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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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尖少年-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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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转身的瞬间,我的心有多痛吧。
  或许由我说出“爱”这样的字眼有些可笑,而我也的确不配。
  但当无数的飞雪落在我的眉毛上,我知道它们会在我身体的某个角落里纷扬。
  曾经我给过你无限宽广的逃亡,直到你心慌。心慌会看不见我。
  原来你可以学会去思念,在我终于忘记了如何去思念你的时候。
  +++++++++++++++++++++++++++
  陈曳在夹着文件推门而入的时候,正巧看见他们年轻有为的总裁跟个小学生似的趴在桌上做着数独,一脸的兴致勃勃。
  她叹一口气,将文件搁上桌角,“签字画押了,谢总。”说着装作不经意的扫了眼那张被涂画得惨不忍睹的报纸,轻描淡写道:“右下角那里,填错了哟~”
  “啰嗦!”那人猛然恼怒的一摔报纸,差点把手边的文件也碰掉了。“You can you up,no can no bb。”
  “……谢总你的英文老师可要哭了哟。”
  “少废话。不是告诉你进来前要先敲门吗?”谢赭不爽的把领带扯松,顺手拽过桌边的那叠纸。“这是什么?”
  “接下来五年保证赞助‘EXILE’的续约合同。”陈曳耐心的站在一边应道,鬓边烫过大卷的黑发安静垂落肩膀。“另外,爵艺公司今早发来公函,邀请赞助商下午出席节目录制现场。要像往常一样回绝掉吗?”
  谢赭摆摆手示意她先坐下,翻着手里薄薄的几张纸,沉默半晌。
  “你觉得,我应该去一趟吗?”
  “我不过是个助理,没权利左右你的决定。”她淡淡说道,随手揭起桌上那张皱巴巴的报纸,开始做他未完成的数字游戏。“如果你觉得……他们还是永远都不要知道的好。”
  谢赭闻言勾唇一笑,提笔在合同上龙飞凤舞签下大名。
  “呵。既然陈助理都这样说了,我再推辞下去岂非太不识趣。”
  其实也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他太了解自己心内矛盾的声音,一边口口声声要放手,一边耍赖的嚷着说不要。
  于是他和自己约定,这是最后一次了。
  就好像两年前他用正常人一半的时间就修完了大学的所有课程,独自迎来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毕业祭。最后的8/31之后,再也没有暑假的人生。他那时就问过自己,是要选择成为社会期待你变成的那个人,还是变成你从前期待的那个自己?
  只是很多时候,我们自以为,却并没有选择的权利。
  再也追不上的梦想,我将一切都押在你们身上。
  所以,请务必不要让我失望。
  终于将九宫格顺利填满,陈曳轻舒一口气把报纸推了回去,抬眼却撞进谢赭若有所思的眼底。她心下便是一跳。
  “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陈曳。”谢赭没去管他心爱的报纸,少见地在她面前露出一副正经的表情。“从大学开始——这么多年来阴魂不散的在我眼皮底下晃荡,是为了什么?”
  ……真是的,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陈曳暗自发笑。或许是接触得久了,她深谙他只在熟人面前袒露的孩子气,不过这种时候绝对不能真的笑出声,而要慢慢顺着他的意思来。
  “我只是想陪在需要的人身边。”于是她简短回答,颊边梨涡浅浅,笑的坦然。“如此而已。”
  她想他一定理解了她的意思。
  以前有你照顾着小白,小杉却总是孤单一人,所以我才选择陪他捱过那段最难熬的时光。而今他们两个终于如愿在一起,最需要安慰的人就是你了吧。
  也许你会说不稀罕,但很遗憾。我的决定,也与你无关。
  “不过我想都过了这么久了——你应该也不那么讨厌我了吧?”
  她望着他盈盈微笑,谢赭觉得自己的心忽然就软了一瞬。只一瞬间,却也算是个具有历史性意义的时刻了。
  他曾经以为没有人能够真正懂他。可一个不懂他的人,又怎会说出这样令他动容的话呢?……
  记得那阵子刚进集团,陈曳曾在陪谢赭应酬时亲眼看他在饭桌上将自己灌得烂醉。
  任劳任怨将他送回了家,她到厨房去为他泡茶,回来时见他已恢复了些意识,却只是躺在床上一味地流泪。后来哭声渐大,陈曳端着杯子不知所措走上前,对方一扬手便将茶水重重打翻。
  那时候,她以为他只是单纯的不想看见她。
  很久之后她才想明白,每一个在黑夜痛哭的人都有自己不愿让人知晓的挣扎,都有想起来就疼痛不能自制的漫漫曾经。那是个秘密,是一朵不该盛开的花。甚至不需要安慰,因为安慰所带来的温暖只会是对那花朵的摧折。
  那种深厚而绵长的悲伤,不是思乡情,不是羁旅哀,也不只是物是人非时光腾挪辗转。是比那些更令人无力承受的艰难,是令人不敢回首的往事,就像一位老人的眼泪比他所经历的时间更重。
  他曾经于所爱之人面前压抑的太久,以致于在失去之后,此前他所有深藏的情绪都一股脑地爆发出来。那一夜他将他所有的任性、脆弱和孩子气都加诸在她身上、暴露在她眼前,而她不但并未因此而怨愤,反倒有着微微的触动。
  尽管不是理想的表达方式,但那应当确乎代表了他对她某种有别他人的信任吧。
  总是言不由衷的家伙。
  所以,也就并不期待你的回答了。
  徐徐收回放远的思绪,陈曳在心底对自己笑了一笑,然后利落拾起桌边他已签完字的合同,起身就要离开。
  “……还是一样讨厌。”
  好死不死的,就在这时他出声了,而且内容无论怎样都谈不上令人愉快。
  陈曳撇嘴,背对着他发出一声几不可察的“哼”,抬手继续去推那扇门。然而下一秒,就被一个人从后面紧紧箍住手腕,再无法前进分毫。
  惊异回过头去,她发现两人间的距离竟近在咫尺。
  隔了几秒钟,原本别扭望着窗户方向的男人似是觉察到她不同寻常的静默,尴尬轻咳一声,终于愿意转过脸认真和她对视。
  “讨厌归讨厌。今后……还是继续陪我走下去吧。”
  连她自己都说不清理由。
  可就在他尾音落定的一刹,那些温热的液体便根本不受控制的涌出了眼眶。
  她一直以为自己至今所做的一切,纵使辛劳难熬,纵使一心助人,也都是不抱任何目的性的。但这一刻她却忽然觉得,自己为了这一刻,似乎已经等得很久很久了。
  破涕为笑只用了不到半秒的时间。
  “……办公室恋情可是很棘手的,谢总。”
  “啰嗦。这种时候你只需要感激涕零的说‘啊,能够陪在您身边真是我的荣幸’就好了!蠢女人。”
  都怪我没有早一点发现。
  原来唯有陪伴,才是最长情的告白。
  ++++++++++++++++++++++++++++++
  驱车赶到广电中心门口,冷杉一眼就看见白宇泽浑身裹得和个粽子似的站在玻璃门里,擎着手机正不知和谁通话。
  看见他推门进来,白宇泽立马面色尴尬的朝电话那头迅速说了句什么,然后利落掐断。眼见他表情明显不自然的迎了上来,冷杉抱臂一脸怀疑,“谁的电话?”
  略微心虚了一秒,对方的声音里夹带着闷闷的鼻音。“呃……我妈。”
  “……!”
  白宇泽低头揉着鼻子,昨夜发烧的潮红还未完全从脸上褪去,看上去很是烦恼。“不知道她怎么拿到我的联系方式……刚刚只是问我过得好不好。没有说你的坏话。”
  “……笨蛋。我又没说什么。”冷杉闻言只在心底轻叹一声,抬手摸上他的额头。“已经差不多完全退烧了。出门前没忘记吃药吧?”
  “唔。”他乖乖点头,一边咳嗽着脱掉身上熊皮一样的外套。“还有大概一个小时就开始了,进去上妆吧。”
  冷杉望着他一马当先向里面走去的单薄背影,微凉眸里逐渐漾开柔软的心疼。
  以为只要及时躲开,我就看不出你刚刚哭过么。
  笨蛋。
  正式登台之前,他们并不知道今天来的嘉宾里竟会出现两张令人怀念的面庞。
  若硬要形容当时的心情的话,白宇泽觉得,是震撼。
  然而似乎在碰面后感到惊讶的,也只有他们两个而已。
  今天两人参加的是一档类似歌手PK的综艺节目,舞台后面是乐队,前面则是一分为二观众席。嘉宾一致坐在观众席的最前沿,分东西两边。东面是财大气粗的节目赞助,西面则是经验老道的当红【嗯哼】歌星。
  故作冷静的站定在麦克风前,冷杉一手搭上黑白键盘,感觉到身旁的人在细微颤抖。但随着前奏在舞台中央毫不拖沓的响起,白宇泽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暂时转移了注意,阖上眼轻声拨动琴弦。
  万种聚焦的场合,颠沛错位的离散,末了竟连一声寒暄都无从出口。
  然而他们之间,本也无需寒暄。
  “同张脸同时间换个地点
  或是同地点同时间速食陌生的脸
  在渴望的梦中寻欢几遍
  已经将现在都变成未来的旧照片
  爱追求到最後只剩零碎
  我们也只能选择跟幸福擦肩
  交替的身边的不同气味
  沉淀出所有残缺的不可或缺
  寂寞已老我已属於黑夜……”
  低眉沉醉,启唇引吭。
  由始至终白宇泽眼里都闪着亮亮的光芒,那样干净的目光和神情仿佛还停留在他们的少年时代,像一个永不破碎的梦境,在月下河影里安静的漂流。
  彼此缺失的岁月,无法逾越的空间和时间在此刻凝结成虚妄的永恒。
  当谢赭远远迎上他向这边投来的柔和目光,几乎用尽全身毅力才没有使自己再次沦陷。不能沦陷。
  这是他曾经爱过的人。
  而那些曾爱过的痕迹,或许终其一生也无法消弭。
  无数次下定决心把他的一切删除,然后再去回收站一一原件恢复。
  然后终于明白——当初无论他有没有离开,自己的人生还会像现在这样,一年一岁落下清晰的轨迹。不断与应当邂逅的人相遇,然后再在下一个站口挥手告别。
  相爱是件多么困难的事情。永久的拥有,便更是奢望。有时现实的不可得唯有于丧失中,反能以某种独特的方式得以成全。是记忆、是疼痛,是时过境迁后的念念不忘。
  我一生之中最幸运的两件事,一是时间终于将我对你的爱消耗殆尽。
  另一件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天,我遇见你。
  “放弃未来的渴盼告别昨日的狂野
  明天在什麽世界身边还会有个谁
  失去感情的能力
  无论要求或给予曾有的爱还在不在
  多少次宁愿都重新开始
  过去一直去未来一直来只有现在
  同地点同时间同样的脸
  同样的一个我一颗心忽然已明白
  梦中的浮士德迷路几遍
  说不定就捡到遗失很久的那一块
  像盲目的季节来来回回
  不管黑夜怎麽长 白昼总会到来……”
  总会到来……么。
  姚绿侧身坐在位子上托腮微笑。
  分明是两张久违了的、熟悉的脸,但他知道在他们身上,确乎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他不清楚自分离后他们又相偎走过多少坎坷泥泞的路,他们也无从得知他曾独自承受过怎样的孤独和悲伤。但他们的确曾经彼此羁绊,相互搭着肩膀将未来的蓝图一点点勾勒清楚。
  直到后来,梦醒了。
  身边的席位还留着他们曾长久停驻过的体温,人却已不知所踪。我装作毫不在意,剩下的道路,大不了一个人走。
  而当明天变成了今天成为了昨天,最后成为记忆里不再重要的某一天,我突然发现自己竟真的已在不知不觉中被时间推着向前。这不是静止火车里,与相邻列车交错时仿佛自己在前进着的错觉,而是我们真实的在成长,并在这件事里成了另一个自己。
  生命不过是一眨眼那么短暂而已。我们诞生,欢喜,悲伤……憎恨某人,爱上某人,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刹那的邂逅,终究将归入死的永眠。
  可是多么幸运。
  在那渺远白昼来临之前,我遇见你们。
  “就像没有路的森林冲破了天
  终於了解生命必须有裂缝
  阳光才照得进来
  还未到来
  将要 未来
  就快未来……”
  ……是谁曾经说过,一张哭泣的脸,迎接或者告别,根本什么都做不到。
  白宇泽不知道现在他正处于上述两种情况中的哪一种,但一曲方毕,最后的最后,他还是没有控制得住。
  犹记得那年盛夏在学校老旧失修的天台,温吞微风拂过他们青涩的脸孔,晚霞将还未被霓虹笼罩的城市渲染出层次分明的橙和黄。
  彼时年轻的他们相信青春就是用来挥霍的。是大叫着迎接梦想,是偏执的拥抱爱恋,是因为才华横溢所以才无所畏惧,是因为彷徨无助所以才要纵情欢歌,是因为白驹过隙,任谁也无法抓住青春流逝的速度,所以才更要疯闹大笑,闪闪发光。
  是哪怕身处黑暗之中,也要用歌声点亮万籁俱寂的夜。
  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前半生就像一地的沙。只有几粒发着光,只有几粒的甜,却有满地的苦。它们搅在一块,买一送一捆绑销售,逼着人每样都尝一尝。指缝太宽,时间太瘦,狂风飞沙把年轻磨出棱角,再把棱角磨圆。
  你还记得吗?
  曾经在嬉笑喧闹中一起度过的漫漫长夏,你们还记得吗?……
  等待评委打分的空隙里冷杉伸臂无声揽过他的肩膀,即便知他心潮翻涌却也并不说话,只是默默任他靠着,等他平静下来。
  “那个,打分之前我想先问你们几个问题啊。”
  而某人似乎特意不想给他们机会慢慢感伤,略微一怔后两人同时抬起头来,望定嘉宾席间姚绿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谢赭也不由从舞台另一端投来异样的目光,琢磨着这小妖精又打算搞什么幺蛾子了。
  “先说说白宇泽——叫你小白可以吧。你今天身体不舒服吗?”
  “呃?”白宇泽傻呵呵的干瞪了他半晌,才磕磕巴巴道:“啊……对。有、有点感冒。”
  “我说嘛,除了我之外怎么可能还有别人在正常状态下发出这么性感的鼻音呢。”姚绿闻言立即娇笑着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全然没意识到现场顿时诡异起来的气氛。
  然而对方接下来忽然认真起来的一席话,却让白宇泽的眼眶再次发起热来。
  “虽然这种轻伤不下火线的精神的确值得嘉奖——但歌手也是人,时间久了也会撑不住的。想获得成就,首先要懂得照顾自己。记得吗?”
  印象里如此温柔的神情,姚绿是很少会对人流露的。可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一贯不正经的他,竟也出乎意料的稳重起来了啊。
  似乎有些百感交集,白宇泽喉咙里哽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微弱的“嗯”。
  “……另外,你的partner,琴弹得很不错嘛。”
  冷杉缓慢将视线与他在半空相接,顿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姚绿笑的狡诈,语气偏还极其无辜:“应该是曾经被什么高人指点过吧?能和我谈谈那个人吗?”
  ……真是够了。
  这从一开始就被对方完全掌握主动权的羞耻play。
  最终审核的结果,“EXILE”组合位居第三。
  其实今天白宇泽因为生病并不是很在状态,加之参与这期节目的歌星们实力都不弱,能取得这个名次已经很好了。
  而紧随其后的获奖感言、大众点评种种过程冗长又无趣,已无心纠缠的两人胡乱糊弄了几句,节目也很快就录制完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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