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刚从昏迷中苏醒,神智还有些不清不楚,反应慢了半拍。昏昏沉沉坐了一会儿,才猛然意识到这里竟然是程维家的卧室。
如果条件允许,我很想一个“鲤鱼打挺”蹦起来,三百六十度转体一圈,搞清楚现在究竟是什么个状况。可是浑身上下半点力气也没有,大腿以下更是麻痹缺少知觉,只能像个残废似的,虚弱地靠在他怀里。
“你先睡着,我去叫医生,嗯?”
他扶着我躺下,给我捻被角的时候贴的很近,我可以清清楚楚地闻到他身上的气息,薄荷香,还有一点点烟草味道。
“乖乖的别乱动,我到客厅打电话叫医生,马上回来。”他俯身凝视着我,我喉咙涩涩的说不出话,只能像傻子似的睁着眼睛看着他,眼眶逐渐有些发热。
程维,我真的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再见到你。
他看起来瘦了一圈,精神也不太好,脸庞憔悴清瘦。眼底浮有淡淡的阴影,光洁的下巴上冒出了些青涩的胡渣,显得混血般的五官愈发深邃,一双漂亮的眼睛因疲倦而布着血丝,看起来既骇人,又显得有些可怜。
心里一动,五味陈杂着涌上喉咙口。我嗓子一哑,低声唤:“……程维。”
他本来要走了,听到我叫他,身子一颤,又停下来,低头看着我:“嗯?怎么了?”
“……”我喉结滚动一下,有些发苦。
“还要喝水?”
“……”我摇了摇头,却说不出话来。
“难受?”
“……”点头。
他叹了口气:“忍一忍,医生马上就会来的,你……”
我别过头,偷偷在枕头上拭去眼角的泪。然而下一秒背脊就僵住了,感觉到他的大手捧住了我的脸,力气不大,但我愣着没有反抗,呆呆的就让他掰转过来。
和他面对面的时候,我的脸上还是湿漉漉的狼狈。
“……怎么哭了啊……”他叹息着伸出手,抚上我的脸颊,指腹轻柔仔细地摩挲着。
“……”我呆呆的没有说话。
对视片刻,他的目光逐渐深邃,擦拭着我眼角泪痕的手也慢慢停了下来。
“小霖……”
听到他叫我的名字,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就俯下腰,准确无误地吻住了我的嘴唇。
脑袋嗡的一声响,血液全部往上涌。我不可遏制地颤栗,在他突如其来的亲吻中瑟瑟发抖。这个吻停留的时间并不久,他好像是怕体力虚弱的我透不过气来似的,只是短暂的嘴唇相碰后,就立刻移了开来。
仅仅这样的接触,就足以让我失神良久了。
他怔怔俯视了我一会儿,褐色的眼睛里有了许多我看不懂的情绪。我就在他这样仔细的凝视下躺着,他的手指抚过我的眉弓,顺着鼻梁一路轻轻滑下。
胸口仿佛有块沉甸甸的石头压着,不知是怎样的悸动让我嘶哑着开口:“程维……”
“嗯。”
“我……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他顿住了。过了好久,我听到他低哑地说:“……不会,你不会死的。”
身体忽然被一把抱住,脑袋离开枕面,被他摁在怀里。他的力气大的惊人,手臂绕过我的肩膀,把我整个人勒紧,下巴狠狠抵着我的肩窝。那么用力那么用力,像要把我揉碎在他怀中似的。
我愣愣的:“……程……维?”
“我不会让你死的。小霖,我不会让你死的……”
有些茫然地被他抱着,听到他在我耳边,仿佛困兽般地沉闷呢喃:“小霖,我想过了,是我不好,都是我害了你。那天阻止你去戒毒……实在是我被气昏了头才会说出那种浑话。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这些年看过多少吸毒的人倾家荡产,绝望自杀,甚至是……染上艾滋病。我真的害怕你也会变成那样,我……”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起来,于是停住了,安静了好久,才轻声说:“对不起……我不应该那么做的。以后……我再也不会强迫你了,好不好?等你康复之后,你要走也好,要留下也好,我都不会拦着你。只要你好好地,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好不好?”
我愣愣的没有回答,只觉得他……程维他紧贴着我的高大身躯,竟微微地有些颤抖。
“你知道吗?你走了之后,我一直在找你。你身上什么都没有带,能去哪里呢?每一个可能的地方我去找,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却……”他哽咽了,拥着我的手臂更加的用力,“我不知道如果再去迟一步,你会怎么样……而我……又会怎么样……”
“四年了,你走了四年才重新出现在我面前。我还有那么多话没有对你说,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告诉你……我还、我还没有好好地对你,哪怕一天过……”
我知道的。
我知道的,程维。那一针打下来,我真的以为自己就要那样死去了。
我那时候的心情,跟你现在说的一模一样,后悔极了,后悔总是贪心不足的说要走一辈子,可是却连一分一秒都不曾珍惜过。
我还以为一辈子很长很长,却没想到这么快……这么快就走到了尽头。
如果那时候真的就那么死了,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一定会无法瞑目的吧。即使合上眼睛长眠于地,也绝不甘愿踏上轮回的路。
程维,我真的,不可能放得下你。
无论是你贫困还是富裕,无论你是善良纯净的神祉,还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无论你是骑着破破烂烂的自行车,还是开着豪华名贵的宾利。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傍晚,你站在塑胶跑道上,左手护腕的边缘,有一圈淡淡的白边。
我都会记的,各顾自己的英语考场里,是借给了我半块橡皮。
“程维。”当他用下巴抵着我的发顶时,我闭上了眼睛。那时候的心情真的很复杂,沙哑的嗓音即使轻若蚊吟,也依旧颤抖的厉害,“程维……”
我用了所有的勇气抬起手,抱着他宽阔的背脊,怯生生地,小心翼翼地收拢,半晌轻声道:“程维,如果你还愿意,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他一下子僵住了,屏着呼吸,就这样愣愣由我拥抱着。
我把脸埋进他的怀里,哑着嗓子说:“程维,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我想和你重新开始……”
我们都还只有二十出头,以后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以在一起。不是一辈子也没有关系的,我只想和你在一起,多一分多一秒也好。
如果我们可以活到八十岁,那么我们就还有三个二十年,活到六十岁,还有两个二十年。就算只活到四十岁,我们也还有一个二十年,不是吗?
程维,我想过了,哪怕明天就是这辈子的尽头,我们连一个二十年也没有,那也没有关系。
就算只剩下今晚,我们还有许许多多个二十分钟,许许多多个二十秒,还有那么多点点滴滴分分秒秒能和你在一起,我可以像个吝啬鬼似的抓着你,让你守在我的床边,直到第一缕柔和的晨光透过窗户洒进卧室。
有你陪在身边的每一个瞬间,我都是那样幸福。哪怕合上眼后面对的就是死亡,我也不怕。
我知道你还守着我。
程维,我不在乎一辈子有多长,我也不奢望能和你在一起,一辈子,一分一秒都不少。
我只在乎在这一辈子走到尽头之前,还有多少分,多少秒,可以守在你身边。
程维,让我们重新在一起,让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想和你在一起,哪怕多一秒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三爷的意思是杀光……不过赢洛应该能活下来,这个变态以后还用的到……
我是多么善良的狼外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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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的响动从早上七点多起就没有停过了。排气扇呼呼运转的声音,铲子翻炒菜段的声音,菜刀剁在砧板上的声音,滋滋作响的肉油煎炸声,甚至是榨汁机和微波炉运转的声音。
我怀疑自己是被这越拉越浓郁的香味给饿醒的。
和程维同居近两个月,基本每天早上都是这个状况,还让不让人活了。我擦了擦口边情不自禁流下的口水,从被窝里哼哼唧唧地钻出来,趿拉着拖鞋一路寻着香味晃悠到厨房。
那个身高有一米八七的男人正在忙着与自己高大形象全然不符的煮饭活。他做事情的时候总是全神贯注,连我出现在他背后都没有觉察,耐心地调试着火候。
认真的男人总是最迷人的。
我欣赏美景般欣赏了他一会儿,又把目光移到锅中,那里油汪鲜香的虾球爆鳝段正泛着非常诱人的光泽。如果说面对这个美男我还能把持,那么面对这锅美食,我就全无抵抗能力了,咽了咽口水,直接伸手就想铲一个虾球吃。
“小、小霖?!”我的突然出现让程维大吃一惊,差点把端在手里准备盛菜的盘子给琗了。回过头就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瞪了我近十秒钟后才说,“你怎么跑出来了?”
“我……”我还没来得及解释,他就放下盘子,力大无比地抓着我的手腕把我拖了出去。
“喂——你你你干什么呢?喂,程维,你等等——”
他不顾我的嚷嚷,把我安顿在沙发上,又脱了外套把只穿着睡衣的我严严实实地裹住,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不是让你躺在床上?下来干什么?医生都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腿上的伤还没好呢,万一又扭到怎么办?”
“没那么夸张好不好,你找的那位周医生看起来挺年轻的,技术却比老专家都硬,华佗再世扁鹊重生似的,你看,我都能扶着墙自己走动了。”
我觉得光嘴上讲讲还没什么说服力,又抬脚动了动,可还没晃两下,就被程维担心地一把按住。
……
干什么这么紧张,只是养腿伤罢了,怎么搞得好像怀孩子似的。
我哭笑不得:“你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
他的表情倒是难得的诚恳:“……我不想再让你受伤了。”
我愣了愣,呆呆望着半跪在我面前,抬手替我理着额发的男人。
他以前总是不愿意对我说太多柔软的话,哪怕心里很想很想,也从来不会放在嘴上,我猜他的心思总是要猜好半天,最后还总是丢人地猜错。
但是他现在愿意告诉我了,他愿意把自己的心里话说给我听。
程维从来不会刻意说些甜言蜜语,他说的就是他心里想的,正因为这样,他的每一句告白都会让我觉得非常触动,并且弥足珍贵。
我小声叫他的名字:“程维……”
他抿着嘴唇,似乎还不很适应这样直接地表述自己的内心,总是酷酷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狼狈,干脆掩饰性地咳嗽一声,抬手摸了摸我的脸:“……有些烫啊,烧还没退吗?”
“……”
看,才坦诚了没几秒钟,又开始绕弯子岔话题了,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药吃了没有?”
我摇摇头。
“体温呢?量了吗?”
我又摇了摇头。
“喂!程、程维!”这个行动派,就算我什么也没有做,你也不用突然就把我打横抱起来啊!我有脚的,虽然伤得不轻,但是扶着墙还是能一步一步挪过去的好不好!
这个高大固执的男人不顾我脸红如煮熟的虾子,轻轻松松抱着我,大步走进卧室。
他不善言辞,不过倒是非常善于实践。
这个男人把我放在柔软的KING SIZE大床上,又细心地替我脱了外套,仔仔细细地捻平被角。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脸,四年前他的轮廓还没有这么成熟凌厉的呢,但是现在,这已经完完全全是一张成年男人的面孔了。
他给我喂了药,又量了温度,虽然仍旧发着烧,但并不是很严重。我连着吃了一个星期的清淡食物,馋的厉害。程维去了厨房,五分钟后端着个大托盘回来了。托盘里摆着三个菜一个汤,还有一碗正在冒着热气的米饭。
菜是虾球爆鳝段,银鱼水蒸蛋和清炒苦瓜。汤是猪肝香葱蛋花汤,程维觉得我前段时间失血过多,昨晚听我说想吃些荤腥,就买了新鲜的猪肝说要给我烧了补血。
“虾球和黄鳝太油,不许多吃。”程维坐在我床边,看着我埋头奋斗,时不时扯上一句,“慢点,别噎着。”
他现在,真的比读高中时更懂得照顾人了。
我咽下一口香嫩的蒸蛋,他抬起手,在我嘴角蹭了一下:“这里沾到了。”
“啊?”咳咳,沾到了你也不必用手擦,床头柜上有纸巾啊。
“这里还有。”手更往上了一些。
“……”
“这里也有。”
拜托,你都直接摸到我嘴唇上了好不好。
他注视着我的目光逐渐深了起来,我被他盯得有些紧张慌乱,干脆把勺子一放,推开饭碗小声道:“我、我饱了。”
“……”他看了看托盘内所剩无几的饭菜,微微挑起细长秀丽的眉梢:“……吃了平时的两倍多啊……”
干吗?你有意见啊?怕我把你吃穷了不成?能吃是福哎你懂不懂?!
他笑了笑,把托盘搁到一边,望着我说:“你还真是一点都没留给我啊。”
嘎?留、留什么?
“这个是两人份的,我本来打算和你一起吃。”程维指了指托盘,似笑非笑地对我说,“可你把它们全吃完了。”
不是吧老大……你不要这么乌龙好不好?我明明,我明明……唔……
还没想完,就被他准确无误地吻住。他两片薄薄性感的唇含住我,舌头伸进来辗转翻搅。我的脸一下子红透了,脑袋晕晕乎乎昏昏沉沉,除了像个笨蛋似的张开嘴任由他亲吻挑弄,别的什么也不会做。
“味道不错。”好不容易在断气前获得解脱,他温柔地微笑着,凝视我涨红了脸的蠢样子。
呃……现在这种状况下,我是不是该说一句“谢陛下夸奖?”
“我是说我烧的菜。”
妈的,我露出一副被雷劈中的极度郁卒表情。
你少说一句会死?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忍不住笑了起来。深穗的眉弓下,一双浅褐色的眼眸亮亮的很温柔。
“小霖。”
“嗯。”
“……你啊。”他叹息道,“你真可爱。”
说话的时候,他抬手抚上我的脸颊,轻轻捏了捏。
我的背脊一下子僵住了。想起四年前他也常常会做这个动作,这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让我鼻子一酸,眼眶红红的就有些潮意。
“怎么了?”察觉到我的异样,他微微一怔。
我慌忙低下头,掩饰性地吸了吸鼻子:“……没,没什么。”
程维,我们……还能回去的对不对?
一点一点地往回走,我们,总能走回曾经幸福的日子里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饿的没力气卖萌…为毛他们有的吃我却要了饿着…我要出去觅食了……= =
谢谢6君,11君和萧何君,虫子已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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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程维帮我穿好衣服,扶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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