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生内疚,也不制止,岂料允在二人并非他们所想那般,会难为情,两人理所当然的模样倒闹得四人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实在挨不住了,只得重新弄了辆马车,连夜将二人送入朴府。
“你们来了。”
温和的声音传入耳际,一个人背对着两人站在堂屋正中,在中觉着这声音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是何人,待到那人转过身,面容在灯光下逐渐清晰时,方才睁大了眼睛,笑道:“前辈,是您!”
那人朗声笑道:“正是鄙人!”
原来,这鬼门关宗主朴宗正,正是当日于河畔救了两人的文士,允浩也是此时在明了,为何鬼门关多年来能一直与骷髅派于邪道中平分秋色,这个鬼门关宗主当真是深藏不露,允浩甚至觉得就连骷髅派宗主金成勋都没有如此大宗师气度,允浩甚至有种感觉,若是鬼门关一心要称霸江湖,什么少林武当,通通都得臣服,之所以鬼门关多年来未有扩张举动,兴许只是不愿再起纷争罢了,真是如此么,允浩试图发现一星半点能让他摇头的讯息,可是对面那人的气势,却让允浩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揣测,绝对是正确的。
“不知前辈派人千里迢迢将我二人接到此处,所为何事?”允浩见在中又有些出神,只得自行开口询问。
“先说说你们在万花园听到的故事罢。”朴宗正将大堂中多余的人遣退后,示意二人落座。
允浩与在中不约而同地想到之前熙儿故事中缺失的一部分,那几年的时间内,施晨究竟有着怎样一番际遇,眼前这人和施晨又有和渊源,想道此处,两人也不隐瞒,将从熙儿处听到的东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与朴宗正,后者且听且沉思,间或点点头示意二人继续,待二人讲完,已是更深人静,朴宗正起身,脸上带着慈爱的笑:“时辰不早了,你们二人先歇一晚,待我先好好想想,毕竟是尘封多年的往事,要全部记起来还得费些功夫,明日再说,如何?”
身为客人,自然是客随主便,两人虽好奇,却也只得听从朴宗正吩咐,在小厮的带领下入住早已收拾好的客房。
一宿无话。
晨鸟离巢,带着一天期盼的啼鸣煞是清脆,允浩便在那一声声的吆五喝六中逐渐清醒,允浩伸手欲抚上在中脸颊的手在看到床前坐着的人后,僵硬地揉上在中的头。
在中半睡半醒间,眼神透着疑问,顺着允浩的视线看去,登时完全清醒:“前辈?”
“让你们见笑了。”朴宗正撩起衣袖拂去眼角的一抹晶莹,一代宗师竟然未经人许可便擅自入别人房间,而且还眼带泪光,时隔多年,却见故人之子,鬼门关宗主心头该是何等激动!
“前辈。。。。。。。。。。”
“我在饭厅等你们,梳洗好就过来吧。”朴宗正打断在中的话,径自出门。
允在二人不敢怠慢,忙起床洗漱。
偌大的饭厅里,只有朴宗正一人正襟危坐,预计要见到的朴有仟等人却不见踪影,在中稍微觉得有些奇怪,但看朴宗正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别人帮派的事,也不好开口询问,只得坐下,静候朴宗正后话。
“这些年,你过得好么?”
在中抬头看向朴宗正,不知为何有此一问,但也顺从地点头:“师父他们对我很好。”
“阿晨如果能看到她的儿子长大成人,应该会很高兴的。”朴宗正的笑带着些欣慰,却又参杂些苦涩,那复杂的情绪让在中觉得无所适从,索性沉默。
“不管阿晨她到底做了什么事,你要相信,她绝对是一个好母亲。”朴宗正看着在中的眼睛,说得无比郑重。
“前辈可以告诉我,那几年间发生的所有事么?您放心,无论如何,我都绝对不会怀疑她,我是说我母亲,对我的爱。”在中为表真诚,回视朴宗正的眼睛。
朴宗正拿起筷子:“边吃边说罢。”
番外四:施晨往事
那年,她只十五岁。
少女心思最为难测,有情还似无情的眼波却最为撩人,何况是江湖第一美人施晨。
十五岁的施晨,身材凹凸有致,容貌举世无双,江湖声望也堪称如日中天,然而,她却突然选择退隐江湖。
因为,从某日起,她干呕不止,而后她发现,自己的小腹竟然渐渐凸出,从小的耳濡目染,施晨隐约猜到缘由,却始终不敢相信她肚子里竟然有了一个小生命,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又哪儿来的珠胎暗结?
最初的慌乱过后,平静下来的施晨决定生下那个孩子,只是世俗礼法不会接受这么个生父不明的小生命,更不会饶恕一个未婚先孕的女子,尽管她是江湖第一美人,尽管她曾为江湖安危尽心尽力,尽管她只有十五岁,礼教就是礼教,凡人不得违背。
施晨唯一信任的人便是施恒,而施恒人在北方,因此施晨乔装北上,途经未央镇,刚好遇到当时北方大家族朴宗正选妻大典。
朴家作为北方的名门望族,自有不少高官巨贾意欲结亲,然亦不乏少数贫民意图攀龙附凤,是以朴宗正选妻大典之事一经传出,未央镇顿时涌入大量人潮,施晨原本并不在意这些凡尘俗事,然而她却想到,若是能够在这选妻大典中获胜,非但可以使自己腹中的孩子名正言顺,还能为这个孩子的将来寻个靠山,所以,施晨在飞鸽传书给施恒,让他前来未央镇后,便改名换姓,混入平民女子之中,入了朴府。
平民女子自是不受朴家家仆重视,吃穿用度皆差人一筹,琴棋书画更是无法与大家闺秀相较,但是施晨从不担心这些,她擅长御尸,她不会,那些死了的女人,总有个把会的,而朴家封闭式的选妻方式,每个女子独占一间屋子,为了使这些女子安心比赛,外人不得围观,这为施晨作弊提供了良好的条件。
第一关,比外貌,一个好的妻子,不仅要下得厨房,还要上得厅堂,更重要的是,容貌要讨男人喜爱,这一点,施晨有绝对的信心。
不能以真面目示人,恐被人认出生事,施晨稍稍易容,即便如此,施晨站在人群中,也是艳压群芳,第一关,施晨通过,不费吹灰之力。
第二关,考琴技。
施晨虽未学过,但好歹略懂皮毛,平素也听过那些自诩贵公子之辈所奏的靡靡之音,所以当考官问及音律时,倒也答得顺溜,待到入室面对真琴时,施晨只待门一阖上,便从地底召出她事先挑中的一名阴尸来,那女人生前乃是皇家御用琴师,琴技自是不容小觑,一曲罢了,待门再开时,门外的考官早已听得如痴如醉。
第二关一过,原本浩浩荡荡地应选队伍便只剩下五十人,施晨脸上一直维持着自信的笑,这笑无疑极为蛊惑人心,但是她清楚,这朴家的长辈并不乐见她,说不定下一次,便会示意考官以莫名的借口将她淘汰。
豪门无贱妻,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道理,哪怕施晨貌美如花,哪怕施晨真是蕙质兰心,豪门的规矩,也不会因她而改变。
一瞬间的危机意识让施晨决定铤而走险。
朴家公子朴宗正施晨是识得的,而且她确定那朴宗正也识得她,毕竟这么个漂亮姑娘,若说没注意到,那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人是瞎子。
生米煮成熟饭,这一招如何?
用的好了,是上上策,用得差了,身败名裂。
施晨只是在赌,她赌以朴家的声望容不得这种丑闻,但前提是,她背后要有个靠山,否则,杀人灭口这档子事儿,铁定得让她摊上。
恰在此时,施恒收到施晨的飞鸽传书,赶到了未央镇,施晨原本以为,以妖罹族族长长子的身份做后盾,地位应该不再是障碍才是,但是看到朴家人见到施恒时那活像吃了只苍蝇的表情时,施晨知道,自己猜错了,于是,她只得将自己的想法同施恒商量,请施恒必要时给予帮助,施恒起初并不同意施晨的做法,他与施晨相交多年,也并非什么柳下惠,能够坐怀不乱,若说他对施晨未存什么私心,恐怕是不可能的,若施晨提出要他做她腹中孩子的爹,他肯定满口答应,可是现在,施晨竟然宁愿去找一个外人。朴宗正深感受伤,却别无他法,施晨说,友情往往比爱情来得持久,她不愿放弃同施恒这段难能可贵的情谊,是以不能同意与施恒成亲,话已至此,施恒纵使心有遗憾,又能如何?最终,施恒也只得应允助施晨留在朴府。
男人之间即使萍水相逢,也能在一瞬间结为生死至交,施恒了解男人的这个禀性,所以,当朴宗正独自出门的时候,他便紧跟在后,眼瞅着朴宗正进了家赌坊,施恒犹豫片刻,亦随之入了赌坊大门,但心中却打定主意,若那朴宗正是个赌徒,那么他即使将施晨关押起来,也决不许她嫁给一个无所事事的二世祖。
可是,随即他发现,那朴宗正真真是个正人君子,他去赌坊,并非为了赌钱,而是去赎人,那人施恒也识得,朴家老五,为人名声奇差,吃喝嫖赌抽样样来,早已被朴家当家的扫地出门,见多了人走茶凉,朴宗正此举令施恒深感震撼,若是施晨能有这么个郎君照料,也是她的福气。
当朴宗正领着他家老五走到一个僻静处所时,从斜地里突然窜出十数个蒙面高手来,看起来是要谋财害命,朴宗正若是一人倒还好,偏偏还带着个大包袱,行动间难免掣肘,施恒趁机出手,助朴宗正退强敌,将朴家老五送回他暂居的茅屋。
那朴宗正也是豪爽之人,虽然家里人对妖罹族人有些偏见,但他向来不拘小节,因此茶楼酒肆走一遭下来,两人便已经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而一番话下来,施恒也发现,那朴宗正似乎颇中意施晨,言谈之间,大有要将施晨娶为妻室之意,施恒对这发现既欣喜又有些感伤,想到施晨要嫁作他人妇,胸口便有些气闷,但为了施晨的性命着想,也只得点头应了朴宗正让他在施晨面前为其美言几句的要求。
在施恒的牵线搭桥下,朴宗正与施晨只两日时间,便已十分熟稔,而那朴宗正显然是有心之人,因为在第二日中午,朴宗正竟在饭后替施晨送来了一碗药,一碗让施晨花容失色的药。
一个未婚怀孕的女子,在算计着怎么让一个男人当自己腹中孩子的父亲时,却突然收到了那个男人送来的安胎药,世上有哪个女子能受得住这个刺激?
施晨手中的茶杯霎时落地,碎裂成片,手忙脚乱地伸手欲拾,双手却突然被朴宗正抓住,施晨无措地抬头,便撞进朴宗正满是担忧地眸子里。
“怎的这么不小心,伤到自己怎么办?”
从没有哪个男子对她如此挂怀,而且,这个男子在知晓实情的情况下还能如此对她,施晨一口气哽咽在喉,竟垂首低泣。
“别哭,小心动了胎气。”朴宗正端过桌上的安胎药,“喝了吧,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我还等着孩子叫我一声爹呢。”
施晨泪眼朦胧地看着朴宗正,八尺汉子,却愿意为了她,做到这地步,施晨心中顿生愧疚之意,打定主意,若以后朴宗正心有所属,她定当竭力相助。
接下来几日,无论是施晨参加比赛还是其他,朴宗正必定陪伴在侧,这让朴家长辈十分不满
而原本的考官也被朴宗正买通,没有为难施晨不说,更在关键时刻帮施晨,使得施晨一路过关斩将,竟然入了前三。
施晨入前三,早已过了朴家长辈的底线,因此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将施晨淘汰,而朴宗正自知无法说服双亲,最后竟然称他与施晨两情相悦,早已行夫妻之礼,而施晨腹中早已怀了他的骨肉。
此言一出,更是一石激起千层浪,选妻大典自是无法继续下去,而朴家家长也深觉朴宗正败坏家风,当即将朴宗正逐出门墙。
施晨对朴宗正心怀愧疚,但当时情况也不允许两人再抛头露面,是以,两人便暂时居住在施恒为他们安排的一所宅院内。
两人本欲在施晨产后复出江湖,岂料施晨这一怀孕,竟然便持续了三年,三年来,她的小腹一直维持在微凸的状态,而妊娠反应却从未停止,无法忍受的她曾试图打胎,然而,无论何等烈的药,入了腹中都如同泥牛入海,激不起半点反应,两人不敢在一地做过多停留,先后移居,辗转到了江南,适逢武林大会,三年的折磨使得施晨郁结在心,而耽误朴宗正的前程又让她心怀愧疚,因此她决定出手。
施晨的厉害之处,不在于她本身武功多高,而在于她的知人善任,只不过她所任的人,皆是死人罢了。
施晨出手,旨在伤人,而非致人死地,当时的施晨虽烦躁,但良知仍未泯灭,因此,并未痛下杀手,而她夺得盟主之位的目的,也仅仅是为了报答朴宗正于她的恩情,对一个怀胎三年的女人,一直以来不离不弃,这不是每个男子都能做到的,何况两人既无夫妻之名,更无夫妻之实。
朴宗正事先并不知情,那日施恒突然找到他,声称找到了施晨怀胎不产的秘密,邀朴宗正共商此事,而施晨便趁机外出,取胜之后,利用世人所谓的“面子”,将盟主之位让予朴宗正,世人皆认为,男子方能主宰沉浮,然而此时男子败北,却是不争的事实,这难免让某些人面子上挂不住,而施晨恰在此时,提出将盟主之位让与朴宗正,朴家家规甚严,向来不允许其子孙参与江湖俗事,然朴宗正却决非泛泛之辈,从他为数不多的对战状况来看,朴宗正此人,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武林一等一的好手,因此,施晨此举,得到了多数人的赞成,而少数怀有异议者,不久之后便被江湖彻底除名,死因各异,而这不久之后,当然是在施晨得知她久孕不产的原因之后。
当时施恒所知的原因,乃是从木氏一族长老处听闻的,木氏和施氏所掌机密不同,两家虽同为妖罹族人,却如同一个王室中的两个最有潜力继承王位的王子,谁也不会轻易袒露自己的实力,所以,施恒仅探听出原因,却无法得到解决的良策。
得到解决办法,要么有独一无二的计策,要么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他们是凡人,凡人的计策总会有缺陷,至于权利,施氏与木氏实力不相上下,而朴宗正此时已被家族驱逐,实力上两相抗衡,谁也无法讨好。
但是,朴宗正突然得到了盟主之位,一半计策,一半强权,木氏一族,是否能够与之相较?
朴宗正差人放出消息,称木氏一族宗祠内藏有当年武圣遗留下的武功秘籍,对于江湖中人,美色,金银,远比不上一本武圣传书,只因权能定生死,权能获金玉,人性于此,甚是简单,朴宗正正是利用这一点,造成木氏一族的混乱,而他则趁乱入木氏宗祠,盗取木氏家族密卷。
只是,朴宗正的打算虽好,木氏一脉却并非都是蠢蛋,所以,当朴宗正发现,他所要的密卷竟然被尽数镌刻在木氏宗祠内墙上时,他只想大笑三声,可惜,情况不允许他这么做,宗祠很快便被木氏一脉合围,匆忙之中,朴宗正只看出:日浸鲜尸之血两个时辰,一年可得女,两年可得子。
这句之后还有数句似是警告的话,但朴宗正已来不及细看,地底骤然裂开,朴宗正顺着裂缝滚入地道,而施恒正立于他身前,裂缝阖上的一瞬,木氏一脉刚好冲入,而两人早已逃之夭夭。
鲜尸之血浸泡。。。。。。。。。。。。。。。。
朴宗正觉得此法甚是诡异,说与施晨及施恒二人时,两人脸上却并未出现他所预料的惊疑之色,后来他才了解到,这便是曾在妖罹族人中风靡一时,后仅存于木氏一脉的“血婴秘术”,闻说以此法生产的婴儿,天赋异禀,且能继承其母体所有能力,施晨权衡之下,决定用此法,产男婴,这便意味着,她将浸鲜尸之血,为时两年。
中原人向来以死者为尊,你可以花钱买到一切,只除了死尸,即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