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来我爸问我今後的打算,我说我想去旭升,我爸听了没说话,我知道这很困难,甚至没什麽指望,我说我如果进不去是因为大学文凭的话,我就重新回去参加高考,不然我绝对不会甘心,他看我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叹了口气,说那我尽力给你想办法,不过你不能抱太大希望。
那之後我在家里呆得挺平静的,不过唯一有些烦人的就是我的手机快给打爆了,小妹基本上保持一天三次的来电量,而顾鹏飞头一天便打了十来个,後来更是成几何倍数的增长,我一次没接,小妹倒是回了一次,告诉她说我没事别担心,她问我在哪儿,我说环球旅行呢你别打了话费贵著呢就挂了。然後她来短信说顾鹏飞满世界找我都快找疯了,我说我知道,我收件箱里全塞满了他小子的寻人启示呢。
我在家里闲著也没什麽事儿干,白天关机睡觉晚上就躺床上删他短信,一条条看一条条删。
锐,你在哪儿?我去找你,你怎麽搬了?发生了什麽事吗?
我在找你,你到底去哪儿了?
我去找了小冰,他说你没来过,你去哪了啊?
不管怎样,回我电话好吗?
为什麽不接我电话?你一个人别乱跑,快联系我。
我投降了,你快现身好吗?我做错了什麽你说啊,别这样了,这一点不好玩。
算我求你了苏锐,我不缠你了,你好歹回个电话让我知道你没出事啊,好不好?
锐,今天淑仪说你打了电话给她,太好了,你没事。
你是不是回家了?淑仪说她的话费收的是长途,说你可能回去了,回家了就好,别在外面乱跑就行。
我笑了一下,没想到那小妮子还挺聪明的,早知道就不回那个电话了。
我继续手起刀落地删,直到最後,遇到一个很长的信息。
苏锐,你真的决定不再见我了吗?我不知道为什麽,难道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吗?……
我觉得很可笑,我俩这样不清不楚的,明明分手了他还追得这麽紧,这就是他朋友的标准?
……也许你受不了我想要散下心我理解,可如果你永远都不见我了我怎麽办?你还在生我的气吗,我知道我以前的行为伤害了你,我真的不知道你会这样离开我,我想补偿你,没想到又害你这样,我为什麽总是这麽失败……
我皱了一下眉头,这家夥怎麽玩起这套来了,他怎麽不在分手时说啊,这个时候来写罪状扮可怜,我怎麽看怎麽起鸡皮疙瘩。
我只看了个开头就想打瞌睡,於是决定把它和刚才那些垃圾信息一同对待,随後把手机关了,睡得安安稳稳。
第二天,我发挥斩草除根的精神,直接上电信局换了个号码,从此一了百了落个清净,再也不用删短信删到手酸。为了不让他还在那一个劲儿地发,我还特地好心地用以前的号码通知他,我换号了别发了,收不到的。本来我还想写点什麽感谢一下他多年来的照顾,可又一想这样拖泥带水的他别误会我以为我没死心吧,於是干脆作罢,断个干净倒省事。
我把最後的信息发了,我想这就算彻底断了,出乎意料心情挺平淡的,我估计知道我这麽做的人肯定十个有九个骂我薄情,第十个得骂我冷血,不过我这人就这样,自己觉得好就好,其实分手之後顾鹏飞也没少跟我提过重新开始的意思,有时我看他对我实在掏心挖肺的也挺想领他情的,可我又总是想算了吧,就这样放了他好了,就我这德行,就一扫帚星,一包袱,弄不好又闹得分手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就这样自从换了号以後,我的世界一瞬间清净了,尘埃落定了,大路朝天,从此各走半边。
要到周末的时候,老爸告诉我,他联系到了旭升的老总,那位大人在每年旭升的人才招聘会都唱主角的,他现在在重庆的分公司搞大项目,老爸说,人家一大忙人还挺耐心的,一点架子没有,听我说明白了立刻就答应赴宴细谈,我说那当然了,爸你是什麽人物,也算他前辈了,他敢不给面子?我爸捏了我一把,说明儿个你就跟我和你妈去重庆,我告儿你这次可是来真的好不容易的机会,你把嘴给我管好了要给我整出乱子来我就把你扔重庆你自个儿自生自灭去吧。
於是在离开这群山的怀抱一个多星期後,我又踏上了这片埋葬我青春和梦想的土地,大有我南霸天又回来了的气势,心想我苏锐又得祸害祸害这座城市了。
赴宴之前我妈嘴里说著这年头形象最重要了一定要给人家一好印象,往脸上抹了半斤白粉二两口红,我那从来不修边幅的爸居然也把头发染得比煤炭还煤炭,俩人站我面前我就傻眼了,怎麽看著比我还青春啊敢情我当你们家长还更有可信度点。後来我妈又来捣鼓我,把我整得比鸭子还妖孽,我爸说不行太那什麽了,我妈说你懂个屁这年生人家搞建筑的就喜欢这种有艺术气质的一站出来跟那韩国小帅哥似的我不信没人买帐。我心想我妈是韩剧中毒了,以前他就直勾勾地盯著我说锐锐听妈的话你去把头发剪短点你就一小号元彬,我说妈这就是您的不对了,那小白脸哪儿好啊,您瞧咱爸,比他扎实比他老实比他厚脸皮比他能吃苦耐劳比他能安於贫穷比他有大男子脾气!我爸在旁边用眼睛死横我说你在夸我还在骂我?
後来我们一家子浩浩荡荡就去了,到了我才发觉怎麽还是上次那家五星级的,重庆又不止这一家高级地儿干嘛偏要来这儿又勾起我对伤心往事的回忆,我一回忆我心情立马就趴下了。
接待的小姐说人还没到,我们就在大厅里等著,过了好一会影子还没有,老爸就先上楼去点菜了,老妈陪我坐了一会儿,因为考虑到长途颠簸脸上的粉也掉得七七八八,於是钻洗手间里补妆去了,我一人坐那儿无聊得想睡觉,又怕睡著了把贵客放跑了,索性起来四处溜达,我转了半天心想当官的就这样折磨咱老百姓的,赶明儿我飞黄了我得折磨回来。
我正郁闷呢突然有人拍我的肩膀,我正想著人总算来了回头一看,怎麽就没对呢,後面站的是一人儿,也是一男的,比我高半个脑袋,穿一格子衬衣,挺休闲的,望著我笑得那个浑身不舒服,估计我是在RAINBAR里给吓出惯性来了,我急忙退後一步拉开安全距离,上三路下三路地打量他,他继续傻笑,开口说你在等人吗,我环视一下四周,确定有保安叔叔在,然後很小心地点了下头,他笑得更开心了,两排牙齿明晃晃的,说,你在等谁啊?
我一听这就是标准的小流氓口气,一下子阶级仇恨就出来了,我说我等谁关你鸟事你哪来的啊敢跑这儿来撒野?我一边骂一边朝保安叔叔方向靠拢,没想到他脸皮忒厚跟著我走,边走还边嬉皮笑脸地说你别紧张啊小帅哥我就问问你的名字,我又气又慌,说你你你别过来你要再过来我我我喊了啊我告儿你这可是公共场所你你你别乱来!他看有人注意到了我俩,只好停了下来,摊摊手笑著说好好我不过来,那你告诉我洗手间在哪儿总可以吧?
我心想这又不是郊区找一厕所都得打听到处挂著牌子呢你自己不会看吗,不过我急著摆脱他,随口说你从那边向右拐遇到花园向左拐一直走看见楼梯上三楼再右转三次左转两次第四个房间就是不用谢了。
我决定他要是再不走我就得叫我爸了,结果他耸耸肩摇摇头把手揣裤兜里大摇大摆地找厕所去了,我才松口气手机就响了,一接是老爸,叫我们上去等,我跑到洗手间把嗓子都拉豁了才把我妈叫出来上楼去了。
进了包间坐下来,前菜已经上来了,我对食物的抵抗力完全为零,强忍著这迫切的生理需要,直到盯著那卤鸭子口水都咽了七八次了,门外才总算有了动静,老爸老妈急忙站起来迎接,我心想待会还有的说的,急忙喝口饮料控制一下食欲,没想到我那口水还没咽进嗓子眼里,就给我一下子喷了出来。
我伏在桌子上差点没呛死,人倒霉了真是怕什麽来什麽!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才骚扰我的那小流氓!我靠他爷爷的不是说是一老总吗?!老总不都是肥头大耳膀大腰圆穿金带银的吗??!!怎麽出来一这麽德行的啊而且还这麽青春我都得叫哥哥了这这这这成何体统!
老爸见我一来就出洋相脸立刻就搭拉下来了,说苏锐你干什麽呢快来打招呼!那男的一脸微笑装作不认识说那就是令郎啊真是一表人才啊,我立马就心虚了我想这下完了我刚刚在下面把人家骂成那样是打死也没戏了!
好在我苏锐脸皮有的是厚度他装蒜我也跟著装蒜反正没戏就没戏若是让我爸知道我一开始就得罪了人家我准备暴尸荒野吧我。
於是我硬著头皮很矜持地站起来,我爸在旁边凶我,快叫陈叔叔!我心里一阵翻江倒海,开口才叫了一个“陈”,我嘴巴就石化了後面俩字怎麽也喊不出来,心想我怎麽作贱自己啊,这麽青春一男的我都得叫叔叔,他倒是挺爽快的,看我後面俩字没声儿了,挥挥手,得了叫什麽叔叔啊,叫我陈旭阳就行,我爸一下就触电似的说不行!怎麽能这麽没大没小的!那激动样就跟那男的才是他儿子一样,我瘪瘪嘴,他笑了笑坐下了,说真对不起大家,我今天迟到了,我妈立刻就接嘴说哎陈总你能赏脸我们就很荣幸了,公司很忙吧你还抽空过来我们真是失礼了。他继续笑咪咪地说您哪儿的话,今天没怎麽忙的,是这儿的洗手间太难找了。说完若有所思地望了我一眼,我差点没给看扒下。
老爸和他客套了一番就开始吃饭了,我只顾夹菜到处躲他的眼神,心想等我养精蓄锐再和你理论,横竖我都没戏了我破罐子破摔我还怕你怎的?!
我一人默默地洗劫,等我老爸老妈和他寒暄,不过我怎麽老觉得他一直盯著我,後来事实证明我的第六感很准,我听见他说,令郎好象不太喜欢说话的样子,既然要进我们公司的是他,我希望和他交流一下,可以吗?最後那个“可以吗”简直充满了挑衅,我感觉他的目光火辣辣地落在我身上,然後我把筷子一放,抬起头用眼神和他对杀,我的眼神那是出了名的血腥,能把顾鹏飞都盯得矮三寸我就不信他扛得住。
没想到这厮也是练过的任我眼睛怎麽横就没把他横回去,於是我开口就拣狠的辞儿,我说你叫陈旭阳?那这公司是你开的?他笑笑,说是我爸,我爸叫陈旭升,我哦了一声,说你几岁啊?我才出口老爸在桌子底下狠踩我一脚,痛得我叫都忘了怎麽叫,然後我妈急忙圆场,说陈总你别见怪,小孩子不懂事真是的太没礼貌了。
他又笑了笑,没有怎麽理会我爸妈,直接对著我说,这没什麽,我三十六,结过一次婚,离了,有一个读高中的儿子,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我差点没把血吐光!!我把眼睛盯穿了怎麽就没看出他都是要奔四十去的男人了还有一比我小不了多少的儿子,我看他也就比顾鹏飞大不了多少挨边三十差不多了靠这什麽社会啊!
我好不容易缓过气儿来,听见他说你还有什麽感兴趣的?尽管问我不介意,说完笑的那叫一个淫奔,我本想顶他几句一想爸妈还在旁边呢这会已经够尴尬了,於是只好潇洒地笑笑,说我没问题了。然後我发觉我又失策了,因为这姓陈的说,好,那轮到我问你了。
待续
你怎么舍得让我的爱流向海
要赶往常有人问我啥,那没商量,我就一爱因斯坦转世上知天文九重云霄下知地理八万山水远知中东战局放导弹近知邻居吵架闹离婚。可今儿个我就怎麽这麽做贼心虚呢,瞅那厮托著下巴意味深长地看我我就汗毛倒竖,经验告诉我这男的绝对是一吃人不吐骨头的主儿,如果顾鹏飞是狼崽子那他得是千年狼妖,我心想惹急了他可别来一句小兄弟你三围多少,我一见过世面的可能勉强扛得住,估计我爹娘得翻桌底下去了。
正想著我妈就提醒我,哎人家问你什麽你可得答出点艺术水准来,千万别顺口了就蹦渣儿啊,我小声说妈我尽量可只怕我不蹦渣儿我拼不过他,然後我听见那狼妖挺轻松地说,我听说你在学校特别优秀,可优秀的人连大学都念不完我倒是头一回听说,能告诉我你被开除的理由吗?
我差点没给他气哭出来,我心想怎麽这年生的年轻人都这样啊,说话都拣伤疤揭,哪个鲜血淋漓揭哪个,我容易吗我,我心都给刺穿了可我还得装平静,很轻描淡写地说没什麽奇怪的,我惹了不该惹的人,就这样。他似乎不想这麽放过我,说这我当然知道,我感兴趣的是更详细的情节。我当时就没听懂他的意思,敢情他来看肥皂剧的?於是问他说你了解这些事情干什麽?有用吗?他一扬眉,说怎麽没用,你要进的可是我们公司,我得了解清楚你也是对公司负责啊,我冷笑,说哟这是什麽公司啊这麽新鲜,专门挖人家隐私啊,该不会是居委会吧?
我爸听著就差点没直接蹦窗户外面去,正要把我杀一儆百,他很不介意地笑笑,说隐私?你刚才也问了我的隐私,我告诉你了,你又何必那麽小气?
我是真他妈想直接赏他俩巴掌看他那嘴再怎麽刁!可我爸在旁边把我手抓著我想拍案而起我都不行,只好也学他那德行,冷哼一声,说我就这麽小气,我还暴躁还自私还爱占小便宜呢,贵公司要容不下我直说就是,又何必这麽拐弯抹角的?
他听了居然眼睛放光笑得更灿烂了,把手往胸前一抱,说怎麽你就这麽自卑?我还没说不要你你倒害怕了?
我心想好,我苏锐今儿个总算是遇对手了,我就见识见识这世界上有没有脸皮比我厚的主儿!於是挪挪位子把POSE摆好,然後和他对笑,慢条斯理地说,口气这麽大,难不成贵公司是金山银山怎的?我进不去还得一头撞死?他居然说,是不是金山银山,你不进去怎麽知道?搞不好可是撞死都没後悔药吃。然後他趁我气结的当儿,接著说,其实我对你印象不错,如果你确实有困难的话,要进我们公司也不是不行,不就是我一句话吗。
我怒急反笑,心想他总算是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就是傻子也听得出他的意思,不就是让我把他马屁拍响点吗,可惜我苏锐是死都不吃这一套,要我点头哈腰地看他脸色我不如去讨饭,可我又不想这麽便宜了他,於是索性笑著说,你丫当真?你就不查我底细了?你就不怕我是一企业间谍把你公司都灭了?
我们这一来二去的把我爸妈都看傻了,我心想我就算不争气害你们白忙活了可让您二老今儿个体会一次现场版的辩论赛也算略表孝心了。
想著我就继续挑衅地看著他,他很轻松地笑笑,说你别误会,我就只想把你调公关部去,其他部门我们高手多的是,你不用担心。
他这句话一出我就知道我轻敌了,其实这句话就是“你丫就一花瓶”的委婉文明版,基於当今社会上公关部职能的实际情况来分析,这跟骂你是妓女没什麽本质区别,你说他都骂我妓女了我还不掀桌子那我还是人吗,於是我轰一下就站起来俩手搭上桌沿就使劲儿,心想这桌子一翻过去还不把你压成狼肉干了,可天杀的这桌子底座怎麽就是一花岗石的啊?我把吃奶的气儿都用上了这桌子是太不给面子了纹丝不动稳如泰山,他居然也不躲,坐那儿还磕瓜子我靠你看小品呢你?!
我妈一见确实没对了,急忙站起来一把将我打回椅子上坐著,然後说陈总你千万别跟他一般见识他从小就这怪习惯见著喜欢的人了就爱跟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