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亮扑哧一声笑了,顾局长瞬间也发现自己有点强人所难,哈哈一笑,揽着余罪,鼓励加鞭策,绕来绕去,余罪还就只能变尽力为务必了。
送着局长下楼,这位年轻的局长看样子很看好余罪,不吝言辞地表扬着。余罪这么厚的脸皮都有架不住了,不过好在有比他还厚的,李逸风早在车前等着局领导了。他恭立局长车前,把司机的开门活抢了,顾局长一上来,他开了门,接着一个敬礼,然后铿锵吼着:“放心吧,顾局长,我们一定排除万难,不怕牺牲,把凶手缉拿归案!”
妈呀,把顾局长吓了一跳。他脸色一整,指着李逸风道:“咱们县局的后备干部,就应该这个样子啊……辛苦了啊,逸风。”
“不辛苦,为上级解难,为领导分忧。”李逸风拉开车门,巴结到了赤裸裸的程度。
顾局长是大笑着上车走的,人一走,袁亮直笑得眉眼全绽开了。余罪抿着嘴,李逸风却是自鸣得意地跑上来问着余罪道:“所长,下步怎么办?”
“你不给领导分忧吗?你问我?”余罪不中意地瞅着道。
“啧啧,你这态度不对……是吧,袁队……哎,所长,你别走啊,这该怎么办呢?顾局长都说了啊,我马上要进入后备干部名单了,以我这工龄,绝对是年轻有为的干部啊……哎,别走啊。”
李逸风屁颠屁颠追上去,袁亮在原地笑着看,他估摸着,就这么个货色一天十几趟追着,这案子也得继续走下去。
不一会儿,余罪从楼里出来了,李逸风提着一箱子跟在背后,看来这是要去送“道具”。袁亮挥了挥手,把两位打发走了。
起床、洗漱、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汪慎修揉着眼睛,不时地看着窗外,一夜没怎么睡好,又像做噩梦了。
任务圆满完成,不过他可有点不自在,眼前老是回想着苑香珊那样子,许是自己心真没那么瓷实,经不起这号折腾。
第三次洗脸的时候,他听到了喇叭声,便收拾起随身的东西下楼。余罪已经等在总台了,结完账,汪慎修进了车里。余罪原封不动地把道具给了他,强调一句:“包就不用还了,给你装钱用吧。”
那包是特殊处理过的,夹层里装着窃听器,不过肯定被取了,汪慎修没搭理这茬,余罪看汉奸兄弟表情有点萎靡,关切地问着:“怎么了,汉奸?为什么用如此忧郁的眼神看着我?”
“光勾引了,没下文,能不郁闷吗?”李逸风替他说了。汪慎修气得一凸眼,余罪也赶紧斥着让狗少滚蛋。李逸风一看余罪火了,忙不迭地溜回车上了。
人走了,汪慎修语重心长地对余罪道:“余儿啊,你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地,非要用这种矛盾和纠结的方式对待案子和嫌疑人呢?”
“有吗?”余罪愣了下,不知所谓何来。
“你看啊,武小磊杀人,罪不可恕;刘继祖窝藏包庇,理应制裁;可我想来想去,不该这么办,人家老婆孩子无辜啊,这事从人家家里下手,真他妈不地道!”汪慎修道,他做过了,知道了后果,才觉得很不地道,而且昨晚那案子他知悉大概了,感觉那知情人也情有可原。
“你真是坐着说话不腰疼,你以为凭什么能突破嫌疑人的心理防线?”余罪道。
“你这样开脱啊,只能证明你这个人心理阴暗以及行为卑鄙。”汪慎修有点怨气,全发余罪身上了。
“你错了,如果他们无辜,这只会是一个闹剧。现在之所以是悲剧,那是因为他种下了祸根……我们只是把钱放到了她面前,这个事你觉得很没底线吗?”余罪道,只要没冤枉好人,当警察的谁还会介意扮个坏人。
“算了,不和你争了。”汪慎修扭着钥匙,要走了。
“我也没和你争,值得同情的嫌疑人多了,你才见过几个……谢谢啊,兄弟。”余罪道,拉开车门,回头看了一眼汪慎修……一年多的时间,从一个穷学生到坐拥旺铺的小老板,这其中的蹊跷恐怕比案子还难解。
余罪一念闪过,突然问道:“你这么反感,可为什么还要同意做呢?不仅仅是为了没当上警察而耿耿于怀,想尝试一吧?”
“我说我想帮你,没准什么时候用得着你,你信吗?”汪慎修没回头,用平和的口吻道。
“不信,就你不帮我,该找我的时候,你都不会客气。”余罪道。
“那你说什么原因。”汪慎修道,回头看着要下车的余罪。
在照面的一刹那,余罪笑着道:“那是因为你也觉得,凶手应该受法律制裁,不管他有多么情有可原,汉奸,你不像个奸商……我怀疑你从事的事有问题啊,你这脸蛋就再帅,也不至于帅到能换回个旺铺来呀?人一阔,脸就变,也不至于变到你和市里的同学都不来往吧?咱们去滨海招募的队伍里,不会还有什么猫腻吧?”
“滚蛋!”汪慎修回过头了,空踩了一脚油门。
余罪狐疑地看了眼,拍上了车门。汪慎修一打方向,直接就走了。那贴着膜的车窗看不到他的面部表情,也给余罪的心里,蒙上了不透明的一层阴影。
“所长,咋啦,汪哥不高兴啊?”李逸风又凑上来了。
“没事……对了,以后别找他,去市里也别找他。”余罪笑着道,一眨眼隐藏起了自己的真实表情。
“为什么呢?我正试图和这位土豪做朋友呢。”李逸风不解地追问着。
“啧,听哥的,没错……他刚才暗示我,他说他有点喜欢你,让我私下给你透露下,能不能下回去市里带上你,只要你愿意,他包养你……你知道什么意思?”余罪贱性上来了,随口就是一个瞎编的理由。听得李逸风忙不迭地摇头,紧张地说着:“哎呀,所长你不早说……为事业献身我没意见,可不能失身给一个男人啊……”
吓退李逸风,余罪开着车回刑警队了,思想有点走神,越想越乱,往事如潮般涌来,虽然无法确定,可不知道为什么,却有着一种深深的担心……
此谜难解
时间还真像金钱,你需要它的时候,总觉得不够。
从得到刘继祖这条线索开始,余罪带着几名属下正式介入了案情,不过很遗憾的是,刘继祖确实仅仅协助了武小磊逃走,之后再没有联系过。
也因为这件事的原因,余罪判断,武小磊的父母在刘继祖开店时借了三万块钱,虽未明讲,但彼此恐怕是心知肚明。余罪也是借此判断,武小磊在潜逃后某个特定的时间里,应该已经成功地联系上了家里。
231。第231章 消失的武小磊(5)
而十几年前的通信并不像现在这么方便,书信肯定不可能,刑警队对他们家监视居住持续了数年;电话当时也有难度,古寨县通了程控电话还不到十八年,出走时,他家里还没有电话,即便后来有了,肯定也不会通过这种方式联系,否则恐怕早暴露了,要知道县刑警队没少在他们家身上下工夫。
于是余罪又借此判断,两方联系肯定有一个中介,这个中介可能是一种方式,也可能是一个人。按简单的思维推测,在这个庞大的家族中,应该是有人扮演着这个角色,毕竟血缘关系是最亲的一种关系。
于是调查的方向铺向了武小磊家里的七姑八姨和叔叔舅舅,几个月来闲得慌的乡警,终于有事可做了。
“瞎掰不是,我怎么可能知道他?估计早死在外面了。”
一个叫宋钢的亲戚道,他是武小磊妈妈李惠兰的妹妹李惠香的儿子,刚刚结婚。余罪调查问了一句,便被拒之以房门外了。
“这么多年啦,还查啊?我妹妹可是给陈家当了十八年孝子贤女了,连老陈死了都是我妹妹打发的,他家房子也是我妹妹出的大部分钱,他闺女都是惠兰供出来的……就他亲爹亲儿子在,也不过如此吧?你们警察有没有点人性啊,你去打听打听,要有一个说我妹妹做得不够好,有一个说陈建霆不该死……我老太婆坐大狱去……”
又一位亲戚,是李惠兰的姐姐李双梅如是说道。虽然把余罪和李逸风请进了家里,可话实在难听,听得两人屁股都坐不住了。可偏偏老太太不让走,絮絮叨叨讲了一番李家的事,说起来都是李惠兰含辛茹苦,把陈家上一代送走,把下一代养大的事,说着就叹着妹妹太苦了,一把鼻涕一把泪,把余罪和李逸风听得那叫一个难受。
查吗?当然要查下去,李逸风几次有点心软,甚至都想放弃了。这时候他觉察出余罪的心比一般人要强大多少了。
余罪就一句话:查,杀人犯就是杀人犯,我最看不惯儿女闯祸、爹妈受罪的事,冲这一点,也不放过他。
于是就接着查,李惠兰娘家的亲戚李玉桥、李惠杰,下一代的张重、陈高峰、宋钢,一个一个询问过了。然后是武小磊父亲的社会关系,弟弟武青青,妹妹武秀丽,下一代钱一民、梁爽……一个一个挨着过,余罪发狠了,拖着李逸风从古寨跑到五原、跑到大同、再到长安,连着两周跑遍了几个地市。
“早没来往了,我姐神经病了,挣俩钱都填黑窟窿里了。”李惠兰的弟弟,一位退休工人道,明显脸上一片冷漠。
“这事别找我,我哥和我早断绝来往了,亲哥哥啊,我买房居然不借给我钱……有这样的亲哥哥吗?”武向前的弟弟一肚子牢骚,在山大学校里见到的,就这点计较小事的德性,余罪都没往下问。
“武小磊?呵呵,我知道,知道……不就个杀人犯,我那时候正上学……我舅家的孩子吧?都多少年没提起过了,我舅和舅妈都有点神经了,和亲戚来得很淡,这么多年了还藏着?不可能吧,是不是早死在外面了?”
梁爽,武向前妹妹家的孩子,好不容易碰上一个健谈的,却说也说不出所以然来。虽然现在已经是大同煤焦电厂的技术领头人了,不过那轻描淡写的表情,给余罪带来的也是失望。
三十多个直系亲属,五座城市,最小的年龄二十六,最大的年龄七十一,同情者有之,冷漠者有之,淡定的有之,满腹牢骚的有之,惜字如金的更有之。如果从怀疑的角度讲,哪一位看着都像;可如果一一排除的话,又好像哪一位也不像。
两周,当看到进入五原境内的标志时,驾车的李逸风没来由有了一种亲切的感觉,他现在有点怕所长了,一疯起来,没日没夜地跑。
“到哪儿了?”余罪问,眼睛还没有睁开,迷糊着呢。
“快到五原了,哎所长,今天回县里,还是住市里?”李逸风道。
“住市里吧。”余罪道,正中李逸风下怀。
驾车的李逸风保持着平稳的车速,瞥了眼迷糊不醒的所长,征询似的道:“所长,接下来该咋办?”
“查过一遍了,慢慢捋吧,在这些人里面的可能性最大,否则没地方找了。”余罪道,睁开眼了,打着哈欠。
“我咋觉得谁也不像呢?对了,应该好好审审刘继祖,我觉得就是他。”李逸风道。
“他交代完了。”余罪肯定地道。
“你咋知道?”李逸风道。
“你想啊,协助杀人嫌犯潜逃,这罪名就不轻。如果是十年前抓住,我肯定怀疑他有所隐瞒,可现在抓住,我觉得交代到这里,应该能画句号了。”余罪道,看李逸风不解,解释着,“家里有来钱的生意,还有老婆孩子,老婆还是个漂亮老婆,你说……如果是你,知道下落,到这份上了,他能不讲吗?但凡有一点可能洗清嫌疑,他都要争取的。”
哦,这倒也是,毕竟现在和曾经一无所有不同了,李逸风想了想,接受这个答案了。不过一想那位娇滴滴的小老板娘,他怜香惜玉的心思又上来了,边咂摸嘴边道:“所长啊,我咋觉得咱们办的这事,有点缺德呢?”
“缺德?你说错了吧,除了这事,你以前办的事都叫缺德。”余罪笑道。
“不是,我是给你讲正经话。”李逸风驳斥道,把积在心里多日的话喷出来了,调查了这么多人,武小磊爸妈这些年又是资助陈建霆家里买房,又是给他瞻仰老人,还帮着他抚养孩子,一路问过来,风评好得令人发指,反倒是亲戚里怨言颇重,不但人情往来疏远了,而且连兄弟姐妹间有事也不帮衬着,为了受害人家属做到这份上,李逸风倒觉得保持现状就不错,真把那孩子抓回来,岂不是让老两口活都活不下去了?况且现在还未必能抓回来。
这话听得余罪异样了一下,此时才发现李逸风是真的有点长进了。他笑着问:“我这样回答吧,如果你身上长了一个致命的毒疮,养着迟早要命,可剜掉有可能立即致命,也有可能治愈,这样的话,你选择什么方式?”
哟,难了,李逸风想了想,无从选择,只说余罪给的命题太难了,余罪追问答案的时候,他脱口而出,咬咬牙剜掉,否则迟早是大患。
这就对了,余罪笑着道:“这件事就是他们心里的毒疮,不剜掉就一直滋养着,不管对于潜逃的武小磊,还是他父母,都是活着抬不起头,死了闭不了眼,我们不顾情面地往下查,明似作恶,实则行善;要把这事继续藏着掖着,明是帮人,实则害人啊……你看刘继祖成什么样子了,真要坐两年,那可是毁一家子,你再看张素文和孟庆超,要不是这件事,他们的生活肯定会是另一个样子吧?命案在咱们国家可是不死不休,他们迟早要经受这么一趟的,就咱们不查,也有别人查,就没人查,将来武小磊撞网里,也要反查回来……”
李逸风想了想,又觉得余罪有道理了,转眼又支持所长的想法了。不过支持归支持,这从哪儿入手又成问题了,余罪笑着直说车到山前必有路,快了。
不过别人不知道的是,他可能比谁都为难。
此时,车速慢了,到五原收费站了。
正值正午,两人随便找了小饭店,匆匆吃完,分道扬镳了。
李逸风自然要先去洗个澡会欧燕子,没想到在古寨人见人烦的狗少,居然和警花对上眼了,两人来往得很腻歪,余罪严重怀疑二冬兄弟这梦中情人的欣赏水平也实在不怎么样。
告别了李逸风,余罪回到了公安小区那间单身宿舍的阁楼里。因为是挂职的原因,这里的房间还给他保留着。回了这个临时的家,余罪打扫了一遍灰尘,就着水龙头冲了个澡,然后围着浴巾,把摄像打开,看着这些天见过的一个一个面孔。
姨姨姑姑叔叔舅舅,加上下一代的堂兄妹、表兄妹,这个家族实在不小。不过看过一遍才发现,所谓的血缘关系也不过如此,有些亲戚冷淡得不如外人,他们中间大部分断了联系很久了,正像一句老话讲的,一辈亲,两辈淡,三辈过来吃不上饭。
这一点让余罪觉得很奇怪,那么注重亲情,甚至对受害家属不断施以援手的两位老人,怎么可能对亲戚们都这么疏远,搞得大家都认为他们疯了。
疯是肯定没疯,余罪皱着眉头想着和李惠兰、武向前的一次见面,那老太太算账那么清楚,疯到那么聪明的人可不多。
不对,这似乎是故意的?
余罪灵光一现,这些天怀疑的点就在这儿,越来越觉得有问题。对比袁亮的介绍,案发初期也确实对他的直系亲属进行了询问,不过之后没有发现他们有什么可能联系后就放弃了,这或许就是二老在外人眼里“疯”掉的原因吧。
他们其实是不想把麻烦带给亲戚。如果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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