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猫by 李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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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猫by 李葳-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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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遭他奚落无所谓,纯一可以忍耐。 
      比起那个,教他痛苦的是看着过去吐露爱语的双唇,如今却对自己说着恶毒的话语;过去温柔喊着「纯一」的他,现在见到自己就藏不住「不耐烦」的神情。他永远以「喂」或「你」来称呼纯一,没有一次喊过纯一的名字。 

      有一次他试着说:「你可以喊我纯一,像以前那样。」接过马上被冷冷地拒绝。 
      时雨甚至一把将他推开,骂道:「啰嗦!不准命令老子,懂吗?」最后还踢了他一脚。 
      结果纯一当场落泪——并非被踢痛了而哭。 
      一思及过去的时雨绝不可能这么做,而现在的时雨会这么做,证明他是真的、完全不记得半点过去的事了。 
      过去的时雨已经消失了。 
      ——一个不慎,控制不住的泪水跟着迸出。 
      谁知道这一时感伤的泪水,似乎深深地惹恼了时雨。时雨对他讲话的态度更是从暴躁、冷酷、不耐烦到完全不想理他。 
      之后纯一便保持警惕,千万不能因一时感伤而掉泪,导致两人的关系更加恶化。 
      虽然长相完全一摸一样,内容物照说也相同,但现在的时雨等于是「原始状态」的模样。必须把他当成回复原厂设定的版本,小心地、慢慢地、有耐心地接触,直到有一天时雨再度回到手术前的他。 

      「好,加油吧!」掐掐脸颊,希望能让它红润点,遮掩住日渐消瘦、发黄的肌肤状态。 

      提着自己的行囊,看到男人慢吞吞地由走廊另一头走回来时,又是一肚子火了。 
      「X!我叫你在外头等,你是跑去哪里了?动作这么慢,真是笨人多屎尿!」等不及他走到面前,立刻开炮。 
      「对不起,我以为你还要整理好一阵子。」他赶紧小跑步回来。 
      「用点脑筋好不好?才那点东西能整理多久!」 
      「对……不起……」 
      「纯一,干么跟这小子道歉?」天外飞来的低沉嗓音,切入了他们之间。一个没见过的男人,大刺刺地边走过来边愣愣一瞥道:「臭小子,我不管你脑子有了什么问题,都不许你用这种藐视的口吻,对纯一讲话。」 

      蛤啊?哪儿来的猪头三,凭什么我要听你这家伙的? 
      「阮学长,你怎么来了?」 
      「我陪她过来产检,想起这小子好像今天出院,所以顺便过来看看你们……」 
      新冒出来的家伙好像是那家伙要好的朋友,因为那家伙看起来挺开心的,就连摆给自己看的「假假微笑」,也马上换成了如假包换的「真微笑」——分析一下嘴角放松的角度不同,他敢打包票这么说。 

      「……这样不行,纯一。无论这小子的记忆回来没有,至少现在他的身体已经很健康了吧?你不要再继续顾忌这个、担心那个,小心翼翼地伺候他像在伺候皇帝似的了,根本没这个必要吧?」 

      你谁啊,老兄!有人要你多管闲事吗? 
      说来说去,那家伙也真是的,没反驳回去就算了,嘴边、眼角那抹无奈的、楚楚可怜的神韵是怎样?男人还装什么可怜?想博取人同情,还是想被人OX啊? 
      「喂,你到底要不要走?」故意忽略姓阮的存在,直接朝苏纯一放枪。 
      宛如受惊吓的小兔子。「噢,好!」 
      「等一下。」男人动手扣住他的肩膀。 
      「你干什么?」他不爽地想甩开。 
      可是对方以强劲的力道,将他推往墙边,压制住。「你最好是快点想起,而不是等到失去对你非常重要的人之后……你可别忘了,他的四周,不乏愿意『照顾』他的人。到时,保证你后悔莫及,听到没有?况时雨。」 

      「你在讲谁啊?谁是『他』?」 
      「问你自己吧。」男人放开手,转头说:「纯一,改天我再去找你。偶尔也出来陪我喝杯酒吧,我会免费听你吐苦水的。」 
      那家伙苦笑着点点头。 
      嗟!两个人联合起来一起排挤他就是了! 
      一等那家伙离开,他马上瞪着苏纯一,逼问:「喂,你应该认识他口中说的,对我很重要的那个人吧?那个她是谁?我的女人吗?」 
      他不知怎地红了红脸,眼神飘忽,不肯看向他。 
      「你扭捏个什么劲,说啊!」 
      他闭上眼,叹口气,睁开眼说:「那个人是否重要,全看你能不能记起来;如果他重要,你却想不起来,那和不重要有什么两样?该想起来的人,你自然会想起来,不用问了吧。」 

      听他的口气,应该是有这么个人存在。 
      奇怪了,我有女朋友的话,为什么她不来看我?这几天只有一个女的来看过我,可是她的态度,一点儿也不像把我当成男友,倒像我姐姐似的。 
      照这情况看,也许他们已经分手了,所以女友才没出现吧?不知道自己交往的是怎么样的女人?长相、身高、身材……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看到「家」的第一眼感想是——好一间破旧的老房子。好多的猫咪。 
      独户平房的年代久远,自斑剥的大门与过时的门窗材质等等,都看得出来。那棵种在五坪不到的前院里的老梅树,歪歪斜斜的树干伸向围墙,彷佛在欢迎小偷进出似的。 

      院子里几只晒太阳的猫儿,懒洋洋地起身迎接他们,全绕在那家伙的腿边转,看得出来他们对于「外人」的他,也很熟悉。 
      与猫咪打完招呼后,那家伙带他进入房子里,指着前面说:「你的房间我都没有动,还是老样子。从客厅进去之后,右手边的第三扇门,最里面的那间。」 
      照着指示,他打开房门。 
      还好,和老旧的外观相较,房间看来干净整齐。面向门成排的落地书架中,收藏着百来本的书。靠内角的单人床,包裹着深蓝色的床单与浅蓝色的枕头套,合乎他的品味。他走到放置着计算机与打印机的大书桌前,拿起一本《工程数学》翻了翻。 

      「学校再过两天就开学了,我不知道你是否已经准备好去上课,所以暂时帮你请了两星期的假。你趁这几天可以看看书、翻翻自己过去的笔记,要是你认为自己衔接得上,就回去上课,要是不行……我会帮你办休学。」 

      捧着书,回过头,冷冷地说:「你没敲门。」 
      男人脸一暗,黝黑双瞳写着心灰意冷,但很快又被抹消。「你肚子应该饿了吧?我去准备午餐,你把行李整理好,就出来吃饭吧。」 
      目送那家伙离开,他扒扒长长了不少的头发,把自己抛向柔软的床垫,双手枕在头下,闭目冥思。 
      只要他回到一个人的状态,心里的不耐与焦躁就会稍微减少;相反地,只要在那家伙面前,自己的脾气就会非常的暴躁,甚至为了点小事就发火。 
      为什么会这样?——他也不懂。 
      也许自己本来就是个容易急躁的人,所以遇上那个慢郎中,特别容易上火而已。但是,总觉得还有点别的什么…… 
      想着想着,他渐渐进入梦乡…… 

      房间一片漆黑。 
      一道黑影悄悄地打开了房门,走廊上的灯照耀出纤细的身影。迟疑了片刻之后,那人走了进来。 
      「□□,你醒着吗?……□□,该吃饭了喔……真是的,一下子就睡得这么熟。」 
      黑暗中,看不到那人的相貌、表情,可是那温柔的声音,很熟悉。是谁呢?他明明知道这个人的名字,但是一时之间却忘了怎么说。 
      「我等你,知道吗?我会一直等你。我爱你,□□,你要快点醒来……」 
      那人要走了。 
      别走!等我!给我看看你的脸,等等我—— 
      那人却越走越快,快到自己追也追不上,从追到跑到奔,当他伸出手的瞬间,追逐的梦境来得突然,去得也令人措手不及,说停就停地结束了。 
      他大叫一声「呜哇」,撑起双手,从床上弹坐起身。 
      「哈哈,呼呼……那是……我在做梦?」 
      房间里不知何时亮起了灯,是他自己开的吗?他一点都不记得了。 
      他摸摸自己的额头,手心刹那闲潮湿了一片,焦急流出的汗,沿着额际滴到领子,非常不舒服。 
      他还记得那人讲了几句话,可是内容全部消失了。 
      ……我爱你。 
      唯有这句话,非常清晰地留在脑海中。 
      这个梦,代表他确实是有交往中的女友吗?她在哪里?是谁? 
      冲到书桌前,东翻西找着所有的笔记本、通讯簿,打开计算机想找一张自己与「女友」的亲密照片,但是什么也没有,只有他和那家伙——苏纯一,一起对镜头摆V字手势,灿烂微笑的桌面照片。 

      他忿忿地将桌面删除。这种看了就令人不快的东西,干么还特地将它设为桌面?真碍眼! 

      纯一坐在沙发上,膝盖上则放着急救药箱。他边用消毒棉球擦着伤口,边吹边忍着痛,忍的泪水都在眼眶中打转了。 
      唉,可是这还不都得怪自己。笨手笨脚的,连切个菜都会切到自己的手。幸好只是破皮,不像许久之前,都切到见骨了。大概就是那时候起,时雨再也不许他拿菜刀,自己扛下了「煮菜」的重责大任。 

      「喂喂,我问你——」 
      纯一迅速把急救箱收到茶几底下,转头看着从房间内冲出来的时雨,笑问:「什么事?已经可以吃饭了喔!」 
      「烦!老子没胃口!喂,你认得我女友吧?她是这里面的哪一个?说!」 
      「咦?」纯一低头瞧一瞧,发现他拿着学校的通讯簿。「我想,她并不在这里头。」 
      「哈,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果然有女友喽?」 
      纯一一愣。这下糟了,自己去哪里生出一位「女友」给他?唔,还是干脆告诉他实话…… 
      《可是他现在这么讨厌我,若说「实话」,他会相信我吗?或当我是个变态疯子?》 
      「怎么可能不在这里面?我找遍所有能找的、有记录的地方了,里面实在没有什么女孩子的踪迹,除了这本通讯簿之外!难道……」 
      纯一屏息。 
      「……她是年纪比我小或年纪比我大的人吗?高中生、OL,哪一个?」 
      纯一失望地吐出一口气。「他的年纪比你大,大很多。」 
      「所以你见过她喽?为什么要装作你不知道的样子?我要见她,她住哪儿?告诉我,我去找她!」 
      我当然见过「他」,每天在镜子里,我都会遇见「他」。 
      「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我答应了『那个人』,除非你自己恢复记忆想起他,否则我不能帮助你去找他。你想找到他的话,就努力地靠自己想起他吧。」 
      时雨冲过来,扣住他的肩膀,咆哮着:「更!我叫你说就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也许我见了她以后,自然会想起她是谁,这样不行吗?」 
      摇摇头,纯一还是拒绝说。 
      「你不讲,信不信我扁你?」 
      纯一闭上眼,一副「要揍你揍吧」的样子。明知这么做很可能会被他误以为自己在挑衅他,但是……不说得挨揍,说了也许照样要挨揍,那又有什么分别呢?只能咬紧牙关,撑下去了。 



      第六章 
      「砰」地,撞倒人的高挑青年,毫无歉意地径自往前走,这举动惹恼了被撞到的人。 
      一手扳住对方的肩膀。「喂,小兄弟,你撞到人不会道歉的啊?!」 
      心情极端恶劣的青年,正愁无处可发泄内心的挫败感,处于「天堂有路不想去,地狱无门偏想闯」的状态。 
      冷眸一回睇,桀骜的唇扬起,嘲讽地开启,说:「我看不出来撞到的是一个人,只看到一只不停地吃吃吃,连走在路上也不停嘴,把自己的身材吃得像头猪的肥鬼。在你怪别人撞到你之前,你要不要先看看自己的身体?把道路占去了一半以上,别人还要不要过啊?!」 

      无缘无故被人羞辱,任谁都难吞下这口气。 
      「X你个三小兄弟!你想打假是吧?成全你,乎你死!」胖归胖,但出拳相当快速的路人甲,不偏不倚打的一拳击中了况时雨的脸颊。 
      时雨后退了几步,吐出一口胃酸汁,也出手以重重的左勾拳把对方打飞出去,跌到路边的一条狭窄防火巷中。 
      两人扭打在一块儿,路过的每个行人都是一幅行色匆匆的样子,谁也不想多管闲事,便任由他们两人你一拳、我一腿地在巷中激烈地打斗。 
      青年的每一拳,挥的不是眼前的路人甲,而是脑中不散的「阳魂」! 
      为什么不告诉我?只是一个名字,为什么不说?为什么要逼我对你动手?! 
      青年挨的每一记拳头,都像来自上天的惩罚。 
      (好歹你们也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了,不可以用这种语气讲话把?) 
      我也不想!我只想找出那占据在我脑中的影子、我听见的声音,是谁! 
      (如果他重要,你却想不起来,那和不重要有什么两样?) 
      冲着这句话,我非想起她不可!我一定会想起她的! 
      青年疯狂地挥舞着双拳,暗巷中,「唔啊!」、「唔!」、「啊!」等闷哼、苦吟的声音,不曾间断。 
      十几分钟过后,看似势均力敌的两人,渐渐地分出高下。 
      仗着体格是青年两倍的优势,路人甲在出最后一记重拳时,将青年击倒在地,哼地说:「下次撞到人,好好地向对方道歉,你这比野狗还不如的失礼家伙!」 
      好痛!可恶,那死胖子的拳头真重…… 
      青年被打得全身酸痛、发疼,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道都没有了。 
      他从防火巷中,看着肮脏破旧的铁窗,几百年没擦的后门玻璃窗上沾着满满的灰尘,还有……霓虹灯的光芒。 
      好一副吊诡的景象。华利与破败、空虚与拥挤……后悔与愧疚……刚刚那个胖老兄,干么不把人打到昏过去算了。 
      「哈哈哈……哈哈哈……」又想哭、又想笑。 
      也许这么一打,我的记忆会找到原点?这样我就会知道自己该往何处?哪里才能找到那个说「我爱你」的人。 
      「更!我到底在干么啊?像蠢蛋似的……」喃喃自语地看着越来越模糊的景物。 
      好累、好累…… 
      不想起来了,就这样睡死,永远别醒吧…… 

      阮正纲在法庭上看到纯一单边红肿的脸颊,以及不知多久没合眼的黑眼圈时,差点忘记了该将自己准备多时的答辩状交给法官。 
      开庭一结束,他马上凑到纯一身边说:「纯一,你过来一下。」硬是把他拉出了第三法庭,来到外头的小中庭。 
      「你这脸……是怎么回事?是那臭小子的杰作吗?他打你?」 
      「他不是故意的。」双眼无神地说。 
      「不是故意就这么严重,要是故意的话,你不就被他活活打死了?!」双手捉住纯一的双肩,摇晃道:「他人在哪里?我去帮你讨回公道!」 
      「不知道……他出去了,已经三天都没有回来了……」呓语道:「我……那时候要是告诉他就好了……说不定他会相信,他不会跟我生气、不会离家……」 
      「喂,纯一,你是不是在他离家之后,都没有好好吃,也没有好好睡?」不妙,看纯一两眼发直的样子,阮正纲相信他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我得去找他……他身上没有钱,又记不得家里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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