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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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兽-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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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世界。
  
  走到跨江大桥的桥洞下,烟火爆出一串明媚耀眼的光芒,然后熄灭了。
  我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夜色中程维年轻英俊的脸庞。他也正低眸凝视着我。
  几乎是心照不宣的,我们拥抱在一起,换着角度深深地接吻,攫取着对方明显急促起来的呼吸。他环着我的腰,高大的身躯是那样挺拔可靠,好像可以轻而易举地,撑起我们想要的未来。
  
  唇舌分开的时候,彼此都有些气喘不匀。我在一片夜色之中凝望着他深邃的眼眸,我搂着他的脖子,一字一顿地认真对他说:“程维,我爱你。”
  
  他微怔片刻,随即流露出的那种温柔而又感动的神情,让我一辈子也忘不了。
  
  “程维,我爱你,你知道吗?我爱你……”
  我没有太多的词汇来表达自己的感情,只能傻傻的,一遍一遍地对他重复。
  这不是喜欢,也不是单纯的欲望。他不理我,我就会忐忑不安,他对我笑,我就会心如擂鼓。我在乎他的一举一动,哪怕只是一次皱眉。我想让他高兴,想和他在一起,每一分每一秒。
  程维,怎么办,我是那么爱你。
  
  “我知道。”他伸出双臂将我紧紧搂在怀里,下巴用力抵着我的发顶,“小霖,我知道……”
  
  我贴着他宽厚结实的胸膛,他的心跳一声一声是那么有力。我蹭转过脸颊,埋的更深,呼吸着带有他幽淡清雅体味的气息。
  那是爱人才能分辨出的味道。
  
  突然就觉得很想把自己以前的事情都讲给他听,不再有任何保留。也不想有所欺瞒和哄骗。
  虽然害怕他知道那些事情之后会不高兴,会生气,甚至会看不起我,但我也……愿意把心里的话都说给他听。
  
  我闭了闭眼睛,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再睁开来时,终于鼓起了勇气。
  “程维。”
  
  “嗯。”
  
  “我……我有事情想对你说。”
  
  “你说。”
  
  “你能不能……呃……不要生气?”
  
  他顿了顿,似乎是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地揉了揉我的头发:“你又闯祸了?这次是把哪个老师给得罪了?”
  
  “没有……”
  
  “那是打了哪个同学?”
  
  “也没有……”
  
  “那是什么?”等了片刻,见我还是默不作声,他叹了口气,“没关系的,你说吧,我答应你,不生气。”
  
  我咬了咬嘴唇,一鼓作气说了出口:“程维,其实……其实我曾经和很多男人上过床。那天……你见到的Giulio是我的床伴,在他之前还有一些,我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
  
  果不其然,程维的身体微微僵硬了一下,但还好;他并没有推开我。
  我曾自以为成熟地把“性”看作卑劣而随意的东西,将上床看作吃饭一样轻松,而把忠贞视为粪土。然而当我真正遇到那个让我迷失自己的人时,我突然明白了自己以前的想法是多么愚蠢。
  
  性并不是单纯的发泄,更是一种庄重的仪式。可是我明白的太迟,早已肮脏不堪。有时候我站在程维面前,会情不自禁地感到无地自容,仿佛一个丑陋污浊的垃圾,面对干净单纯的神祉。
  
  等待宣判的过程是如此漫长,明明只是短短几秒,我却感觉过了好久好久。然后,我听到程维对我说:“小霖,我很介意你和别人的过去。……但你能跟我承认,这就足够让我原谅你了,至少你对我是诚实的,不是吗?我不会因此而厌恶你,所以啊,你不用在意,也不要不安,好吗?”
  
  “程维……”
  那一瞬间,他的宽容让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强烈愧疚,一向废话很多的我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抱紧他,眼眶红通通的。
  
  他摸着我头发:“傻瓜,你哭什么?我是那么在乎你……”
  我知道,程维,我也很在乎你,真的。
  
  我紧紧环抱着他的腰,贴着他的胸膛,一声一声听着他具体的心跳。我们就这样相拥了很久,江水拍打着石块遍布的滩岸,碎成晶亮的白沫。
  
  潮声阵阵,浪没过了礁石。
  “哗——”
  
  堕落成婊子很容易,婊子从良却很难。我不再去任何风月场所,就连普通的Gay bar都不再涉足。时间久了,圈子里难免就有吃饱了撑着的人骂我装逼。
  靠,老子倒是想学婊子装逼呢,可惜没那个生理条件啊。
  
  还有更难听的话,我就不再枚举了。若换成以前,我肯定会叫上一群人撕烂他们的狗嘴,可是现在,老子屋里那口子不高兴看我打架,更不想让我再得罪些不三不四的人,于是只得作罢。
  唉,谁叫我特别特别地宠幸我们家程美人,对他言听计从呢,没办法~
  
  我和程维沉浸在我们隐蔽而甜蜜的恋情里,就连讲个习题都要紧紧靠在一起,搞的其他同学很纳闷——这才十月底呢哥们,你们俩有这么怕冷吗?
  
  这天晚自修下课,程维等教室里人都走完了,才拉住我,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下,犹豫着开口:“喂,那个……小,小霖。我有东西想要送给你……”
  “东西?什么东西?”
  
  他抿了抿唇,竭力维持平时酷酷的表情,但还是闪过一丝紧张。我挑了挑眉,老大,你不是吧?全垒打都作过了,送个礼物还会害羞啊。难道你是买了地摊上五毛钱十颗的可乐糖,自己吃不下,现在没脸拿出来和我分享了?
  
  “到底什么东西啊?”神神秘秘的。
  
  “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挺糟糕的。你应该不会看的上……”他顿了顿,叹了口气,“还是算了,你当我没说。”
  
  我瞪他:“大佬!有没有搞错!你耍我很好玩吗?什么东西赶快拿出来啦!”
  
  他尽力保持平日冰雪美人的镇定模样,然而失败了,转过脸尴尬地轻咳一声。
  我叉起腰,眼睛瞪的更大:“拜托,你别光咳嗽不说话,你得百日咳啦?”
  
  他终于还是别扭的把礼物拿了出来。那是一支细细长长,包的很精美的盒子。他垂着眼帘不看我,只对我说:“……打开看看吧。”
  我几乎无语:“大哥,你手摁在盒子上我怎么看?”
  我又没有透视眼。
  
  程维哦了一声,显得更尴尬了,默默地收回手,耳根有些发红。
  
  我打开盒子,一瞬间就愣住了。
  那是一串漂亮精致,品味独特的风铃,由各种形状大小不一的贝壳串缀而成。
  我对它再熟悉不过,它曾经挂在精品店一尘不染的玻璃橱窗里,也曾被程维买下来当作礼物送给我,也曾,被我失手打成碎片过。
  
  我呆呆望着它。程维对我说:“对不起,我买不到第二串一模一样的风铃了,只好把原来那串粘回来送给你。贝壳很难复原,是一个做文物修复的叔叔教我方法的。但是我手笨,还是弄得很难看……”
  
  他一个人说了半天,发现我没反应,便讪讪住了嘴,揉了揉我的头发:“……不喜欢的话就算了,我再想想办法,一定可以把它弄好的。”
  
  “不。”我一把握紧那只盒子,将它紧紧攥在手心中,“不……这样就很好,真的。程维,真的很好。我没有想到你竟然还能把它拼凑回去……”
  
  他看着我,眼底的色彩逐渐温暖起来:“你喜欢就好。”
  顿了顿,又有些忐忑地说:“不过拼接的地方用了些石膏,它们可能再也不能发出像以前一样的声音了,你会不会…觉得有些缺憾?”
  
  我用力摇头:“不,这对我而言义经够好了。”
  他的不安终于全部褪去,舒了口气露出了轻松的表情,然后凑过来,在我唇上迅速而轻柔地吻了一下。
  
  唔……该死,我的心跳又开始失速了,再跟这家伙纠缠下去,我没准会倒霉透顶丢人至极的罹患心脏病。
  好不容易结束一个绵长温存的亲吻,胸腔里扑通扑通的慌乱不已。我喘着气晕乎乎地望着他的眼睛。啊啊,真是讨厌……为什么这家伙可以那么迷人?明明除了我之外没有亲过别人,吻技却那么人神共愤出神入化,
  妈的,妈的……老子不能再那么堕落下去了!老子要奋起!老子要崛起!!老子要找回自控能力!!!
  
  当程维再次俯下来,即将碰到我嘴唇的时候,我很没有风度地往后跳了两步,朝他做了个拒绝的动作。
  “等等!”
  
  他疑惑地皱起眉。
  
  我清了清喉咙,对他说:“刚才第一口不用钱,第二口开始,每亲一下付五百元,谢谢合作。”
  他呛了一下:“五百?你怎么不去抢?”
  “那你可以买一张VIP会员卡,我给你打个五折优惠。”
  “老顾客了,这回就算了吧,就当特惠酬宾免费赠送一次,你看怎么样?”
  “不能。”我邪恶地笑了笑,“不过你可以用你的身体来抵押啊,美人~”我说着对他伸出了不轨的狼爪,贼溜溜地摸上他的腰,“来~哈尼,蜜糖,甜心,给爷调戏一个?嗯?”
  程维忍俊不禁,随后又努力绷起脸:“别闹,当心我揍你。”
  
  那你也得舍得啊,照着我的脸你揍的下去?只要你揍的下去,你打我左脸,我把右脸也凑上去啊,问题是你敢打吗你?
  我们两个人,就这样在空荡而熟悉的教室里打闹成一团。这样的快乐是如此简单,可是以后用再多的钱也买不回来了。于是,那年高三教室里我和他的笑声,就这样成了值得我珍惜一辈子的回忆。
   

作者有话要说:被发了黄牌,我很寂寞……幽幽叹息,管理猿先生,今天,你黄了吗?




23

23、23 。。。 
 
 
  
  周末无事,程维带我去景区游玩。空气清新鸟语花香,我拉着心爱男人的手,一路左顾右盼,还在程维耳边喋喋不休,颇有些小孩子春游的小兴奋。爬到山顶,那里有一座清幽的道观,里面有一位盲眼的老道士,听说解卦算命很有一手,我和程维忍不住好奇,也去凑了个热闹。
  
  那年我只有十八岁,程维十七,我们以后的时间还那么漫长,虚无缥缈前途不定的东西更是多得令我害怕。虽然我不信鬼神,但程维对我而言是如此重要。所以我是那么迫切地想要确认我们的未来,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哪怕只是安慰,也好。
  
  周围的人比较多,我们两个都是男的,不方便算往后的感情命运,只好含糊其词地请老道士帮我们算一算各自的前途。
  占卜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先是我的,老道士生硬拗口的一通话,说我“此命推来祖业微,门庭营度似稀奇,六亲骨肉冰如炭,一世勤劳自把持。”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扬起眉,站起来俯视那个盲眼的道士:“不好意思啊,大师,你说的太高深了,我听不明白。麻烦你能不能给我通俗易懂地解释一下?”
  
  老道士叹息着摇了摇头:“都是些命中注定无可更改的事,又何必问的太过清楚。”
  
  靠,那我还来找你算个毛啊?你丫服务态度也太恶劣了吧?
  我愤愤的,却突然注意到程维的一个细微举动——他看着我的卦签,紧抿起薄唇。
  我怔了一下,突然觉得背后窜起一丝凉飕飕的寒意。
  这是……程维在不安时,习惯性会有的一个动作。
  
  接下来是程维的签,他的听起来明显要比我舒服的多,感觉还挺不错的。判词是“此命推来厚且清,诗书满腹看功成,丰衣足食自然稳,正是人间有福人。”
  
  即使文盲如我,也听得出是个好签。
  我笑着推了他一下:“喂,不错嘛,你正是人间有福人啊。”
  
  这时候又听老道士在旁边慢慢地发话了:“福气自然是有的,然而命数各自有变,更兼左右之人影响,所占之卦只是天命一二,并非全部。”
  啧,这老头嘴里怎么就吐不出一句好话来?会不会做生意啊?别人占了挺好一个卦,你他妈不知道恭喜一下,还要泼盆冷水?
  
  老道士继续说:“有一言需得劝告,你若飞黄腾达,务必还请记得,不可生太多怨恨,莫要心狠手辣,否则浮生一梦,多少荣华都将成空。”
  
  程维没有说话。老道士告诫完程维之后,又突然把头扭向了他旁边的我。他结了层灰白病翳的眼睛望着我,那一瞬间,我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好像他知道我和程维非同寻常的关系,并且想和我说些什么似的。
  然而那种感觉只持续了不到几秒,老道士很快就把头又转了回去,并没有和我再说一句话。
  
  从道观出来的时候,我们俩各怀心事,谁都没有说话。那老瞎子给我的判词虽然听上去不吉利,但我也并没有太过在意。我在意的是他最后给程维的那几句忠告。
  什么叫不要怨恨,不要心狠手辣?
  心狠手辣这个词和程维能有什么关系?他从来就不是个心胸狭窄的人,虽然总是一副很酷很冷很拽很无情的样子,但我知道他其实非常善良,在路边看到被主人遗弃的瘸腿小狗,他都会抱回地下室,找个小盒子偷偷养起来。
  他怎么可能会变的残忍。
  
  我心里闷闷的,堵的厉害。老道士虽然并未明说,但似乎隐隐暗示着我们未来注定殊途。
  其实有些话,即使不用算命,我们也是清楚的。同性恋在外人眼里即肮脏又可耻,否则便不会有“同性恋患者”这种明显含有贬低意味的说法。
  
  我们现在还年轻,可以藏着捻着,在无人的教室里接吻,在课桌下悄悄牵手,在周末的寝室里拥抱欢爱。
  可是以后呢?十年后,二十年后,我们还藏的住吗?
  
  且不说程维传统的家教,即使是我老爸这种滥情的人,要是知道我和男人纠缠不清,没准也会拆了我的骨头去炖汤。退一万步说,就算我们能熬过家长这关,未来的路这么漫长,我和他仍旧有可能碰的遍体鳞伤。我,还有程维,也许有一天,我们都会疲惫不堪。也许有一天,我们还爱着,但却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这些道理,其实我们都懂。
  只是从来不愿意去想,好像只要不想,一切就不会发生。我和程维,我们还能偷偷地在一起,五年,十年,二十年,然后,一辈子。
  就像他曾对我许诺的那样,一分一秒都不差。
  
  我走到老樟树下,伸手剥弄枯干的树皮。暗褐的老树失去了水分,看起来干瘪而苍老,皲裂出一道又一道皱纹般的深痕,然而剥开之后,拿手一掐,充斥着草腥味的新鲜浆汁就涌了上来。
  
  我不能拿别人发泄,只能欺负苦不能言的大树。
  程维站在我身后,他宽厚修长的大手按住了我的手背,五指一点一点收拢,扣住了我的手掌,止住了我所有的动作。
  “小霖……”
  
  他在身后轻声唤我的名字,将我的手指慢慢从香樟上移开。我的手完完全全落入了他温热的掌心。
  “小霖。”
  他的胸膛贴上我的背部,把我整个拢住,丝丝入扣的暖意裹挟着我的肩膀,修长有力的双臂从后背拥住我的腰,把我更深地带入他的怀抱里。温暖像是蚕丝一般,我在其中被裹成细密的茧。
  
  “小霖,别胡思乱想了,嗯?算命这种东西其实都不准的。我外公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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