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
他敛了往常的嬉皮笑脸,神色非常认真的说:“冯程,你真的,需要冷静一下。”
冯程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认识面前的人,思路条分缕析,貌似知道这些人的底细,甚至,如此正经。
不过这个念头,也就出现了不到几秒,因为许沐咧着口小白牙坐回去,筷子尖上,又是另一个包子,一下就扔进了嘴里,猛然低头搅混沌底,勺碗叮叮的响。
此时,刚好一列混混走到冯程后头,想要从他后背穿过。
他们停住,并且有束非常不善意的目光扎在冯程后背上,他坐着没动。
许沐低着头掀眼皮子,骂了声卧槽胖子真占道,桌子底下的脚去勾冯程的腿,偷偷朝他丢眼神儿:过来坐,别发火啊。
如芒在背的感觉让冯程有点窝火,可也不想给摊主添麻烦,正准备起来,后背挨着近的一小混混性子急,猛然就发难了。
他斜眼歪嘴的瞪着冯程大骂:“好狗不挡道,你麻痹的瞎了还是聋了,没看见我大哥站了好一会了吗?槽!不想活了你——”
冯程慢悠悠的转头,目光冰冷的看了那小混混一眼,没动也没说话。
许沐见他那瘫脸和拽表情,忍不住捂了下脸,心道大事不妙。
果然,小混混几乎是瞬间,就被他激怒了,他骂了句尼玛,飞出右腿朝着椅背就是一脚。
冯程嘴角勾起个冷笑,上盘没动,看准了位置,长腿一勾一带,那小混混金鸡独立站不稳,翘着只踢出来的脚就往地上倒去。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的,许沐突然怪叫一声,听起来快吓死的模样,手里的混沌碗就飞了出去,不偏不倚,给盖在摔倒那小伙子遍布青春痘的脸盘上,撒了一嘴脸的残汤。
然后他突然窜起来,隔着桌子一把拖住冯程的手,对着他做了个嘴型:跑啊!
冯程见着他作怪,将碗朝人脸上摔,还心胆俱裂的鬼嚎一声,表情组合的特别逗,他立刻捧场的笑了一下,那瞬间表情温和,不带阴影。
他撒开腿,顺着许沐的力道穿出桌椅阵势,立刻就上了大马路。
一系列变故电光火石,大伙都有点呆,等回过神,罪魁祸首都好几米开外了。
领头的膘男是三英会的新秀,德哥,也被摔了一身混沌汤,他本来就一肚子火,侯勇那逼玩意儿,忒不是东西,将他的地盘蚕食的差不多,还搞得他们寒碜成这样,跑这来收保护费,说出去都没脸见人。
今儿见有人胆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涮自己心爱的小弟,简直是对着他忽扇大耳瓜子,他甚至觉得,这两人就是谁谁故意派来羞辱他的。
他心里一股邪火上脑,一转头,对着身后暴喝一声:“看看看!看你麻痹,还不快追!给老子往死里打——”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这么狗血,这么鸡犬不宁。。。但是我很激动是为毛啊捶地~~~
☆、第二十四章
“妈的,都怪你,让你冷静你冲动,看见没,后果这么严重!”
许沐靠着墙壁,偏头谴责冯程,一脑门细汗,气息稍微有些喘。
两人跑的飞快,耐不住这片是三英会的地盘,小弟成群结队,遍地开花,手机通讯一开,就成了天罗地网,窜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让人给堵在巷子里。
冯程看了眼身处境况,围过来的十一个混混,个个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有的手里甩着折叠刀,有的捏着三棱刀,最糟糕的算是右边第三个,捏着个手机在通话:“德哥啊,逮到了,在名苑路北段的老葛子胡同…嗯好,好好知道了……”
可想而知,不消片刻,包围圈的范围和厚度都会爆炸式增长,现在不逃,时不我待。
冯程手还握着他的,简明冷静的回了一句:“闭、嘴。”
许沐立刻给了他一个白眼,唇缝掀开,又要说话的样子,冯程脑仁有点疼,抢在他前头截断他言论:“你跑一路说一路,不渴吗你?”
但凡是个正常人,使劲全力奔跑的时候,谁脑残去说话,不仅进风,而且消耗体力。可身旁这位就无所谓,他一惊一乍了一路,像个叽喳的高德导航仪,一会儿冒出一句。
“诶妈,前头是死路,打转打转,快快快!”
“来了来了,快撤啊~~~”
“卧槽,怎么这么多人…啊不对,这么多小混子!”
“冯程…!我手机好像跑丢了,诶哟卧槽我完了……”
冯程听得无力,又不得不佩服他体力,速度一点没落下,同时心里疑惑重重,许沐对这里七拐八弯的地形,貌似非常熟悉,跟他家后大院也差不离了。
难不成,他以前是搞土地调查的?——那才见鬼。
“哦,我不渴,我就有点儿紧张。”他还挺客气。
许沐不甘心的掏掏裤子口袋,试图摸出他不知什么时候跑丢的手机,他抬起和冯程交握的手臂,看了眼冯程的手表,九点三十七分,心里咯噔一响,出汗量霎时比之前的剧烈式马拉松长跑还迅速。
完了,太后肯定打电话,打的暴跳如雷了,回去得削掉他一层皮,然后用绳子将他脖子系起。
冯程以为他是害怕,一想自己拖他下坑,就有点过意不去,使了点力气捏捏他手指,朝左前迈出一步,将他半拦在身后,戒备的盯着面前的人群,低低的说了句:“别紧张,没事。”
这时候,他语气安抚,显得异常温柔。
许沐盯着身前半拉肩膀,宽阔而结实,到嘴的“有事的,我会被打死”就卡在嗓子眼了,被冯程握紧的手指贴着温热的皮肤,一瞬间窜起一股电流似的,他克制不住就抖了一下。
冯程没回头,以为他是吓到了,反手将他完全扒到了身后。
眼前只剩冯程黑亮的短发,就在这瞬间,强烈的动容忽然湮没了许沐,让他不由自主就有些发愣。
所处的场景好像一瞬间就切换到了四年前,那个衣冠禽兽的贱//人丑态毕露的恶人先告状,说他是个有神经病的暴力狂,声泪俱下的扬着石膏裹住的胳膊和腿,控诉自己是怎样一拳一脚将他打成半个残废。
然后他带着所谓的胜利扬长而去,留下自己应对所有的憎恶和孤立。那是他人生最难堪的时刻,渴望有个人能想这样挡在他面前,帮他说句话,遮去风雨,可是没有。
那时许东篱也在艰险中摸爬滚打,一脚踏进鬼门关,命去了一半,没能顾得上他。
他父母瞧不透儿子的内心,被人先声夺人,不敢相信自己儿子说出的事实……被男人□未遂,听起来荒谬绝伦,更像天荒夜谈。所以他们的选择,是在第一时间选择了妥协的保护,低声下气的道歉赔偿。
没有人相信他,所以没有人站出来保护他。
这是一个鲜明的保护姿态,像是能挡住所有恶意的目光。
尽管许沐现在不需要这个遮挡,可他站在冯程背后,情不自禁就酸了鼻腔,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饱受质疑的下午。
他一直在寻找一种让他安定的力量,可没有一个女孩能给予他,因为无法心安,所以不能心动。
她们可爱而俏丽,灵动而温柔,娇羞起来似水柔情,彪悍起来河东狮吼,她们千变万化,像是单眼望进彩色万花筒,让人错眼缭乱,移不开神。
可许沐需要的,是一棵树,一座石碑,一角凉亭,静默而坚韧,帮他抵御来自年少时带着脓血愈合的伤口,时不时释放出来坠往深渊的恐慌,他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拥抱,而不是一个娇羞的依偎。
尽管不合时宜,他却在嘈杂的叫嚣里,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看你妈!是你们自己蹲下,还是让兄弟们打的你们满地找牙?”一道浮躁的男声突兀响起,一下就打断了许沐的晃神。
而冯程的答复是,冷刷刷的看了一眼那小毛孩,接着捏捏许沐的手指,低声道:“手机在我右边裤兜里,你摸出来拿在手里,我先跑,你跟在我身后,打电话报警,听到没?”
许沐咽了咽口水,瞟了眼两人交缠的手指,心跳的像擂鼓,嗓子发紧的嗯了一声,右手摸向口袋兜,不可避免在兜里隔着一层薄布料里,触碰到冯程的大腿前侧,绷紧的肌肉坚硬而有弹性。
他瞬间有种猥琐袭胸大叔的错乱感,忐忑的不行。
一慌就拽着手机往外猛拉,谁知手机卡在内兜缝里,他就使了把力气,冯程硬是给他拽的一晃,要是睡裤,早就给撸歪了。
“我让你拿手机,不是给我脱裤子。”
冯程满脑门黑线,语气带些咬牙切齿。
忙上添乱,所谓猪一样的队友。
许沐一个激灵,生怕自己的内心戏被他看穿,笑的干巴巴:“呵呵呵呵,纯属紧张导致的失误,好了好了,快点撤,一、二、三,走你!”
话音刚落,冯程松手,许沐在后,两人同时迈步,仿佛默契十足。
正前方两个混混见两人想溜,叫了一声往哪跑,扬起手里的刀子就迎面弹了过来,银亮的刀尖在泻落下来的阳光里,凝成一点焦距似的凶光。
冯程箭步窜上,冲到两人面前,腰身一矮手腕上抬,哒哒两声轻响,精准的拽住带刀的手腕,一使劲,将左边那个往外摔去,又猛然抬脚,对着右边那个就是一脚窝心,小混混吐出两声呕吐似的呻//吟,一左一右朝外向后背扑向大地。
许沐跟在人身后一步的距离,捏着手机不由就喝了个彩,漂亮!
临近的四个愣了下,骂了声“麻痹找死”,斜向就扑过来,稍远的六个也迈着大步,面部耍狠眼神狂热,眼底有抹嗜血的暗影。
许沐看着不远处袭过来的小混混,恍惚看见了从前的自己。
作为正规训练的武警,又常年在火场或危险中穿行,冯程的反应速度和动作力道,都不是这群小混子可以匹敌的,战斗过程快准狠。
只见他一个扭身侧踢,右腿笔直高抬,劲风自带,一脚踢飞袭击他那人手里的短匕首,刀就呈曲线飞了出去,握刀的黄毛惨叫一声,手指捏紧就往回缩。
冯程刚落下那条腿,斜后方就有人挥着棍子闷他后脑勺,他身形陡然伏低下,仰头看上方,急退一步手肘后拐,一下砸进袭击者脆弱的小腹,那人闷嚎一声,身子一弓,像掉进油锅的虾。
冯程鬼手似的夺下钢管,看也不看就挥胳膊四周一抡,长而坚硬的武器带着劲道,还真就撞上了两个跑的近的。
这冷面战神附体似的,剩下四个里有两个识时务的,仓促间对视一眼,决定去捏他后边那软柿子。
两人猛然折身后扑,竟是朝着许沐杀去,冯程一惊,回身去拦,却被另两根钢管逼得后退一步,和许沐的距离立刻拉开了一大步。
“许沐,跑!”
那两个混混一左一右,夹心饼干似的朝许沐攻击,距离不过一米,而许沐站的笔直,吓呆了一样。
冯程有点着急,眉头一敛就朝左扔出钢管,左边那个伸手去拦,他豹子一样跃出,迎上对面刺过来的短刀,头一偏让到从头侧刺过去,紧接着朝左一顶,别住拽刀的手臂,一手按大臂,一手捉小臂,使劲往上一折,就听咔嚓一声骨头错位的脆响,拽着这位就叫的跟杀猪一样。
解决这个,那两已经扑到了许沐面前,冯程一惊,正准备将手上这位摔过去阻拦一刻,后脑勺一股劲风,激起以一背寒气,那是察觉危险的本能。冯程大力一推手上这位,借着反向的力,瞬间朝侧边窜了出去。
一道锈色的长影子,收势不及在他之前站定的地方,使劲惯了下去,冯程转眼一扫,就见最开始被自己摔去出那位提着钢管,站在他身旁,脸上还有扑了个空的错愕。
冯程心头起火,一脚就将人踹飞出去。
此刻,身后突然想起硬物击打肉体的闷响,声音很沉,有人急叫了一声,像是被击中了。
冯程心漏跳了一瞬,飞快的扭头:“许……”
印入眼帘一个跳的老高的身形,离地超过一米,正一脚踩上他对面的混混脸上,小混混被力道压得朝后仰倒,两步开外另一个捂着脸屈腿往地上蹲,脚边落了一步黑色手机,莫名眼熟。
时间化成了慢镜头一般,画面跳动的非常缓。
冯程清晰的看见,跳起来的许沐,清秀温和的头脸罩在阳光下,柔软的碎发随动作飘起,嘴角勾起眼神深黑,没有惊慌失措,神态异常自如,弓起的肢体轻松,动作间有种纤细的美感,像是踩着滑板的少年,弧道顶端凌空那一跃。
冯程这次没有面无表情,而是任惊讶自然表现……
得,这小子看着像个兔子,却可能是只善于隐藏的狮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五章
冯程还没惊艳完,巷子口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人在吆喝快点,许沐目光削过去,竟然异常凌厉。
他轻巧的落在地上,屈腿卸了冲力,顺势发力,像个执行任务的忍者似弓腰窜出去,箭似的射向被手机砸中眼角的混混,猴子捞月似的捏住冯程的手机,两步跳过来,拉住冯程朝另一头狂奔。
冯程不料许沐一语成谶,人越来越多,再这么下去,他不仅会被揍成傻逼,可能还会被毁尸灭迹。
后头有人大叫“跑了,快追——”,接着就是急促的脚步声。
巷子破落灰败,垃圾遍布,久无人打理,两旁是斑驳风华的墙壁,齐腰高的地方,沿路一行晕开模糊的涂鸦,像是墙头一层海浪。
这是城市边角,无人问津的地带,和繁华忙碌灯火璀璨的群聚中心比起来,更显沧桑和岑寂,岁月沉淀的痕迹,无比清晰,氤氲出一种诡异的年代感。
冯程恣意奔跑,被人拿刀棍狂撵,一早就过的兵荒马乱,可眼前的景色,却让他意外的平静下来,程徽带来的伤痛和阴影,渐渐不那么锥心刺骨。
因为这种轻松,他褪了虚无的表情,深吸口气,一股灰尘味,却忍不住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来,热闹忙乱,才叫生活。
“现在几点了?”
许沐发足狂奔,猛然想起老娘交代的约会,一扭头,这个笑容就落进了他眼里。
太后瞬间就被排挤出去了,食则性也,他脑子里只剩一个念头:这他娘的是要帅瞎狗眼哪!
其实在许沐认识的人里,长得最好看男的,当之无愧是他大堂哥许亦今,那位是公认的面如冠玉修眉星目,放在古代也能跻身个几大美男,在学校里是个惊世骇俗的大帅哥。
可那家伙天生脑筋错搭,从小就神神叨叨,老说什么欠人情债与人积德,刚出落个水灵模样,就跑去寺庙剃了个光头,当起了和尚,法号还叫从善。
他出家的时候许沐刚好磕落了大板牙,说话漏风,天天叫他“葱蒜大师”,听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非常无奈:哦弥坨佛善…小沐,别闹!
排在第二位的,是他小哥许东篱,许东篱眉眼生的俊秀,但不算特别精致出众,胜在气质清冷出众,特别是他成了黑社会以后,对比着粗俗壮傻的流氓们,油然而生一种青莲出淤泥的感觉,特别有神韵。
再往后,谢文林首先看不顺眼,就是天仙也是狗屎,但他弟弟谢文彬,虽然节操为负数,可脸皮长得实在不赖,还有他那群狐朋狗友,高富渣帅也不少。
所以一对比,冯程虽然长得帅,但也排不进前三。
可许沐的心肝在群芳的美男里四平八稳许多年,这会却通了电似的砰砰直跳,动静大的他甚至以为冯程能听见,手心憋出一匝冷汗。
他抬手摸了摸有力跳突的心口,心想我这是中了邪不成。
跑的匆忙,冯程完全没发现他的异常悸动,只是飞快一抬腕:“十一点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