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受挫,很多据点遭到攻击,他很可能已经背叛。”
“你的任务是干掉他?”
“杀了叛徒,夺回兵符。”
“你确定人还在他们手里?不会带回大本营啥的……”
“那家伙最后一次出现就是在壶中馆,路途和人眼都是变数,李漠玄和穆清风向来一明一暗,通常不会让多余的人涉足机密。洛阳闹市不方便动手,壶中馆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
“这万花来头不小啊,怎么也得是老谢最信任的心腹吧?”唐炮挠了挠头,“啧,真麻烦,老子接活的时候可不知道这种事情。”
“还有一事。”石珞道,“你前几天是不是杀了一个天策?”
“嗯?你说那个叫苏靖的?是上一桩——一击搞定,简单得很,他身上的草蛇香又被你撞见啦?”
“你动手那天他正好从壶中馆出来,我一直在壶中馆门口。”
“诶诶诶?原来门口那个算命的是你吗?哈哈哈哈我还以为是水边上那个骗人的田成败跑过来了……”
“你安生点,别忘了你的草蛇香已经对穆清风没有用了。”
“对喔,真伤脑筋,必须杀了他嘞。”
“这个先休提,你的上一个雇主又是什么人?”
“这你也管?”
“这个是巧合,说来话长……总之,现在那个苏靖的好伙伴正坚信我是买凶杀人的主谋呢——多一个罪名我是不介意,但至少要知道是替谁背了黑锅吧?”
“一个女人,亲自来的,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官家小姐,走路都得让人搀着,一直哭哭啼啼的烦死老子了,如果不是出价高得离谱老子都不想理她。”唐炮将一组组的弩箭小心地码好,随口答道,“话也说不利索,老子自始至终都没听明白姓苏的到底是哪里得罪她了。”
“哦?”石珞有些意外。
“罩着布是看不见长得咋样啦,手还挺好看的,就是手指头一直在绕一条发带,黄色的,绕啊绕啊,烦得不得了。”
石珞突然笑出声来,唐炮惊讶地看过去,贱咩很少笑,这样出声地笑更是千古奇观。
“好,我知道了。”石珞收住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心,那女人说不定会把你卖了,不过既然你的草蛇香已经失效,穆清风大约也能猜到杀了苏靖的也是你吧,那个跟踪我们的唐门也一定看到你了——唐包你现在的危机还真不小。”
“老子杀人什么时候怕人知道?”
“但是你现在得罪的是浩气盟的李漠玄,还有苏靖那个正在发疯的好伙伴藏剑,现在又加上穆清风——当然,我也和你一样。”
“贱咩,别忘了老子是来杀人的,你又不让杀,老子很难办噻。”
石珞偏头看着他:“穆清风那么强,你确定你杀得了?”
唐炮顿了一下,发出不爽的声音:“哼,老子又不是没杀过武功高的。”
“这次算我欠你。”石珞手一动,唐炮只觉一道袖风扑面,还没来得及反应,面上一凉,竟是面具在一瞬间被摘去了。
“贱咩你——”
“看,你还是这么差劲,怎么可能打得过他。”
石珞晃了晃手里的面具,侧身闪过伸手扑过来的唐炮。唐炮转身继续扑来抢面具,机关小猪也跟着跑来跑去哼哼叫。石珞踏着莫测的步法轻易躲了开去,拈着暗银色的面具就着月色观赏了一番,又抬手拨开他再次伸过来的手腕,将面具慢慢扣回他的脸上。
唐炮看到视野里覆过来一半黑暗,另一半,是石珞白瓷般的半张脸,薄唇微微勾起,眼睛却如幽黑的墨潭,深不见底。
“你再等一等,查到叛徒的消息之后,我帮你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最初的动机之一就是突然想尝试一下浩气花×恶人咩这种颜色略违和的CP,另外就是希望通过对立阵营来描述一下心目中浩气和恶人该有的样子,不掐三观,只谈血性。
☆、影中人
泥泞的树林,暗无天日。獠牙深深地刺入膝盖,少年可以感觉到野兽正在啃噬自己的双腿。少年的脸贴在地面的枯叶上,看到另一只野兽低吼着向自己走来,双目发着幽绿的光,然后张开血盆大口,打算将地上的猎物彻底毙命。
那恐怖的獠牙近在眼前之时,少年依旧没有闭上眼睛,直到野兽哀嚎着了倒下去。
空气中弥漫着血的甜腥味,野兽皮毛的骚臭味,还有……淡淡的药香。一个人影缓步走来,姿态从容,仿佛将这满地血腥都视若无物。少年勉强抬起模糊的视线,看到优雅的黑靴,暗红的衣摆,还有那一袭墨色的外衫,正是万花高阶弟子的衣着。
万花——他拼了性命也想要到达的地方。
“求……求你……救……救……母亲……”少年全力挤出微弱的声音,颤抖的手向那万花弟子的方向挪去,他害怕,害怕眼前的一切都是自己临死前的幻觉。
“母亲?”那万花弟子开口了,声音清冷,似乎带着一丝意外。黑衣的男人站在那里俯视着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年,仿佛掌管生死的神明在云端睥睨凡世众生。
“母亲……病重……求……万花……救……”少年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只有一个意念支撑着他,向眼前的人发出言不成句的求援。
“可是你的母亲已经没救了。”对面的人说道,声音依旧平静,平静得冷酷。
少年贴在地面的脸颊颤抖地抬了起来,不远处,野兽巨大的尸体伏在地上,而野兽尸体的旁边,有什么东西映入他逐渐涣散的双瞳之中。
那是一只手,一只断了的手。少年认识那只手,它曾经拈着针,在灯下为他缝补起多少旧衣。
起伏的肉块包裹着熟悉的衣料,散落在一片血泥之中,已经辨不出形状,其中有一个圆滚滚的东西,正瞪着无神的双目,直勾勾地盯着他——
穆清风猛然睁开眼睛。淋漓的汗水顺着颈边淌下,浸湿了发丝。手指触了触裹在腹部的绷带——又被血渗透了。屋里一片黑暗,窗边的短烛早已燃尽。这里正是晴昼海边缘的小屋,自己最熟悉的地方。
正因为太熟悉,所以想起了太多久远的事情吗?
“你终于醒了。”头顶上方有人说道,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穆清风这才发现自己额间的汗水已经被拭去,一个蓝衣女子跪在榻边,上半张脸都被一张面具覆盖着。即使她就在眼前,穆清风却几乎感觉不出她的存在。
穆清风平复了一下呼吸,开口道:“你怎么出来了,他呢?”
“那小羊往落星湖去了,别担心,他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回来。”
“为什么不去跟着他?”
“我的优先任务是保护你的安全。”
“我没事。”
“中了我唐家堡的追命箭还敢说自己没事?”女子手腕一翻,手中湿漉漉的帕子飘到了穆清风的脸上。穆清风刚刚抬起发软的手想要将帕子拿走,盖在身上的被单就“唰”的一声被掀了开来。
“我还以为只有五仙教的女子才会这么豪爽。”穆清风苦笑,方才他包扎完伤口倒头就睡了,现在连中衣都没穿,上半身就这么暴露在女子眼前。
“我若是五仙教的,早就在你身上下了三十个蛊,然后直接拖到林子里吃掉。”那唐门女子哼了一声,从腕间弹出一把小小的刀来,将他身上被血染透的绷带划开,手法精准,绷带瞬间断裂,刀尖却丝毫未碰到皮肤,“看你平时一层层裹得跟棵笋似的,姐姐我老早就想剥了你了。”
穆清风已经捉到摊在脸上的帕子,却没有拨到一边去,而是直接拿起来盖住了脸,有气无力道:“唐鸢姐姐,饶了我吧……”
“像你这种病娇娇的小花,我一次能干十个。”唐鸢声音清脆利落,手上的动作也是灵巧非凡,对箭伤的处理显然驾轻就熟。
“大姐,这里好歹也是万花谷……”穆清风撑住榻慢慢坐起来,任凭唐鸢在自己身上忙活,包扎伤口的同时,她那冰凉的手指还他的胸肌、锁骨、肩胛、手臂上碰来碰去。
“嗯——小花练得不错嘛,难为你伤成这样还能把那小子打跑。”唐鸢将穆清风侧腹的伤包扎完毕,伸出手指推了一下他的额头,以表示“快点滚回去躺着”。
穆清风乖乖地躺了回去,神情严肃下来,道:“那个杀手,你看出了什么?”
唐鸢难得地迟疑了一下,反问道:“他是不是用了草蛇香?”
“草蛇香?”
“一种传说中的奇香,平常人闻不到。身上被种下草蛇香的人,七天之内会一直带着这种香味,自己却察觉不出,正是杀手追踪猎物的法宝。”
“我是感觉到了某种香味,不是闻到的,只是直觉。”
“被下过一次草蛇香的人,此后就能闻到这种香了,可惜他们是猎物,所以最终都被杀掉了。”唐鸢伸出手指敲了敲穆清风的额头,“恭喜你,现在世界上多了一个能闻到草蛇香的人了,你可务必要把配方给我嗅出来呀。”
“你闻不到吗?”
唐鸢抿了抿嘴:“草蛇香是师父的不传之秘,我闻不到,更没见过配方。我认定那小子用了草蛇香,是因为我的直觉能够辨认出师父的味道。”
“令师是……”
“师父他早就去世了。”唐鸢道,“如今知道草蛇香存在,还有可能用起来的,只有一个——”她又顿了一下,“就是那个号称‘千弩’的臭小子。”
“那个杀了‘决云剑主’的‘千弩’吗?”这似乎是杀手中颇有名气的一位了,此人因为四年前成功暗杀了恶人谷大名鼎鼎的“决云剑主”尚决云而一举成名,但是作为杀手,他行事又很低调,姓名来历相貌等等,穆清风都没能掌握过。
“哼,会被那小子杀了,说明尚决云这极道魔尊也是徒有虚名。”
“你很了解他?”
唐鸢撅起嘴来:“同门师弟,怎会不知。没出息的瓜娃子,当初打不过我就哭着跑了,然后一直四处游荡做杀手,也不晓得是怎么偷到草蛇香的配方的,哼。”
“可有从属的组织?”
“应该不会有,那小子喜欢独来独往,给钱就干活。所以,就算我能逮到他,出钱的雇主怕还是很难找到。”
穆清风呼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我在苏靖身上感觉到了同样的香,杀了苏靖的八成也是他,这次说什么也要先把他逮回来。”
“那小子一击不成,肯定还会来,他在杀手界从来没有失手过。”唐鸢轻轻替他将被单拉起了一点,“反倒是你,什么人会雇凶来杀你这朵小娇花?”
穆清风将手背覆在闭起的双眼上,疲惫地笑了起来:“我的仇人太多了。”
唐鸢的脸色微微一黯。说他“病娇娇”只是逞一时口快而已,反正他也很喜欢把自己伪装成一朵无害的娇花,她其实很清楚,穆清风根本不是世人所看到的温柔公子。此时就算有人站在她的位置猝然出手发难,也不一定能杀得了这个躺在病榻上的男人。
“像我这种杀人如麻的人,其实和恶人没有任何分别,不过是多了一个堂皇的理由罢了。”穆清风犹在笑,唐鸢却看不到他眼中的感情,“即使我隐了这么多年,十二连环坞大大小小的寨子也忘不了我,还有那些被我掌握着把柄的人们无时无刻不想杀我,这些年来问候我的杀手还不少么。”
“原来你早就被刺杀习惯了,算我白担心。”唐鸢伸手将自己的帕子从他手里抽了回来,“好了,那小羊也快该回来了吧,我要躲起来了——啊对了,你若是想吃他,我可是会偷窥到的哦。”
“姐姐你能不能说点实际的。”
唐鸢叉起腰,正色道:“他目前的表现没有什么不妥,手脚笨了点,脑袋不笨。你们只是因为他预言了苏靖被杀才盯着他不放吗?”
“哈,究竟是谁在盯着谁不放呢。”穆清风将手从眼睛上方移开,一双凤目亮若星辰。
“什么意思,你认为他接近你别有阴谋?”
“我没法不这么想。一个被废了武功的纯阳,还有草蛇香……”穆清风似在喃喃自语,慢慢地笑了起来,笑得很是开心,“这道长的来历也许比我预想的还要有趣呢。”
作者有话要说:
☆、对手戏
石珞走进木屋时,屋里黑暗而清冷,月光透过敞开的木窗,照在古旧的书案上,案上的短烛只余一滩冷却的凝蜡。石珞把药草筐轻轻放下,走向阴影中的床榻。榻上的人呼吸均匀,一只手臂搭在被单之上,胸口以上也都露在被单外面。石珞看了看沉睡中的穆清风,转身又取了一条被单来盖在他的身上,捏着被单的手在他的肩膀上方几寸时,穆清风忽然一动,只是那电光石火之间,石珞的手腕已经被穆清风紧紧扣住。
“原来是道长。”穆清风看清眼前的人后,连忙松开手。
“还是弄醒你了,真对不起。”石珞的声音和他的脸一般平静。
“不,是我太紧张了。”穆清风长出了一口气,复又合上双眼,“现在是什么时辰?”
“子时已经过了,穆公子一直睡到现在吗?”
“中间醒来看到道长不在,不知何时又睡过去了。”穆清风说的是实话,一来伤口显然是重新包扎过的,二来,他的确不知道自己何时又睡了过去。本来在调息的同时静心思索石珞的事情,结果就莫名地沉入了无梦的深渊,而且居然睡得特别好。
他数不清第几次确认自己没有中奇怪的毒或者迷药,就算有什么东西能瞒过他这个杏林弟子的法眼,附近可是还躲着一个唐门的用毒行家。一贯清醒的头脑最近时不时变得像浆糊一样耽于安逸,让穆清风极为不解和郁闷。
也许,石珞就是他的迷药。
“道长去采药了吗?”
“嗯,你药方上的我都采来了。”
“辛苦道长了,其实没有必要连夜去采的。”
“无妨,反正顺路。”石珞顿了顿,又道,“你那只雕,好凶。”
穆清风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我曾经因为肉送得少了,被它从空中甩下来,掉进了水里——其实它很聪明,会凶你,但不会害你。”
石珞眨了眨眼睛,也笑了起来:“它那么馋,都是被你惯的吗?”
“小时候腿不好,学不了轻功,只能坐在羽墨雕的背上。我想要多飞几次,就拿肉去讨好它,久而久之,它也缠着我不放了。”
“原来是这样。”石珞轻轻道,犹豫了一下,又闭上嘴。
穆清风见他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笑道:“腿伤是小时候被野兽咬的,师父救了我,还给我做了一张轮椅。当时师父说我这辈子都站不起来了,我不信,就拼命学医。等我花了两年终于站起来以后,才发现这伤根本不难治,换做现在,两个月就能治好。”
“令师是为了激励你才这么说的吧。”石珞在榻边坐下,手肘搁在榻的边沿上,撑着脸一副很有兴致的样子。
“其实……”穆清风不由按住额头,“师父他只是懒得出手医我。”
“令师……真是一位奇人。”
“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感谢师父这种态度的。一直以来靠自己学会了很多东西,师父往往是在最重要的地方提点一句,然后我就发现了新的境界。”穆清风缓缓叙述着,“我想这就是天下最好的师父。”
“师父总是用心良苦。”石珞还撑着脸,目光却渐渐空了,不知在望向何处,“做徒弟的终其一生都无以为报。”
“变得争气就是最好的报答。”穆清风从竹枕上转过头,看到石珞空荡荡的眼神,也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道长的师父,是一位好人吧。”
“天下最好的师父。”石珞说着,双眼慢慢阖上,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