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真谦轻叹:“我真的应该不要管你才对。”
“对,你应该把我宰一宰丢在路边才对。”梁嘉禅很无奈地点头。
沈真谦扯扯嘴角。
“对啊,真是奇怪。”
23
江宁看着眼前这两个人,怎么看怎么奇怪。
“……所以我们最近就会开始录音了,进了紧凑的制作期,嘉禅,尤其是你出外形象要顾,知道吗?”江宁整整文件,抬头看那个从头到尾视线都在别处的家伙,咳两声:“嘉禅,你有听我说话吗?”
梁嘉禅这才意思意思瞄他一眼:“有啊。”
江宁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在一旁看公司整理出来的成员资料的沈真谦。“可是你从头到尾都在看真谦。”
梁嘉禅一手撑着下巴,神情一下子有点迷蒙:“是吗?”不过焦点还是落在盘腿坐在沙发上的真谦身上。
沈真谦这才抬起眼看他们,墨绿色的眼睛明显透漏着不满。“你看什么看?”
梁嘉禅笑了:“就看啊。”
沈真谦被看了一个早上,也不是没感觉,本来还不想理他,没想到江宁也注意到了,一下子让他有些尴尬,就算不想骂也得骂了:“神经病,有什么好看的。”
梁嘉禅笑得很猥琐:“很好看啊。”
沈真谦一气,偏白的皮肤就会一下子烧红。他索性扔下成员资料,快步走出录音室,被撇在后头的梁嘉禅不在意,目视他离去,还呵呵笑了几声。
江宁若有所思地看他:“嘉禅……”
梁嘉禅面带春风,装模作样地叹几口气,一边翻手上的书:“我说人生真是很神奇……”
主唱夏采从外头走进来,看了一眼笑得很恶心的梁嘉禅,随口扔下一句:“我看你脑袋也很神奇。”
梁嘉禅一反常态没有反唇相讥,反而吃吃笑了:“我最近也觉得,自己的脑袋很神奇,暖烘烘的。”
夏采原本要踏近厕所的腿顿了顿,不敢置信地回过头来:“梁嘉禅,你越来越恶心了。”
梁嘉禅拨弄拨弄书页,一脸小人得志样:“我说夏采,你有时候也要感受一下这个世界的爱,唱出来的东西才会比较柔软嘛,不要一天到晚往厕所去照镜子,厕所能给你爱吗?”
夏采一气:“怎么,你最近弹出来的吉他很柔软吗?”
梁嘉禅看他,就像哥哥看弟弟,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捞起吉他,往身上一挂:“你站着,哥哥弹给你听啊小采。”
夏采被“小采”这两个字一炸,尖叫一声逃进厕所:“我不想听──”
梁嘉禅看着他逃走的方向,嗤笑:“原来这点程度就能吓走他。”
江宁无奈地推推眼镜:“你少老是这样捉弄夏采。等等冠真来了,我们就要去开会,你接下来空闲的时间少多了,要认真点。”
梁嘉禅贱贱地看向江宁:“你不问我最近跟真谦怎么了吗?”
江宁叹口气:“不用问也大概知道怎么了,你最好捏好分寸。”
他笑得更嚣张:“江宁,我向来不捏分寸的喔。”
江宁抬眼看他,语气突然有点沉:“嘉禅,我跟你在地下乐团时期搭档这么多年,过去什么梦想多好笑都无所谓,但是既然现在已经这么近了,你就不要捣乱,我是管不动你,但是你不要也就这样牵连了其他人。”
梁嘉禅跟他对视,突然无趣地撇开视线。“怎么突然这么认真……”
江宁笑:“原本我就担心你们两个,不过还以为真谦不会理你,照这样看,嘉禅你的魅力真的是无敌的了。”
梁嘉禅很得意。“你也这样觉得?”
“但是你也要有所进退,别让公司知道这些事情了。”
觉得话题突然又沉闷下来,梁嘉禅伸伸懒腰往外走去:“我去买烟。”
江宁没阻止他,只在后头用不大不小的音量说:“嘉禅,当初我们就是因为有梦想,才会埋头干,干到现在的。”
什么梦想?
梁嘉禅甩上门,眯起眼看外头,突然间一下子都想不起来了。
跟公司开会的过程很沉闷,之前还没正式进入制作期的时候,一向都是江宁去应付的,偶尔会带上冠真,梁嘉禅倒是极少去。公司分配给他们的经纪人也是最近才频繁出现,是个体型微胖的青年,梁嘉禅对他的印象就是不停地在擦汗。
“好热喔……”经纪人卢先生又拿出那条黄黄的手帕擦汗,一边抱怨会议室的空调该维修了。
梁嘉禅看他擦汗,也觉得热了。
卢先生偏头看他,笑:“之前在带别的艺人,没有太多时间关心你们,大多就是跟江宁见面而已,你们练得还好吧?”
梁嘉禅看他那口黄黄的牙,突然觉得这个经纪人笑起来还满亲切的。“练得还不错。”
“那就好那就好,江宁还找了一个英国来的乐手来指导你们是不是?我上次有见过他一次面,是个很漂亮的年轻人,不错,老板也夸你们很用心……”他喝一口水:“不过之后就要辛苦了,大家一起加油。”
梁嘉禅点点头。
卢先生一边喝水,一边咕哝:“现在人家都经济公司跟唱片公司合作,哪里还像我们这么克难样样都要自己来,钱难赚喔……”突然又咧嘴笑:“不过我说小公司有小公司的好,你看我们多精致化,连录音室都免费让你们待,我就跟江宁说,当初这么多公司要签你们,他选我们真是选对了,你们不会后悔。”
梁嘉禅又点点头,在心里想江宁看上的八成就是录音室用着不用钱这项天大的福利。
之后等终于下课的冠真进来,大家一一坐下,几个生面孔出现,梁嘉禅不认识是谁,之后才知道原来是这次要一起同进同出的团队,以及几个制作人。“这次豪华了。”一个女人笑笑地开口,一旁经纪人连忙接话:“当然,这是我们明年年初最大的投资。”
最大的投资这几个字听起来还不错,至少很悦耳,只是梁嘉禅不太感兴趣,他无聊地玩文件,看他们讨论的有模有样,期间好几个人往他身上看来。
好像决定十月开始录音的样子,整场下来气氛像是不错,江宁也眉开眼笑的。
散会的时候所有人都鱼贯走出去了,就宋冠真还坐在位置上,有些激动地按着桌面。梁嘉禅偏头,好笑地看他:“宋小弟弟,该走了喔。”
宋冠真脸上红通通的,就像喝了酒一样,他看向梁嘉禅,语气难掩激动:“嘉禅哥,我到现在才有我真的变成艺人的实感。”
梁嘉禅嘲笑他:“你之前签约都当签的是联络簿吗?”
宋冠真仍在傻笑,梁嘉禅干脆不理那个傻小子,走了出去。江宁在外头等他,见他出来才跟着走,一边低声说:“这次很多人对你很满意。”
“还没用过就知道满意了?”
江宁:“原本他们就是看过我们表演的带子的,今天见过真身,更是觉得你很适合站上舞台。”
梁嘉禅很诧异:“真的假的?我今天穿这样耶。”
夏采突然出现,幽幽一叹:“把一个土里土气的男人改造成明星,他们可能偶尔需要这样的挑战空间滋润生活。”
梁嘉禅摸摸脸,不管他的冷言冷语:“没想到他们这么识货……”
24
其实沈真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开门让他进来。
梁嘉禅捧着泡面坐在沙发上,一边大口喝汤一边没卫生的用手擦掉嘴边汤汁,沈真谦站在一旁冷眼看他,终于还是看不过去:“你非得这样吃东西不可吗?”
梁嘉禅迅速看他一眼,又吃一大口面,口齿不清地说:“没办法,我好饿。”
沈真谦看一眼时钟,晚上九点。“你还没吃饭?”
“我连午餐都没吃。”
好不容易吃完一大碗泡面,他倒在沙发上稍作休息,感觉到自己太过慵懒的姿态很惹人嫌恶,他张开眼睛,朝沈真谦眨了眨:“今天去开会啦……然后又在经纪人的强迫下表演给他们看,被一群不知道什么鬼的东西东挑剔西挑剔一直弄到现在。”
沈真谦看他倒在沙发上还捧着肚子的样子,越看越不顺眼,微微皱眉:“你吃饱了就回去。”
梁嘉禅拍拍肚子,在沙发上半翻身,朝沈真谦笑:“我还没饱啊,而且我又不是特地来你家吃饭的。”
沈真谦神情不悦:“那你来干么?”
“我来你家看你啊。”说完笑几声,立刻感受到一股鄙夷的视线,梁嘉禅止住笑,从沙发上慢慢起身:“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凶啊……”
梁嘉禅一步步走近,不服输的心态让沈真谦没有退后,而是靠在原本的地方盯着他看,直到梁嘉禅靠得够近了,他才稍微往后头缩了缩。
直到这个距离,他才注意到梁嘉禅身上的酒味。
他皱眉:“你喝酒?”
梁嘉禅又往他身上靠了靠,乖乖点头:“对啊,所以我醉了。”
“骗人。”
梁嘉禅笑:“对啊,我骗人。”
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跟这家伙抬杠,他只好问:“……你什么时候喝的?”
“嗯……两、三个小时前吧?”
“喔……”难怪味道这么淡。
才刚想对方大概没喝多少,梁嘉禅突然凑到他耳边低笑:“欸,沈真谦,我跟你告白了,你觉得怎么样?”
沈真谦稍稍挪开一些:“什么怎么样?”
“比方说现在我靠得这么近你还没推开我,我就以为你是喜欢我了。”
沈真谦嗤笑:“不要脸。”
“对啊,我不要脸。”他又靠得离沈真谦脸边近了些:“那你怕不怕我借酒装疯?”
“你现在不就在借酒装疯?”
梁嘉禅听了只是笑,两只手像是犹豫了会,才轻轻环着对方,手劲小心到像随时会松开。沈真谦别开头,有些困扰地考虑是不是应该推开他,想了想,却只是叹口气问:“你怎么了?”
平常的梁嘉禅很没水准也很没礼貌,但还不致于像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突然抱住他,况且抱也就算了,还抱得这么小心翼翼,一下子让他不知道该从何凶起。
梁嘉禅低声说:“我们十一月就要开始录音了,预计明年一月会发一张单曲,之后再发一张录有十首歌的专辑。”沈真谦没说话,他继续说:“今天冠真跟我说:『嘉禅哥,我一直到今天才有要出道的实感』,这个笨学生真的很好笑。”
他稍微收紧双臂,放大胆将额头靠到沈真谦肩上:“后来我一边表演给那些家伙看,一边突然想到,干,原来我也是今天才有真的要出道的感觉,原来我也超好笑的。”
江宁那个时候对他说,欸,梁嘉禅,你弹得不错啊,干么不要再组一个团来玩?
你来台北,就只是为了蹲在一间小小的乐器行,当他妈的吉他老师?
江宁问他,欸,梁嘉禅,你一开始玩乐团,有没有想过要闯出什么名堂来?
怎么可能没有,也许那些梦很愚蠢,很一文不值,当初自己的确是想要出一张专辑,让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看看。
在那个年纪,谁没有过这样的梦?
“后来我跟江宁组那个乐团,也混得如鱼得水,人到了一个年纪突然就觉得这样差不多了,一辈子在地下乐团也无所谓,然后找一个工作,吉他变成兼职。”他愈进发呢喃地说:“人到了一个程度,好像就会开始妥协。”
可是当机会送上前来的时候,又无法否认那实在很诱人。
“我想要试试看,可是快要完全实现的时候我又有点旁徨,我是不是很好笑?这样好像青春期的少年喔。”
沈真谦抿抿唇,许久才干涩地问:“……谁看不起你?”
梁嘉禅没回答,还是抱着他,就像睡着了一样。
沈真谦推了推他,又问一次:“谁看不起你?”
梁嘉禅这才抬起头来,对上沈真谦的视线,很认真地问:“你让我亲你好不好?”
“……谁看不起你?”
“我要亲你了喔。”
他眯起墨绿色的眼:“我在问你话。”
梁嘉禅笑:“我也在问你话。”
然后稍稍倾向前,意外地没有受到反抗,所以他放大胆伸出舌头,轻轻舔吻对方有点干燥的唇瓣,环抱住对方的手又稍稍收紧了一些。
沈真谦闭上眼,发觉自己可能有点无法对抗带点自卑色彩的梁嘉禅。
25
梁嘉禅以前组团曾经碰到不愉快的事情过。
那天江宁拿demo带到沈真谦家里时,有些好笑地看了看梁嘉禅留在他家没带走的外套,突然间就说了这句。
沈真谦没回话,只是不解地看他。
江宁笑:“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到他这次回高雄还跟他弟弟打架,觉得有点好笑而已。”
“你知道他跟他弟弟打架?”
江宁挑眉:“你都知道了为什么我不知道?”
沈真谦:“……那不一样,是他自己要来跟我说的。”
“是不一样,”江宁抽了根烟咬着,说:“不过其实他跟他弟打架,我不太意外。”他抬起眼看沈真谦,突然眯起眼笑:“你不问我为什么?”
见沈真谦不说话,他耸耸肩继续说:“好吧,那就当我自言自语。嘉禅有个画家爷爷,你可能不知道,他爷爷是台湾画坛里面一个满有名的画家。”
沈真谦觉得好笑:“看不出来。”
“是啊,当初我还是无意间发现他爷爷是大画家的。顺带一提,嘉禅他弟弟非常会画画,也很得长辈欢心。”
“然后呢?”
江宁点起烟,眯了眯眼:“这之间的事情当然我不清楚,不过小朋友嘛,难免就有点心理不平衡了,所以他跟他弟的感情……我也不知道到底该是说好还是不好。”摇摇头,又说:“你看嘉禅那个样子,其实自尊心很强。”
江宁一言蔽之的东西,不知道为什么让沈真谦稍微有点在意。
他哼了哼:“这么幼稚。”
江宁:“是很幼稚啊,不过没有经历过,大概不太懂那感觉,尤其是处处都被拿来跟弟弟比较的时候。”顿了顿,又说:“真谦,你觉得这种时候,吉他对他来说是什么?”
沈真谦没回答,江宁笑了笑,也没继续说下去。
当初梁嘉禅高中时候组的团,后来因为闹出感情纠纷而解散了。本来他们在高雄一带还小有名气,却一夕之间全毁,那些好不容易构筑出来的骄傲,随着乐团的解散,好像也跟着分崩离析。
吉他对他来说是什么?
沈真谦发现自己好像可以私自臆测到一点点。
江宁离开前突然问:“对了,真谦,你什么时候要回英国?”
沈真谦一愣,突然发现最近生活被梁嘉禅弄得乱糟糟的,自己竟然一下子忘了时间。
江宁:“没有记错的话那时候你是说十月吧?我知道你是临时过来支援,不过没有很赶的话,再多待一阵子也没关系啊。”
沈真谦看看日期,竟然时间也来到九月底了。他沉默片刻:“我不知道,如果没事的话,的确可以多待。”
江宁这才放心地笑:“那就好,你可不要答应我了还偷偷跑回去,不然嘉禅那里就难处理了……不过你之前说和朋友一起回英国,那个朋友那边,没问题吗?”
沈真谦楞了楞才回答:“嗯,没问题。”
江宁一边碎念一边出门:“不过为什么是十月,十月有什么大事吗?”
沈真谦这次没有回答。
十月没有什么大事,只是按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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