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对方几乎可说是呈备战姿态的流影谷少谷主、径自上前推开了膳房的门。
“我正准备弄点吃的,你且稍后一阵,等会儿一道拿去给冱羽吧。”
“……那就麻烦二庄主了。”
形式比人强,西门晔虽不喜欢这种被对方施恩的感觉,但出自豪门、自幼养尊处优的他根本没什么手艺可言,这要逞强下厨,烧了厨房还是小事,让冱羽饿着可还了得?自还是认命些将事情交由白冽予处理来得好。
但见青年一派熟练地洗菜切菜、而后起了炉灶将食材下锅烹煮,虽是凡事亲力亲为ie,那骨子里大厨风范却认识掩不去的。
只是这么个总一身出尘气息、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物,却就那么泰然自若地置身于这所谓【人间烟火】最盛的所在,怎么想都让人有些……只是还没等西门晔心底寻出个合适的形容词,便因察觉了眼前青年的气息变化而有了瞬间的错愕。
——其人容姿如旧,一身超凡离世的气息却已转淡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揣度的深沉,与某种……如大石般沉甸甸压着人心头的迫人威势。
回想起那自个儿至今仍没机会脱口的疑问,西门晔心下一紧,而终在片刻迟疑后、于青年的烹煮告一段落时双唇轻启:
“先前……东方兄曾提过你二人被软禁于船上之时,他遭门主下了禁制的事。”
“……少谷主想问什么?”
“明人不说暗话,门主之所以会在东方兄身上下禁制,无非是用以要胁二庄主的手段……而我想知道的,就是门主之所以这么做的理由。”
西门晔淡淡道,“并不是说我坏银二庄主图谋不轨什么……之时你我既为同盟,嫌隙疑虑什么的自还是能免则免的好,不是么?”
“……也罢。”
知道对方没个答案便不会善罢甘休,霸气冽予心下暗叹,却终还是搁下了手中刚盛上的菜肴,一个侧身朝西门晔递出了一掌。
这一掌的速度十分缓慢,去势亦足以用正大光明形容之,像是生怕对方躲不过一般……可饶是如此,面对着的西门晔却仍是瞬间变了脸色,轻功运起抽身飞退,望向白冽予的目光已然带上了几分难以置信:
“枯海真气?”
“不愧是少谷主。”
见对方一语中的,白冽予一振衣袖反掌撤回真气,容色淡淡,与其人相对的眸光却是坦然……瞧着如此,西门皱了皱眉,却还是放下了心底一瞬间升起的猜疑——毕竟是长年来的习惯了——重新举步近前。
“……看来关清远虽是一带魔头,却也与常人无异。”
以他的才智,想通白冽予有此一着的理由亦不过是转瞬之事,“无所不用其极、把整个江湖搞得乱上加乱,最终的目的却不过是为了让你传他的衣钵么……”
“只是目的之一吧。”
尽管西门晔如此推测确实有其道理,但内心深处隐隐骚动着的某种不安却仍是让白冽予本能地否决了这个可能性,“海天门的一石二鸟、三鸟甚至四鸟之计,少谷主应该已经有了相当深刻的体会才对。”
“……确实。”
“若非那一个多月的软禁,先前的情势又怎么会恶化至此?虽说最后纵酒得以力挽狂澜,已经造成的伤害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弥平的。”
说道这人,白冽予唇畔的苦笑勾起:“可我却还是遂了他的意。”
这话所指的,自然是他终究迫于情人的安危而向长者低头、修习了枯海诀的事……为了早日达到宗师境界,他甚至不得不因此潜心修习枯海诀,那种落入他人所算计而被迫低头的屈辱感,即便以他向来宠辱不惊、恬淡静冷的心性,亦不免留下了些许阴霾。
换做平时,瞧着白冽予如此神态,向来与青年不对盘的西门晔少不得趁机奚落两句;可这一回,他却没有做出任何落井下石的举动,而是在定定望了对方一眼后、一声叹息流泻。
“现在的我,如果遇上相同的状况,肯定也会和你做出相同的抉择吧。”
若在以往,在他仍会为了自己心底的【大义】伤害、牺牲冱羽之时,定会对白冽予的抉择嗤之以鼻,认为是对方太多软弱无能,所以才会选择屈服……但此时、此刻,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他却已能完全明白——甚至体谅——眼前的劲敌的心境与挣扎,自也不会拿这种事大作文章。
只是体谅归体谅,对西门晔而言,却是说什么也没可能就此与白冽予【化干戈为玉帛】的。也因此,片刻沉默后,他终还是一声轻咳、清了清嗓子:
“冱羽还饿着肚子在等,某就先回去了。”
“嗯。”
对方难得如此【善体人意】,白冽予自也不会自此时以怨报【德】,将先前准备还的菜肴装进食盒递给对方后,他淡淡道了句“不送”便自回头准备期自家情人喜欢的夜宵了。
第七章
随着结盟大典举行的时日渐进,布料是受邀观礼的宾客、或慕名而至前来凑热闹的寻常江湖人士,各路人马均陆续抵达九江,城内一时众星云集、群英荟萃,连带也让擎云山庄不得不在筹备大典之余另行腾出人力维持九江城内的秩序,加紧巡逻免任何可能产生的风波与冲突——大典举行在即,城中若在此时闹出了什么乱子,做为【地主】的山庄颜面上自然不好看——却也正因为如此,让人力本就吃紧的九江分部一时忙上加忙,往往天才刚亮便陷入了一派热火朝天的繁忙景象中。
——而也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擎云山庄九江分部迎来了一位令人印象深刻的贵客、以及注定平静不了的清晨。
演武场外、九江分部大门前,一名身着粗布衣袍、身材壮实的中年男子长身而立,给络腮胡须遮去了大半的面庞精悍粗犷,肩上还扛着一落色泽光亮柔顺的不知名动物毛皮……显眼的外表让但凡路过的人行都忍不住朝他多看了几眼,但这名中年男子却对此丝毫不以为忤。
无视于周遭好奇打量着的目光,他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门前熙来攘往、连分毫闲情都不得的山庄弟子,并自放开心神感受这偌大院落深处透出的几股强大气息……小半晌后,已觅得目标所在的男子眸光一亮、面上喜色升起;下一刻,过路的山庄弟子只觉眼前一花,待到重新定睛凝神,原先伫立于门前的中年男子却已彻底失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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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是太瘦了些。”
“嗯?”
晨起梳洗罢,仅着了件薄衫的凌冱羽方欲更衣,便因入耳的如斯感叹而微微怔了下,本欲探手取衣的动作亦随之一迟……便趁着这短暂的空隙,那双他已再熟悉不过的大掌已然先一步拿起几上叠好的衣袍将之展开、十分熟练地服侍他罩了上,然后用一种自然到甚至可说是理所当然的亲昵环过他腰间,以一种近乎占有的姿态为他系上了腰带。
——可伴随着这连番动作逸出的,却是那么声略带懊悔的感叹。
闻言,凌冱羽先是一怔,而旋即明白了对方的感慨究竟是从何而起……当下身形一侧回眸望向那张略染阴霾的俊容,而后抬臂一揽、把那张俊颜勾至面前,直至彼此气息交揉,唇与唇间亦再无一丝空隙为止。
待到一吻暂歇,屋中那种清晨时分特有的寒凉清冷已然再不存分毫,取而代之的,却是交染着情欲气息的炽热氛围。
“……不知先前的那番感慨,究竟是出自于少谷主对小的健康的担心,还是某些个人的……喜好?”
“……两者兼而有之吧。”
虽知情人的这番探问意有所指,可好色之心人皆有之,要说他讲那番话时心底全无半点邪念,却也未免有些自欺欺人……西门晔本就不是什么重礼教的道学先生,眼下又是二人独处,自然没有对此托词掩饰的必要。
而这番实诚的回答换来的,是凌冱羽面上浅浅漾起的薄红……原勾着男人颈背的掌转而环过对方身子沿那背脊的肌理线条缓缓抚划而下,直至那有着出人意料的柔软度、却又十分……【有力】的腰间。
“呜……好吧,我对你的现状倒是挺满意的,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都没有。”
“不该有的?”
“嗯……像是大肚腩、三层肉之类的?”
说着,青年眨了眨眼,预期一转:“就不知少谷主的‘个人喜好’主要在于哪方面?”
“这儿、这儿……和这儿吧。”
这些日子来,西门晔对他这种看似无辜实为诱惑的【伎俩】已经十分熟悉,凝望着青年的眸光微暗,本环于对方腰间的双掌已自挪开,却是随着脱口的言词开始游移于情人洋溢着青春气息的柔韧躯体上头……由颈际锁骨而下,到曲线勾人的腰臀、再到那双修长紧实的长腿,以及大腿内侧那方柔软但敏感的肌肤……尽管仍隔着几层衣衫,这样过于暧昧的碰触仍是引得青年周身不由自主地为之一颤,唇间亦随之流泻了一阵轻喘。
不觉间,清俊面容之上本就泛着的几分红霞,已然化作了眩惑人心的瑰色。
感受着隔衣透来的、男人掌心近乎炽人的温暖,以及那双掌仍旧停留于自己腿间、距离某个敏感处所不过寸余的事实,凌冱羽轻咬了咬下唇,迷离的眸光对向男人那双令人深陷的沉眸,而终在片刻思忖后、身子向后靠上几案,同时使力勾揽着身前的男人令其靠上自身——
而这样的邀请,西门晔自然没有抗拒的道理。当下顺着情人的牵引倾身向前,原先停留于情人腿间的双掌却突地一个使力、却是猛然扳开那双长腿半强迫地迫使情人双足跨过自个儿腰间——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凌冱羽一时失了重心,却连撑住上身都没来得及便给男人压倒在了案几之上。
感觉到男人隔着衣紧贴着自身腿根的硬挺,青年不惊反喜,却没有再做出任何撩拨的举动,只是睁着那双清亮的眸子半是期待半是挑衅地等待着对方的下一步……瞧着如此,西门晔双眉一挑,仍勾着情人双足的掌自足踝而上、撩起情人衣摆一路前行,直至青年那双长腿再无遮蔽地暴露于空气之中,下身要害亦隔衣入了他掌中为止。
“当然……还有这儿……和这儿……”
伴随着这最为直接的碰触,沉沉低喃落于对方耳际,他描摹般以指掌来回勾勒情人私处的形状,却是偏偏不曾如平日那般施以更强烈或直接的爱抚……稍嫌磨人的碰触让承受着凌冱羽吐息微紊,但却终只是稍稍收紧了攀附于男人肩背的双臂,不是抱怨、不是催促,只是顺从地任由对方以这样温吞的步调勾划撩拨、逐步加添那足以令人疯狂的热情——
直到房间的大门乍然洞开为止。
大门陡然由外而启的那一霎那,屋内白日宣淫的二人俱是一阵错愕——虽说情事中难免疏忽了防备,可天下间能这般瞒过他二人闯入的人毕竟屈指可数——却不想那个不管不顾便大咧咧地闯入房中的不速之客,亦给入眼的情景吓得目瞪口呆。
因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那位早前煜九江分部门前伫立许久的络腮鬍大汉,同时也是这世上屈指可数、少数几个有能力给二人带来【惊喜】的绝世高手——这些年来一直四处云游、行踪成谜的黄泉剑聂扬,凌冱羽的授业恩师。
尽管他正因前所未有的巨大惊吓与冲击而陷入呆滞之中,以至于连半点宗师应有的风范都荡然无存——
一切还要从几年前凌冱羽【出师】离山入江湖闯荡开始说起。
和因故一心隐居避世的师兄不同,躲在山里教徒弟教了几年后,聂扬虽已没了昔年在江湖上搞风搞雨的兴致,却也没打算就这么顺势提前在山里养老。再加上徒弟离山后、憋闷了多时的师兄终于对他说出了当年兰少桦之死的真相,同样将师侄当成自个儿徒弟般疼爱的聂扬只觉心底万般纠结,而终狠下决断自我放逐、就此远离江湖恩怨往塞外闯荡去了。
如此一去,便是数年之久,若不是数月前意外由某个到口外行商的中原人那儿听说了近年来江湖上的风风雨雨,也许此刻他都还在草原上过着简单快意的日子。
可听说行云寨覆灭的事后,聂扬待不住——虽说那行商的消息也不知是转了几手的,可靠性和实效性都有待商榷,却毕竟事涉自家的宝贝徒弟,自不能轻忽以待。也因此,得着消息后,聂扬当即动身启程,准备先回小谷一趟,再入关探探冱羽的情况。
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是:回到小谷后,迎来的却是荒芜的居室、师兄的墓碑,以及一纸出自师侄白冽予手笔、明显已经知悉昔年真相的祭文……只是他虽心下唏嘘,却更担心自家徒弟的安危,是以一番祭拜后便离开了小谷、匆忙赶赴关内。
也是直到入了关后,他才知道整体的局势远比他当初听说的更为严峻,冱羽行踪依然成谜不说,便连冽予和那个见鬼的西门晔都失了踪迹。他虽是一代宗师,却一直都是闲云野鹤,手下没什么可依仗的情报网路,一时要找什么消息自也无从探起……千头万绪却又无计可施之下,聂扬一不做二不休、索性直接登了擎云山庄的门,向事主之一问起了之间的经过。
而后,便是莫九音转述这些年的诸般波折——尤其是西门晔那招以身作饵的反间计——以及得知白冽予平安获释后请他留在擎云山庄代为【镇场】的要求。聂扬寻思自己孤身在外乱窜也不见得能有多大的帮助,遂勉为其难地同意了对方的要求,直到莫九音回到苏州、并带来了冱羽平安无事的消息为止。
听得徒弟终于化险为夷,担心多时的聂扬哪还坐得住?当即快马加鞭地往九州行来,却不想好不容易到了地头、才想给徒弟来个惊喜,换来的却是让他当场呆滞的巨大惊吓。
——推门而入的那一刻,他最先望见的,便是那个应当时他宝贝徒弟的俊秀青年——尽管外表已变得成熟许多,聂扬却依然能从对方眉眼间看出昔日那个活泼少年的影子——被一个男人压倒在桌上的情景。青年的衣摆给高高撩起,一双光裸的长腿就这么勾在男人腰间,双臂更紧紧地攀附在男人背上……而那个男人——那个混蛋却正把手放在某个怎么说都不可能算是误会的处所,动作说多猥亵就有多……
聂扬想不下去了。
明显超出他常识之外的情景让这位一代宗师彻底傻了住,一时间怎么也理解不了——或者不敢理解——眼前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一时间,在【捉奸】的和被【捉奸在桌】的就这么僵在了当场,足过了好半晌,才由好不容易回过神的凌冱羽一声半是无措半是羞窘的呼唤打破了沉默——
“师父……”
“师父?”
听得情人朝不速之客如此一唤,本还没反应过来的西门晔先是一惊,而旋即神色大变、停留在情人关键部位的掌匆匆移开便欲稍加遮掩收拾残局——无奈这番补救的举措终究来得太迟。也随着那一声唤,深受打击的聂扬终于回过了神,而在意识到自己究竟撞见了什么之后怒气陡升,连问个解释都不曾便闪身上前、一把将那个混蛋从自家徒弟身上拉开,同时五指收握成拳、抬手便往对方面上袭去——
“师父、住……晔!”
瞧自家师父二话不说便拿拳往情人身上招呼,凌冱羽匆忙起身便待阻止,却终究还是慢上了一线。但见眼前人影一晃,下一刻,西门晔的身子便给重重击飞、狠狠撞上了后头的衣柜。
“西门晔!”
入眼的情景让凌冱羽不由得一声惊呼安,也故不得自个儿仍旧凌乱的衣衫便往情人处奔了去——但见西门晔俊颜无碍,于最后一刻挡下长者那一拳的右掌却已是一片红肿,整条右臂更似失了气力般软软垂在身侧,怎么瞧都不能用【没事】来形容……如此情况令青年心底本还存着的一丝羞窘顿时为满心急切所取代,却还没来得及多说些什么,身后师父只能以【咬牙切齿】形容的音声便已先一步响起:
“小冱,这货便是那个混蛋西门晔?那个欺骗你感情、害你多年心血毁于一旦,还差点让你命丧黄泉的混蛋西门晔?”
“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