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隽坤见他默不作声地回了自己房间,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儿电视后,便进卧室里找他。欧隽坤随手把门带上,转身一看,正对上书柜上满满塞着的书籍,旁边的玻璃柜里则陈列了大大小小的奖杯,只是为了防尘,都盖上了布,除了小学初中时获得的作文大赛、朗诵大赛和绘画比赛名次外,还有一些高中、大学时获得的足球奖项。
“看来你足球踢得确实不赖?”欧隽坤有意找话题与他搭讪。
他把自己蒙在被子里,声音也闷闷沉沉的:“那是必须的。”
欧隽坤察觉出他的异样来,便说:“你这样蒙头睡觉不健康。”
“我中午酒喝多了,有点头疼。”孟维说是这样说,可心里却在一遍遍呐喊:你别和我说话!别和我说话!我求你别和我说话!
欧隽坤如何能听见他的心声呢?“头疼就更不该蒙着头睡觉了。”说着就伸手拽他的被子。
孟维和他拉扯了许久,最终脱力地松开,僵挺地躺在床上,紧紧地闭着眼睛。
欧隽坤见他这样有些担心,温暖的手抚在他的脸上想试一试温度却被他中途抓住放到床边,“你有喜欢的人了,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还要和我上床?”
欧隽坤听了登时就绽开笑容却又不得不憋笑,只装作没事儿人似的问他:“那你之前也有喜欢的人,不也照样和我上床?”
“那不一样,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而你则不同,你喜欢的那个人应该也是喜欢你的。我妈说得对,你条件很好,会喜欢上你很正常。”
“可你不还照样没看上我?”欧隽坤反问他。
他看向欧隽坤深邃的眸子,忽然间有些不确定了,然而挣扎了一会儿,理智终究压制住了攒动的苗头,“从我失恋的那天起,我就告诉自己,不要轻易犯傻,那种痛我不想承受第二次,所以我只怕是很难再去喜欢谁了。”
欧隽坤盯了他一瞬,沉下脸来没再说话。
两个人,一坐,一躺,一时无话,气氛陷入沉闷。
不知过了多久,孟维挣扎着坐起身来,心有不甘地问欧隽坤:“你喜欢的那个人应该很帅吧?”
“嗯。”
孟维好笑地摇了摇头,果然长得帅是必要条件。
“和你差不多高?”
“嗯。”
“做哪一行的?”
“设计师。”
好吧,看来是工作中朝夕相处、日久生情的。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在婚礼上认识的。”
孟维不禁笑了,“我就知道你去这种场合是不会让自己闲着的。”
欧隽坤耸了耸肩说:“你真了解我。”
孟维故作轻松地继续笑说:“嗯,看来,我真的应该提前搬走了。”
欧隽坤只是微笑,没有说话。
孟维这样看着他许久,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忽然抱住欧隽坤狂风暴雨般地吻了下去。
他认命地想,反正这大概是他最后一次吻欧隽坤了。
他心里一阵一阵的疼,可是小鸟必须要飞走,因为那颗大树已经找到了他的幸福,他不可以成为多余的、碍眼的那一个。
毕竟,他知道,欧隽坤这些年来是那么辛苦、那么辛苦,他需要一个对的人爱他、守护他、给他温暖。既然自己没有勇气尝试再爱一次,不如彻底放手,不妨碍他追求幸福,而是让最合适的人来照顾他。
唇齿间的缠绵越发激烈,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他有些粗暴地揉弄着欧隽坤的头发,恨不得将他揉进胸臆之中。
欧隽坤忽然间推开他,“你现在这副模样很反常。”
“废什么话?我一直都这样。”他说:“我现在只想干你!”说着便使力将欧隽坤压在身下,一边不住地亲吻他,一边手上摸索着要解他的皮带,欧隽坤则握住他不安分的手,小声说他:“你小子胆儿是越来越大了。”
正当意乱情迷之时,忽然传来几声清脆的叩击声。
两人皆是一惊,孟维这才清醒过来,全身僵硬、心惊肉跳地盯着卧室紧闭的门,“怎……怎么了?”
只听老妈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没睡午觉啊?哦,我跟你爸去爬浮玉山,你们走的时候记得把窗户关好,门锁好。还有就是,我给你打包了一盒栗子鸡,回去回锅的时候小火加热,不然味道就重了。”
第四卷 第六章
孟维捧着那盒栗子鸡回去,一路上都觉得特暖心,老妈还是最疼他这个亲儿子的!
晚饭的时候舌头感觉稍微好些了,虽然还有些麻,可在栗子鸡面前,这点麻算不得什么。
他给欧隽坤下了碗什锦面把他打发到一边,自己则就着大白馒头霸占着那盒栗子鸡热火朝天地吃起来。欧隽坤刚要伸筷子过来,他就像只护食的小狗似的严阵以待,但他又不好意思直截了当地宣誓主权:“这就是我的!你甭想心思!”,只好一口接一口地胡吃海塞,欧隽坤期期艾艾地叹了句:“唉,你都要搬走了,还要对我这么小气吗?”
孟维咽了不少栗子鸡到肚子里去,这会儿肚子一饱又未及消化,不住地打起嗝来,听欧隽坤冷不丁又提起这件事来,登时又是伤感又是心软:“你说得对……呃……以后……呃……你也没机会吃……呃……吃到我妈做……呃……做的栗子鸡了,算了……呃……这些都给你吧……呃……”
“谢谢。”欧隽坤见他这样,笑得肩膀不住地颤抖。
目睹欧隽坤这样没心没肺地笑话自己,孟维心里更是哇凉哇凉的,他把自己的碗筷放进洗水池里,折回来路过餐厅的时候对欧隽坤说:“今天是你洗碗,我……呃……回房间打……呃……游戏了呃。”
“好啊。”依旧是轻松的语调。
他有些灰心失意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转身把门关上,犹豫了一下又反锁起来,踢了场实况,结果他操控下的拜仁被AC米兰灌了个5…1,他不死心,又操控拜仁和阿森纳踢了一场,结果诺伊尔愣是被拉姆塞狂虐四球,“小威胁”上演帽子戏法,终场前连门将CCC尼都上来轰一脚,雪上加霜地完成大屠杀。
次奥……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这绝对是他踢实况以来,踢得最狗屎的一场球。
退出游戏,摘了耳机,他随便调了一个从前设计画图时常听的播放列表,用音箱外放出来。
他把自己扔进床里,摆成个“大”字形,瞪着天花板放空思维。起初的几首摇滚歌曲很是酣畅淋漓,他还能暂时抛开不开心的事情跟着对口型地唱几句,可紧接着的几首又哀婉惆怅到不行,他的情绪也就跟着百转千回起来。
欧隽坤有喜欢的人了。
那个人长得帅又高,也是个设计师。
孟维很快在大脑中绘制了一副3D人物模型:185左右的身高,六块腹肌,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欧隽坤说他长得很帅,那必然不会比欧隽坤差到哪里去,而且笑起来必须很好看。在职场上一定是个风生水起的资深设计师,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和个人魅力,待人彬彬有礼,温柔稳重。
啊……这样的人,别说欧隽坤会看上眼,自己也是有好感的。
所以,现在的自己之余欧隽坤和他喜欢的那个人之间是如此的多余。
这样想着,只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在凄惨的二胡声中,他的手机响了,磨磨蹭蹭地接起来一听却是老妈的声音:“中午忘了和你说了,后天晚上媛媛在S市的喜来登结婚,18点开席,你要是能赶得来的话最好过来吧。”
他愣了一愣,说:“我尽量吧。”
媛媛是他爸爸老同学的掌上明珠,他俩小的时候被大人们闹着拴过娃娃亲,不过长大后彼此相敬如宾倒也不来电,大人们也就不了了之了。只是许久不和媛媛联系,没想到这就结婚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大学毕业后的这几年里,身边的同龄人都七七八八地相继走入婚姻殿堂,别人一两年内都火速完成了结婚生子的两大阶段性任务,偏偏自己兜兜转转年复一年举步不前,如今连媛媛这个男人婆都找到了肯任由她欺负的老公,对比一想,自己的压力瞬间徒增。
他本想借着工作的借口逃掉这场婚礼,可是转念一想小时候和媛媛是很好的玩伴,如今他比自己先行获得幸福,无论如何还是要到场祝贺的。
只是一到婚礼现场,单身的男女就无可避免地被长辈们拖住问东问西:“多大了啊?哟!好谈对象了。相亲了吗?相了几次?要不要阿姨帮你介绍介绍?”
一顿婚宴吃得他如坐针毡如履薄冰。
纵使婚礼筹划煽情催泪,可说到底,那也是别人的幸福。
无聊之下,他拍了几张婚礼现场照片准备发微博,可是大厅人太多以至于无线网络信号微弱,发了几遍都没发出去。
等他想起这些照片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结果照片才发出去,万年不吭声的陆浩勋立即回复他了。
【X大_lhx:你昨天来我市参加婚礼了?】【三冠王最矮小队长Mia San Mia:啊……难道你也是?】【X大_lhx:嗯 看照片我们好像去的是同一场】【三冠王最矮小队长Mia San Mia:!!!!! 我去的那家是在喜来登,新娘叫XXX 新郎叫YYY】【X大_lhx:……】
【三冠王最矮小队长Mia San Mia:咋咧?'挖鼻'】【X大_lhx:还真的是同一场 新郎是我们系的老师。】【三冠王最矮小队长Mia San Mia:我是新娘这边的……】而后陆浩勋便又没了回复。
孟维双手离开键盘,整个人松懈地向后仰躺在椅子上,不禁苦笑,看,我们真的没缘分。我都已经坐高铁来S市了,我们都已经身处在同一个宴会厅都没有相遇,还能说什么呢?这大概就是天意吧。
他一面颇为感慨地想着,一面翻找洗澡用的衣服走进浴室,岂料才拉上门走了几步,脚底下忽然一滑,一屁股坐在了冰凉的瓷砖地上。
欧隽坤加班回来,才开家门放下东西就听到这一动静,他一边扯松领带,一边试着叫他一声:“孟维?”
等了一会儿没动静,他又提高音量喊了一声:“孟维?趁我不在家又干什么坏事了?”
孟维原本只是坐在地上想缓口气再站起来,却听见欧隽坤的脚步声渐进,忽然起了玩心想捉弄欧隽坤,于是又匆忙倒回去装死。
他听到门哗啦一声被用力拉开,忽然中途停顿了一下,过了一小会儿又继续拉开。
接着他听到解开皮带的金属碰击声,他皱了皱眉,眼睛偷偷开了一条小缝偷瞄敌情。
却见欧隽坤正站在他面前拉下裤子拉链,作势要脱下裤子。
他没料到欧隽坤会有这反应,一下子弹坐起来问他:“你要干嘛?!”
欧隽坤勾起嘴角,坏坏地笑着,字正腔圆地说道:“奸——尸——”
孟维万没想到欧隽坤对他意外摔倒竟然是这种没人性的反应!!!
气恼的同时又被他的举措逗笑,恶狠狠地瞪他,可到头来还是笑破功了,转念一想,又问他:“如果我刚才真的摔死了呢?!”
“没有如果。”欧隽坤毋庸置疑地说着,干脆脱下西裤,一甩手扔进洗衣篮里。
“你怎么就断定我是假装的呢?”孟维觉得他演得挺逼真的,连呼吸都屏住了,眼皮也没跳一下。
欧隽坤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摘下领带扔到一边,“你穿戴整齐,说明你才进浴室,需要换的内衣又整齐摆放在一边,说明马上要脱下衣服往里走,这个时候你应该是背朝浴室门的,假如你后脑勺着地摔下来,应该是头朝门的方向躺着,可是你刚才躺着却是脚朝门。”一手攀上另一手腕开始解衬衫袖口,“当然,要想摔成你那样,就得鲤鱼打挺接半周托马斯回旋最后再安详地躺下。”
卧槽,丢脸丢大发了啊!孟维听他这番冷静分析越发觉得丢人丢大发了,屈膝坐着捂住脸,懊恼不已。
可他现在这样子活像只小狗,趁主人不在家肆意犯二又被抓了个现行。
欧隽坤心中柔软处似是被戳到,无奈地笑着蹲下来抚摸着他的头发,柔声问:“摔哪儿了,坤哥给你揉揉?”
如此柔声细语在欧隽坤这里根本从未有过,孟维听进耳朵里只觉得要化开了似的,可是一想摔痛的地方是屁股啊屁股!怎么揉!?不自禁地脑补了一下画面,实在是糟糕极了,一张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只知道使劲摇头却不回话。
“不说话,就是不疼了?那就起来洗澡。”话音刚落,欧隽坤的双臂就穿过孟维的腋下将他从地砖上架起来。
花洒被打开的同时,淅淅沥沥敲打地面的水声钻入耳中,两人互相帮忙把彼此都剥了个精光。年轻的肉体被热水打湿,相对而立紧紧贴在一起,渐渐昂起的欲望也抵住彼此。
欧隽坤仗着身高优势帮他洗头发,修长的手指在他因打湿而蜷曲的黑发间揉弄,白色的泡沫越揉越多,软绵绵圆鼓鼓地顶在他的脑袋上,他则闭上眼睛以防洗发水留下刺入眼睛,只凭感觉环住欧隽坤的腰身,双手在他背上涂抹滑腻的沐浴露,那结实的背部肌理手感如此清晰,他抹着抹着便有些情难自已,扭动腰身,小腹有意轻地蹭着欧隽坤勃起的顶端。
他那点小心思,欧隽坤自然了然于心,直到将他头发上的泡沫冲洗干净后,终于一口咬住他的唇瓣,轻噬吮吻,辗转缠绵。他被吻得心跳如鼓,半眯起眼睛只觉得浴室里的灯光刺亮得不真实,加之水汽升腾,整个人如坠云雾,氤氲冉冉。即便是这样简单的亲吻,胸臆之间好似被甜蜜填满。
满足之余他又觉得有些难过,这会是他和欧隽坤之间倒数第几次亲吻呢?欧隽坤将来与他喜欢的那个人是否如现在这般温柔入骨,不,只怕是很深情吧?
他不着痕迹地偏过头去滑向欧隽坤的颈窝,挨着欧隽坤宽而平的肩膀,而环住欧隽坤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那样的吻注定会属于欧隽坤心中所属的那个人,所以连同他们之间如此温存的拥抱也会成为倒数的第某次。两人的胸膛紧紧相依,热水不住打落头脸身躯、蜿蜒流下,也如同逃避压抑的心事一起曲折千回。
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从何时起开始对欧隽坤产生了独占的想法,只要一想起他们之间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就会觉得心上像是被绑了一条极细极细的绳子,冥冥之中似有人一下、一下地牵扯着,柔软的心被牵扯着勒出了一道深痕,嵌入血肉之中,疼得钻心蚀骨。
他不明白,为什么欧隽坤近得就在他眼前,就在他怀中,可他还是会觉得心疼,会觉得不舍。
他怕极了自己给自己预备下的那句答案,因为事到如今,即便认命的承认自己已经喜欢上了欧隽坤,可到头来终究是徒劳而无望的。
没有管住自己的心,而后再一次把自己流放在荒原之上。
欧隽坤察觉出了他的异样,静静地任由他抱了一会儿后还是开口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好像胖了。”孟维随口编了句答案。
“不可能,我天天去健身房。”
“好吧,只是摸起来感觉胖了。”
“说实话,到底怎么了?”欧隽坤捧起他的脸定定地说。
他不敢与欧隽坤对视,只怕下一秒就会情绪汹涌,强行偏过头去说:“别问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然而这句话更像是说过自己听的,的确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再失恋一次。一厢情愿地单恋陆浩勋十五年无果,不过是痛哭一场,买醉一宿,如今才喜欢欧隽坤多久?大概过阵子也就麻木了。
可欧隽坤硬要扳过他的脸来,“你心里有事都写在脸上。”
“好。”他决定坦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