按下一肚子火,摆手道:“你不必多心顾虑,令尊对我有救命之恩,我理当替你筹措谋划,倘若你还有需要看顾的人,一并告诉我,我会尽力周全,只要合情合理,我都不会生气。”
陆倩巧想了想,摇头道:“我不高兴他住进来,你虽乐善好施,但他要是考不中呢?难道一辈子养着他?他连我们的朋友都算不上,凭什么啊?”
单朗愣了一下,“他是你未婚夫。”
“没有的事,我跟他只是小时候见过一面,之后再无关系,所谓的婚约早就不算数了,你不要盯心这事好吗?”
我当然不盯心,真正盯心的我管不了!单朗暗里恼火,嘴上淡淡嗯了一声,思量道:“我虽还有其他地方供他温书,但是重新安排很麻烦,所以你住你的西厢小院,他在他的东厢,据我所知,他虽是读书人,但是很能自我照料,所以不需你看顾,秋试后,他中与不中,到时再说。”
“我们为什么非要管他?根本没有关系的人……”
“他是令尊唯一好友的遗孤,况我打听过了,他虽是文人,却颇有侠义之风,乡邻对他赞不绝口,我乐意帮这样的人。”
“你就是心太好了,要是他赖在这儿不走了怎么办?”
陆倩巧撇嘴冷哼,单朗伪装的好脾气终于完蛋,“你以为他跟你一样势利取巧?你若不是我恩人的女儿,我早就给你一顿好瞧还废这么多话?你又以为我干吗带你回来?要不是你哭着说不要丢下你,简直跟他当日那话一模一样,我疯了才不嫌麻烦帮你安居落户!你怕叶安赖这儿不走,你可知棱州靖王荐他做太子侍读他都婉言谢绝!锦绣前程、富贵名利,于他不过浮世烟云,若非乡邻盛情难却,他才不屑仕途争名,愿承父志启蒙乡里,你再想想你自己!”
单朗一口气骂到这儿就打住,他是疯了吗?伤精费神训斥一个不打紧的人,惹她哭得乱七八糟吵死了!
单朗抬腿就走,陆倩巧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