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女方选中了男方,也只要说一声就成?”
“那也没有这么简单……要遵循一整套礼仪。先要请他吃中饭,说主食是玉米卷,男方就明白这是求婚,他若去了,就说明答应婚事,要穿上最好的衣裳,头发插上老鹰的羽毛,脸上涂抹金粉。女方把玉米卷捧给他,就等于订了婚。”
“男方不能主动向所爱的女方求婚?”
“原则上不行,既不能追,也不能求,但也有变通的办法。譬如说,一个小伙子把刚杀死的野兔递给一位姑娘,也等于请姑娘向他求婚。”
“我懂了。有人送给过你死兔子吗?”
他似乎见她的手抖了一下,但也许是车要转弯之故。她问:“你问我这个干什么?”
“因为今天早晨有人来访此人坚持要我别打扰你。”
“啊,那是谭……”
“他叫谭?”
“他像我的兄弟,如此而已。”
他不再追问。两人到了村里,太阳正在下山,好多村民站在屋顶上,好像等着开戏。小街横着一条长机,人们等他们到就移开机子让他们通过,然后再把路拦住。亚当姆斯注意到从温斯洛就尾随其后的红色跑车被挡了回去。
“你瞧,街道都被封锁了,就是为不让恶魔进去,以免破坏了今天的庆典。”
“我是第一个被允许参加的白人?”
“不是,以前好长时间外人都可成群结队地来,这里甚至成了美国最为别致的观光节目之一。霍皮人也看不出有什么坏处。但白人吵吵闹闹,旁若无人,还拍照,就被禁止了。咱们快点,天要黑了,查奎纳在蛇害等着哩!”
他们把汽车停在越来越稠密的人群中,亚当姆斯看见一座昨天没有注意到的建筑,形状像是半截陷在地里的谷仓。友玲告诉他那就是蛇窖。她爬上房顶,示意亚当姆斯跟着她。
她脱掉鞋,他也照着做,屋顶上开口处搭着一个梯子,两人沿梯而下,里面黑洞洞的,只有上面下来的光亮和几支零散摆放的蜡烛照着。适应了这种黑暗后,他才看见10多个人在小声谈话,这些人被几排盖着皮革的坛子隔成几个小组。
查奎纳坐在对面的墙壁凹处,像是在打瞌睡,两人走近他,友玲说:“你看来累了,我们明天再来好吗?”
“可别这样!今天不是一般的日子,他也应该参加。明天我无疑就要寿终正寝了。”
“别这么说,你还得与我们一起生活很久,我需要你!”
老人摇摇头说:“我不抱幻想。所有的兆头都有了,我连记性也丧失了:当一位武士走上了回归之路,神灵就把他身后的脚印抹掉。这事我见过的多了,不会错的。”
他转身向亚当姆斯,对他慈祥地笑着:
“你来的这个地方,据我所知任何外人也休想人内;白人不行,纳瓦霍人也不行。这不是个一般的处所。进入到里面,人就不再是常人,而成了卡淇娜的同辈,如说了谎,其后果是极端可怕的。友玲说您已有了对方的答案?请告诉我他就巴哈纳说了些什么?”
亚当姆斯注意到,查奎纳左手抖得很厉害,而昨天他还不是这样,他呼吸急促,每句话都得停顿一下,所以说话断断续续。亚当姆斯道:
“只有简单的一句话:‘我在地狱里寻找一点人性的星火……’”
查奎纳喃喃地念叨了几个字,亚当姆斯没听清楚。
亚当姆斯转向友玲,友玲小声道:“我也吃不准他说的是什么,也许他是说:‘巴哈纳没有必要饶舌。’”
“谁是巴哈纳?”亚当姆斯问。
友玲看看四周,走开了。老人答:“巴哈纳是弓箭族领袖的长子。我们正等着他。我们来到现在生活的第四宇宙之时,他动身到太阳那边去,以能净化世界。他现在仍在途中,理应把和平、智慧和知识带给我们。因此我们要保持原来的服饰和风俗习惯,以便他回来时还认得我们。当他回转之时,全世界就能讲着同一个语言,太阳就变成我们的朋友,大地重新开满鲜花,人类重新和谐地生活,疾病也被一扫而光。”“您等待着像弥撒亚那样的救世主,是吧?”
“你们的神父也是这么说的,但巴哈纳和椰苏不一样他不能救人,只能改换他们的宇宙。”亚当姆斯忍不住笑道:“他怎么改换呢?”
“他毁掉现存宇宙,把好人领向下一个宇宙。”
“毁掉地球?”
老人点点头。
亚当姆斯想:原来如此!这是英特网上的信息(奇qIsuu。cOm書)与印第安人信仰的第一吻合点。这位老人认为我和他们的救世主有联系!
人们在他四周忙碌着,从地窖顶口出出进进。有的人上身涂了红颜色,额上涂一条白杠,脸染成黑的;另一些人上身涂成灰色,胸前和手臂画着白道,一直画到指尖。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将坛子重新组合。
亚当姆斯不知里面放着什么饮料。他又问:“要摧毁地球?”
老印第安人说:“预言说:他们的宇宙被毁灭的时刻,那时人类已败坏到不遵守自然规律,他们的生活条件越来越像我们早已逃离的地下世界;那时女性圣洁的躯身再不受尊重,道德防线脆弱得不堪一击,人类经不住非法性关系的诱惑而鲜廉寡耻。大部分人自以为活在非常时代,竟相堕落,而其领导人也无所适从,大家也不知跟着谁走……我们不晓得地球的毁灭会是如何引发的,只知道大地为一场可怕的地震所震撼,海啸将四季的时令打乱,汹涌澎湃,淹没平原,大自然刮起飓风,用鞭子抽打惩罚人类。东方的某一与我们同样古老的民族会挑起一场新的世界大战,然后有一短暂的平静,接着又暴发另一场冲突,又一段平静,真至第三次冲突,那时美国将被一扫而光,白人和不忠不信的那部分印第安人将永远消亡,地球表面上散乱着他们的头发和衣裳,我们的民族和其他民族一样,都在绝望中消逝。”
“谁也活不成?”
“预言还指出:‘那些得到圣谕的人要时刻警觉,要一丝不苟地忠于训示,因为他们肩负着世界的命运……’巴哈纳教育他们如何回头是岸,沿着先人的脚步追溯本源直至远久。大部分的先人都会沉默而平静地陪伴着他们走向新岸,那就是第五宇宙。”
“怎么看得出是新岸呢?”
“第五宇宙不需辨认,霍皮人能够意会。它出现之时如霍皮人尚未到达,它可以等5年后再现;如若这一次还无人把它认出来,也就完结了。”
“怎么完结法?”
“好人也和全人类一同死去,第五宇宙也就不存在了。”
亚当姆斯确信巴尔希特在老人眼里,就是这位巴哈纳。他问:“要是有人伪称自己就是巴哈纳,您怎么办?”
这时,有人走路不小心打翻了一个坛子,地窖中一下子静下来。
“预言训示我们要提高警惕,告诉说有个民族会占领我们的地方,改变我们的生活方式,花言巧语引诱我们,教我们使用他们的武器。他们自称为巴哈纳,但我们不会上当。”
查奎纳的注意力似乎一下子转到被打翻的坛子那边,有个人赶紧把坛子扶正。老人又说:“我的第二个问题是关于第三圣约书,他怎么回答的呢?按他的说法,世界末日是如何来到的?”
亚当姆斯把巴尔希特讲的内容重读一遍:其中有关于“馨香”和“风暴”,各种灾变和巨人,银鸟和第七次圣火的故事……
查奎纳听着,身子有些发抖,他打断他的话:“他真的提到了‘第七次圣火’?”
“是的。您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您也预料到了这次圣火吗?”
“是的,我们也有一种这么称谓的东西。”
“但他说自己对你们的秘密一无所知,也许是偶合吧?”
“偶合是白人捏造的概念,实际上是没有的。”
“第七次圣火为什么这么重要?”
“我们的先人说第七次圣火到来之时,新一代人就要出现,巴哈纳也就要归来。接着讲吧!”
亚当姆斯把故事读完,他读这些谜一般的句子,自己也感觉受到震撼;他心中感到快意,好像这样读着,也就明白了几分,甚至有点像出于自己的手笔:
“那时,第四宇宙布满了‘物质’所降下的灰石,从而消逝在神灵的深处。”
“所有的人都得死去,只有一小部分人能找到过渡到第五宇宙的通道。幸存者也将生活在过去苦难的记忆和对未来宇宙的信念之中。唯一能避免此种结局的办法,是有一位救星能改变光束的方向……”
“在第四宇宙中‘虚无’将向所有的信仰同时敞开,但任何信仰不承认虚无为本源就没有任何价值。上帝。菩萨、索图克朗只不过是其美丽的化身而已……”
这时,地窖已完全笼罩在黑暗之中,从身上涂着颜色的人群里,升起一缕单调的旋律。这音乐好似从他们身后某一角落传出来,不久就充满了整个地窖。
老人哭了好一阵,后来自己停止了,犹豫了一下,询问似地看了友玲一眼,友玲示意他可以讲话。亚当姆斯看在眼里,心想:他真的非得征求友玲的准许才能对自己吐露秘密么?
老人说:“光束将从冥冥之处飞来把地球摧毁……我现在向您道出一个重大秘密:我们的先人说,萨加索胡克出现之时,也就是第四世界末日之始。当他来到村里的广场上,西方就会出现一团灰石,其每一个碎片都会把地球烤得灼热,并将地球击碎。”
由于音乐掩盖了老人的声音,亚当姆斯听得不真,就问“这萨加索胡克又是谁呢?”
友玲代他答道:“是颗星星,或是颗流星。”
亚当姆斯大吃一惊:霍皮人对此事这么关切,原来是缘故!他们一直相信世界末日将与彗星同时到来!这巴尔希特不论是何人,他都对霍皮人了解得相当透澈,否则就不可能把这段故事与霍皮人最隐秘的信仰结合起来。现在霍皮老人该把石牌交出来了吧?
查奎纳似乎又一次猜透了他的心事,就对他说:“假如您没有撒谎,没有编造,那么这个巴尔希特就是巴哈纳了,只有他才能把我们领到第五宇宙去。也正因如此,我们应该给他所需要的东西。我已作出以下决定:我将石牌给您看……条件是要圆满地完成祭蛇仪式……”
友玲颤抖了一下,打算表示反对,老人对她说道:“你也知道没有别的办法,他若不通过这次考验,我决不能把石牌交出来,绝对不行!”
“什么考验呢?”亚当姆斯问。
“他要你也参加祭蛇仪式,然后再把石牌交给你。”
“很危险么?”
她犹豫地说:“英特网的信息的确不是你胡编的吧?”
“当然不是!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那你就毫无危险。”
“我应干什么呢?”
“什么也不干,坐在那儿看就行。”
老印第安人双眼似乎盯着无垠的远方,口中喃喃念道:“灾难是好事,它孕育着未来的宇宙。”
说完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树皮做的小匣递给友玲,友玲从中拿出一块淡绿色的面团,气味挺呛人、她把面团涂满亚当姆斯的脸和手臂,他看出所有在场的人都涂着同样的东西,大家坐成了一个圆圈。
他问:“这是什么玩艺?”
“防蛇膏,但呆会儿也不一定用得着。”
友玲这样安慰他,而他最讨厌的就是蛇。一想到这种动物他就毛骨悚然,若非友玲也在,他早已逃之夭夭。她把他带到印第安人的圈子,叫他盘腿坐在二人之间,双膝与其左右相靠,而她自己则坐在他背后。幸亏她在场,亚当姆斯才感到好受一点。
现在男人们悄声和着音乐唱了起来,接着两行霍皮青年出现在蛇窖的梯子上。一行穿着狐皮插着鹰羽,面孔和上身涂满墨烟,下巴抹着白色胶泥;另一行身穿黑皮,头饰羚羊角。
就在此时,他听到了嘶嘶的蛇声。因为有人站起来取掉了蒙在坛子上的鹿皮,几十条毒蛇一团团地倾泻到地面上,四处乱爬。
亚当姆斯差一点抬腿就跑,友玲把一只手放在他肩上,轻声说:“千万别动,否则它们就冲过来了,你也就必死无疑。你呆着不动就没有事,心里想着真理。”
人们哼着歌,摇晃着身子,互相纽结着的蛇群慢慢散开,向端坐不动的人爬去。一条响尾蛇游到亚当姆斯近处,盘在他面前。
友玲伸手用根羽毛轻轻地刷它,一面柔声道:“你看,蛇盘着的时候绝对不要用手抓它,先抚摸它,让它舒展开……”
响尾蛇果然舒展成了直线。友玲又道:“现在可以捉它了,别怕,把手伸出去。”
他用左手抓住响尾蛇,刚一触到时差点昏了过去。友玲仍然不断地用羽毛刷着它,并说:“好,响尾蛇只亲近纯洁的人。”
就在那一瞬间,响尾蛇滑出了他的手,靠着他盘起身子,亚当姆斯闭上眼睛,僵直不动,一是因为怕,二是被音乐声陶醉了。他知道时刻都会丧命,但却绝不离座。这时所有的蛇都爬到坐着的人的身边。他这样呆了很久,一动不动,随时都会昏眩过去。
后来身上涂着灰色的人过来把蛇又抓进坛子里。此刻那只响尾蛇已经盘在亚当姆斯的大腿上,也被拿走放到一块儿。
亚当姆斯松了一口气,总算结束了!
大家起立,手持鹰羽一行行地走出蛇窖,亚当姆斯跟在后面。外面已是漆黑的夜,鼓声夹杂着音乐,一片隆隆作响。
友玲把他拉到一边,使劲握着他的手臂轻声说:“我爱你。”
广场上围着人群,出奇的寂静。两组人,每组12个,赤脚踏着地面走了进来,他们面对面排成一行,一边是羚人,一边是跳舞的蛇人,那蛇人也就是刚从地窖中出来的。羚人扭动着身子唱起了歌,蛇人则成双成对地跳起了舞。
一名蛇人回到蛇窖,旋即又出来,嘴里衔着一条蛇,
身后另一个舞者用羽毛扎的鞭子转移蛇的注意力。广场中间有个用玉米粒摆成的圆圈,蛇人舞者把蛇吐在圈里,然后又回地窖取蛇;后面的人到圈旁用羽毛安抚毒蛇,直到它舒展开来,接着又拾起它,把它送到一个羚人面前,羚人不断地唱着,又抚摸着毒蛇,最后把它扔回圈里。
另一个蛇人舞者走出来再表演一次,但一手抓的是3条蛇,还有一条噙在口里。
大家在广场上跳了很久很久,有的人口中甚至可以叨住5条蛇,然后将之抛掉,而羚人则又把蛇拾起来放进圈里。等到所有的蛇全都搬到广场,舞蹈才最后终止了。舞者将蛇重新拾起来,跑到崖边,扔到山下。
友玲小声说:“现在一切都结束了,这些蛇带着我们的祈祷回归到了大自然。”
亚当姆斯走到一堵墙边使劲地呕吐,简直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友玲温情地瞧着他,这时查奎纳已被人抬到了蛇害的顶上,看见了他们在干什么,就打手势叫二人过来坐在他身旁。
友玲问他:“你对他满意么?”
“他表现得很好。”老人答。
亚当姆斯“那您决定把石牌给我了?”
“那您呢?您若有了石牌,会交给那人么?”
听了这个不成问题的问题,亚当姆斯也吃惊。自从祭蛇仪式以后,巴尔希特的话己在他身上深深地扎根,他早已唯命是从了,这些话是否出自未来,他不再去想,但部族:玉木、云彩、月亮、星辰、蛇和熊。最后那块小的属于人族,、二面指出该族会受到外人的统治,但不要反抗,专等已哈纳来解放。”
亚当姆斯问为何火族的石牌缺了一个角,查奎纳只说这块石牌曾流落四方,浪迹天涯,现正等待着巴哈纳的出现……
亚当姆斯专心致意地抄录图案,没有注意到友玲此刻脸色苍白。
不久他们就回到了温斯洛,一路上那辆红色跑车都跟踪着他们,有段时间另一辆车替换了一阵,行踪也更诡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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