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第二天顾辛就在这栋小公寓里消失了。
~~~~~~~
心情好,更新长长的一章^^
大家早安。
啊,忘了说了,圣诞节请关注一下《迷情记》,我会把茶话会的内容贴在后面。
第 33 章
杨之言家里迎来了一位稀客。
“请我喝酒。”顾辛走进门之后只说了这么一句。
杨之言把一瓶珍藏多年的干邑白兰地贡献出来,看着顾辛沉默地一点点把它喝光。
也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三年前,还是个半大男孩的顾辛一本正经在他面前COME OUT的情景。
那天的顾辛也是这样突如其来地驾到,在沙发上坐了半天一直不说话,好像专程过来只是为了品尝那杯味道怪异的鲜榨果汁。
“杨之言。”后来顾辛开口了。
“我是GAY。”
“我确定我是。”他说。
杨之言眼前的顾辛和记忆中那个倔强少年恍惚间重叠在了一起。18岁的顾辛带着和15岁时一模一样的表情,让人心惊的冷漠与自持,他说:“我有两个消息,一个是坏消息,一个是更坏的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杨之言勾勾唇角,“更坏的那个。”
“我恋爱了。”
“比较好的那个呢?”
“……我又失恋了。”顾辛笑出来。
杨之言默然了半晌,然后伸手过去揉碎了他脸上那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臭小子,恭喜你!”
这是顾辛生平第一次喝醉酒,他没有胡言乱语,甚至大哭大闹,只是把嘴巴闭得死紧,仿佛生怕自己说出什么清醒之后无法承担后果的错误言辞。
在放纵生活的表象之下,他其实是用相当严苛的方式来对待自己。
杨之言把昏昏沉沉的顾辛抱到卧室,拿来冷冻过的毛巾搭在他的额头上,心疼地注视着在睡梦中因难过而收拢眉头的顾辛。
这个倔强的小孩是需要人疼的,但别人一旦给了他,他却死活不要,摆出一副“我自己也可以”的孤傲神情,让人对他无从下手。
杨之言确定,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比他更加深爱着顾辛。然而这份爱却因为掺杂了太多的成分而难以言明,就连杨之言自己都搞不清楚他究竟是以什么身份来爱着顾辛的,是情人,是朋友,还是长辈?
在这一刻,一贯潇洒倜傥的大律师感到前所未有的软弱,他痛恨自己不能给所爱的人更多,或者说他想给而对方却不肯收……
悄悄地把顾辛的手机拿过来,屏幕上显示着几十个未接来电,统统都是来自于同一个号码。在顾辛走进杨之言家门的同时,他的手机就开始在口袋里震动个不停,一分钟都没有间断过。
杨之言走到阳台,直接回拨了过去。
三秒钟不到,电话就接通了。对面传来年轻男人焦急而伤心的声音,澎湃的情绪通过电波如实传达进杨之言的内心,并深深地震动了它。
“顾辛,别闹了,快回来吧。”
“……”
“我都没有认输,不许你先认输……回来吧,我好想你。”
“……”
“顾辛……”
听到话筒里男人哽咽的抽泣,杨之言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继续保持沉默了,他咳了一声,试着用稳定的语气说道:“你好,我是杨之言。”
“……哦,是你。”
“顾辛在我这里,他没事,你不用担心。”
“……”
“他过几天就会回去,你别着急了。”
“……那你好好照顾他。”
“这个用不着你说,我自然会的。”
挂断电话,杨之言回头看到了站在身后的顾辛。
他冲他笑了笑,“这个男人真不错。”不知为何嗓子却有些哑。
顾辛静静地垂下眼睛,浓密的睫毛在他的脸颊上洒下了两片厚重的阴影,“有人告诉我,成熟的爱就是努力让对方活得更幸福。”
“他说得没错。”杨之言抱起手臂斜靠在窗边,“不过你要弄准确了,到底什么才是对方真正的幸福。他想要分手,那么就给他分手;可是如果他根本不想放弃,你却偏偏逼他放弃,这不是等于把他硬往不幸里面推吗?”
“……”
“刚刚那小子哭了,虽然太孩子气了一点,但我想他是真心的。人这辈子没那么幸运能再遇到第二个对自己这么好的,我不希望你错过。”
顾辛低头思考了片刻,跟着接过杨之言递来的手机,转身拿起了搭在椅子靠背上的外套,闷闷地说:“那我回去了。”
杨之言扶着额头苦笑,“我还跟他说你过几天才会回去,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啊。”
“你对我好,我知道。”顾辛定定地看着他,神情格外认真地说了这么一句。
听到客厅里大门被“咔嗒”一声关上,杨之言慢慢地顺着墙面滑坐了下来。
顾辛他,好像是长大了呢。
~~~~~~~
缓解一下,下次更新我就把结局全部贴上来。
终于要完结了。
END
顾辛从杨之言家里出来正是黄昏,在茫茫的暮色里站了许久,他还是决定先不回Z大附近的小公寓,而是搭出租车去了城市另一头的父母家。
醉酒的感觉非常糟糕,车上的暖风打得很足,但他依旧觉得冷,窝在后座蜷成一团,头像要裂开般地痛。
这样从骨子里泛出寒气的冷顾辛曾经感受过一次。那是从杨之言的生日派对上归来,一个跟头栽倒在地,仰面只能看到黑得可怕的天空,身边是无边无际的大雪,仿佛整个世界仅剩下了一个孤零零的自己。
那个瞬间,顾辛的心里充满了一种神经质的绝望,贫瘠的生命中究竟有什么、或者谁,是能够带给自己归属感的?
因此,当他被谢远森粗鲁又温柔地从雪地上拎起来,继而紧紧抱在怀里时,他几乎是一下子就找到了那种被需要的感觉。用感恩的心情抱住谢远森的脖子,胸口暖得让他想落泪……
手机又开始在口袋里震动,安静的车厢内蜂鸣声显得格外清晰,连司机也不禁透过后视镜好奇地看了看。
顾辛盖住眼睛犹豫了一下,终于掏出来摁下接通键,然而叫他意外的是,听筒传出的声音并不属于谢远森,而是多日不见的郑利文。
“顾辛,出事了!”
“嗯,什么?”
“我在政教处的亲戚告诉我,谢远森即将被停学等待处理,明天就会全校通告!”
“怎么会这样?”顾辛腾地坐直身体。
“还不是因为打架,他把土木院那几个人揍惨了……”
听语气,郑利文应该已经知道了他和谢远森的关系,但此时顾辛来不及理会这种无聊事,他焦急地向前扑到司机背后,“师傅,麻烦您快点开!”
一路都在拨母亲的手机,但始终转进语音信箱。顾辛刚要改打给杨之言,就远远地看到了家中别墅里隐约透出来的灯光。
他松了一口气,把钱包丢给司机便跳下车,可跑出几步又折返回来,“……那个,钱都给你,钱包可不可以还我?”
听到开门稀里哗啦的动静,母亲习惯性地摆出冷漠的面孔,回头却赫然对上顾辛神情慌乱的脸。她吓了一跳,怔怔地起身问了句:“怎么了你?”
顾辛大步走来,一靠近就用力抓住母亲的手腕,恳切地说道:“妈,我请你帮我一个忙。”
“到底什么事?”
“我有个同学在学校打架,可能会受到很严重的处分……”
“他自己不能解决吗?”
“……因为打架的原因不能让对方的家人知道。”顾辛低下头,嗓音里带着哽咽,“无论如何,求你了……”
母亲抿起嘴唇,静静地注视了他好一会儿,然后开口:“好,我现在就去找人办妥。”
随即她干脆利落地把手机钥匙连同支票簿一起装进皮包,踏出门口之前,又丢下一句:“我等下再听你的解释。”
目送母亲的车驶出院子,顾辛才脱力般地在沙发上重重坐下。
不要出事,不要因为我而出事……
顾辛不得不承认,在内心深处,他的确是对谢远森怀着无法言明的歉疚的。相识以来谢远森给予自己的一直都是数不清的好处,而自己却只能给他伤害与不幸……这种反差过于鲜明的真相,让他一时间无法直面。
对于顾辛来说,少年时家庭的不和睦导致他始终对感情存在着某种程度上的畏惧,他并不真正懂得应该怎样与对自己好的人和谐相处。如何接受他人的好意,如何表达自己的欣喜,在这方面他其实是个很容易就仓皇失措的孩子。
谢远森,这样一个带着火焰靠近自己的男人,赤裸裸的热情足以将人彻底淹没,可以说是顾辛生命中等待了很久的角色,却反而令他觉得“情怯”,下意识地就选择了冷面相向。
由于内心过分柔软,所以必须用异常坚硬的外壳将之妥善保护起来。
顾辛本以为他和谢远森从朋友到情人,一同走过了这么多,相互磨合的阶段早该度过,可是直到今天,他才豁然明白,原来这一切还远远未够。
他不了解怎样才能做到所谓“成熟的爱”,他只觉得自己已经不可抗拒地发生了动摇……
母亲回来的比想象中快,她换好拖鞋,脱掉外套,用非常沉着镇定的姿态。
顾辛紧张地盯着她,脸上的忐忑越积越多。
终于母亲大发慈悲地把目光投向他,轻轻点了点头。
顾辛悬得高高的心脏倏地跌回原位,跟着就突兀地笑出声来,“瞧,有钱多好。”顿了几秒,却忽然闷哼着抱头蹲了下去。
“那个叫谢远森的,”母亲淡淡地,“你们俩怎么回事?”
“我……喜欢他……”
虽然早有朦胧的预感,但听到顾辛亲口确认,母亲仍然受到了强烈的震撼。
从好多年前开始,寻常母子惯有的亲昵与温情在他们之间就已不复存在,有些东西一旦破裂便难以弥合,彼此伤害总要比彼此体谅容易得多,于是顾辛也好,母亲也好,都黯然地接受了这种近乎于扭曲的相处方式,把浓浓的苦涩藏进心底,各自乔装着毫不在乎。
面对眼前深埋着脑袋不肯表露情绪的儿子,复杂的欣慰与忧伤顿时阻塞了母亲的喉咙。
如果说那些自己所不能提供的感情别人可以给他,即使对方是个男人,那么也是值得高兴的吧……
“怎么,人家甩了你?”
顾辛的鼻音很重,“没有,我把他甩了。”
母亲叹了口气,“甩了别人还一脸失魂落魄的,你是我前所未见的第一个。”
“……对方的家人,不同意我们。”
“就只有这一个原因,恐怕不止吧?”
“……”顾辛抬起头来,惊讶于母亲的敏锐。他漂亮的睫毛忽闪着,微微上挑的眼角略略泛红,看上去格外无助。
母亲在顾辛对面席地坐下,摆出准备诚心交谈的架势,“有什么话今天都说清楚吧,我知道你想找个人聊聊。”
顾辛倔强地收紧下巴,一言不发。
事实上母亲猜得没错,顾辛从来不在意他人的想法,别人的反对于他无非是过耳即忘的废话,更重要的顾虑是来自他自身。
父母由相知相恋到相互痛恨,这一转变来得太过迅疾与残酷,在顾辛年少的记忆中画上了堪称鲜血淋漓的一笔,带来一片挥之不去的浓重阴影。他在不知不觉间便已确信,感情是一件迟早要失去的、一点也不可靠的东西,它的结局永远不可能像开始那般美好。
归根结底,他还是自私,他唯恐自己和谢远森这段年少轻狂的恋情继续走下去,迟早会无可避免地陷入某种极其尴尬的境地——两人的激情磨光、爱情消散,整日乏味地面面相觑,到头来只落得彼此埋怨。
即使不愿意承认,但顾辛明白谢远森说得很对,他骨子里根本就是个脆弱得不堪一击的人。与其等到日后无休止的相互厌弃,他宁愿与谢远森在现在尚且来得及的时候全身而退,这样在以后的日子里还会顾念着对方的好。
“我怕……我怕我们终有一天会厌倦这种关系,我怕他今天对我说出的誓言到明天就要收回,就像你和爸爸……我不想要那样令人难堪的局面……”
对于有百般好处的谢远森,顾辛想要珍惜,却无论如何找不到一个恰当的方式。假如这个世界上的所有问题都能够用数学公式来计算,那么他有足够信心没有什么是他所不能解决的,然而面对真实的生活,这个从小被人戏称为天才的状元郎也不过是个严重缺乏技巧的莽撞少年,在爱情里跌跌撞撞,走得辛苦。
母亲为顾辛伤感的倾诉而动容,更为自己没能给对方的成长以更多关怀而内疚。她上前几步,动作生疏但饱含深情地抱住顾辛的肩膀,语重心长:“顾辛,你还是太小,因为年轻,所以有勇气说这种话……其实你不明白,感情的特殊性就在于它的不可掌握,随时出现、随时消失,不遵循任何定律。尽管如今我和你爸的感情破裂了,但当初相爱时的种种美好,我们都不能否认。
“你必须懂得,感情是一件短促易逝的东西,但这并不是叫你趁早放手,而是要鼓励你尽可能地享受每一分一秒的相爱时光。就算某一天你真的失去了,也不会觉得懊恼可惜,至少你曾经竭尽全力地去爱过。”
“我变得越来越软弱,我讨厌这样的自己……”
爱情之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场胜负未知的冒险,到头来顾辛终于悲哀地发现自己居然根本不具备走完全程的坚强和勇气。
他苦苦地思索,究竟是什么时候把往日那个骄傲执著的自己弄丢了呢?
如此地恐惧失去,到达了自己都厌恶自己的程度。
“妈,请再帮我一个忙,向学校请假,我想离开一段时间……”
***
顾辛第二天回到小公寓时,谢远森不在。
地板上摆着一只装满烟蒂的烟灰缸,沙发上还堆着一团毛毯,看样子是昨晚有人在客厅里过夜了。
顾辛简单地收拾了一点东西,并带走了电脑里谢远森早早准备好的那张徒步旅行的路线图。
他决定独自出去走走。
无论是他还是谢远森,彼此都需要冷静一下。
或许有些东西,真的是要站在远处才能看得更加清楚。
更重要的是,顾辛想要把那个坚强坚决的自己找回来……
单身旅行孤独寂寥,所幸顾辛早已习惯了凡事一个人。
他一个人在餐馆吃饭,一个人在电影院看午夜场的老片子,一个人在陌生坚硬的床上辗转反侧。
只是,偶尔,他会忍不住点一盘热辣的水煮鱼,看到前排情侣深情接吻会抿紧嘴唇,在冰冷的被窝里蜷缩起身体,想象包裹他的是一个温暖而广阔的怀抱……
有时候路线远离城市,在陌生人家里留宿,甚至尝试在空旷的公路旁过夜。周遭安静得近乎于恐怖,但顾辛并不觉得害怕,只有些微的遗憾。因为他知道,在这里的应该是两个人——躺在睡袋里,露出脑袋,一边看着满天星斗,一边快活地聊天,跟他一起做这些事的应该还有一个人。
为了节约电池的消耗,顾辛通常会把手机关掉。夜晚一旦打开,短信就蜂拥而入。
来自母亲的、旧日同学的、郑利文他们的,还有杨之言的,不过绝大多数都是谢远森的。
起初是接二连三的焦灼的质问:“你去了哪里?”、“你到底去了哪里?”、“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随后就渐渐地变成了软弱的恳求:“求你了,回来好不好?”、“顾辛,我好想你。”……
有整整一个星期,谢远森发过来的短信统统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