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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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乐-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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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清平乐
作者:李厌骨
文案:
     庚子之乱十二年后,江良在他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候遇到了温青言,只道是白捡了这么一个温润如玉的酒楼掌柜,何曾料到各自都背负着太多的恩恩怨怨。

他从未去想,或是不愿去想,他们终有一天会刀剑相向。

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内容标签:江湖恩怨 报仇雪恨 破镜重圆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青言,江良 ┃ 配角:鹤朱,钟离,沈明臣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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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州初逢

  星疏夜朗。
  二月初的春风仍是凛冽,倚墙而生的玉兰却已然含了满枝的花苞,被隔街的灯火点映着,在夜色中透出几点泛着暖意的白。
  江良活了这二十几年,从没有像现在这么狼狈过。左肩的伤口已经痛得麻木,血顺着胳膊一直淌到指尖,随着蹒跚的脚步滴落在脚下的青石板上。
  东厂的阉人们还在后头跟得紧,怕是三两柱香的时间就能追上来。也怪自己求功心切,听说有无相门的风声便孤身去寻,却恰好闯进了东厂布的局。
  江良停下来靠着墙喘息,半身夜行衣都已经被鲜血浸透了,又湿又冷地紧贴着皮肤。他朝着地面狠狠地唾了一口,抬头却看见对街一家挂着酒帘的小楼灯火通明。
  殷二娘本来独自坐在门廊上的那张朽了的八仙桌边上,给自己斟了一壶陈酿桂花酒,挑着油灯读前些日子买的话本。
  二更刚至,店里生意尚且热闹,跟殷二娘这儿就隔了一堵墙,酒客的笑声和姑娘们莺莺燕燕的唱段混成一片,老板娘却不慌不忙,信手剥着花生壳,悠悠然把手里的书又翻了一页。一双儿女养了十几年,好不容易拉扯成人,哪里还用得着她为了生意操心。青言早就接手了所有的账目,而鹤朱只要时不时来堂子里兜上一圈,男人们便恨不得把眼睛都挖下来捧到她跟前。
  殷二娘正看得入神,突然有人破门而入,她还未来得及惊恐他半边脸都沾着血,那人已经一锭银子拍在桌子上。“开一件客房。”
  殷二娘从地上捡起书册来,摆摆手。“我们这儿是喝酒的铺子,没有客房。”
  黑衣人一言不发,从怀里又摸了一锭银子扔在桌上,抬头瞧着殷二娘。殷二娘看了看他,又瞧了瞧桌上的银子,转头朝着店里高声道:“青言,你出来。”
  “怎么了?”青言闻声搁了笔,从柜台里绕出来。
  江良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了,看着青言走过来,一身镶青竹缎子的白衫,样子又清秀得很,差点以为是个姑娘。
  “这位客官要住店 ,”殷二娘拾起桌上的银子,在手里掂了掂,抹去上面的几星血迹,“你带他去后院那间闲置的厢房吧。”
  往后的事江良已经记不大清了,满屋子的酒香熏得他头疼,加上长时间的失血,意识本来也就不甚清楚。
  只记得有人带着自己穿过堂子,依稀像是靠着一方温软的肩膀,他用他那一点仅剩的意识想,自己的血怕是要污了他的衣裳。
  江良再醒过来的时候,三更过半,堂子里的人早都散尽了,那一群环肥燕瘦的姑娘们也已歇息,夜晚安静得仿佛片刻前的喧嚣浮华都只生于梦中。
  江良挣扎着想坐起身,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被脱下,伤口止了血包好,透出一股清苦的药味。青言原本在桌边坐着磨药,连忙过来扶他。他果真换了一身衣裳。
  “你懂医术?”江良终于勉强坐起来,青言把枕头垫在他背后。
  “略懂皮毛而已,”青言不小心碰到了伤口,疼得江良吸了一口冷气,“你这伤少说得养半个月,若是处理不当,这只胳膊都得废了。”
  江良不以为然。“顶多三天我就走。”
  “反正银子都付了,你爱住多久——”屋顶上忽然传来瓦片掀动的声音,青言连忙噤声,望着江良,压低了声音:“找你的?”
  江良皱着眉毛点了点头,翻身就要下床。狗鼻子还真是灵光。
  “别动。”青言伸手拦住他,抬脚一跨骑坐在他身上,随手扯落了发带,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肩上。
  “你想——”话未出口就被青言捂住了嘴,他一手解开自己的衣带,弯下腰欺身上来。灯下江良第一次如此近地看他,眉眼都是俊秀中蕴着几分灵气,温而不愚,肤色偏白,约莫是凑得近了,彼此的呼吸纠缠着,脸颊还透出几分淡淡的烟红。衣带一解,他的大半个胸膛都暴露在江良的视线里,苍白的皮肤勾画出匀称修长的肌肉线条,几乎能想象手掌摸上去的细腻触感。
  青言抖了抖散开的衣袍,将江良的伤口遮住,他再垂下头,江良几乎陷入了他所投下的阴影之中,眼中只剩下他的锁骨,眼睛,长发和搭在自己肩头纤长的手指。
  江良终于忍不住,抬起没有受伤的那只手,从衣服底下绕过去环上了他的腰。青言的身体比他所想的还要更温暖一些,肌肤的质感极其舒适,他几近贪婪地摩挲着。
  青言的头垂得更低,几乎就要吻上他的唇,却又停在一个欲求而不得的位置。青言晃动着身子,在他腰上摩擦着,嘴里发出了第一声喘息般的呻吟。
  江良被这一声给震得五脏六腑都颤了一下,锁着他的腰想吻上去,被青言不动声色地躲开。江良这才意识到他们两个到底在做什么。
  他透过几缕青言的头发向外看,屋顶上有一片瓦被挪开了,一双眼睛静静地瞧着屋内。
  青言还压在他身上,一边晃着腰肢一边似疼似痒地呻吟着,看他衣服滑到身后露出一对清瘦的肩膀在眼前起伏,江良尽力压抑着随时可能失控的冲动,吞了一口口水。
  等屋顶上的瓦片被放回去,又隔了一会儿,江良才哑着嗓子对他说:“行了,人走了。”
  青言立刻停止了动作,翻身下床,背对他开始整理衣衫,束头发的时候还回头跟江良说:“这一段要加钱的。”
  青言走后,江良默默地起了身,走到桌边端起青言留下的半杯茶,一饮而尽。                    
作者有话要说:  

  ☆、早春梨花

  此后的几天,都是殷二娘一日三餐端了送到屋里来。窗户开着偶尔会见青言从院子里穿过,有时候就从窗边经过,但是从没抬眼往这屋子里看过。
  “大婶,”江良逮着殷二娘送饭的时候问她,“店里那小子是你的儿子?”
  “那可不是,长得像我吧。”殷二娘说着捋了捋头发别在耳后,颇有几分得意。
  江良仔细打量着殷二娘,年近不惑,仍能看出年轻时颇有姿色,说话时的神情和青言极像,但她一双凤目妩媚之余还有几分沾了市井气的精明,全然不似青言那一对湖水般的杏仁眼,温凉如玉。江良摇了摇头。“不像。”
  “嘁,”殷二娘扔给他一个眼刀,“明儿就不给你吃肉了。”
  殷二娘打开食盒,屋里立刻甜香四溢,端到江良跟前,是一道红烧肉。
  “我们店里可不卖这么好的菜色,这是青言开小灶给你做的。”
  江良拈了一筷子放进嘴里,上等的五花肉用文火炖软,肥而不腻,入口即化,在吃下一口之前抽空夸了一句:“好手艺。”
  殷二娘满脸都是藏不住的自豪。“你去这南州城里问一问,谁不知道我们百花楼的掌柜精通医术又烧得一手好菜。读书人的手可不是拿来烧火的,就这一顿而已,不过你再加一锭银子,我可以考虑一下啊。”
  江良愤愤地又吃了一口肉,气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黑店。
  养了两天,疼归疼,伤口倒是恢复得不错。
  早晨的百花楼极为清净,大部分姑娘还在打懒瞌睡,几个年纪大的起得早些,坐在院子里的花藤架底下洗衣裳,青言坐在旁边的梨花树下,信手翻着医书,跟姐姐们说笑。
  朝阳的暖意已经染透了半边天空,晨间的雾气还没散尽,白茫茫的,就像隔着一层纱。
  开得早的梨花已经耐不住性子,怯生生地展开了花叶盘踞在枝头。东风一起,星星点点的花瓣被风惹得恼了,松开手轻轻柔地飘落在青言的书页上。
  江良走过去,替他拂落了肩上的梨花。
  青言回头看他,带着笑。“你这身子还真是硬朗。”
  “一介粗人,也就是骨头硬了。”
  青言便埋下头去接着看书,江言捉着他的手腕强迫他抬起头。“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你松手。”
  青言有些恼了,又怕姐姐们留心这边,不动声色地挣扎着。
  江良不依不饶地逼问。“你先回答。”
  “我没有躲你。”青言直勾勾地看着他,眉头微微蹙着,眼睛湿漉漉的好像立刻就要淌出泪来。
  江良看得愣了,下意识地松了手,青言收回手去,轻轻揉着手腕。
  “弄疼你了?”江良总算开始懊恼自己的失态。
  青言也不说话,站起身掸了掸衣裳,随手把书上的花瓣泼在江良身上,转身就走。
  木头似的地站在原地看青言走远了,江良才回过神听见姑娘们的笑声,冲着他指指点点。江良觉得脸上有些发烫,郁郁地走了。
  中午来送饭的人却是青言。气鼓鼓地把食盒捧在胸前抱进来,把菜端到江言面前然后坐到桌子对面,一只手撑着脸,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江良几度想开口跟他道歉,看他那一脸气呼呼的样子又生生吞了回去。他生气的样子也好看,咬着嘴唇,眉毛也皱着,明明是在生气,却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青言拍了一把桌子。“不准看。”
  江良只得转开视线闷头吃饭,吃完了青言来收碗筷,站在他身边像是宣告一般,居高临下地跟他说:“我没有躲你。”
  晚上来的人依旧是青言。他心情像是好了一些,坐在江良身边,趴在桌子上侧头看他。
  “你不吃?”江良问他。
  青言摇头。“给你做的时候我就在锅里吃了。”
  江良心想这一锭银子花得真不值。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江良。”
  “江良……江良。”青言低声念着。
  “你呢?”
  “青言呐。”
  “姓什么?”
  青言摇摇头。“我没有姓,就叫青言。”
  江良才意识到这是喝花酒的铺子,他既是殷二娘的儿子,恐怕不知道父亲姓名也是正常。江良闷头扒着饭,直到青言先开口。“我去打几两酒来?”
  江良点点头,青言便推门出去了。
  饭菜已尽,两人干脆端了酒坐在门口的石阶上。
  夜色渐浓,百花楼的灯火也愈加灿然起来,欢声笑语隔着院子,隐隐约约地传过来。院里的梨花树在半轮月牙的冷光底下,透射出满地斑驳摇晃的树影。
  “你不是本地人吧?”青言抿了一口酒,桂花的清甜在唇舌之间弥漫开来,一股暖意沿着喉咙一直蔓延到深处。
  “嗯。”
  “上次那些人为什么要追你?”
  “说不得。”
  “你真是讨人嫌,”青言笑他,“又要来招惹我,又什么都不肯说。”
  半壶酒下肚约莫也有了几分醉意,江良说:“那你问,我全都告诉你。”
  “好,”青言像是怕他耍赖一般,直直地看着他,“你是哪里人?”
  “京城。”
  “做什么的?”
  “替人办事。”
  “替谁?”
  “姓沈。”
  青言的心口微微紧了一下,面上仍装出一副寻常神色。
  “你来南州做什么?”
  “寻人。”
  堂子里忽然传出酒客们抬高嗓门的喧哗声。
  “怎么了?”江良问。
  “是我姐姐鹤朱。”青言道,说罢回过头来瞅他,眼底都是笑意。“怎么,想不想去看看?”
  江良摇头。“不看。”
  “她可是百花楼的花魁呢,全南州的男人哪个不想看的,京城来的人眼光到底是不一样。”
  “总不会比你好看。”
  青言有些诧异,旋即又红着脸垂下头去,不知有几分是醉。
  江良伸手去勾他的下巴,青言推了一下却刚好碰到他受伤的肩膀,疼得他啧了一声皱起眉,青言心疼他便不敢再动,任他吻上来。
  青言这辈子就亲过殷二娘一个人,这是第一次被男人吻。
  他被江良的气味包围着,掺杂着一点血腥味,但更像是从前去郊游的远山,森林里的味道。他从小长在百花楼,见过太多的男人,三教九流,形形色色,但江良跟他们都不同。从他满身都是血推开门闯进来的那一刻起,青言就知道他跟他们都不同。他有些像教自己练剑的师傅钟离,眉宇间便带着一股凛气,那是一柄剑才会有的气息。
  但他的嘴唇和外表截然不同,温热而柔软,还残留着桂花酒的清甜。
  江良轻柔地研磨着青言的下唇,听他的呼吸渐渐粗重,然后恶意地退后一些,等他急切地来寻。右手搭在他腰间,若有若无地轻捏着。
  青言几乎就要在这个温暖缠绵的吻里沉沦下去,殷二娘靠在堂子的窗边唤了一声“青言”,他连忙推开江良站起来,头也不敢回,匆匆地往堂子里走。                    
作者有话要说:  

  ☆、良宵一别

  江良独自坐在台阶上,透过一扇半开的窗户,看青言坐在柜台里,埋着头写字,偶尔抬头跟殷二娘搭话。临着打烊他总算看到了鹤朱,一袭胭脂色的长衫从楼上款款走下来,和青言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少了几分清秀,多了端庄和柔美。
  江言又斟了一杯酒,对着月色仰头饮下。
  青言收了账本从堂子里走出来,走到拐角却忽然被捉了手腕拉到阴影里。青言背靠着墙,江良就在身前半步。
  “你……这是做什么。”青言想往旁边躲,被江良伸手捞进了怀里。
  “你怕什么,”江良在他耳边说,呼吸暖暖地拍在耳畔,“都是男人,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我才没有怕。”青言一边说,一边往外面挪了一步。
  江良放开手任他退开。“我要走了。”
  “去哪儿?”
  “回京城。”
  “可是……你的伤还没有好呢。”
  “能赶路就行了。”
  “那,我写个方子给你。”
  青言转身就要走,江良也不拦他,在他身后问:“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青言回过身来,走到跟前抬起指头轻轻戳了戳他的肩膀。“记着你的伤是小爷我给你治的,”想了一会儿,又抬头补了一句,“保重。”
  江良从腰上解下木牌,塞到青言手里。
  “若有用得上的时候,可以救你一命。”
  青言低头去看,时隔多年,却一眼就认出这是宫中的腰牌,上头赫然刻着锦衣卫。青言原先只道他是亡命的逃犯,被官府的探子所伤,他说雇主姓沈,也只有过片刻的不安,未想竟然是真。天下哪里去找这么巧的事情。
  青言推拒。“这东西我收不得。”
  “拿着吧。”江良把他的手扣紧,牢牢握着,低头亲了亲他的侧脸。“去替我写方子吧,拿了我就走了。”
  青言望着他,久久无言。
  “去吧。”江良松开手,轻轻推了他一把。
  青言终是下定了决心,从脖子上解开红绳系起的玉坠,放进他手心里。是一枚糖玉荷花。
  “这是我爹留给我的,等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们再换回来吧。”
  第二天清早,殷二娘问青言怎么不去给江良做饭,连人家的钱都收了。
  青言摇头。“他昨天夜里就走了。”
  “走了?他伤成那样,可是说走就能走的。”殷二娘不信,去厢房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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