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悍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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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悍记-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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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确信父亲留在此地会成为累赘,而非助力。可是出售房子,打点家私,都是顶麻烦的事。
  两名长期跟随他们的老仆人答应协助罗琳达,直到她离开这房子。
  其余的仆人则全部遣散,她并为每个人写了封言辞恳切的介绍信,使他们在另觅雇主时不会有困难。
  她很高兴地得知:这家房地产公司对这回买卖十分乐观,并告诉她一定可以筹到一大笔款项。
  她本来怕这房子太大了,简直有点大而无当。可是他们的房产代理商很快就带来了有意的买主。
  尽管罗琳达已感到这房子不再象个私人住宅,反而有点象间杂耍场,她也只能缄口不语。
  有几幅画还值点钱,一些多年来保存良好的家具也卖得出去。
  可是一想到磨损的地毯和老旧的窗帘布幔,就叫人泄气不已,这些东西可甭想卖到几文钱。
  不过她也实在没有很多时间会耽于幻想,或是感到悲哀。
  从早到晚,仆人不停地问他,哪些东西要打包带走,哪些东西要留下来,计算家具,开列出像清单的工人也一直不断地提出问题。
  有一件事不可思议地对罗琳达造成相当的打击,尽管她并不想承认这个事实。那就是爱德华·辛顿爵士所表现的行为。
  虽然她对他一直都不假辞色,可是她相信不管在任何状况下,他都会死心塌地,忠诚不渝。
  当全世界人都背弃她时,他仍会伸出双手接纳她的。
  就在汉普斯德的舞会两天之后,她接到他的一封信:
  罗琳达:由于发生了一件我无法制止的事,我不得不离开伦敦。我想你也知道过去一年来我对你的感觉,虽然你再三表明态度,我还是无法不说再见,就一走了之。
  再见!美丽的绿眼睛。我会永远记得你!
  爱德华她把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跑去找她爸爸;那时伯爵尚未前往康威尔。
  “告诉我,爸爸。”她问。“你在怀特俱乐部输钱的时候,有哪些人看到你作弊?”
  从她爸爸的脸上,她可以看出他很不愿回答这问题。但是她一直站着,等他的答案。过了一会儿,他才怏怏地说:“达文波和查理斯·蓝贝。”
  “还有一个是窦赛特大公?”罗琳达问道。
  她父亲点点头。
  她一声不响,转身就走。
  窦赛特大公夫妇对罗琳达一直有很深的成见,而且罗琳达也很清楚,大公夫妇很不赞成自己的儿子和她来往。
  大公是个十分严谨的人,对玩牌舞弊的行为不仅深恶痛绝,而且竭力避免与这种人有任何牵扯。
  爱德华还无法脱离他父亲的掌握,而大公显然做了一次快速的决断。
  不用他说,她也确信爱德华不是被送出国,就是被迫到大公的乡下别墅,等这段危险时期过去。
  “我为什么要期待别人的支持?”她自问。
  同时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寂寞与孤独。
  眼看屋里进出的都是些生意人,她不禁浮上自嘲的苦笑,“爬得愈高,跌得愈惨!”
  她听见有人敲门,心想一定是负责明天拍卖房子的人。
  女仆正在楼上收拾她预备带到康威尔的行李,所以她前去开门。
  站在门口的是罗克斯·福德爵士,他脸上常带的那股嘲弄之意,似较以往更甚。
  罗琳达望着他好一会儿,然后说:“我不在家,艾力克。”
  “我想跟你谈谈,罗琳达。”他说:“我可以进来吗?”
  她踌躇了一下,把门敞开,请他入内。
  “你是来看房子?”她问:“或是来瞧瞧有没有中意的东西?”
  她显然话中带刺。罗琳达很清楚罗克斯福德爵士在汉普斯德的家中满是各种珍藏古玩,而她父亲的一些收藏绝不可能引起他任何兴趣的。
  “我要和你谈谈。”他回答,将帽子放在桌上。
  “我想找张椅子给你坐,”罗琳达说:“但是所有的椅子都被集中起来准备拍卖。”
  她把他带到书房,原先堆满了各类书刊的书橱,现在空无一物,显得格外凄凉。
  屋里的地毯卷了起来,椅子都拥在一起,原先挂在墙上的画被卸下来,摆在墙角。
  罗克斯福德爵士只是呆呆地凝视着罗琳达,觉得她今天甚至比往常还要漂亮。火红的长发衬着白嫩的肌肤,令人目眩神摇。
  她站在房间的中央。
  “你到底要说什么?”她坚决地问。
  “我是来建议你跟我一道离开这不愉快的一切。”
  罗琳达冷冷地瞧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接着说:“我们一起到国外去,避开这些闲言闲语。我相信,而且我一直都这么相情,我们可以好好生活在一起。”
  罗琳达笑了笑。
  “谢谢你对我的好意,艾力克!但我想你知道我的答案。”
  “你何苦牺牲自己?”他问:“把自己陷在你父亲留下的一团烂污里?”
  罗琳达微微将脸侧向一旁。
  “我怀疑我对你还能忍耐多久?”她说:“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为了爱情可以牺牲一切的人。”
  “只要你能爱我,”他说:“我绝不后悔离开这里,我甚至不想再看英国一眼。”
  “你说的倒蛮动听的。”她大声说:“你我都很清楚,甚至早在我们认识之前,我从来就没喜欢过你。”
  “我需要你,罗琳达!我可以教你如何去爱人。”
  罗琳达冷笑。
  “你想我会象你一样昏了头?我讨厌所有的男人,也绝不会爱上任何一个。我对爱情既无认识也没兴趣。”
  他上前一步。
  “你真够很,罗琳达!就算是圣人也有他忍耐的极限。”
  “你可不是什么圣人。”
  她那双精灵的大眼睛瞪着他,接着说;
  “我太了解你了,艾力克,你把你真正的企图隐藏起来,其实你心里并不希望我接受你的建议。”
  “那不是真的!”他极力反驳,“你简直是要把我逼疯——你一直都在这么做。如果你还有点神志,你就会跟我一道走,让我来保护你。”
  “我的神志从来就没清醒过,”罗琳达回答,“而且我比你知道得更清楚,我们还没渡过英伦海峡就会吵起来。你想接近我,我偏不让你接近,我讨厌这种事。”
  她的冷酷坚定把他眼中的欲火打消无遗。
  “是不是有人比我更诚意或是比我更蠢?”他问。
  她没有回答。他边说,边绕着圈子。
  “你没有想过你将来要过的是什么日子?陪着你那无牌可打、晕头转向的爸爸在康威尔渡过一生?”
  从罗琳达的脸上,他发觉这句话击中了她的要害。
  “再没有舞会,再没有仰慕的人!”他一直说着,“看得到的只是些乡巴佬。”
  他顿了一下,然后轻蔑地说:“在这种情况下,罗琳达,再出色的花容月貌也维持不了多久。”
  他感到——虽然不很肯定——她的眼中流露出受挫的神色,于是他走上前去,双手放在她肩上。
  “跟我走吧!”他温柔地说:“我们会发现很多有趣的事。我们还可以到东方游历。我一直想到东方走走呢!”
  她并没有避开他,可是他感到她全身僵硬。
  “等我们在东方玩腻了,”她平静地问,“然后呢?”
  “我太太可能已经死了,她的身体一直很差。”
  罗琳达笑了笑,摆脱他的双手——
  “哦!艾力克。你想的真够天真。你想要一个人死时,他绝对死不了。”
  罗克斯福德爵士不解地望着她。太阳从窗口射进来,照在她头发上,使她看起来象分层光圈笼罩着。
  “老天!你真美!”他叹道,“我要你,罗琳达!我从没这么想要过一个女人。我一定要得到你。”
  罗琳达鄙夷地瞧了他一眼。
  “我奶奶常说,‘欲望会成为你的主宰’,这就是我的回答。”
  “你不能这么说!”他说:“在你现在的情况下,你不能蠢到拒绝接受唯一最佳的安排。”
  接着他眯着眼睛,低声说:“我听说爱德华已被送到乡下,其他一些原先对你忠心耿耿的人也分别各找偶像去了。”
  他看到罗琳达嘴角的笑意,就愤怒起来。
  “我有很多财产,而且我准备把每一分钱都花在你身上。你真的会糊涂到拒绝我这分诚意?”
  “我想我们总有一天会把钱花光的。”罗琳达鄙夷地说:“如果我明天要拍卖,我相信你会为我出个价的。也许你还可以便宜些买到我呢!可是我现在还不想出卖我自己,所以你别费心机了。”
  “如果我还清醒的话,”罗克斯福德爵士痛楚地说:“我会一言不发离你而去。可是我还是要再给你一个机会,你究竟要不要跟我走?”
  罗琳达伸出双手。
  “亲爱的艾力克,我会永远记得你对我这番诚意的请求,比起别的人来,你做得太多了。”
  “你真的坚持不肯?”
  “当我坐在康威尔的野地里,凝视着海洋,担忧下顿饭有无着落时,毫无疑问地,我会想起你的财富,并十分高兴,你还没有足够的钱来收买我。”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罗克斯福德问。
  “我的意思是,你无法供给我真正想要的,我真正可以献身的东西。”
  “我真的不了解你。”
  “也许这是件好事,再见,艾力克。”
  “你真这么绝情?”
  “是的。谢谢你远道来看我。”
  罗克斯福德爵士仿佛控制不住自己,他向前伸出双手,但她很快地闪开。
  “你开始惹人讨厌了,”罗琳达尖声说:“滚开,艾力克,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你他妈的!”他吼着。“我是诚心诚意的,你不能就这样甩开我!”
  “你大可不必自寻苦恼。”
  罗琳达边说边打开书房的门,走了出去。罗克斯福德爵士愣愣地站着,只听得她快步上楼的声音。
  他的脸上又是惊诧又是气恼。
  他本来十分自信罗琳达会接受他的恳求,而非把她自己埋葬在康威尔的乡野中。
  他等了好一会儿,还期盼她会回心转意,可是除了一些沉重的脚步声穿过大厅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声音了。他从前门悄悄走出。
  来参加拍卖的人比预料中多出很多。预定十一点正式开始的拍卖,十点不到就有许多人涌了进来。
  拍卖场选自府邸中一间大会议室,场里摆了许多张椅子,很早就坐满了人。
  罗琳达明白其中有一半人是由于好奇的驱使而来的。
  她看到不少仇敌,知道他们大半都是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情来看热闹的。
  出席的人当中,有些是被她冷峻拒绝过或是根本不屑一顾的,还有些是对她所做所为深表反感的人,另有一些是她的秘密仰慕者——佩服他勇敢地做出他们一辈子也没胆做的事。
  令她感到欣慰的是在座更有不少诚意的买主与行号,他们的相互竞争会抬高售价。
  “你真的要出席吗?小姐。”拍卖的人问她。
  “我会出席的。”罗琳达回答。
  “我想你可能会觉得不太好受。”他说:“依照往例,卖方通常都不在场,一切我们都会处理得很好的。”
  “我很想看看拍卖进行的情形。”
  她知道大多数人会对她的出席感到惊讶,然而她的骄傲不容许她像父亲那般落荒而逃。
  “别人怎么想是他们的事,”她告诉自已,“但是我绝不能让人认为我被击垮,或是无助地在床上痛哭。”
  她穿了件长礼服,戴了顶羽毛帽子,显得雍容华贵,仪态万千。
  她坐在拍卖人身边,可以俯视全场的观众。
  她一直淡然而无动于衷地看着拍卖过行,直到她母亲的珠宝上了拍卖桌。
  “妈,你好漂亮哦!”她记得小时候有一天晚上,妈妈在下楼参加晚宴前,到她房里亲吻她,说晚安时,她觉得妈妈真像个下凡的天使。
  “这串项链是你祖母的高祖母的。”她妈妈说,一边轻抚着项上的翡翠项链。“有一天,亲爱的,它们会是你的。它们很适合你的绿眼珠。”
  现在罗琳达望着那串翡翠项链,遗憾着她从没戴过它们。
  她一直觉得它们太华贵,不适合年轻的少女配戴。她一直引以自傲的是她千变万化的穿着。
  但她仍时常想起这些珠饰,不时从保险箱中拿出来把玩。她告诉自己,她要戴着这串翡翠项链走入结婚礼堂。
  这串项链衬着她粉白的肌肤将会分外动人,而相配的两颗耳坠更收牡丹绿叶之功。
  现在它们都放在桌上等人开价,她环视场中,不知哪位女性会给它们一个合理的价钱。
  她也知道她根本不必将它们拿出来卖掉。这些珠饰主权属于她,而且自母亲去世后,她父亲屡屡要将它们卖掉或拿去典当,都被她拒绝了。
  “这些东西是属于我的,爸爸,”她对爸爸说:“它们是妈妈带过来的,和康波恩家没有任何关系。”
  “让我用它们换些钱,罗琳达,”她爸爸好几次央求。“我会很快把它们赢回来。”
  但是罗琳达从不让步,现在她把它们拿出来拍卖的原因是父亲想逃避一笔名誉攸关的债务。她感到十分可耻。
  当这些珠宝终于敲定了价,罗琳达仿佛觉得她的青春、她的理想都烟消雾散了。
  它们对她一直有着特殊的意义,虽然这种感觉是无法说得很明确的。让她觉得宽心的是,这些珠宝并没有被她认识的朋友买去。
  在后座的一个老学究出了个好价钱把它们买下来。她想也许他是个精于此道的珠宝商,准备转手卖出去。
  “至少我不会看外有人拿它们来当做笑柄了。”罗琳达想,现在她只希望拍卖赶快结束。
  当所有的东西都卖掉时,她感到无比的轻松。
  “我敢说,这次拍卖结果十分令人满意,小姐。”大厅的人都走后,拍卖人向罗琳达报告。
  “全部卖了多少?”她问。
  “约四万五千镑,小姐,加上早上卖房子的两万镑,全部卖了六万五千镑。包括我们的佣金在里头。”
  “全部款项请你开支票给查理·福克斯阁下。”
  “我们会办好的,小姐。”
  罗琳达将旅行外套披在肩上。
  “小姐要走了?”拍卖人问。
  “是的,我就走。”她回答。
  一辆旅行马车停在门外,照顾它的是名十分年轻的仆役,她把他留下来是因为他的薪津比任何其他的仆人都要低。
  “马车里塞满大小皮箱,以及锅壶等厨房用具,这些东西都是无法拿出来卖的。”
  罗琳达望了车厢一眼,微笑地爬上前座,拿起缰绳。
  屋外的人已不多,当她驾车离开汉诺威广场时,心想在晚饭前,伦敦的上流社会必将盛传罗琳达·康波恩小姐临去时的大胆作风。
  她一路驶过大街,路旁的行人都吃惊地望着她。
  一向人们只看到身着制服的豪门仆役挥鞭策马,有谁看过一位贵族小姐头戴翎帽,驾驶一辆旅行马车,吆喝控驭,俨若行家?
  这匹马精神饱满,迅速穿过大街后,全力向乡间奔驰而去。
  很快地,道路两旁已无人迹,罗琳达将马缰交给仆人。
  “你先驾一会儿,班恩。”她说:“我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赶,我要休息一会。”
  仆人遵命拿过马缰,罗琳达脱下帽子,塞在座位下头,再用一条头巾罩住头发,在颈下打了个结。
  她伸手取过缰绳。年轻的仆人笑着对她说:“这样是有点冒险,不是吗?小姐。”他露出洁白的牙齿。
  “我们正在冒险走向不可知的未来,班恩。”罗琳达表示赞同。“而且不可能再回头了,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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