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说了些什么,D哥接着道:“即使我们凑够六百万,风险依旧很大,安第斯那帮人一直以为我还在给正哥做事,一旦提出更改庄家,他们马上会对交易对象起疑心,到时候我们连现在的份额都保不住,正哥那一千万恐怕也要打水漂??江湖规矩?你TVB看多了吧,他们根本就是一批亡命徒,只认钱不认人,嗅到危险马上干掉你。总之这步棋太险了,我明天下午的航班,回去以后再说吧。”
他话音刚落,廖景快速转身,毫无声息地闪过楼梯拐角,刚避开直视范围,门便开了。
“D哥?”廖景假装刚刚从楼梯上来,“电话打完了?来点咖啡?”
“好啊。”D哥阴沉沉看了他一眼,似乎没起什么疑心,带上门跟他往咖啡厅走去。
两天后廖景回到了V市,丁良不在家,客厅茶几上压着一张字条:我去T市看门面了,三四天回来。
两前天的字条,数数日子他最晚后天就回来了,廖景把字条揉成一团丢在垃圾篓里,拖着行李箱去卧室挂衣服,屋子被丁良收拾的很整洁,两天了也没落什么灰,临走前喝过的柠檬茶被倒掉了,换成以前廖景只能等着马克杯长毛。
收拾完洗个澡,才刚刚中午,廖景换了外套出去吃午饭,在玻利维亚呆了几天特想念路边摊的干炒牛河和小笼包,外国人都是傻逼,好好的牛肉弄的血淋淋的不如去喂狗。
出门走了没多远廖景就感觉浑身不舒服,后背心的汗毛好像老是炸着,假装系鞋带蹲下看了看,依稀看见一个穿兜帽衫的小孩扭头躲避,于是确定有人在跟踪自己。
廖景站起来继续往前走,找了一家大酒楼,坐在临窗的位置,点了两个菜,一边吃一边通过窗外停着的一辆POLO倒后镜观察,果然看见那孩子跟了上来,站在路边公交站上假装抽烟看站牌,公车来了一辆又一辆,他就是不走。
玩跟踪没人是他的对手,廖景吃完饭丢了两张钞票在桌上,穿过大堂去了洗手间,打开窗户跳出去,已经拐到了另一条街上。
跟踪的人不见了,廖景拍拍手上的土,去明都取了车子,到附近的超市买了一堆吃食和日用品,想起丁良睡衣领子都磨毛了,又去隔壁商场买了两套情侣睡衣,商场搞活动,内裤买一送一,买男式送女式,廖景问小姐我是基佬可不可以买男式送男式,小姐眉花眼笑说可以,临走还送了一个猫耳发夹。
廖景开着车回吉昌街,走到街口那种汗毛直竖的感觉又来了,绕着盘旋路转了两圈,发现之前那个兜帽衫开着辆昌河小货运,居然又盯上了他。
应该是齐水正的人,廖景想,大概发现他搬家了,丁良也不见了,才在吉昌街蹲守。
廖景开出两条街甩了兜帽衫,把车子开到一家酒店的停车场,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家,电话响了。
“廖景?”居然是齐水正的声音。
“正哥。”廖景猜到他会找自己,电话号码可比住处好找的多,何况他是管脚的,出货的买家很多都有他的电话。
“我们谈谈。”齐水正带着上位者天然的煞气,说话总是命令式的,“我在四川会馆等你。”
廖景挂了电话,想了五分钟,开始换衣服。
去是肯定的,与公与私他都要单独去会一会齐水正,刚才的犹豫,主要是考虑穿什么衣服才能让那厮更自惭形秽一点,顺便给丁良长长脸。
到四川会馆正好是下午四点多,门童像是认识他,见他下车就给他拉开门,一口地道川普:“景哥下午好。”
廖景面无表情走进大堂,电梯口站着个穿管家制服的大叔,一按电梯门就开了,笑眯眯道:“景哥来了,正哥在楼上等您,请。”还是川普。
电梯是直达顶层的,就一个按钮,廖景连手都不用动,直接被送上了齐水正的办公室。
顶层面积极大,足有五六百平,一半是落地玻璃窗,窗前一圈沙发隔出一块一百多平的会客区,齐水正坐在沙发上,穿着件家常开衫毛衣,下午的阳光从窗户外面照进来,将他铿锵的面部轮廓照的一览无余。
上次在公寓里灯光太暗,廖景没看清,这次见面才发现齐水正大概是真的病入膏肓了。
他脸色很差,黄中带灰,笼着一层厚重的病气,本来深刻的五官在光影的衬托下更显嶙峋,像是要刺穿皮肤一般。好在他身架很魁梧,比廖景还要宽阔一些,因此虽然人已经瘦的很厉害了,看上去架子还是不倒,不怒自威。
典型癌症晚期的病容,廖景再熟悉不过,他老妈就是癌症死的。
“过来坐。”齐水正点了点对面的沙发,茶几上放着一杯冒热气的红茶,显然是给他准备的。廖景过去坐下了,又递给他一根烟,自己倒是不抽,放下烟盒又懒洋洋靠在沙发上。
两人沉默,一个喝茶一个抽烟,都没有正视对方,但都感觉得到对方犀利的余光扫在自己身上,互相审视,估量,像是草原上的大型猫科动物盘旋对峙,充满危险性,又有着某种惺惺相惜的和谐感。
“他知不知道你在给姚永迪做事?”齐水正开门见山,一刀见血。
廖景自然知道他在问谁,顿了顿,摇头。齐水正看着他的眼神有点冷,又问:“那你知不知道他是我的人。”
廖景冷冷一笑,道:“这我倒真不知道。”
齐水正危险地眯了眯眼,当然听得出他略带讽刺的弦外之音,放下茶杯,隔了很久才开口,声音带着点苍凉无奈的味道:“说实话,我这辈子什么样的人都搞过,但真放在心上的只有他一个,本想着以后出来了好好跟他好,弥补从前对他做过的那些混蛋事儿,可惜??肝癌晚期,什么都来不及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不一定能更新,但我会努力的。
☆、头号马仔
一刹那廖景想起“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死其鸣也悲”之类的,看着齐水正蜡黄蜡黄的面孔,不禁猜测他是要托孤啊交代后事啊还是拉人垫背,半天只说了一句:“哦??好好休养吧。”
齐水正笑了笑,道:“是啊,只剩下等死了,还好能出来见见儿子。”
廖景没有搭话,他这么大张旗鼓的跟踪自己,又叫自己来“谈谈”,应该不是抒发感情这么简单。果然,齐水正喝完红茶,道:“听说姚永迪带你去了拉巴斯,你们见了奎恩?”
他这话虽然是问话,但并没有询问的意思,显然一切已经心知肚明,廖景想了想,答:“我不知道他叫什么,D哥没说。”
齐水正笑笑,说:“你很聪明。”顿了顿,又说:“他想把押金抽出来,是不可能的,他敢动那笔钱,安第斯兄弟百分百跟世雄撕破脸。”
廖景面无表情,像是不明白他说什么,但心里已经紧紧攥了起来,隐隐想到齐水正找自己来的目的。齐水正研判地看了他片刻,道:“廖景,你今年多大?二十五?”
“差不多。”
“按理你这么年轻就做到这一步,前途无可限量,可惜你跟错了人。”齐水正收敛神色,正色道,“姚永迪这个人,心不够狠,手不够辣,胆子不够大,运气也不够好。他就是个寄居蟹,有朝一日被人剥了壳,就剩下软趴趴一坨了,你跟着他没前途,他也撑不起你的未来,别看他现在呼风唤雨,动一动指头就是上千万的生意,其实都是海市蜃楼,我釜底抽薪,他就要灰飞烟灭。”
难不成想拉我入伙?廖景的心咚咚跳了起来,真这样可是个好机会,如果能得到他的口令,从安第斯取出来那一千万美金,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齐水正下面的话却让他更加吃惊:“你反了他吧,过来跟我,我死了,世雄给你。”
饶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廖景这一刻也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齐水正接着道:“人活百年,草木一秋,我这辈子什么都没有,就这么一个儿子,天大的家业能交给谁?我这人一点也不大度,所以不会送给姚永迪,我这人也不大高尚,所以也不会捐出去,我得留给冬冬。冬冬虽然是我的亲生儿子,但所有的身份手续走的都是丁良的户口,法律上讲他不是我的儿子,而是丁良的养子。我本来想让丁良接手,他不愿意,后来我想了想,他这个人性格太软,一个人确实也担不下来。既然他那么看重你,你又是行内的新秀,跟世雄渊源也深,所以我想跟你谈谈,让你说服丁良,接下我的手。”
廖景这才知道丁良跟齐水正呆了七天都干了些什么,也才明白过来他为什么要到T市那么远的地方去盘店面,依丁良的性子宁可摆路边摊也不会再踏入黑道的,齐水正临死都放不下的家业,在他心目中不过是个累赘,甚至于灾难。
但亲耳从齐水正口中听到“他这么看重你”,心里还是十分受用的。
“姚永迪想抽走我在安第斯的押金,没我的授权根本就不可能。”齐水正道,“相反的,只要我发话,他手里现在所有的渠道都会被冻结,南美再不会给他供货,他一毛钱的白粉也拿不到。这么多年了,我在牢里没动他,不是因为我宽宏大量或者怕了他了,只是不想世雄内斗,让其他帮派捡了便宜,现在我出来了,只要你愿意过来帮我理顺供销线,我就把南美的货源交给你。”
廖景明知故问:“押金有多少?”
齐水正犹豫了一下,道:“一千万美金。”
廖景冷笑:“无功不受禄,你凭什么把这么大一笔钱给我。”
齐水正微笑摇头:“我不会给你,授权文书和口令我都会改成冬冬的名字,在他成年之前,由丁良作为他的代理人,你可以替他做事,分世雄的红利,甚至当世雄的老大,但你无权动那笔押金。”
廖景终于明白了他的打算,说来说去这男人还是自私透顶,对丁良再说弥补再说爱,也越不过他的亲儿子,何况这些弥补这些爱,说到头都是情感投资,都是手段,最终目的还是要把丁良拉下水,把自己也拉下水,给他的儿子卖命。
他和丁良睡一张床整整六年,廖景不信他不明白丁良的想法,丁良的理想,丁良的脾气,丁良当初付出了多少,才换来了金盆洗手,元棠拿自己的命给他和元深换了个了断,就算这会儿元深把整个洪江拱手相让他也绝不想再踏入江湖一步。
齐水正,就算肝癌晚期,就算一直把情意挂在嘴上,到了这一步仍旧没为丁良着想过一丁点,还是以爱为名,想捏着他的喉咙给他灌下去一杯毒药。
廖景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灿烂的阳光,眼中像是有火苗闪烁不定,齐水正默默观察着他的表情,以为他已经为自己的许诺打动,微笑道:“年轻人要有梦想有野心,不然一辈子只能给别人当脚。廖景,你是个聪明人,去劝劝丁良吧,这事,怕也只有你能劝得动他,只要他愿意帮冬冬,当他的代理人,我立刻挺你当世雄的老大!”
廖景彻底懂了,他之所以这么诚恳地请自己这个情敌来谈判,是因为在丁良那里碰了钉子,他想先拉自己下水,只要丁良放不下,就不得不回来帮冬冬。
他大概已经想过了所有办法,都没有打动丁良,现在唯一能利用的,就是自己的野心,和丁良对自己的感情了。
话已说透,多留无益,廖景没有做任何答复就离开了四川会馆,齐水正也明白兹事体大,他需要消化,需要和丁良商量,当下没有逼迫,叫人送他出了门。
丁良当晚没有回来,廖景回家后在沙发上坐了很久,想了很多,天暗下来的时候去喂了鱼,把下午买来的日用品一一归纳整齐。新买的情侣睡衣有点味儿,他拆了包装用洗衣液泡了,又打开内裤丢在盆里,袋子里还有个送的猫耳发夹,毛茸茸的,他随手夹在头上,蹲在卫生间仔细搓洗衣物,然后拧干铺平搭在阳台上。
天黑后他没胃口,也没做饭,就趴在阳台上抽烟,这小区人口很杂,有住家也有暗娼,一楼一凤的广告单贴满了告示栏,肥师奶提着菜篮子晚归,抬头看见廖景,见了鬼似的翻白眼,指指点点,廖景不明所以,半天觉得头疼,手一摸才发现忘了把猫耳拿下来,立刻落荒而逃缩回家里,免得让人以为顶楼住了个人妖。
翌日他约见了大韩,还是在联络站,因为事态严重,恐怕要讲很长时间。
廖景给他讲了玻利维亚一行的情况,大韩面色凝重,道:“这么说只有齐水正亲自出马才能拿到那笔押金了?”
“或者是他的代理人,但要有口令和授权文书。”
“这就难办了??我查了齐水正的病例,他三个月钱发现有肝癌,查出来已经是晚期了,治不了了,这么短的时间想要派人取得他的信任怕是??”
“我知道,不过他昨天找了我。”廖景接着把昨天和齐水正见面的事说了一遍,因为要隐去他和丁良的关系,又不能影响事实妨碍大韩做出决策,这些说辞他想了整整一夜。
“他居然知道了你跟姚永迪去玻利维亚见中间人的事?消息可真灵通。”大韩惊讶极了: “看来他临死前是一定要搞掉姚永迪的,你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是这行的熟手,姚永迪的亲信,但又不像仓他们那样生死都跟姚永迪绑在一条线上,又年轻,确实是策反的好对象,你答应他过去吧,他让你坐庄,临死前肯定要给你授权,这个案子我们跟了这么久,总算要大功告成了。”
廖景看着他喜上眉梢的样子,心里矛盾了极了,道:“他不想让我坐庄,他要把庄家的位子给他儿子齐冬。”
“啊?”大韩一愣,想了想道,“齐冬才几岁,不可能插手生意,他做了他的头马,进出要替他办事,他应该给你一个代理人的位子。”
“他让丁良做代理人。”廖景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沉的难受,但作为警察的职业操守让他无法说谎,“他想拉丁良下水,丁良是冬冬的养父,法定监护人。”
“这样啊??”大韩皱起眉头,摸着下巴上的胡茬道,“这么说要从丁良下手了,还好??你跟他比较熟,要尽量接近他,最好能拿到代理口令,万一不行,就在他??”
“他不会答应的,半个月前他就拒绝了齐水正。”廖景打断了他的话,“丁良已经金盆洗手了,要是他还觊觎黑道上那些风光,当初根本就不会自首坐牢。”
“半个月前?”大韩的手顿了一下,眼色一沉,问,“既然齐水正那么早就开始筹划这个新架构,为什么昨天才找你?”
廖景没办法,道:“他想让我说服丁良,接受代理人的职位。”
大韩目光深沉地看着廖景,良久问:“齐水正睡了丁良六年,临死托孤,这么深的情意都说不动丁良,他凭什么寄希望于你?他又凭什么让你去当他的头马?他知道你是姚永迪的人,他没有别的选择吗?”
廖景无法回答,烦躁地耙了耙头发,打从四川会馆出来他就隐约料到有些事情纸包不住火,他想了一夜,甚至想过隐瞒不报,但终究还是无法背叛自己的良心,毕竟,这条线还有几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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