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刚落,我便从床上蹭起来,拉了台灯的开关,漆黑的房间里一下子明亮了,仿佛让他无处可藏。
说了再见为什麽还要跟著我,既然跟来了,又为什麽躲躲藏藏?
那是我自己一相情愿,不关你的事,他没有表情地说,上次是我失策了,我根本不该跟你见面,就是因为见了我你才会跑,所以我不会让你发现了,我想最低限度,只要我能看见你就足够了。
这样的话……不愿回去也没关系,我跟著你就行,讨厌看到我,我就不出现在你视线里,不想再做情人,就当陌生人好了,你忘不了谁,想著他也无所谓……这个就是我想到的,可以再在一起的办法。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脑子清醒,明白自己在做什麽,我打断他说,宁肯这样辛苦为什麽不放手?
为什麽?他突然有点激动,声音大了一些,你不爱我,你说你从来没爱过我……就算这是事实吧,我承认了……这样就能够放弃你了吗?会这麽简单那就好。
我就是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我在发疯,我一天到晚不出门,就只想守在窗子面前看你,从你离开我的那一天起,你以为我还是以前的我吗?
我不说话了,将目光微微移开,又一次用沈默来面对这种质问,他等了我半分锺,苦笑一声说,还是觉得碍眼的话……我会从你面前消失的。
话音刚落,他便冲到了门口,眼看就要打开门跑掉了。那刹那我什麽都没想,下意识地一掀被子从床上跳下去,从後面死死地抱住了他。
把话说清楚你!说你到底想要什麽,我用力牵制住他的脚步,喘著气说,少婆婆妈妈的!我他妈看不惯你这样!一天到晚跟踪我像什麽爷们儿!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又要拖到什麽时候?你有时间这麽耗下去,我也没空奉陪了!
见我干脆把话挑了个明白,他踏出去的半只脚算是收了回来,犹豫了一下说,像以前那样……,住在一起,一起上班,一起吃饭,一起买东西,不管是在什麽地方,我就是还想像那时候一样。
直到现在我都忘记了,没有再认真考虑过,究竟是不是有那麽爱你……爱这种东西,一过时效期就哪里都找不到了,但是,就是再也放不下一起生活过的那个人。
我愣住了,抬头看见他耳朵後面隐约的几根白头发,似乎终於为多年都理不清问不明的感情找到了见证,眼泪就这麽毫无防备地掉了下来,打湿了他外套的一小块面料。
好象告诫自己无数次,不能回头的,只要一回头就是世界末日。爱顾鹏飞那麽深,最後还是都错过了,连爱本身都消亡了,那麽好听的从头开始,只会让人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而现在,陈旭阳也累了,我们一样都不想去谈爱的难题,那已经是过往旧事,不管它曾经在不在,今天还在不在,在我慢慢松手之时,我原以为没有了那种激情就什麽都会失去了,却猛然发觉,原来还有一些东西留了下来,躺在潘多拉盒子的最角落。
这样的话,下次再离开的时候,我会死的。……我一定活不下去了!你明白吗?不可能再像今天这样,还能拼命站起来!
我的声音严重走著调,无力地松开了抱住他的手,他突然抓住我滑下去的胳膊,转身一把捏住我的下巴,舌头强硬地翘开我的嘴唇。
嘴里顿时被他的气息塞满了,我皱了皱眉头,被迫到了墙边,在他竭尽浑身解数的挑逗下,我猛地圈住他的脖子,疯狂地回吻著他,我们的身体紧紧纠缠在一起,眼泪渗进嘴里被唾液冲淡了,似乎没那麽苦涩。
就这麽直到肺里的空气彻底被榨干,他放开了气息急促的我,轻轻拭去我脸上残留的水迹,低声说,我再也不离开了,已经没有人会离开你了,所以……你安心留下来吧。
接著他拨开我的衣领,将那戒指拉了出来,一把扯断了穿起它的棉线。
这个不是这麽戴的,他说完拉起我的左手,无名指上轻微地一紧,又被他放在唇边轻轻吻著,这个时候我发现陈旭阳眼神中一贯的居傲早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有种释然,下面流淌著宽广的平静。
习惯是很可怕的,不是吗。
你已经是我这辈子的习惯,再也没有改好的一天了。
全文完
《你怎么舍得让我的爱流向海》
走出电梯的时候,整个人好象还不在状态,我跟做贼似的轻手轻脚挪到家门口,翻出钥匙插进锁眼,同时衷心盼望打开门是一片人去楼空的场面,刚刚去打了场足够把人累成炮灰的仗,我可不想一到家就跟某人拌嘴皮子。
刚刚转动钥匙没到一周,门呵碴打开了,姓陈的穿了件松散的睡衣,目光无比精神地望着我,压根儿不象刚打被窝里出炉的。
“回来了?”
“啊,累死了。”我应了一声,搭拉着耳朵,做弱势群体状,“你今天不是有应酬吗?”
“推了,没心情,”他心不在焉地说着,态度还算正常地让我进屋,边说,“到了都不给我电话,我去接你啊。”
“你很忙嘛。”
“我忙什么,整天不落窝的是你吧。”
听出了他语言中的倒刺儿,我理亏地吐了下舌头,“我不是故意要瞒你……”
“算了,不说了,”他反而赌气似的叫停了我,“先休息吧,明天还要上班。”
于是我乖乖地脱了外套,夹着尾巴跑去放洗澡水,他八成是还没消气,去厨房倒了杯酒,一声不响地坐在客厅里独饮,顺手将电视打开了。
等着我在那边倒腾完毕,裹着毛巾热腾腾地出来,他关了电视和客厅的灯,说,“今天睡我房间吧。”
鉴于自己乃是戴罪之身,底气不足,也就没有提出异议,拖着步子飘进了他光线暗淡的房间,一边诅咒着之前宾馆里那张安装着冒牌弹簧而差点导致我肌肉劳损的席梦思,一边无比星星眼地扑进他那张软得像要融化的大床,像个垂死的蟑螂般手脚并用来回刮蹭个三下,被折腾了七天六夜的身子骨终于彻底瘫痪。
关门的声音落下后,身后便有重物压了下来,顿时觉得呼吸困难,姓陈的拽着我裹在身上的唯一一张毛巾,刚被酒精激发出热量的身体紧紧贴了上来,耳朵被他的牙齿玩弄着。
发现他正野心勃勃地开始下一步动作,我用力扭动起来,“我想睡觉,这次算了吧。”
“你还敢说想睡觉,小兔崽子,”他面目一变,毫无预兆地露出了獠牙,“我每天晚上就在想怎么把你跺碎了喂狗!”
说完他剥下了我的可怜的毛巾,杀气腾腾地揉搓着我全身暴露着的皮肤,时刻准备着开动刀叉。
“我哪里得罪你了?”我挺直腰板明知故问。
“你没得罪我!鬼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出去浪荡了一星期,鬼知道是谁天天关机不接电话,想死了怎么?”话说着仿佛真想抽我两巴掌了。
“我那是出差!我辛辛苦苦帮你跑业务呢!”
“你还有理了你!好说歹说告诉你不准出差,公司里不缺你这么一个跑腿的!你老实呆在一个地方活不了是不是?小心我回头就炒你,班都不叫你上!”
“你这是犯法!”我一下子也来了劲,迎风而上,“你非法拘禁,独裁!暴君!法西斯!”
他突然堵住了我的嘴,用力将舌头送进了我来不及合上的双唇,捕捉着我的气息,手毫不留情地揉乱我湿漉漉的头发,刮胡水的柠檬香味从他的脸上散发出来,扑灭了火气。
吵闹的房间就这么安静了下来,他的吻逐渐移到了脖子附近,凉丝丝的鼻尖蹭到颈窝深处,惹得我轻微地颤动了一下,听到他吐出笑了的气息,我竟然也不觉地弯起嘴角,随后一个用力的吻便紧接着印在额头上。
“我不能忍受你离开我太久,”他平静的眼睛注视着我,抚摩着我的脸颊,“你一不在我身边,我就不安。”
我垂下眼帘,忽然有些胆怯那直接的目光,嘴里依然忍不住小声嘀咕着,“那个项目很重要,一直都是我在负责,别人去我不放心的……”
“你不知道你瞒着我跑掉,差点把我急死吗?”
“我告诉你的话,你肯定又不准我去,还要发脾气。”
他叹了口气,埋下头紧紧抱住了我,不停地吻着我的耳畔,无奈地笑到,“这还不都怪你,我都成惊弓之鸟了。”
我感觉到他脸的温度,抬起手,慢慢回抱住他,像在安慰一只受伤的动物。
“对不起,我不会不打招呼就走了,再也不会了。”
第二天,我几乎是一路扶着墙壁才得以平安挪到办公室门口,一路上不断有同事对我投以关怀的目光,问候更是一句比一句来得话外有音,现在我苏锐和陈老大的关系等于是旭升内部公开的秘密了,想当年闹腾得几次上演警匪追逐不说,现在每天上下班出双入对,是个人都知道我俩不清白了,陈旭阳干脆也就不费那心思欲盖弥彰,堂堂正正搞暧昧。
“妈的,这家伙该不是吃了伟哥吧……”我一边低声咒骂着,一边拿钥匙开了门,全身上下关节好象都不在其位,你说那厮都四十来岁的人了,精力旺盛得跟小伙子似的,随时看他的眼睛都是饥不择食,荧光绿的那种,一搞起来马力大得能带动一发电站,谁受得了。
“小苏,你回来了啊?”
正想要往沙发上一躺养养元气,忽然有贵客打从门口过,便进来打招呼,我连忙弹了起来。
“嫂子,怎么一个人过来了?”我满脸堆笑,站起来去倒水,“快坐吧。”
“不麻烦了,我来办点私事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项目出什么事了吗?”
“昨天晚上到的,没什么大问题,施工单位没按照图纸来,于是开发商不买单,我们过去调解了一下,已经解决了。”
“真是辛苦了,我觉得你每天都忙这忙那的,都没怎么休息。”
我挠挠头发,有点不好意思,“哪里,大家都很忙,又不是我一个。”
“陈总呢,我刚刚没找到他。”
“他还在家里睡觉。”说着我忍不住咬牙切齿了一下。
“这样啊,那真是太享福了。”
“这人是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我们的痛苦之上。”我忿忿不平地纠正到。
自从陈旭阳回到旭升之后,从总裁的位子上退了下来,而只是以头号大股东的身份参与公司决策之后,他的担子就轻了不少,而相对来说,给下面的人的压力更大了,我自然是头号被宰的,有段时间已经快要修炼成影子总裁了,几乎所有事情只要是个烫手山芋就都丢到我头上,拿去问姓陈的他也不耐烦,还经常要挟我用身体去交换,逼得我几次想在他办公室上吊。
“对了,小苏,下个月起我就不在旭升工作了,你已经听说了吧?”
“恩,”我点点头,“不是做得好好的吗?”
“我跟你哥商量过了,都觉得我和他在同一家公司上班不太合适,所以我去应聘了别家单位,是国营企业,没那么累,也稳定些,档案都已经转过去了……”
“这样也好,我是觉得,缺了你我们压力更大了,呵呵。”
“没这回事,会马上有比我更能干的人顶替的,”说完她低头看了看表,“不好意思,我得去办事了。”
“好的,替我向鹏飞问好。”
她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说,“这样吧,今天晚上他刚好有空,一起去吃饭吧,我们做东,他上次也问起你,说你很久没过去玩了。”
“行啊。”
“把陈总也叫上吧,这次辞职的事情,我还得跟他赔个罪呢。”
“行啊。”
她温柔地笑了,“那晚上我联系你,把时间空出来哦,大忙人。”
必恭必敬地将她送至门口,目送她迅速却仪态万千地消失在拐角处,想起第一次听见陈旭阳对她的评价,是个很普通的女人,想必那只下半身动物说得仅仅是人家的外表,至于对方的身家,沃顿商学院MBA,确实够普通的,普通得让我一二流大学肄业生想钻桌角。
第一次在公开场合见到她是在他们蜜月完结后,说没有敌意是骗人的,顾鹏飞跟她介绍说这是我弟弟,苏锐,于是我很配合地叫了声嫂子,她脸红了,说,你弟弟长得真好看,于是我心中立马孳生出一种不正常的胜利感。
我多次逼供顾鹏飞他是怎么把人家一高才生给挖墙角还顺便诱拐成老婆的,姓顾的不堪其扰,终于有一天坦白交代,说秋桥当时是一家刚上市的建材公司的经理,因为生意上的往来而认识了,一次吃饭应酬到很晚,顾鹏飞习惯性地发扬风格送这当时唯一的一位女士回家,车子开到半路上,秋桥突然指着车窗外一广告牌子说,你看,我最喜欢那个广告了,好象一大片海。
很奇怪的是,从此以后,我对这位唐突冒出来的嫂子也变得彬彬有礼起来,她自然也将我当亲弟弟看待,于是仿佛冥冥之中,真的有一根血脉早就把我们所有人连接上了。
下午班的时候,那头种猪养足了精力,懒懒散散地来了,跟城管执法似的东逛逛西看看,最后窝在我的办公室美其名曰监督工作实际上是性骚扰,把我的心给分了个七零八落。
“我说祖宗,你这样我根本没办法工作好不好?”
“你工作你的,我搞我的,哪里不好了?”他跟背后灵似的拈着我不放。
我被他摸摸搞搞得心里发毛,几乎要砸鼠标了,“快把你的爪子拿开!”
“你都已经有反应了,拿开不是很对不起你?”他贴得更紧,空调似乎起不了作用,整个背部都是汗,除了热还是热。
“这个方案晚上之前要送给客户过目的,拜托你就忍这几个小时行吗,”我急得快要潸然泪下,“你也体谅一下我的工作吧拜托!”
“你就天天陪我玩就能数钱,费这个心干嘛,我告诉过姓顾的要他少把工作推给你,他当我说着玩的呢,回头我找他去。”
“你……!”我盯着电脑屏幕上花里胡哨的图纸,什么都看不懂,“昨晚不刚刚喂饱你吗,你哪儿来的那么多要求?”
“那是身理差异,我没办法,要不你准我找零食吃啊。”
“准了准了,管你找男的还是女的,总之你现在让我安静一会儿!”
“你什么态度,我这不是怕你太累,想让你放松放松吗,老抱着那电脑啃,一上床就累得不行,拜托你弄清楚自己的主要职责。”说完他的脸无耻地蹭着我的脖子,舌头还不时舔到我的皮肤,眼前的屏幕在不断歪斜,颤抖,跳动,“我可不喜欢一个性冷淡的情人。”
“我的主要职责?”我恨恨地盯着他的眼睛,“我的主要职责就是给你当床上运动的陪练?想得美!你要想让我放松那让我在上面差不多!”
他突然像听了什么国际笑话一般狂笑起来,“你在上面?你会吗你?我就躺着不动让你上,你来啊,来啊!你那玩意儿还能用吗?哈哈哈!”
大辱当前,我顾不得电脑上一大堆未动的工作,猛地一声砸了鼠标扑上去,摔交似的抱成一团,直接从沙发上滚到地上,用足了吃奶的力气跟他扭打得硝烟四起,踢翻了几个椅子,位移了一个茶几后,被光荣制伏。
“看看,看看,还要在上面呢,你少忙点工作,多吃点饭,长足几斤肉再来跟我谈上下的问题,现在这样,嬴你就跟玩儿似的。”
我喘着粗气,怨愤地用眼神刺杀他,已经是第N次成为他的手下败将,我就纳闷儿了,同是生活在一起的人,做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先发制人的总是我,后来居上的总是他,造孽啊!
“哎,晚上去开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