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经常打电话来的。”夏志英对我保证,“如果有需要的话,早请示晚汇报也不是不可以啊,哈哈哈。”
我卷起手中的杂志,不轻不重地敲了他的头:“替我省点话费吧,小鬼。”
在活动中心拉完琴,回到家已经是十点半了。夏志英和牧牧都已经睡着,人蜷成一团抱着被子缩床上,狗蜷成一团抱着玩具骨头缩在窝里,连姿势都是一模一样。我笑着摇了摇头,轻手轻脚地替夏志英盖好被子,然后收拾衣服去浴室洗澡。
镜子里的人有些消瘦,不再是从前那种健康的肤色,略微显得苍白。墨黑的短碎发遮掩了耳廓,却没有遮去左耳坠上那一点明亮的银色。
那是一枚耳钉。
当初程维送我戒指,我本来是想扔掉的,但是摩挲着那冰凉的圆环,简约的戒身上细细铭刻着那个人的名字,却无论如何也抛之不下。最后我找了一家打金店,将戒指融了,做成一枚耳钉,戴在了左耳上。
洗完澡出来,手机显示有条未读短信,会在这个时候发短信给我的,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一定是梁舒榕那个笨蛋。
——“小祝!我跟你说!我升官了哎!现在是警督了哦,快来祝贺我吧,明天请你吃饭!记得带足保护费哦~嘿嘿嘿~”
我满脸黑线,却又从心底里替她高兴,她的仕途这两年还算顺利,因为工作认真,破获的案件也多,一路扶摇而上,从警司升到三/级警督。我想起她干净清澈的眼神,还有斗志满满的神态,便觉得这也算老天开眼,好人有好报了。
第二天晚上,我按时赶到了和梁舒榕约定的酒店。梁舒榕已经在座位上等了,见到我进来,就冲我挥手。
我走过去,朝她笑了:“等了很久?”
“还好啦,五分钟左右而已。”她揉揉鼻子,把单子推给我,“要吃什么?”
“随便点吧,我不是很饿。”
“有没有搞错,你丫都不看看自己瘦成什么样子了,还要节食减肥啊,你让我们这些姑娘情何以堪。”
我苦笑:“有那么夸张么?”
梁舒榕抓住我的胳膊,在我腕子上比划了一下,又在她自己腕子上比划了一下,然后道:“喏,你看,是不是比我细了好大一圈儿?”
我不服气:“得了吧你,我肯定比你重。”
“那是因为你比我高,笨蛋。”
结果争执无用,两个人辩了半天,吃完饭后,梁舒榕带我去她家,她在抽屉里翻了老半天,拿出根软尺,逼着我量腰围。我啼笑皆非地看着她认真较劲儿的样子,只得站在那儿让她量个仔细。
最后量出来的结果让她撞墙痛哭,死活拉着我的手,问我要瘦身秘方:“祝霖,你小子一定有祖传良药!赶快给我上缴党组织!”
我戳了戳这个疯丫头的脑袋:“别傻了。”
如果你每天辗转反侧都会思念一个人,思念到食不知味,寤寐难眠,你也会瘦的。
只是这后半句话,我到底是没有说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卷,抠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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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舒榕和我也不见外,她有衣服要洗,就先让我在客厅里看电视。她租的房子很小,但是收拾的很干净,我兴致不大地看了一会儿电视,就支着脑袋转过头打量四周。
墙壁上多了一幅以十字绣作为背景的小钟,我挑起眉头,问在洗衣服的梁舒榕:“你新买了一只挂钟啊?”
“哦,那个啊,那个不是买的。”
“别人送的?”
“也不是啦,我自己做的。”
我正在喝水,一听这句话,差点呛得喷出来,咳了半天才道:“你会十字绣?”
“怎么,你不信啊?”梁舒榕抱着一脸盆衣服走出来,漂亮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别说是十字绣了,就是传统刺绣也难不倒姐姐我的。”
我不是很相信,笑了笑也就不打算当一回事,起身帮她去阳台晾衣服,等衣服全部晾完了,梁舒榕就带我去她卧室,从柜子里拿出一堆五彩斑斓的绣品。我瞪着一只绣到一半的布老虎鞋子,诧异地合不拢嘴。
梁舒榕颇为得意:“怎么样?现在信了没有?”
“你哪儿学的这些手艺啊?”我拿起一只香囊,打量着上面极为精细的刺绣,“你也太深藏不露了吧?”
她哈哈笑了起来:“我太奶奶教我的,我小时候是她带的,农村里没啥好玩,她就教我绣这些东西,还跟我讲晚清末年的故事,你是不知道,她绣的那才叫一个绝呢,凤凰都跟活的一样。”
“这么厉害啊?”
“嗯。”她笑着道,“我太奶奶以前是地主家的闺女儿,她跟我说,这些都是她在深闺里打发时间的玩物。”
我便和她打趣:“看不出你还是地主婆的后代啊。”
她敛起笑容,白了我一眼:“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就因为这个,我爷爷奶奶他们在文革时候还被关到牛棚里去呢,,还开批斗会什么的……”
我没想到还有这一茬,看她好像挺介怀这件事儿的,正准备开口和她道歉,突然客厅的手机响了。
梁舒榕挠了挠头:“哎呀,我的。”
说完就出去接电话,一路还咕咕哝哝的:“这么晚了,该不会又有什么任务要出吧,我靠……”
我听着她的碎碎念,苦笑着摇了摇头,转而打量那些漂亮的绣品。
“真看不出这个家伙还有那么一手。”我拿起那个可爱的老虎鞋子,不禁莞尔。
梁舒榕呱啦呱啦的在客厅里讲话,她说的是方言,我听不太懂,也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等她挂了电话回来之后,我看她一脸气愤的样子,就笑着问她:“怎么啦,谁惹你了?”
“还有谁,我老妈啦。”她不高兴的说,“让我找个时间回老家相亲。”
“相亲?”我呛了一下。
“干吗?”她没好气,“你以为我想啊。”
“你妈这是干什么,你好不容易在T城有了立脚之地,为什么要你回农村相亲?”
“我呸啊!一般人家她能这么催命似的让我回去吗?是乡长的小儿子啦!”她怒气冲冲的。
我觉得好笑:“那不是挺好?你也别这么生气,好歹你也算金凤凰,从乡里飞出来了,人家看上你算人家有眼光。”
“好个屁啊!谁他妈要嫁给那种脓包!整天不学无术,吃他爸喝他爸的,成天去县里的酒吧找小姐寻欢作乐,还跟个娘娘腔似的,有事没事对着镜子修眉毛做面膜……”她越说越嫌恶,最后直接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操!老子嫁给猪都不嫁给他!”
我看着好笑,便道:“你啊,会不会是眼光太高了?都还没和人家接触过呢,就那么多的抱怨。”
“我眼光哪里高了?”梁舒榕竖着眉头瞪着我,“我觉得我一不指望伴大款,二不想勾搭小白脸儿,已经够脚踏实地了。只是那小子实在太恶心人,半点儿不对我胃口,没的商量!”
我笑了笑,无所谓地问了句:“嗯,那什么样的人能对粱警督的胃口呢?”
“像你这样的,就挺好。”
我正端着茶杯喝茶,闻言一口茶水差点儿喷出来,咳的满面通红,结结巴巴道:“开,开什么玩笑……”
“好啦。”梁舒榕笑起来,拍了拍我的背脊替我顺气,“看把你吓的,我逗你玩呢。”
我咳嗽着说不出话来。就听到梁舒榕喃喃自语般说:“不过呢,我确实是喜欢温和一些的,但是又不能太温和,骨子里还是得硬气的……呃……”
顿了顿,她说:“小祝,你有没有认识这样的人呢?”
我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认识了介绍给你?”
“嗯,那当然要把他给我打包快递过来啦。”梁舒榕笑了笑,又黑又亮的漂亮眼睛凝望着我。
可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里,似乎包含着太多我看不懂的东西。
转眼到了八月末,各大高校也都将陆续开学。
我这段时间有些难过,因为夏志英很快就要作为交换生出国留学了。
他护照已经办好,签证也下来了,一切办妥。我替他理了箱子,衣服药箱洗护用品统统仔细打点,我是不放心让他自己动手的,他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习惯了别人的伺候,若是自己整理行李,只怕要丢三落四。
牧牧一直在他脚边绕来绕去,嘴里呜呜的,一有空就蹭他的腿,想让夏志英抱它。我想它大概也知道小主人即将远行,所以心有不舍吧。
夏志英的飞机在31号晚班七点起飞,他要离开的前一天晚上,我们去附近的酒店吃饭,我要了一箱子啤酒,想想也是难得放纵,便一杯一杯往胃里灌。算起来,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敞开怀襟喝酒了,逐渐就有些醉意。
夏志英有些小孩子心性,把喝空的啤酒瓶磊成高高的一座塔。我坐在旁边,瞧着他那股认真劲,觉得好笑,也真的笑出了声来。
夏志英就回过头望着我:“你笑什么?”
我把喝空的易拉罐递给他,自己又另外开了一瓶,微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个人。”
当时那个人,还很年轻,很青涩。应该说,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年轻青涩,有着一点点可笑的莽撞,还有令人羡慕的锐气。
那时候我们都还天真单纯,把未来想的那么简单,好像主宰一切的上帝就是自己。
高中时程维的生日宴会,说起来离现在也已经过去七八年了,可是现在想起来,每个关于他的细节,都还是那么清楚。他喝酒的样子,生气的时候把易拉罐捏扁的样子,喝醉的样子,还有……回宿舍后,我们第一次拥抱时,他性感又莽撞的样子。
想着想着,我就笑出声来,眼睫毛却隐约有些湿润。
模模糊糊听到夏志英在旁边说:“祝霖,别喝了,你醉了。”
他说着就要来拿我的酒杯,我推拒开来,将瓶中剩下的白酒一饮而尽,那种火辣辣的感觉一路烧进胃里,我太久没有碰过这种东西,忍不住就呛了起来,呛着呛着却又忍不住笑了。
程维……程维……你向我许诺会一直在一起的时候,何曾会想到有朝一日,我们会形同陌路呢?
后来似乎是他把我扶下楼,叫了辆的士载我回家。一路上都是他半拖半抱着我,我醉的迷糊,看不清他的脸,就听到他在抱怨:“不会喝就不要喝啊,七罐八罐倒下去,你是拿酒洗澡呢?”
那声音清爽干净,恍惚就是当年那个会捏着我的脸,认认真真盯着我做完作业的少年。
我用力眨了眨眼睛,他的脸庞在我眼前晃动,标致的五官,担忧又有些责备的神情,我的嗓音有些沙哑,生怕他会突然消失一般,轻声问道:“……是……你吗?”
是你吗,程维?
“当然是我啊,好了,嗯?快跟我回家。”男人说着,捏了捏我的脸颊,熟悉的动作让我心头一热,眼眶也逐渐红了。
我有好多话都想对他说,可是真的到了开口的时候,喉咙间除了苦涩便什么也不剩了。只能抱紧他的腰,在他怀里哭得那么伤心。
程维。
程维。
你说我们还能回到过去的。你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你说我们一分一秒都不会分开的。这些都是你曾经答应我的,你还记得吗?
作者有话要说:夏志英童鞋,我拜拜你了,你赶快走吧,快走快走,我实在受不鸟乃了……乃这个弱气场滴焚蛋……
过渡章,还剩一章过渡章,程先生就该赶过来了……来吧,正牌攻君,把奶油小生给踢出场外吧!!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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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带回家里的时候,我还在抱着他哭,怎么也不肯松手。生怕我一放开,他就会消失不见似的。程维似乎是有些为难了,摸了摸我的头发:“别哭了,我去给你倒杯水,好不好?”
我用力摇头,额头抵在他的胸口,嘶哑地说:“不要走……哪都不要去。”
他的身上有种熟悉的薄荷烟草味儿,那是曾经让我很痴迷的味道,是程维衣服上的味道。
“你不要走,留下来陪我,好不好……”我哽咽着,往他的怀抱深处又钻了钻。程维有些僵硬,半晌才用手笨拙地拍了拍我的背脊:“祝霖?”
顿了一会儿,他似乎是有些手足无措,说道:“你……你别这样,我还是去给你倒,倒点水好了……”
他慌慌张张地就要推开我起身,失去的温暖让我害怕,我连忙抓住他的手腕,就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他冷不防失去了重心,踉跄一步摔在沙发上,薄薄的嘴唇擦过我的脸颊。
我感觉他一下子僵住了,愣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
数秒的寂静,他像是终于回过了神,一边要站起身来,一边含糊地说:“抱,抱歉,我不是……我……我去倒水……”
我在客厅的黑暗中凝视着他的眼睛,然后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勾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拉了下来,用力堵住了他还在期期艾艾的双唇。
那一瞬间头脑几乎是空白的,只隐约觉得和程维的感觉并不相似。似乎是有些生涩,嘴唇的温度也比向来温凉的程维要高上好几度,然而这种模糊的念相在头脑中只停留了一会儿,便被对方主动起来的深入亲吻给冲击得七零八落。
之后的事情有如零散的碎片,介于清晰与模糊间的光影,闪烁不定的场景,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席卷了身躯,极致的痛苦和快感刺激得眼前阵阵发黑。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我睁开眼睛,颅内阵阵刺痛,头也晕眩得厉害。最重要的是身边躺着的人让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夏志英睡着的样子乖顺温柔,就像一只蜷着身子的猫儿。我愣愣看着他干净的脸庞,昨夜的事情一点一点回到脑海里,最后成了一片麻木。
我试图欺骗自己,试图认为自己不过是做了一场春梦。然而动弹了一□子,后面却疼的令我面色苍白。我呆呆望着夏志英,不知过了多久,青年皱了皱眉头,醒转过来后先是迷蒙地看了我一会儿,随后深黑的眼底渐渐有了焦距。我亲眼看着他的记忆一点点回归,却茫然不知所措。
清醒过来的青年显得有些腼腆羞赧,然而却是高兴的,他对我说:“早啊。”
“……嗯。”我凝滞了很久,才慢慢应了声。
他换好衣服去了洗手间,我听着里面洗漱的声音,突然有种覆水难收的惶然,以及莫名的罪恶感。
我把手盖在额头,缓缓揉着眉心,一时间连气都透不过来。十年前的我可以拿上床当作游戏,随随便便拿来消遣寻乐,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曾经我什么都可以拿来玩笑,然而现在,我对什么都会认真。
正因为这样,我才会觉得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面对夏志英。
我知道自己的这一步棋,走的错误至极。
“对了,昨天忘记和你说了,有件很重要的事。”夏志英从洗手间走出来,一边扣着袖口,一边垂眸微笑着对我说。他的眼睛里有些羞赧青涩的意味,他明明只是个男孩,却在我面前尽量地表现的像个成熟男人。
就好像他现在明明很紧张很害羞,却仍旧做出拙劣的镇定一样。
他的温柔和认真更加让我为难,如果他只是需要一次性的宣泄,那倒也罢了,可是他是当真的。
我抬眼无措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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