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文渊笑着点头,转念想到洪阳,不由得笑容渐渐散去,叹了一口气。
康天真看他一眼,便明白他是在担忧什么,站起来攥紧他的手,“你一直都很果断,但在洪阳哥身上,为什么这么拖泥带水?”
“……顾虑太多了,”宋文渊叹气,“洪阳罪不可赦,只是他一旦伏法,奶奶怎么办?璧影怎么办?还有璧影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这些都不是放过他的理由,”孔信冷漠地说,“你所担忧的那些人,都是他最亲近的人,他自己尚且不放在心上,凭什么要你来负这个责任?”
宋文渊颓然道,“你说的对。”
“黄兴运手里有洪阳作案的证据,对吗?”孔信道,“这老杂毛不是个省油的灯,他能老老实实地把证据交给你或者交给警方?”
宋文渊道,“没有人是没有弱点的。”
“对,”康天真添油加醋地说,“只要你戳中了他的g点,没有人可以不高//潮。”
“闭上你的鸟嘴!”孔信没好气,“一边玩儿泥巴去,我和文渊在谈正事。”
康天真郁闷地走开,嘟囔,“靠,到底谁是你侄子,一把年纪了还胳膊肘儿朝外拐,凭啥正事就要和宋文渊讲,我也很靠谱的好吗哼……”
孔信大多数时间也不住孔家老宅,而是和罗子庚住在不远处的爱巢中,古今阁打烊后就带着康天真和宋文渊回家吃饭。
赏古轩大老板罗子庚亲自掌勺,康天真挤进厨房,“师父,我帮你做菜。”
“马上就做好了,你把碗筷从消毒柜里拿出来,”罗子庚系着围裙颠大勺,笑道,“今天怎么又惹你大伯生气了?刚才进家门那脸色,简直,吃一个月的茼蒿都不带这么摆脸色的。”
“唉,他大惊小怪,”康天真把整个乌龙事件讲了一遍,叹气,“我就陪璧影逛了个街,那两个人差点吓掉了魂。”
罗子庚笑笑,将杭椒牛柳盛进盘子里,看向康天真的眼睛,低声道,“璧影逛街为什么不找自己的闺蜜?”
“啊?”康天真愣了一下,哈哈干笑两声,“那谁知道呢,大概她的闺蜜还都没结婚,不愿听她唠叨夫妻生活那点事儿吧,哈哈。”
“天真,虽说你口口声声称璧影是女神,但实际上,你一向见到她像老鼠见了猫,怎么今天会和她一起逛街,”罗子庚温和地笑着,眼神却十分犀利,“再说,虽然你是gay,但男女性格总有不同,你们俩……逛街?”
康天真眼神躲闪,“那个……谁说不能逛街呢,我们还逛了金鹰呢,女神买了一大堆东西,可开心了。”
“那好吧,姑且相信你,”罗子庚屈指在他脑门弹了一下,宠溺地笑笑,“我女神赵雅芝今天在新街口做活动,路过的时候有没有帮我偷拍几张?”
“人太多了啊,”康天真眉飞色舞道,“我本来还想帮你要个签名呢,但没挤进去。”
罗子庚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天真,赵雅芝今天在台湾呢。”
“!!!”康天真哀嚎,“师父,你怎么又诈我……”
罗子庚轻巧得关了厨房门,笑着抚摸他的脑袋,“所以,说说吧,你跟璧影到底干什么去了?”
康天真背靠着厨房门慢慢滑落,蹲在地上,抬头看着罗子庚,犹豫半天,颓然地低声道,“璧影发现洪阳最近发了大财,她心里有疑惑,担心怀信楼做什么不该沾染的生意。”
“你把一切都告诉她了?”
康天真摇摇头,“我没敢,宋文渊不希望璧影知道。”
“文渊在这件事上太过妇人之仁。”
康天真抱头,纠结地说,“《锦绣万花谷》不是普通的古董,洪阳这一票,数目太大了,他会把牢底坐穿的。”
“那他作案的时候为什么不怕把牢底坐穿呢?”罗子庚温和地质问,“天真,你是文渊的枕边人,要能够在他一头乱麻的时候,及时送上一把快刀。”
“我知道,”康天真郑重地点头,“我会逼他痛下决心的。”
罗子庚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按住他的脑袋,柔声,“但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康天真撅嘴,“师父,你好啰嗦。”
“小崽子!”
罗子庚和康天真两大厨师联手,做出六菜一汤,四个大男人互不相让,风卷残云一般吃得干干净净,康天真摸着浑圆的肚皮还没来得及剔牙,就被孔信轰出了家门,“这么晚了赶紧回去,别大晚上的还在外面晃悠。”
防盗门擦着鼻尖关上,康天真摸摸鼻子,哼哼,“我大伯真是越老越不好伺候了。”
宋文渊笑道,“我看罗先生还是伺候得很开心。”
“那不是废话么,他自己老婆,还不好好伺候?”
宋文渊心头一动,搂住他的肩膀,笑着咬他耳朵,小声道,“那你呢?要不要我好好伺候?”
康天真耳朵是敏感区,被他热气一呼,瞬间脸红了,结结巴巴,“那个……那个……宋文渊,你变坏了。”
宋文渊哈哈大笑。
顾艳的手段太过狠毒,黄兴运迫于压力,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将《锦绣万花谷》从肯巴德手中弄出,亲自押运,送到怀信楼中。
四十卷古书摆在桌上,黄兴运赔笑道,“你说奇怪不奇怪,我这今早一开店门,就有生意上门,委托人把东西一拿出来,可把我吓了一跳,居然是《锦绣万花谷》!”
“还真是够奇怪的,”康天真嘬着牙花子,神态十分恶劣地围着他转了一圈,“别扯那些乱七八糟的谎话了,直说吧,这次又有什么企图?”
“你这孩子……”黄兴运伸出手,想要摸一摸他。
康天真一溜烟跑到宋文渊身后,探出头看他,“想摸就摸,当我康大少是吃素的?”
“你是吃荤的,”宋文渊笑着拍拍他,转头看向黄兴运,语气淡淡的说,“既然有委托人,那不妨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多少钱可以成交?”
黄兴运竖起一根手指头,“这个数。”
“放你娘的狗屁!”康天真破口大骂,“这书本来就是我们的,你偷走了,再卖回来还敢开价一亿,告诉你,黄老怪,我一百块都不会给你!”
黄兴运被骂得狗血淋头,强忍着拂袖而去的冲动,郁闷道,“什么一亿?是一块钱!”
“你有病啊?”康天真继续大骂,“费这么大劲,偷我们东西,就为了以一块钱卖回来?你脑子给猪拱了吗?”
贵也挨骂,便宜也挨骂,黄兴运被他骂得差点爆血管,“那你说,到底要怎么办?”
康天真火冒三丈,“你偷了我们东西,现在还回来就对了,还敢问我要怎么办?小偷的职业素养呢?这就是你身为一个小偷的觉悟吗?”
“!!!”黄兴运简直不想跟他玩了。
宋文渊悠闲地围观康天真骂人玩,将一册古书从书匣中取出来,拿起放大镜,慢慢地鉴赏。
康天真骂累了,跑过来,看向他,“宋文渊,这书是真的吗?”
“暂时还不能妄下定论,”宋文渊谨慎地说,将放大镜递给他,“你来看看。”
两个人正在鉴定着,突然宋文渊的手机响了起来,康天真帮他从口袋里逃出来,一看,“是王三笑。”
宋文渊取下手套,接通手机,“三笑,有什么事情?”
王三笑懒洋洋地问,“黄兴运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动作?”
“怎么?”宋文渊扫一眼在店中背着手四处打量的黄兴运,不由得打起精神。
王三笑道,“我得到一个消息,说肯巴德在准备回英国,动作还挺急,所以走漏了风声,就这事儿,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挂了电话,宋文渊眸子倏地阴冷下来,扫一眼桌子上的古籍,目光看向黄兴运,“天真,不用看了,这书是假的。”
☆、第95章 天真被绑架
黄兴运倏地转过身来,看向宋文渊,“你凭什么说这书是假的?”
“不凭什么,”康天真呛口,“我们家宋文渊说是假的就是假的!就是这么任性,就是这么叼炸天,不爽你把书拿回去!”
黄兴运被他呛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噎死,瞪了半天眼睛,声音软了下来,“文渊,为师是什么人难道你还不知道吗?我诚心将书还给你,你怎么还能质疑它是假的?”
宋文渊冷冷道,“黄先生别搞错了,咱们可早已不是师徒,我没有质疑这书是假的,只是……”他冷笑一声,“请黄先生把书拿回家去,将真品送来。”
“对对对,”康天真附和,“我们可没说书是假的,只是我们要真品,哈哈,黄老怪,快回去找肯巴德要书去吧,不然,我婆婆可不知道要做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了。”
黄兴运被他的称呼刺痛,老树皮一般的脸皮抽了抽,忍无可忍地说,“宋文渊,我奉劝你不要狐假虎威,你母亲不过是魏老包养的一个情妇,哪里就让你狂得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宋文渊脸色大变。
“放你妈狗屁!”康天真跳出来,大骂,“黄老怪我警告你,再出言不逊,信不信我直接弄死你!”
黄兴运一见宋文渊阴沉的脸色,顿时后悔口无遮拦,心想这次真的是祸从口出了,万一这小子去他母亲那边告上一状,顾艳那老贱人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揉了揉脸上僵硬的肌肉,硬是扯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既然你们不相信这书是真的,那我就只好暂时带回去,等你们什么时候改变了主意,再来找我吧。”说着,让跟来的手下把古书打包好,拎着走向店门外。
“等等,”宋文渊突然道。
黄兴运头疼地回过身来,“怎么?”
宋文渊冷漠地说,“不管我母亲是什么身份,这和你送一套假书过来都是两码事,如果真书被肯巴德带出国门,我一定会把你送入监狱,你了解我的性格,知道我向来说到做到。”
黄兴运盯着眼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强大的乏力感排山倒海般袭来,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长成如此强硬的男人,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自己可以随意揉扁搓圆的少年了。
千头万绪化作一句话涌上心头,他万念俱灰地想:莫欺少年穷。
黄兴运离开怀信楼,宋文渊冷冷地看着门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过了一会儿,一个温热的身体从背后拢上来,他回头,看到康天真从背后抱住了自己,不禁一笑,脸上僵硬的神色化作无限温情,“怎么突然撒娇?”
“我看你的样子好可怕,”康天真把脸埋在他的脖颈间,喃喃道,“好像要把黄老怪吃掉一般,文渊渊,你很介意顾姨的身份吗?”
宋文渊一顿,淡淡道,“那是她的事情,跟我无关。”
“可你们是母子啊。”
“她生育了我,我以后也会赡养她,我们是母子,也止步于母子了,”宋文渊轻描淡写地说,“我想,她应该也是这样想的,你看,她都没有对我们的关系多说什么。”
康天真吃吃地笑道,“那是因为我外表足够英俊潇洒,性格又足够温柔贤惠。”
“是是是,温柔贤惠的天真真,”宋文渊反手拍拍他的腰,“可以放开我了吗?光天化日、店门大敞,就这样搂搂抱抱,不怕被人看到吗?”
“我为什么要怕?”康天真变本加厉地往上一跳,整个人都挂在了宋文渊的背上,歪头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哼哼,“我不但抱,我还要亲呢,谁敢说闲话,我就撕烂他的嘴!”
宋文渊双手在身后托着他的屁股,就这样背着他在店中转悠,笑道,“知道你现在说话让我想起了谁吗?”
“谁?”
“蒋璧影,”宋文渊笑道,“她平时说话做事就是这样横行无道、蛮不讲理。”
“卧槽,你这是在嫌弃我蛮不讲理吗?”
“当然不是。”
康天真抱住他的脖子,小声道,“璧影最近总约我出去玩,可我却越来越无法面对她了,宋文渊,我现在好恨洪阳哥,为什么要做下这样的案子!”
“一失足成千古恨,”宋文渊叹着气,“我会再劝他去自首,黄兴运手里有他犯罪的证据,他终究是躲不掉法律制裁的。”
中午吃过午饭,两人在床上厮混了半天,宋文渊起床穿衣服准备去开店,康天真光溜溜地在大床上打一个滚,青蛙一样餍足地趴在枕头上,歪头看他,嗲声道,“天真真有点想赖床。”
宋文渊失笑,弯腰亲一下他的脸颊,抄起被子盖在他光滑的裸背上,“那你就赖吧,可不要没赖到一个小时就嫌一个人在家里无聊,又打电话骚扰我。”
“才不会呢,”康天真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穿上羊毛衫,情不自禁地说,“宋文渊,你真帅。”
宋文渊笑道,“你也很帅。”
“我没有你帅,你是天底下最最最帅气的男人,”康天真满脸都是迷恋,“宋文渊,我很爱你哦。”
“今天怎么这么爱撒娇?”宋文渊俯身。
康天真立刻伸出手臂抱住他的脖子,两人缠绵地接吻,一吻终了,宋文渊意犹未尽地亲亲他的鼻尖和额头,低声道,“我也很爱你,天真。”
“嗷……”康天真从被子里蹿出来,矫健地把宋文渊按倒在床,凶猛地扒了他的衣服,“再再再……再大战三百回合!”
于是等宋文渊终于将这货喂饱,穿戴整齐去开店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康天真在床上赖了一会儿,觉得无聊,爬起来去超市买芒果吃,顺便补充家里用的最快的消耗品——套套和润滑油。
推着满满一推车的东西走进停车场,因为在地下,即使有照明灯,大白天也觉得光线晦暗,康天真推着车走到角落,直奔自己的车子而去。
突然,他的脚步停住,只见不远处,一个高大的身影正倚在自己的车上,正在专注地嘬着一根棒棒糖。
康天真下意识抬头找了下监控,却发现附近好几个摄像头都没有亮,不由得脚步迟疑了起来。
“小天真,”洪阳叼着棒棒糖,张开双臂,笑道,“来,让哥抱抱,看是不是瘦了。”
康天真站在原地不动,“你在等我?”
“这不是很显然的嘛?”洪阳耸了耸肩膀,看向他的眼神却渐渐暗淡下来,“你怕我?”
康天真不置可否,却也不再上前,双手抓着购物车的把手,咬牙道,“洪阳哥,你还是去自首吧,黄兴运手里有你犯罪的证据,你逃脱不掉的。”
“好无情,”洪阳缓步走上前来,一把揽住他的肩膀,低声道,“我们这样的情谊,你居然也劝我自首,小天真,你知道哥这样的金额会被判多少年吗?”
他的身上有股甜滋滋的奇怪味道,康天真想要躲开他,却被他牢牢揽住,难过地看着他,“你既然知道,当初为什么还要犯罪?”
“每个人都是会死的,那为什么还要拼命活着?”
“这不一样,”康天真摇头,“你犯罪的时候有想过璧影吗?你们的孩子才四个月,他的父亲却要去坐牢了……”
“所以我不能去坐牢,”洪阳在他耳边轻声道,“天真,你要帮我。”
康天真茫然,“什么……”
一张纸巾捂住口鼻,康天真瞬间明白了刚才闻到的奇怪味道是什么,是挥发出来的乙醚!
他拼命挣扎起来,却被洪阳牢牢搂住,两人仿佛亲热一般搂抱在一起,康天真只觉四肢肌肉渐渐松弛,整个人懒洋洋的仿佛泡在酒精中一般,渐渐失去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康天真在疾驰的车中醒来,他尝试着动了一下手脚,发现麻醉剂的作用还没有消失,四肢尚处在瘫软状态,大脑晕晕乎乎,他糊里糊涂地想,不知道乙醚伤不伤大脑,万一自己变成傻子了,宋文渊该有多伤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