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想自己干?”陆帆问。
“当然了,”狄云海笑道,“你不想自己干了?”
“暂时不想,”陆帆说,“等过两年再说。”
狄云海笑了笑,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突然说:“去三亚开会,那个瑞贝卡有点难缠,安妮对付得了吗?”
“瑞贝卡应该不会怎么样,”陆帆说,“她不敢得罪客户。”
“响鼓要用重锤,那女孩我聊过几次,有点分不清重点。”云海说,“我看你出发之前点一点安妮,让她敲打敲打瑞贝卡,不要到时候添乱。”
陆帆想了想,忽然笑道:“你放心,她要是真添乱,只怕过不了乔莉那一关,连施蒂夫也被她恶搞了一回。”
“什么她恶搞,”云海笑道,“分明是你们的主意。”
“不,”陆帆摇摇头,慢慢说,“也有她自己的主意。”
“哦,”云海说,“她这么有主意?”
“是的,”陆帆说,“那丫头有点厉害,不能小看。”
乔莉利用三天的时间,把会务的事情尽量安排好,瑞贝卡为什么要跟着开会呢?乔莉有点奇怪,除非市场人员竭力要求,一般这样的事情都是销售和售前去就可以了。想起自己告施蒂夫的那一状,她有点不安,担心瑞贝卡去了有什么不妥,但这也只能到时候再说了。大概戴乐那边没少给瑞贝卡好处,一向挑剔的她对会务安排几乎没有什么异议,会议日程很快通过了,同时强国军把相关的产品材料也准备齐全了,要请的专家也一并请好了。乔莉联络了戴乐,让他帮自己买一份礼物,大约1000元左右,是专门给老人用的,戴乐很快办好了,将一套价值1900元的红外线枕头、床套等床上用品悄悄地送到了赛思。据说这东西有病治病,没病防病,功效奇特,在老年人市场卖得特别好。这些统统办妥之后,乔莉向陆帆请了假,周五一早带好礼物前往石家庄,她没有和王贵林约时间,她这次去不是谈生意,只是去看一看。
她先到宾馆住下,然后换上了特意带来的上学时候穿的衣服,普通的牛仔裤,白毛衣,外面套了个马夹,看上去就像个普通的大学毕业生。然后乔莉换下隐形眼镜,戴上有框的玻璃眼镜,慢慢地朝晶通家属区走去。
晶通家属区今天非常平静,只有老人和一些孩子在路上来来往往,几乎看不出忙碌的样子。乔莉在里面转了一圈,见一家小卖部正在营业,便走过去买了瓶可乐,坐在门口喝了起来。店主闲着无事,问道:“你来找人?”
“不,”乔莉说,“我来走亲戚的。”
店主点点头,乔莉问:“听说晶通要改制,什么时候改啊?”
“谁知道,”店主说,“哭着喊着要改,几年都没有动静,前一段一说要改,工人又要死要活的,这不,这些天又消停了。”
乔莉感到心往下一沉:“改制这么困难?”
“那是,”店主说,“这么多人要吃饭、看病,一下子厂子改垮了,我们怎么办?”
“不是有社保吗?”
“是啊,”店主叹了口气,“那也得把钱交齐了,人家才给你保。”
“差多少钱?”
“不知道,”店主摇摇头,“多少年没交过了,谁知道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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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件事件:要敲山震虎;就要敲得震天响(18)
乔莉沉默了一会儿:“要是改制的话,将来谁当家啊?”
“谁当家?”店主冷笑道,“哪个不想当家,我们晶通什么都不值钱,设备、人,屁码儿不算,可是有一样儿我们可值了大钱了!”
“什么?”
“地啊!”店主一拍大腿,“姑娘您瞅瞅,方圆几十里的城区,还找得出这样一大片没有开发过的地吗?”
“是没有,”乔莉也不禁冷笑一声,“这要是卖地盖房可值大钱了。”
“唉,”店主说,“改制对我们工人可没好处,可是谁要成了改制后的大老板,光卖地就得发死,您说说,谁不想当这个家?!”
“那工人谁还愿意改制?”乔莉故意长叹一声,“难喽。”
“没人愿意,”店主说,“这么跟您说吧,我们不改制,还能住在城里边,虽说这房子是工厂的,可厂子在一天,就得让我们住一天。要是一改制,他们把地皮一卖,我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啊,靠着这点工资,只能吃饱饭,买房?那比登天还难。”
乔莉将可乐大口地灌进肚子里,她依稀记得中学语文课本里有一句话: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可是她一个小小的销售,又能做何谈论呢?她抬头望着路两旁一幢接一幢陈旧的住宅楼,它们是太旧了,它们也很温馨,对很多人来说,它们是唯一的依靠……晶通改制牵涉到这么多家庭的生计,能按计划实施吗?7个亿的资金到底有多少是欠的社保?除了社保之外,还欠有多少外债内债?乔莉不敢想象,在这种情况下,晶通还有多余的钱进行技术改造吗?
技术不更新改造,晶通的改制就是一场玩笑,它现在的设备以及软件硬件,没有一样符合市场竞争需要,不能生产出合格的产品,难道偌大的一座工厂,真的要靠卖地生存吗?乔莉觉得自己的心情像这落日夕阳一般沉重,带着秋天落寞的寒冷与孤寂,她猛地站了起来,朝宾馆方向走去。
这一个月乔莉都是很有规律地周日给父母打电话,现在是周五的傍晚,但是乔莉扛不住了。经历那么多困难,被利用,被嘲讽,不被理解,她都没有扛不住,可是今天,她真的很难过,她将小卖部以及晶通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父亲,渐渐地,她在叙述中理出了一点头绪,她觉得她对不起晶通的工人,她好像在抢工人们赖以生存的最后一点国家福利,可是她又觉得她必须和他们抢这点福利,因为工厂不可能靠卖地为生,除非工厂不想继续生存。
老乔默不作声地听着,女儿此时的困惑超出了她的职业范围,他很难作答,这恐怕不是一个人两个人的困惑,也恐怕不是人们在一时一地的困惑,老乔觉得女儿在经历他在机关生涯中也曾经经历过的痛苦,但可惜的是,他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准确的答案。
父女二人对着话筒陷入了沉默,半晌老乔才开口说:“当年孙中山说过,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与时俱进有时候也伴随着痛苦,晶通不管怎么样,都需要改制。这不仅是国家的选择,更是一个时代的选择,只有这样,才能顺应经济大潮,在这个社会中生存。”
乔莉没有吱声,老乔接着说:“可能我说的有点大、有点空,但事情就是这样的,我们都只是普通人,只能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其他的事情,我们都无能为力。”
“爸爸,”乔莉说,“如果晶通的单子谈成了,工人们会怪我吗?”
“这个不好说,”老乔说,“也许一部分人会,也许一部分人不会,可是我们做事情永远不可能让人人满意,所以,我们只能看一个方向,如果这是大势所趋,我们就必须如此。”
“王贵林和于志德,”乔莉问,“你觉得谁会在改制后的晶通当家做主?”
“现在不好说,”老乔说,“你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你说,王贵林为什么要安排我们去接近于志德呢?”乔莉若有所思地问。
“不好判断的时候千万不要着急判断,”老乔说,“记住,事缓则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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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件事件:要敲山震虎;就要敲得震天响(19)
乔莉默默地在心中体会父亲的话,这“事缓则圆”四个字父亲不知道提醒过她多少次,以前她总是不耐烦,觉得父亲小题大做、胆小怕事,缺乏成大事的勇气,现在,她却咂摸出这句话中的味道来。她用手摸了摸脸:“我知道了,爸爸,你这段身体还好吧?”
“我挺好的,”老乔说,“你妈妈去外婆家了,晚上回来我告诉她。”
“不要,”乔莉说,“她知道我工作有困难会担心的,你就说我打电话回来问她好。”
老乔在电话那头笑了笑,女儿总是很心疼他们,这正是让他放心不下的地方,女儿太要强了,如果打电话来向他哭一场,只怕他还宽心一些,这孩子事事都有主见,心性又强,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能够打动她。老乔除了担心女儿的事业,更担心女儿的婚恋,但是这方面他从来不提,又随便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第二天是周六,乔莉起了个早,换好衣服吃罢早点,又稍稍休息了一会儿,差不多10点钟,她提着礼物来到王贵林家。
一个小保姆模样的人打开门,乔莉说是王厂长的朋友,从北京来的,小保姆忙把她让进去,乔莉问:“屋里面的是王厂长的母亲还是岳母?”
“是他的丈母娘,”小保姆说。
“她身体不好?”
“中风过一次,有点瘫,”小保姆悄声说,“她不喜欢人家这样讲她的,你坐。”
“不坐了,”乔莉说,“我进去看看她。”
不待小保姆答应,她轻轻推门进去,一个老人卧在床上,乔莉走到她身边,见她衰老得不成样子,乔莉轻声说:“奶奶,你好啊,我来看你。”
老人的嘴角有点歪,耳朵却很灵敏,摸摸索索地伸出一只手,握住乔莉的胳膊:“好啊,好孩子,你是谁啊?”
“我是王厂长的朋友,来看看您。”
“哦,你坐。”
“我不坐了,我这就走了。”
“你坐,坐,”老人拉着乔莉固执地要她坐下,乔莉只得靠着床边坐下。老人说:“你是贵林的朋友?”
“是,我是他的一个朋友,”乔莉说,“顺路来看看。”
“贵林好啊,”老人抖抖索索地说:“没有贵林就没有我啊,我的命是女婿救的,又是他把我接到家里来照顾,他,好人啊。”
“哦,”乔莉见老人说起了家中的事情,怕再坐下去有些不妥,站起身来说,“奶奶,我还有工作,要先走了,过些天再来看您,我给您带了点礼物,交给小保姆了。”
老人听她说有工作,不舍地松开手,乔莉抽身出来,将红外线床上用品交给小保姆,又将自己的身份交代给她,这才离开了。她回到宾馆,收拾了一下行李,准备回北京,突然手机响了,她打开一看,是王贵林。
“喂,王厂长。”
“小乔啊,你怎么到石家庄也不告诉我一声?”
“我是路过,上来送点东西,就跟车走了。”乔莉本能地撒了一个谎,她不想这么快让王贵林还自己人情,果然,王贵林道:“你已经走了?我还想请你吃午饭呢。”
“下次吧,”乔莉说,“您什么时候来北京,我请您吃饭。”
“等你们三亚开完会吧,”王贵林呵呵笑道,“我们保持联络。”
“好。”乔莉挂上了电话,心想此时与他见面也无法深入交谈,不如等晶通三亚会议之后,先摸了于志德的底,再来听听他有什么可说的。她迅速收拾好东西,打车离开了宾馆,前往汽车站,下午两点,她回到了北京。这个周末已经完了一半,再过一天便是周一,她很快要踏上三亚的海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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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战三亚:同事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1)
这是一个明朗的下午,天气好得不像在地球,乔莉在飞机中遥望窗外,感觉天空蓝得不能再蓝,云彩薄薄的像一层轻纱,她不由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陆帆坐在她旁边,正在闭目养神,听见她叹气,陆帆不禁睁开眼瞄了她一下。同事一个月时间,这姑娘比初次见面的时候历练了许多,可能她瘦了一些,连脸上的线条都没有那时柔和了。
瑞贝卡的面前放着笔记本电脑,她在看于丹解说《论语》。电脑屏幕上,于教授正用她的方式为现代人拨云吹雾,瑞贝卡的表情严肃极了,似乎全神贯注地聆听着教诲。强国军坐在他们的后一排,上了飞机就开始睡觉,这么长时间一点声音都没有。突然,飞机震动起来,上上下下地起落,机舱里传出空姐温柔的声音:“各位旅客,现在飞机正在遭遇气流,请大家系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关闭电子设备,洗手间停止使用。”
瑞贝卡将电脑关闭,收起小桌板。乔莉闭上眼,感到飞机的颠簸无比厉害,这是她坐了这么多次飞机以来最严重的一次。飞机在气流中震荡了许久,依然不能摆脱,乔莉不禁睁开眼,看了看左右,陆帆依然闭目靠着,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睡,瑞贝卡拧着眉头,紧紧闭着眼,表情十分痛苦,乔莉问:“瑞贝卡,你怎么了?”
“别跟我说话!”瑞贝卡厉声说。乔莉只得闭上嘴,见她双唇轻启,时开时闭,半天才听明白,她好像在背《圣经》,乔莉微微一笑,干脆闭目睡觉了,她一面让自己尽力放松,一面努力转移思想,去想想小时候坐旋转木马,就是这样,转啊转啊,上呀上呀,下了下了……不知过了多久,陆帆叫醒了她:“醒醒,到地方了。”
乔莉睁开眼:“到了?”
“你还真行,”陆帆说,“刚才有人都吓哭了,你居然睡着了。”
乔莉打了个呵欠:“不然怎么样啊,飞机又不会掉下来。”她一抬头,见瑞贝卡脸色惨白地坐在一旁,不禁吓了一跳:“瑞贝卡,你没事儿吧?”
“我没事!”瑞贝卡恨声说,她本来计划在飞机上好好看看于丹讲的《论语》,这下全泡汤了,还有这个乔莉,这种时候也能睡着,不是显得自己特胆小吗?
一行四个人出了机场,一个穿着藏蓝色连衣裙的office女郎站在接机处,她高高举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赛思集团。
四个人朝她走过去,她眉眼分明的脸立即生动起来:“嗨,是赛思集团的陆总、安妮、瑞贝卡和强工吧,我是鑫鑫公司的丽莎,是我们戴总叫我来接你们的。”
乔莉见她的裙子刚刚短到大腿处,一双修长并且充满青春活力的腿踩着红色高跟鞋,使她格外耀眼。乔莉看着自己的黑衬衫、黑长裤,瑞贝卡的蓝色套装,不禁觉得和丽莎一比较,顿时老了十年。陆帆见多了会务公司的小姑娘,也不以为意,四个人跟着她来到门口,上了一辆中型面包车,很快到了宾馆。
戴乐笑嘻嘻地站在门口迎接他们,他紧紧握住陆帆的手说:“陆总,听说你带队,我特意赶了过来,”他指了指丽莎,“怎么样,我带来的女孩漂亮吧?”
“漂亮,”陆帆站在酒店大堂,吹着的冷气让他凉爽了不少,“我们住在哪儿?”
“楼上楼上,”戴乐忙把他们朝电梯处引,“您是海景房,强工和两位美女虽然不能正对大海,但只要稍稍出门走到外面的共用露台,也能看到海景。”
“客户都是海景房吗?”陆帆问。
“当然了,”戴乐说,“一等一的海景,我事先都安排好了。”
“我旁边的是谁?”陆帆又问。
“于志德于总,”戴乐说,“他们的飞机比你们晚到一个小时,丽莎马上出发去接他们。”
“行,”陆帆对乔莉和强工说,“你们休息一会儿就下来,我在大堂等你们。”
乔莉应了一声,戴乐把陆帆、强国军分别送到房间,又送乔莉,最后送瑞贝卡。乔莉立即换了一身粉蓝色短袖套装,重新化了淡妆,然后下到大堂,强国军已经等在那儿了。“强工,”乔莉笑道,“三亚天气可真好啊,突然又过上夏天了。”
转战三亚:同事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2)
强国军嗯了一声,乔莉状告施蒂夫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他去找陆帆要求换销售,被陆帆挡了回来。他心想,你们把她当棋子,还要把我搭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