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不单行,祸不单行啊。”
无名面无表情的瞥了他一眼,突兀淡淡的道:
“这事,我一并办。你们……依计划行事,只是,时间难免要提前。”
点头,南王世子温和的扬扬眉角,带着几丝难以言说的洒脱:
“如此,师尊费心了。”
话落,无名也不回答,径直朝门外走去,直至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两人面前,老仆这才低声道:
“世子,他——”
话未出口,南王世子便已抬手,阻止了老仆的话语,随后轻生一笑:
“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蔡老,你回去禀报父亲,就按即墨孤刃说的话去做。成与不成,总要试过才知道。”
“是。”——
客栈,一张木桌、一壶清茶、两只杯子。
无名就这么静静的坐在自己房内的木椅上,此时此刻,房中虽无他人,但他却依旧将两只杯子都斟好了茶,任由清香四处缭绕,甚至连独幽,也被他罕见的抛在了床|上,直至从门口传来一阵几不可闻的脚步声,他这才缓缓开口,却也没有回头:
“你来了。”
没有人回应,但通过门发出的声响,无名自然还是知道有人进来了的。然后,那人不疾不徐走到了无名面前,右手一拂雪白的衣摆,就直接坐在了无名面前,这人……自然就是宫九。
抬手将茶盏推上前,无名此时的目光有些难以察觉的诡异,宫九也难得的不像往常那般满面微笑,只是保持着一种十分平静的淡然,悠悠的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接过茶盏,揭开杯盖,晃动着杯中的茶水,看着其内的茶叶沉浮,忽然就说道:
“你想问我何事?”
摇头,沉默了一会儿,无名答道:
“不是我想问你何事,而是……你能告诉我何事?或者说……你与我堂兄,都曾密谋过什么。”
宫九支起下巴,眨了眨眼睑,侧着头,慢吞吞的勾唇:
“这干叶城主何事?虽说在下的确于南海有一座岛屿,也地处偏僻,不过……”
眯了眯眼,宫九狭长的眸中闪起点点的寒芒:
“那也是属于我宫九的地方,就凭叶孤城,九想要做何事,只怕还轮不到他来指手画脚罢?”
听着宫九的回答,无名也不生气,自顾自的站起身,绕过桌子,走到宫九的身旁,俯身双目对视,他忽然极淡的朝宫九的耳朵呼出一口气,轻笑着开口:
“你不想说也无妨,不过……我却是知道你在想什么。”
宫九侧身,以食指勾起一缕无名垂至他胸前的白发,轻轻的缠绕,无名也不动,只是冷冷的继续说道:
“你定是与我堂兄在某方面达成了一些交易,故而堂兄才会突兀放下南海诸事,接受了西门吹雪的邀请,来到了中原。
只不过……于万梅山庄做客,却不是堂兄主要的目的,恐怕暗地与南王府汇合,才是堂兄想要做的罢?
姑且不论其他,以堂兄的性子,本该是绝无可能与南王府有何瓜葛,而这其中的原因,定是因为南王府掌握了飞仙岛的什么机密,这才使得堂兄不得不投鼠忌器。
也因此……堂兄心有不甘,这才与你搭上线,你说对否?”
笑,宫九叹了口气:
“刃果然很聪明。”
无名不可置否,淡淡的垂下眼睑:
“聪明又如何?只怕这次我若不出手,堂兄便会被你设计一把。”
“哦?此话怎讲?”
无名面无表情:
“我虽不知你与堂兄的约定是什么,不过……却知道另外三件事。其一:
大鹏王朝一案被陆小凤所破,珠光宝气阁与青衣楼的财富却不翼而飞,其中一小半落入了南王府,另一部分……南王府只当是霍休将它藏得天衣无缝,却不知……它乃落入了你宫九与堂兄之手。
其二,日前有消息传来,绣花大盗一案亦被陆小凤破开,‘主凶’金九龄服诛,被他盗取的金银财宝,我不信,其中没有你的影子。
其三:南王世子的配剑被盗,虽明面上,似乎并无不妥,不过,除了如堂兄那般的人物,又有谁能丝毫不打草惊蛇的自南王府中盗剑?更别提,配剑失踪之时,恰是发现堂兄不见后不久。那时,南王府的戒备可谓达到了十步一兵。如此想来……江湖上可供择选的人,便也不剩几个了。而既有实力,又有动机的,自然就是你宫、九。”
话出,一阵掌声响起,宫九点头,呵呵一笑:
“不错,你说的的确有道理,可惜,全部都是猜测之言,仅凭这个,无论九做,或是没做,恐怕都不能与设计叶孤城搅和到一块吧?”
沉默,无名一时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双手,突然捧起宫九的面庞,望着他满是惊讶的神色,无名微微皱眉,带着几丝忧郁与清愁,一字一句的道:
“宫九,金九龄……是你的人。他死前,散播了一些关于南海的隐秘线索。”
——所以,倘若后续再有什么事,陆小凤追查之下,定会发现南海与南王府,以及大鹏王朝、包括金九龄之间,一些特定的联系,若这时候,再出现关于南王世子配剑的秘密,那么……以陆小凤的聪明,这件事,就不可能善了。
微笑着看着无名的双眸,宫九自然知道无名的未尽之语,所以,他突兀噗嗤一笑,伸手拨开无名的手,同样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唉~好吧,既然你猜到了,九也不瞒你,金九龄确实是我的人,剑,也是我盗的,若没有你出现,叶孤城想必定会收南王世子为徒,随后共谋‘大事’,而九要做的,也正是在这期间,等着叶孤城将南王府谋反的证据收集传于我之手,然,待到大事之日,叶孤城将会同南王世子一齐前往皇宫,在逼宫之际,无论成败,都由九执着那些证据……
成,则‘清君侧’,灭南王反贼,为帝君报仇,届时国不可一日无君,当今天子又膝下无儿,‘无奈’之下自然得由太平王继位。
若败……则更好说了,直接带领大军,先灭南王府,平定内乱,而当今天子,九亦遗憾于,他被逆贼‘所害’,凭此功,太平王继位,岂非更是名正言顺?至于叶城主嘛……”
故意放慢语调,宫九瞧了瞧无名的面色,见他始终镇定如常,不由无趣的抿了抿唇:
“原本,九是打算将他归于南王府一派,彻底绝了这个‘后患’,不过……得遇刃之后,九确是改了主意,决定大告天下,叶孤城为收逆贼证据,不惜以身为饵,故此,自然得大大嘉奖一番。因此,刃不按常理出牌,可真是着实让九大大烦恼了一番呢~”
说话间,宫九故意将最后一句的语调拖得极长,神色似是充满了懊悔与委屈,无名却根本不吃他那套,冷笑一声:
“如此,拿到配剑,宫兄已然掌握了南王府的生死,却不知,刃抢了堂兄的‘活’,你又想如何对付我?”
宫九笑而不语,无名正待说话,两人的耳朵却是同时一动——此处身为客栈,自然人数不少,而无名既然与宫九敢这般大开其谈,自然有所倚仗,确认不会被他人听了去,却不想……凡事都有个万一,而这门外忽然传来的一声响动,无疑说明这里定有一高手曾处于练习龟息功的状态,在两人详谈之前,便静坐内室之内,故而被两人忽视,从而在褪功之际,无意听得此事,惊愕之下,生怕被两人发觉,故而难免匆匆离去,却不想因此更加打草惊蛇。
所以,两人对视一眼,顿时默契的住了口,宫九更是直接朝门外走去,不大一会,便又轻笑着回来,淡淡道:
“青天白日,人来人往,那人倒也逃得够快,只可惜……他却忘了,这客栈还留有各客主的讯息。”
无名点头:
“如此,既然麻烦是刃惹出来的,你便也不必出手了。”
宫九没有推脱,气氛顿时忽然寂静了下来,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心思了,直至半盏茶过后,终于还是无名道认真的道:
“宫九,无论如何,南王府之事,乃由我即墨孤刃接下了,再与白云城,堂兄毫无瓜葛,望你……好自思量。”
说罢,走至床边,刚要拿起独幽,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忽然就按在了他的掌上,转头,宫九轻笑,然后他道:
“刃,以你我的交情,你怎会不知九的选择?”——
☆、第80章 谋划开始
清晨;太阳还未彻底出来。只是周围已经放亮的大街仍然有些冷清。
客栈中,一只如白玉般洁白无瑕的手臂横过屏风;正欲拿起架上的衣衫,一旁忽然伸出另一只手,这只手同样白皙而细腻;但它们的主人却明显不是同一个人。
而此刻;这只手,已然握住了原先那只手的手腕,……以一种绝对禁锢的方式;紧紧的扣住着,然后,一声幽幽的叹息响起:
“你……后悔了吗?”
这声音;温柔而冷静;带着几分疑问,同时也充满了果断,就像是只要不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就会为之疯狂一般。
沉默间,无名回过头,看着面前这看似柔和,实则全身透露着危险的男子,他一动不动——
直至此刻,无名都还有些无法置信的迷茫,昨日……昨日,当宫九吐出那一句话的时刻,看着他良久,无名忽然想起了当日于万梅山庄,宫九折下梅花时说过的那番话,再结合与宫九相识以来所有的历程,瞬间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他竟然恍惚间,就鬼使神差的顺势搂过宫九,凑上去,吻过他的薄唇,于沙哑间,再没有掩饰的呢喃道:
“宫九,你赢了。”
接下来,接下来的一切就犹如梦中水花,直至两人双双倒在床|上,直至床|上的独幽坠地,直至两人的衣衫逐渐散乱,无名都始终回不过神来,如今回想,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居然……他居然就这般和宫九在一起了?
纵然间两人并没有把事情做到最后一步,但其他的,却该做的,和不该做的,都已相差无几。
现今,目光扫过宫九凌乱的散发,扫过他仍然有些红肿的唇,扫过他残留着红紫痕迹的肌肤,甚至不用低头看,他都知道恐怕自己的情况,比之宫九过之而无不及……思此,无名不由暗叹:……昨日,确实过于疯狂了些。
“你,后悔了?”
再次询问出声,宫九于床间坐直了身子,他的腰挺直而修长,曲线明晰,宽窄适宜,看似有种文人般的瘦弱,实则极为有劲,使得无名下意识的偏过头,却在下一瞬被手腕中的痛感拉回神,而周围的空气,也似是被彻底凝固了一般,充满了冰冷、蓄势待发的凝重。
“后悔么?”
喃喃的重复出声,无名抬起头,直视着宫九逐渐冰冷的眸瞳,他突兀轻轻一笑,随后就像是完全放弃了自己身上的所有包袱,懒懒的往后一仰,任由自己跌躺在充满褶皱的床单上,然后侧身仰视着宫九,淡淡的摇了摇头,反问道:
“为什么要后悔?做了就是做了,我又何必去后悔?”
宫九没有说话,只是直直的盯着无名的眸子,许久许久,这才同样躺下,松了手中的禁锢,面目带笑,语气却十分冰冷,带着些许玩笑的道:
“如此。方才你若再慢上几分,九都打算拼着重伤,也要先废了你的功夫,再将你关到无名岛,日夜折辱呢。九这一生,最痛恨的,就是欺骗。所以,刃……你以后可不要做出这般令九无奈之举哟。”
冷哼一声,无名再次起身,仍是朝屏风伸出手去,这次,意料之中的再也没了阻挡,将衣服披好,他回过头:
“宫九,莫非你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得不到的就算毁灭,也要得手;得到的,就算丢弃,也不能有他人染指?你心病这般重,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听罢,宫九毫不生气,反而自然的伸手接过无名递上的衣衫,勾起一抹邪邪的弧度:
“可刃喜欢的,不正是宫九的这一点?”
无名不答,拿出一条红色的丝带,正欲挽发,宫九忽然抽走了他手中的东西,淡淡道:
“我来罢。”
话落,也不给无名反驳的机会,直接挑起一缕雪白的发丝,然后又是一缕,动作间,他慢声道:
“刃,江湖不平静,朝堂,更是不平静……”
“此事,我已有了计较。”
骤然打断了宫九的话,无名顿了顿,这才继续道:
“且不论其他,南王府一事,已成定局。事已至此,孤刃绝不能,也绝不会退后半步。
且,因我之故,南王大事已是要提前了,世子言,为大路能更加畅顺,希望我能在这期间,尽可能的将全部江湖人的目光引向别处,至少……不能让不该出现的人,有任何坏了大事的机会。”
“南王世子……哼。”
松开手,宫九稍微退后,仔细的打量了几眼他为无名束好的发,满意的点点头,而后轻笑,虽未发表别的看法,无名却了然的开口:
“你不屑也属正常,但无可置疑,若他背后,没有你这个黄雀,南王世子成功的机会,倒也是极大的。此时,虽不知堂兄去了何处,但……既然由我接手了堂兄的事,那么,你与堂兄的约定,也理当由我二人完成。你若是想要耍赖……”
骤然拾起地上的独幽,无名的手指轻轻的搭上去,随后突兀响起宫九的特殊癖好,不由又晒然的松手,转而道:
“无论如何,想必你都早有决断。”
说完,他套好靴子,抱起独幽,头也不回的朝门外走去,直至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宫九这才弯弯唇角,眸中意味不明:
“啧,倒是个翻脸无情的。既然不能对叶孤城与西门吹雪出手……看来……”
走至窗边,他吹了个口哨,不一会儿,远远的便有一只鸽子飞起,随后不久,一位装扮寻常的男子便悄然无息的出现在房内,垂头单膝着地,不发一言。
而宫九看了他一眼,随意的抬手顺过额前散落的一缕黑发,全身散发着一股强大的冰冽之气:
“传令,三日后,我要看到,江湖无人不知宫九之名。”
“是!”
另一面,无名也走至了一处阴暗的无人的巷子内——
这是一个真正毫无人烟的小巷,不仅周围四处遍布了各式的蜘蛛网,就连小路也是随处坑洼,灰土飞扬间,无名只是面无表情的继续走下去,直至他的面前出现了一面矮墙,他这才施施然的停住脚步,转目四望,除了墙角缩着的一团黑影外,四周再无其他。于是,他便朝着这团黑影走近了,然后,这团黑影也站直了身子——
这却是一条狗,一条年老不堪,即将入土的花斑狗。可是,这也的确不是一条一般的狗,因为对视间,这条年老狗慢慢吐出了舌头,又用浑浊的眼看着无名许久许久,这才舔了舔爪子,竟是开口吐出了人言:
“七弦公子,即墨……孤刃?”
点头,无名道:
“幽灵山庄座下,狗郎君?”
狗郎君抖了抖身上的皮毛,答道:
“正是在下。却是不知,即墨公子以霏惆召集在下来此,所为何事?”
无名抬眸:
“阁下既然是幽灵山庄的人,想必本事不错。我这里却有一招,名‘凤舞九天’,虽及不上堂兄的‘天外飞仙’,但一招既出,即使要不了人命,却也可以令堂兄那般的人物,不得动剑三月。”
话出,狗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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