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我来不及问。」
看著他那样的表情还有语气,楚闻喜真不知道是多麽拼命的用力压抑──压抑自己跟著伸出手弹对方额头一下的冲动……真是够了,不要这麽可爱啊!而且他终於听到对方一口气讲超过十个字了,也不知道自己在乎这个干嘛,但他心底还是禁不住的小小欢呼了下。
就在楚闻喜拼了命的压挤自己悸动的时候,那个消失已久的声音又出现了。
「呜……啊……好、好难受……」麻烦鬼,江宁醒过来了。
楚闻喜的悸动瞬间消失乾净了,而刚刚还显得可爱的美少年又瞬间变酷了,然後一旁的侯庙公欣喜的吹了声口哨:「哟!好大只啊!」
哟什麽啊……楚闻喜收回他握著候夏生的手,无力的捂住脸,谁来告诉他为什麽江宁又变大了……快来人再贴道符好不好!
只见那个刚苏醒的人面疮,上一秒才喊好难受,下秒随极生龙活虎起来:「哼……啊,我还在啊……哼哼,我就说什麽三太子!这里果然是骗人的!闻喜,快逃吧!跟我逃到天涯海角,我会保护你的,别再被骗了!这小子果然是要来骗色的──」
先不说侯夏生的反应,一旁的侯庙公听著江宁的话,笑弯了腰:「我的妈呀……这家伙真逗……」
楚闻喜脸色都青了,他受不了的吼了声:「你可不可以别再狗嘴里吐不了象牙了!」
「闻喜宝贝,你怎麽这样说我?人家明明就是关心你──」江宁大概真是装疯卖傻上了瘾,完全失去从前厮文气质,越说越夸张,连宝贝也叫了出来,当下让楚闻喜都禁不住抖上一抖。
而一旁被说要骗色的酷乩童臭著俊脸,下了躺椅,又不知道从那抽出了一张符,明显比之前那张还要大张,二话不说,马上将江宁封住,动作一气呵成,气魄非常。
江宁毕竟是个小小的人面疮,就算又大上一点,终究不敌侯夏生力量,嚣张的气焰荡然无存,只得可怜的眨著眼。
「我去换衣服。」出了口气的侯夏生心情顿时转好,露出一笑,那是楚闻喜目前见过最清楚的一次笑容,看起来有那麽点嚣张、却又十分可爱,看得他心儿直跳,目光竟无法从这酷小子脸上移开来。
侯夏生笑容维持不过两秒,而後他甩甩头,看向楚闻喜一眼,眼神清楚明白的说道:「等我。」
楚闻喜也不知怎麽的,莫名其妙就因为那一眼,那一句等我,脸红了。
侯庙公一手摸下巴,一手用手肘撞著楚闻喜,笑嘻嘻说道:「煞丢溜肖年欸?」
……煞你个头啦!楚闻喜禁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他现在只有满腹疑问!
但纵然有一肚子的问号,他却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在等待侯夏生出来时,他避开那句什麽煞不煞的,对侯庙公问了几句,但对方却只是笑笑的说,这是他们年轻人自己要解决的,他无法帮忙,三太子都说清楚了。
对方卖得关子楚闻喜不懂,他只得咬牙看著神桌上的金炉,逼自己冷静下来,心中其实塞满著侯夏生的身影,但他却直叫自己无视。
刚刚经历的著实是一场震撼,震的他脑袋发晕,楚闻喜不断跟自己说,冷静冷静──慢慢的回想刚刚一切,别想酷小子了。
他知道刚刚三太子说了一堆很玄的东西,但他信吗?说实在话,他无法完全相信刚刚那场起乩神降……虽然一切看起来都很像真的……但问一声,他信神吗?他不信的。他从不信鬼神也不信这些……他这样一个信仰不虔诚的人,真的出现三太子来跟他开导,要他相信,更是难上加难了。
他也觉得怀疑侯夏生不对,而且对方平白无故,何必做出这些行为来欺骗他,侯夏生可是真的拿剑砍自己流血了,如果要骗人,不会做到这种境界。
而且,要怀疑一个眼神那样乾净纯粹的人,楚闻喜都觉得自己有些可耻起来;可是……他实在感到纠结,心底有个声音跟他说,你就相信吧,反正相信又没什麽坏处,或许他真的是喜欢你才帮你;何况对方到现在,都没跟你要过钱,像江宁说得什麽骗色更是没有,你有什麽好不信的?
但活到快三十岁了,楚闻喜也是见过很多人事物的,那些经历过的种种不断的提醒著他。他现在脑子里分做了两块,一边是现实想太多的大人,一边却是小鹿有些乱撞对侯夏生有好感的楚闻喜,不断争吵著……极其自私的争吵著……他真是越想越是觉得自己可悲龌龊。
侯庙公看著楚闻喜纠结的脸,觉得十分有趣的又逗弄起他,惹得他更加焦躁,他边抵抗侯庙公无聊的调侃捉弄,一边在心底期盼侯夏生快点出来。
幸好这次侯夏生去没多久,过了五分钟左右就收拾好出来。
他穿回原本的衣装,也不知有没有将伤口包扎好。他走到两人面前,伸手拉住楚闻喜,说:「走吧。」
那动作行云流水,让楚闻喜无法反抗。
侯庙公不依了:「齁,夏生,你是要走去哪?不带你男朋友陪你小叔吃饭!这样利用完人就丢一边,你喔你──」
「他不是我男朋友!」楚闻喜想也没想,立刻反驳道。
听见这回应,侯夏生马上看了他一眼,却也没多说什麽,可那眼神却让楚闻喜感到愧疚了。
楚闻喜窘迫的眨著眼,想说些什麽补偿,却又觉得奇怪,终究没有说出口。
小酷哥握紧他的手,带著他往外走,对侯庙公说:「爸有给我一千块。」
侯庙公愣了愣:「蛤?」
听著侯庙公在後头大吼大叫,楚闻喜也不懂侯夏生那句话是什麽意思,而像能感受到他的疑惑般,对方说道:「我爸说跟人出去不能要对方付钱。」
又是难得一句长话,但楚闻喜还是不懂,侯夏生不再多说,任由他满头问号,迳自拉著他走出去;楚闻喜看著对方型状漂亮的後脑杓,想要开口,却实在抓不出一点话来。
只听见後头侯庙公大吼:「侯夏夏!给我记著,我等等打电话跟你爸讲!臭小鬼,见色忘叔!」
侯夏生哼了声,仍旧没理侯庙公,拉著他走得更快;但那声「侯夏夏」及小酷哥的一哼,却让楚闻喜窃笑起来,为什麽可以哼的这麽可爱啊?
一路上他们理所当然又被人给堵住了,知道他要走,喜欢侯夏生的叔叔阿姨婶婶姐姐哥哥们又开始簇拥上来,对他东摸摸西摸摸,楚闻喜有种……怎麽说,妈祖神像绕境的感觉,有看过电视上或是亲眼看到大甲妈祖绕境的盛况嘛?侯夏生出场就像那样啊,大家是怎样,以为多摸几下就可以摸到好运嘛?
楚闻喜为自己脑中的想像窘了一大把,妈祖对不起对不起……
而被想像成妈祖的侯夏生正自在的接过卖手工花生糖的阿伯给的糖、接过了卖饼大叔给的饼,还被卖茶的姐妹花的姐姐给吃了豆腐,然後如果有人对他问起楚闻喜,他也很自在的回答说:「我朋友。」
看来他也习惯被当妈祖了!脑中很快速的浮现这句,楚闻喜只得狂跟妈祖对不起,真的是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这样想的啊──而看著眼前的小妈祖,楚闻喜想──侯夏生著实有些我行我素了。
楚闻喜一向不喜欢这样的人,原因无他,从前的江宁就是非常自我的家伙,当年他为了江宁多般隐忍,跟对方分手後,他就对不会为别人想的人特别反感,可侯夏生的态度却不会让他讨厌。
侯夏生却给人孩子般的感觉,因为觉得自己没有做错,所以率直、不拐弯抹角,他的眼神直率,态度自然,既不是高傲,也不是觉得别人对他好理所当然,而是就那麽纯粹的去对待人;跟江宁那种「大家都喜欢我,所以我任性、放纵、做错都是应该的」自私感是完全两回事。
侯夏生跟江宁是彻底不同的两种人……看著少年英挺的背影,楚闻喜在那瞬间,内心有种云开见月明的感觉。
想著对方直率的眼神、起乩时的姿态、握著他手的那个热度……他想,这孩子是可以相信的吧?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可以相信的──不为别的,只因为旁人对侯夏生的态度,那些人是这麽的喜欢他、疼爱他,疼爱这个酷酷闷骚的小子……所以别再管内心那些深黑的东西了,深呼吸了一口,楚闻喜对著自己说。
走到机车旁,侯夏生终於放开彼此牵著的手,他将安全帽抛了过来,楚闻喜接过帽子,喊了声:「侯夏生。」
正要发动机车的侯夏生转过身来,歪歪头看著他,一阵风正吹了过来,吹动他还有些湿的头发。
「……你的伤还好嘛?」内心千回百转,楚闻喜愣愣看著对方好一会,要说得许多话没有说出来,却说了这句。
侯夏生有些惊讶的瞪大眼睛,他看了看楚闻喜,下秒,就露出让人看了心儿砰砰跳的笑,他的牙齿好白,而且非常的整齐:「还好。」
「但是流血了……」捂著心口,楚闻喜又深呼吸了一口,深深觉得不太妙啊……别跳这麽快。
「习惯了,我不怕痛。」侯夏生边说说边低下头靠近,他没什麽表情,但楚闻喜却感觉得出他心情非常好,他一靠近,一股檀香味就飘过来。「伤口不深的,每次起乩都这样。」
「可是,还是不太好……」楚闻喜觉得自己都快被他的笑他的声音他的香味给弄晕了,但还是坚持的把话说完:「你有包扎吗?」
「有。」点点头,侯夏生亮晶晶的眼睛看著楚闻喜:「名字。」
楚闻喜脸都快要烧起来:「什、什麽?」
「叫我名字。」侯夏生说,随即又转过身,跨上重机,长腿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楚,上车吧。」
楚闻喜一愣:「你叫我什麽?」
「楚。」侯夏生认真的又喊了一遍,却始终没看向他:「上车。」
楚闻喜有些手忙脚乱的跳上车,他觉得这孩子太难捉摸了,他说得每一句话都要让自己想个三秒才能懂意思──但他却不讨厌这样,心情好的露出笑,楚闻喜在抱紧他的时候,说了一句:「阿夏,谢谢你。」
他犹豫很久,才决定这样叫对方──当然也是有些故意的。
侯夏生没有回头,身体却震了震,他发动机车,冲得速度比来时还要快。
在重机上头,他们像迎著风飞般。感受著风的吹拂,楚闻喜脑袋还是有些晕,他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最後才在红绿灯时,拉了拉侯夏生的衣服。
对方疑惑的转过头来:「嗯?」
「……你刚刚那麽快就发动机车是因为你在害羞嘛?」
「……」酷小子立刻转过头,没有理他。
「喂!你闯红灯──」楚闻喜大叫,而接下来酷小子闯了三个红灯,彻底无视他的大叫。
人面疮(11)
相较於来时,楚闻喜放开许多,在机车上虽不好说话,但只要遇到红绿灯,他就想尽办法要让侯夏生开金口,他将心中的疑问一个又一个的丢出来,像是你为什麽要帮我?三太子的意思到底是什麽?甚至连开玩笑的说你真的只有一百七十八公分吗?但对方却都没有回答,只是时不时的回头看他一眼,像在安抚楚闻喜的焦急。
其实说到後来,楚闻喜都觉得自己不是想要答案,而只是想要对方回头那一看。
等到车子真正停下,侯夏生这才说话:「到了。」
「……这是哪边?」楚闻喜才发现自己逗对方逗得太开心,都没有注意到车子骑向何方,只见眼前是很普通巷弄内,台中有好几百条这样相似的巷弄,眼前也是随处可见的旧式民宅,水泥砖房,三层楼,小小的木门、铁窗,房子外头唯一跟人不太一样的就是栽种了不少盆花植物,茶花正盛开的娉婷,然後门上则挂了一个红灯笼,灯笼上写著一字「食」。
等楚闻喜下车,侯夏生去将车停好後,走过来说:「餐厅。」
「啊?」
「这里东西很好吃。」又自然的拉过楚闻喜的手,不多做解释,侯夏生直接带著人走进去。
等一进门,随即迎来一声亲切的欢迎光临,楚闻喜这才发现民宅里头竟是别有洞天。
彷佛回到古代一般,整间餐厅是中式的布置,好像会出现在电影当中的客栈般场景,木桌子、木椅子,整间店古色古香,连里头的服务人员都穿著改过的旗袍当制服。
而他们才踏进去,就有服务生笑著迎过来,一个看起来稚气的大男孩一把勾住侯夏生的肩膀,狠狠的搥了他一下:「猴乩童,好啊你,超久没来的!是怎样,今天想到喔?」
「带人来。」侯夏生被搥了也没有反击,任著对方对他又戳又揉,转头对楚闻喜介绍:「我同学。这里他家开的,很好吃。」
「喔!带朋友来啊──我没看过耶!哈罗,我是拾不悔,这家伙从小到大的孽缘,你好你好!」
「你好!我是楚闻喜……」看著对方一副自来熟的模样,楚闻喜觉得一头雾水,但人都被带来了也不能怎样,他现在亦觉得饿了,一早吃得东西并不多,又跟著跑了这麽一趟,刚刚还不觉得那场起乩的时间很长,但现在一看手表,才发现扣除掉车程,在太子庙他们起码花去三小时,现在都下午一点了……原来有这麽久。
旁边瓢来菜香,惹得楚闻喜饿意更加涌上来。
拾不悔个性很活泼,他没多问楚闻喜跟侯夏生是怎麽认识的,自动带著他们去坐,边走还边介绍起来:「我家东西很赞喔,你一定会喜欢的。嘿,乩童,菜色跟之前一样吗?」
他叫著侯夏生的口气很亲腻,两人十分相熟。
侯夏生点点头,眼睛水亮亮的,他摸摸肚子,看起来无辜:「我好饿。」
拾不悔噗哧一声笑出来:「你也会饿喔你……」
才说一句,他又皱起眉来,鼻子抽动几下,靠近侯夏生身边闻来闻去:「欸,等下,你今天去起乩?」
侯夏生点头。
「喔,怪不得你今天反应慢慢的,你每次肚子饿都这样,慢的像乌龟。啊是怎样,不是超久没起了,怎麽突然想到……」拾不悔摸著下巴,像想到什麽的看了楚闻喜一眼,随即了然道:「啊,你帮你朋友喔……那你现在不就饿死了。」
侯夏生已经连点头都懒得点了,他懒洋洋的站著,浑身散发出催促拾不悔少废话的气息。
看著大牌的侯乩童,拾不悔吐舌,拍拍侯夏生肩膀:「好啦好啦,乖喔!今天叫大厨帮你多做点。」
听著他们的对话,楚闻喜更迷糊了,但又觉得他们两人之间有种他插不入话的感觉,加上他其实跟侯夏生并不熟,便不多说话。
拾不悔替他们挑了个边边的雅座,是用竹子搭起来的小凉亭,还有著半透明的可以放下的丝帘遮著,很是特别。
拾不悔像是知道楚闻喜其实不太熟侯夏生的习惯,大概是从楚闻喜的反应中看出来的;他替他们倒著茶水说道:「乩童吃素,我们家的素菜做得很好,如果你要吃别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