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天,回来晚的时候,我的舍友们都会关切的问我去哪里,特别是老大任乐平。他紧张兮兮的样子,令我不得不佩服他的敬业精神。虽说他是我们的老大,也是我们系的团支书的副书记的下属,可是连我去哪的自由也管制起来,还真有点不妥。
我只是对他微微一笑,然後侧过他的身旁走回我的床铺,从枕头底下掏出一颗糖,撕开包装纸,放进嘴里。然後头也不回的往後丢了一颗,好用来塞住他的嘴。
老二陈亮说我最近面色红润,光彩照人,还时不时的一个人坐在床上拿著糖果纸傻笑。老二说我恋爱了,还要我将那个女生带回宿舍,让兄弟们瞅瞅。可是我根本没有恋爱,到哪里找个女生给他们看。
我只不过一直看著苏远志而已。两个男生也会恋爱?假如可以,那只不过是我一个人的暗恋。
今天李教授的课上完之後,我立即收拾好书本,不管坐在我身旁的方文君的哀叫,背起书包,赶去文科楼的302室。那里是苏远志上课的地方。
方文君却站了起来拦著我的去向不让我走。她左手压住我的书,右手抢过我手里的书包,放到在自己的身後,佯装生气的样子,嘟著小嘴说道:「今天真的不许你走。」
我不解的看著她,伸出手,让她还给我书包。
她转过头,打开我的包,在里面找了一会,掏出本子和一支笔,放到我的手心上。
我打开笔记本,拿著笔草草的在上面写著「为什麽」三个字。她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歪著脑袋,抿著嘴,甜甜的说道:「因为我要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啊?」我茫然的盯著她,她抢过我手中的本子,在半空中晃了两晃,调皮的说道:「你不用继续问我,想知道就跟著我走就可以了。」
我无奈的叹了叹气,开始比划手脚,两只手交叉相比,拒绝她。
她将身後的包拿了出来,又指著手上拿著的笔记本作威胁,笑道:「你不跟我去可以,可是这个包包还有这本笔记本我不还给你。」她若有所指的低下头,瞄了瞄我的包包和笔记本,又抬起头,眨著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瞄了瞄我。
无奈之下,我只好放弃今天的计划,陪她去看看她说的那个人。
坐在前排的人都是我们宿舍的人,他们看到方文君拉著我的胳膊慢慢的走下阶梯,以为那个女生就是她,对我露出个意有所指的邪魅笑容,注目般的视线一直流连我和方文君之间。任乐平却抿著嘴望著我,眼神掺夹些失落的感觉。
当初,我不应该和女生走得这麽近,特别是方文君这小丫头,现在想後悔也来不及了。舍友们对我的误会,即使我跳到亚马孙流域,也洗不清舍友对我的看法。
一路往下走,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我看到一个人。那个人就是我计划之中要见的人,只不过这种见面的方式是我的计划之外。
方文君将我推到他的跟前,然後转过身,手挽著苏远志的胳膊,头挨著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指著我,笑眯眯的介绍道:「远志,这位就是我常说起的刘辉,刘同学。」她又转过头,望著苏远志,笑嘻嘻的介绍:「刘辉,这位是苏远志。」
我怔怔的站在原地,没想到我们是以这种方式相遇。我想过千百种的相遇情景,可是没有一种是这样。我盯著方文君挽著他的胳膊,心悸一般的疼痛起来。
「你好。」他微微一笑,伸出另一只空闲的手过来。
「你好」二字轻飘飘的钻进我的耳朵,却沈重的打击我的心,也打碎了我的美梦。没想到他已经忘了我,也忘了我俩曾经美好的过去。而我还傻乎乎的期待我们相遇那一刻的欢乐。
原来,我什麽也没有。仅有童年的回忆也逐渐淡忘。
我将我的所有的悲伤的表情全部锁在我的牙缝,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伸出我的右手,和他轻轻一握,随即就松开。然後伸出手,让方文君还给我纸笔。她努著嘴,低著头从书包掏出纸笔,放在我的手上。
我接过来,低著头,写上「你好」二字。
苏远志诧异的盯著我,转过头来看著方文君,在她的耳朵旁小声的问道:「文君,他……」
方文君看著我咧嘴一笑,在他的耳朵小声的说著。我低著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转过头,望著一院的秋菊。秋菊在秋风中摇曳,摆动舞姿,绽放最美的姿态给路人看,可是却没有人会留意它的一举一动。
我知道他们说了些什麽,可是我不希望连他看我的眼神里面也充满和其它人一样看我的眼神──同情。我不需要同情,更不需要他人的怜悯。
看著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甜甜蜜蜜的样子,我真的不忍心看下去,而且我不想看到他抬头一刻流露出来的同情。还没等到他俩说完,我就低著头,提起颤抖的手写上几个歪歪斜斜的字,塞进他们的手里,落荒而逃的离开。
我没有看他们一眼就径直转身,一直往前走,他们似乎在後面呼喊我,我却听不到,我只听到自己受伤的心的阵阵的跳动,还有扑面而来的「呼呼」的风声。我渐渐的加快了脚步,随即跑了起来。
我越跑越快,想将脑海里的他抹去。
回到宿舍的时候,我已经泪流满脸。我不知道我的眼泪从什麽时候开始流的,希望不是从我一见到他那一刻开始,也不是他对我开口说「你好」第一句话开始。我不想让他看到,更不想让他看到我软弱的一面。
舍友们惊讶的盯著归来的我,而我还没有听到他们的关切的慰问,就径直上床,脸蛋陷入枕头,捻起被子盖在身上,低声的哭泣。
四大名著红楼梦里面说女人是水做的,同样男人也是水做的。否则我的泪水为什麽一直往下掉?
舍友们站在我的床边一直询问我发生了什麽事,但是我没有回答他们,躲在我的世界独自流泪。
哭得昏天黑地的时候,我才从床铺坐了起来,捂著「呱呱」叫的肚子从床上爬了下来。擦擦红肿的眼睛,环视周周。宿舍只有老大任乐平一个人,其余的人都走了。他站了起来,慢悠悠的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轻声说道:「我们去吃饭吧!」
我还以为他会问我点什麽,他却什麽没有说带我去吃饭。他带我去学校隔壁的一个小餐馆,点了一桌我喜欢吃的菜,还要了两瓶啤酒。却没有青椒土豆丝。
吃完之後,我俩一还是句话也没有说,在漆黑一片的校园里面散步。不知不觉走到那个小花园,我望著那张白色的椅子,脑海又浮现苏远志的灿烂的笑容。我抬起头望著满天的星星,将泪水忍住。
任乐平一直陪著我,走到宿舍的门口前的时候,他低著头小声的告诉我,「我喜欢你。」
我愣愣的望著他,终於明白他为什麽会对我这麽好。可是一颗曾经受伤的心再也承受不起第二次的爱。
正如我还忘不了他,苏远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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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生的祝福:
快乐元宵节,吃个元宵,猜个元宵的灯谜,生个叫元宵的孩子。
第六章(上)
第二天,我依然早起,与往常一样,舍友们还躺在床上「呼呼」的睡觉,我轻手轻脚的走出宿舍。我还是习惯在清早的时候绕远路,经过小花园,看看他在不在。虽然昨天见过他,而且从他与方文君的两人之间密切的关系,我不得不承认他们是情侣。
我虽然忘不了苏远志,但是我可以远离。只要一离开,时间就会冲淡一切,我们再相见的时候,可能成为点头朋友。或者是不相识的陌路人。
去食堂吃早饭,我在排队的时候,碰见任平乐。他坐在我的对面,提起筷子,吃著米线。我拿了个馒头,蘸了点甜味酱就著吃。
任乐平看著我平时简吃简用已经不太满意,这次还当著他的面吃著简陋的一顿。他的脸色不太自然,心痛的看著我说道:「老五,你还是别吃馒头,我看你吃了好几天了。」他夺下我手中的馒头,将桌面上那碗米线推到我的面前,说道:「你不介意,就吃我的。」
我瞄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我知道他是对我好,可是我没有能力回报他。接受他的好意,我的良心会受谴责的。为了他好,为了我好,我不得不这样拒绝他。
我将那碗热热气腾腾的米线推回去,将我的馒头抢了回来,咬在嘴里。他脸红的说道:「对不起,我已经给你买一碗新的。你等等……」他站了起来,转身离去。
我捉住他的胳膊,摇了摇头。他坐了下来,不解的盯著我。我拿出我的随身工具,埋头写著「老大,不用。谢谢你。」
简单的几个字使得任乐平停下了动作,慢慢的坐了回去,开口问道:「为什麽?」
我微微一笑,「老大,真的不用。我喜欢吃馒头。」我编了个很假的理由,有谁会喜欢天天啃著个馒头不放?连狗也不会。可是为了买点复习资料我只好从生活费下手,从上个星期开始天天啃馒头。
任乐平将信将疑的看著我,我只好咬了一大口馒头以证明我的假理由,使得更有确信性。我干笑几下,继续啃。
啃完馒头,我就和任乐平说声再见去图书馆上自习。
虽然昨晚他告诉我他喜欢我,可是我对他没有丝毫感觉,而且还觉得有点别扭,两个男人在一起不是很奇怪吗?
我只好当什麽事也没有发生过,和以前一样相处。只不过他看我的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样,感觉怪怪的。
说去图书馆,其实我根本就没有去。一个人在校园里面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抬头望著树下的落叶,心里有点悲秋感伤。走得累的时候,随便找个地方的坐下,看看风景,看看人来人往的小路。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绕来绕去,我还是回到了那个小花园。满园的秋菊已经开始慢慢凋零了,叶子渐渐的黄了,花瓣开始掉了。我将我的书放在白色的长椅上,弯身从地上捡起一朵含苞未放的菊花,放在掌心,细细凝视。
有些东西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
坐了一会,四周还是没有人。我一个人坐在那里左看右看,心存杂念,竟然想去看苏远志。更希望在这里可以遇见他。可是他没有来。即使来了,我也不知道怎样去面对他。有太多的感情存在心里,很想告诉他,可是一开口,却只能装作不认识。有些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偏偏自己心理作怪,想见不见,想认不认。到最後,只能一个人找个地方躲起来独自伤心。
差不多到九点半的时候,我站起了身,拿起书本离开。
我慢悠悠的走去理科楼,走进106大课室之时,我看到一个穿著白色的衬衣的人半倚在白花花的墙壁上,显得他的皮肤白皙透亮。见我一来,两双眼睛睁得大大,发出黑亮的光芒。他笑眯眯的望著我,跑了过来,有礼说道:「早上好。」
刚说不想见的人,又出现在我的跟前了。我低著头,不敢望向他,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又掉泪了。我抿紧嘴唇,抑压自己的感情,轻轻地点了点头,歪歪扭扭的写道:「早上好。」
他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说道:「刘辉同学,现在你有空吗?」
我摇了摇头,继续歪歪扭扭的写道:「不好意思,我准备要上课。」我提起手中的书,给他看了看。
他失望的垂下头,黑色的眸子逐渐黯淡起来,随即又摇了摇头,装成一幅没有事的样子,轻声说道:「那你什麽时候有空?」
我摇了摇头,写道:「应该没有。」随即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走入教室。
进入教室的时候,我回转头偷偷的瞄了瞄。见他没有跟著我,我放下心来叹了叹气。应该是听到我的话之後离开了吧!没走几步,抬起头,我看到老大任乐平坐在第一排的座位上。他微微一笑,和我打了个招呼,说道:「刘辉。在图书馆看完书了?」
我心虚的点了点头。扯扯嘴角,牵起一个自认为好看的笑容。然後就爬上阶梯,回到我之前坐的位置。
我放下塑料袋,取出笔记本,认真的看著上面的重点。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预习,一会许教授提问的时候,我又被问倒。
我抬起头,看了看远处的任乐平,见他和其他人说说笑笑的,应该没有大多问题。我放下心中的大石,继续拿著笔,预习功课。
看了一会笔记,我忽然想起我的包还在方文君的手里。昨天因为自己的落荒而逃,连自己的书包也忘了要回来,只知道要立即离开,逃避一切。或许逃避对於我这种人来说,总比和他直接面对面比较好。毕竟,我怕他真的忘了我。到时,弄得自己一身伤不是更糟糕吗?
一会见到方文君,一定要向她要回我的挎包。我信誓旦旦的想著。
许教授进来的时候,方文君还没有到。其他同学都坐好,我望著身旁空荡荡的座位,又抬起头盯著门口,等待她一抹急速的身影。想想她经常迟到,现在可能在路上正赶过来。
到了下课的时候,我连她的半个身影也没有找著。我不停的在心里说服自己,她的不来和昨天应该没有多大关系。可是,自己还是认为有很大关系。毕竟是我无礼在先,而她是不是不原谅我,所以才迟迟不来?
我提著装著书的塑料袋走了下去。走到第一排的时候,老大任乐平站了起来,左手拦在我的身前,挡著我的去路,严肃的说道:「老五,我有事要和你说。」
我半摇著脑袋,侧过他的手臂,低著头不看他,走了出去。
「刘辉……」
一直走了教室外面,我依然能听到老大的声音。不是我不想停下来,而是我不知道停下来,我用什麽心情去面对他。走出门口,同样也有一个人拦著我的去向。
我抬起头,看著眼前的苏远志。他怎麽还在这里?我不是叫他走了吗?难道他一直站在这里等我下课?
种种的疑问回荡我的脑海,一时半会找不到出口。
「刘辉。」他的背挺得直直,黑溜溜的一双大眼睛闪闪发光,嘴角上扬依然微笑的看著我,手里却拿著我的挎包。
我的包怎麽会在他的手里?
我诧异地望著他,想掏出纸笔,他却伸出手紧紧地拉著我的手,一直往前走。他的手心很温暖,温暖我的心,就像他的笑容一样。我很想甩开他的手,只不过这一次不紧紧的握住,下一次就再也没有机会。
他拉著我的手,在学校中行走。
走出校门口,他停了下来,立即松开我的手,不好意思的望著我,有礼的和我道歉。他还将我的包还给了我。
我接回我的包,挎在背上。我轻轻的点点头,感谢他还给我的包。然後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我听到他低微的一句话:「你是他吗?」
我怔了怔,僵直了脊背,缓慢的转过身,不明白的抬起头,我看到他眼眶下的湿润。他痴痴的盯著我,又问了一句:「你是他吗?」
我不知道苏远志口中的他是谁,也不想知道。我害怕知道答案,怕他口中的人不是我,而是别人。我从我刚要回来的书包里面掏出一包纸巾,抽取一片塞进他的手里,强忍著泪水转身离开。
可是他伸出手,捉住我的胳膊,让我的步伐停了下来。
我转过身,看著他低垂著头,眼神黯淡的样子,心里像被刀割一样。我用力的扯开他的手,反而越扯越紧。他微微的抬起头,我看到他眼中的泪花。他喃喃自语的重复:「你就是他,你就是他……」
他一直重复这一句。
我不明白的望著他,他却泪流满脸。我望著这个不熟悉的苏远志,心揪般疼痛,却无法言语。
我什麽也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