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大臣与宇文芳华刚听闻此事时的反应相同,均觉得眼界一宽,顿时议论声四起,有赞同的,有反对的,有互相商讨的,也有提出问题的,肃穆的朝会顿时像个市场似的,吵吵嚷嚷一片。
拓跋雄、慕容天则露出惊异骇然的神色,显然他们想得更多,想得更深。慕容天身后一直低头不语的张景,忽然探身在慕容天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慕容天连连点头。
大汗宇文濂则脸现痛苦之色,稍许才恢复正常,大声道:“各位都是我东胡栋梁之才,如此形态成何体统!”
大堂中顿时鸦雀无声,宇文濂调整了一下情绪,和声问道:“众位爱臣,对公主的提议有何建议,坦言无妨。”
众大臣顿时分成了两派,一派赞成,一派反对,各抒己见,又呈争论之势,宇文濂不耐地挥了挥手,望向慕容天,问道:“慕容将军又何见解?”
慕容天站起身来,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一反常态地说道:“微臣支持公主的提议,此举是利国利民的强盛之策,大汗万不可错过如此良策,微臣愚见,还请大汗裁决。”
拓跋雄瞥了慕容天一眼,暗骂了一句‘狼子野心’,心中矛盾,见大汗朝自己看来,一咬牙,起身说道:“此举确实可行,而且功在千秋。不过,公主身份尊贵,出访他国恐遭人非议。还请大汗圣裁。”
宇文芳华非常意外,凤目闪过一丝感激,凌云志心中暗赞,这拓跋雄不愧是一位英雄,果然很有见地,能够看出三分东胡互相牵制的好处,如果宇文芳华一去,均势必被打破,到时两雄争胜必是你死我活、不死不休的局面。
宇文濂笑道:“公主所奏甚合孤意,准予执行,只是出使人选留后再议。”
宇文芳华心中一暖,站起身来笑道:“父汗,此事宜早日实行,不宜拖延,也使我国之民早日获益。微臣虽为公主,但父汗也不可忘记儿臣还是东胡的将军,有儿臣前往正可表现我国之诚意。儿臣建议提拔宇文栋为儿臣副手,儿臣出使期间由其代行儿臣的将军职责,还请父汗应允。”
至此所有的大臣都明白了宇文芳华此举的深臣用意了,既然连军队的接班人都选择好了,那么这位东胡唯一的女将军看来是有意退隐了,而且放弃了对下届东胡大汗的角逐,众人纷纷低头不敢看向大汗,接任下届大汗呼声最高的公主一直不能顺利接任宇文部族的大人,已经使众人有所察觉公主不是宇文部族内定的人选,果然如此,众大臣心中暗骂大汗老糊涂了,这不是白白将大汗之位拱手让给别人嘛。
宇文濂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说道:“既然公主坚持,孤就准你所奏,任命宇文栋为副将军使,在公主出使期间代行将军职责。外交使团所需人员由公主确定,报孤审核,散朝。”
宇文芳华有些失落地带着凌云志、宇文栋、巴塔向外走去,经过拓跋雄的身边时,听见他低声嘟囔道:“岂能轻言放弃,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你的部族属下考虑,恐怕他们将死无葬身之地啊。”说罢,头也不回地向外行去。
宇文栋、巴塔顿时也明白了一切,巴塔虎目圆睁,凌云志见状,暗道不好,别让这莽夫葬送了宇文芳华好不容易争取来的逃命机会,忙伸手一掐巴塔的胳膊,见他果然向自己看来,急忙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可轻举妄动。这些日子以来凌云志在巴塔的心目中已经树立起不可违抗的形象,巴塔一缩脖子,把火气憋在心里,一声没吭,跟在宇文芳华的身后向外走去。
纳桑由于陪着柔然部落的巫觋、长老走在后面,没有听见拓跋雄的言语,看见凌云志与巴塔的动作,心中暗笑,巴塔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勇士终于也有了害怕之人啦。
回到将军府,秃发部族的巫师、长老已经得到大汗的旨意,提前来将军府等候拜见新主人,宇文芳华首先安排了两族的事务,在征求了两族的意见之后,任命纳桑为秃发部族大人,巴塔为柔然部落大人,两族对宇文芳华的安排都非常满意,能够得到两位领兵的万骑长为本部族的大人,应该说是因祸得福,相信以后没有哪个部族敢于轻易欺负本部族,无论是谁都要掂量一下大人身后的常规军队的实力。
纳桑和巴塔分别安排了一下族中事务,两族的巫觋、巫师、长老满意地返回部族。
这时,巴塔的火终于蹿了上来,虎眼冒着火星,眯着宇文栋,大声嚷嚷道:“小子,就凭你也敢妄想篡夺公主的军权,妈的,小心我捏碎你的蛋黄。”一边说一边大脸往宇文栋的脸威胁挑衅地凑去。
纳桑这时也听出点味道来了,惊骇地看着宇文芳华,问道:“公主,你真的要交出军队退隐吗?”
凌云志没等宇文芳华回答,拉开巴塔,严肃地盯着宇文栋,说道:“宇文将军,公主相信你,才把军队交到你的手里,我希望你能明白这支军队将是未来宇文部族遇难时的重要保障,如果这支军队出现一点差错,宇文部族将会永远在草原上除名,你明白其重要性了吗?”
宇文栋、纳桑、巴塔都听明白凌云志话里的意思了,宇文部族的败亡已成定局,公主目前已经自身难保,所以才不得不将这支保护宇文部族的军队交给宇文栋来保全,形势的严峻使三人有些不知所措,宇文栋还是坚决地做了表态,“公主,请你放心,小的就是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一定保住这支军队。”草原之人最重承诺,宇文芳华顿时放下了心。
凌云志继续说道:“三位将军,请你们记住,军队只属于公主,既不是大汗的,也不是宇文部族的,所以一切要以保全这支军队为第一目的,凡是损害军队的命令你们都可以敷衍了事,这就靠你们几人把握了。”
凌云志的话语颇有点石破惊天的味道,纳桑和巴塔还好一点,毕竟他们是公主一手带出来的,宇文栋则只能用震惊来形容他的神情了,凌云志看了宇文栋一眼,笑道:“当然我的意思并不是叫你们反对大汗,反对部族,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我想你们一定明白吧?暂时拓跋雄会牵制慕容部落一段时间,如果那老女人别太猖狂的话,我想宇文部族暂时不会出现危机。所以我才这么提醒你们。你们千万记住保住了这支军队,就是保住了宇文部族。”
三人这才明白凌云志的意思,巴塔嚷道:“先生,你就放心吧,只要巴塔还活着,就没人敢打这支军队的主意,否则就是追到天涯海角老子也要取他小命。”
宇文芳华凤目一瞪,威仪自生,斥道:“巴塔,不许对宇文将军无礼,你一定要记住,我不在时,宇文将军将代替我行使所有职权,必须听从命令。”
巴塔顿时蔫了,纳桑马上向宇文栋表示了听从指令的表态,巴塔也上前给宇文栋见了礼,然后说道:“只要你不做危害公主和军队的事,我一切都听你的。”
宇文芳华随后又召来了毕力万骑长和斯览侍卫长,安排了护送外交使团的任务。
第一卷 畅想 第二集 风云变幻 第六章外交使团(1)
东胡有史以来第一个正式外交使团在一万骑兵的护卫下终于踏上了南上的旅途,使团的正式成员不多,只有宇文芳华、凌云志等数人,宇文鹃等三十几名贴身女护卫自然随行。
一路南行,昼行夜宿,沿路景色秀美,又有美女相伴,倒也不寂寞。宇文访华乍离京都,情绪低落,有种被放逐的感觉。凌云志一路指点景色,引古论今,风趣幽默,使宇文访华很快恢复了常态。
两人并骑畅谈,颇觉投机,其乐融融,感情不知不觉间日益加深,凌云志已经可以直呼芳华而不名公主。
这一日,外交使团行到饶乐水河畔(今沙拉木伦河)安营扎寨。宇文芳华和凌云志信步向河边行去,落日余晖映耀下,碧绿的草原上笼罩起金色的寂静,天边牛乳般洁白的云朵,也变得火带一般鲜红,给人一种心旷神怡的美感。
脚下酥软的草地,又松又软的感觉让人心里浮上一抹舒适和惬意,宇文芳华不由闭上双眼,感受着淡淡清草香味,微风拂过,吹动她的长发轻舞飞扬,恍若置身仙境。
凌云志静静地感受着宇文芳华恬静的心境,贪婪地欣赏着绝色少女雍容艳美的容光,高挑、亭亭玉立的身影在一身合体的淡红草革皮装的映衬下,形成一种灿烂的浓烈风情。姣好的皮肤,润泽的脸庞,精致的五官带着一种难得的宁静,自然而然透露出一种别样的情怀。豪杰式的大气和胆略中生出一股体贴、可亲的温柔,给人一种说不尽的诱人心醉。
两人来到澄碧无波,清可见底的河水边,随意而坐,斜阳将万道金光洒在碧绿的水面上,澄清如镜的湖面波光粼粼,泛着橙色艳丽,美轮美奂。
远处忽然传出躁动声,打破了这暮色下的宁静秀美,凌云志不禁向河的下游望去,远处一个破衣褴褛的男子正沿着河岸向自己这个方向狂奔而来,身后不远处一群骑兵策马急追。
凌云志和宇文芳华同时站起身来,圆包帐处的护卫见情急忙向两人跑来,毕力万骑长带着警卫骑兵骑马迎了上去。
那破衣男子跑到离凌云志等人二十几米的地方,被追兵围住,这时,毕力万骑长带骑兵也已赶到,并将所有人围了起来,那些追兵一阵慌乱,一个领头模样的人赶紧下马来到毕力万骑长马前解释着。
凌云志好奇心起,快步向那里行去,并走进了包围圈。宇文芳华不慌不忙地在众护卫的拥护下跟了过去。
毕力见公主过来,忙下马迎前几步,说道:“惊扰公主了,这些人是追捕逃奴的。”
凌云志向那破衣褴褛的逃奴望去,只见他大约二十多岁,身材瘦长健硕,一身破烂胡衣下,露出虬结起伏的肌肉,披散着头发,额头上隐约可见一个奴字的烙印,虽然蓬头垢面,但也难掩五官的清秀和威风凛凛的气质,尤其是一双眼睛不屈中透出一股坚毅果敢。
凌云志顿起喜爱之心,上前分开追兵走了进去。那些追兵闻听公主早已惊呆,凌云志经过他们身边时,无人敢上前拦截。
走到那全身戒备的男子身前,凌云志和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被这些人围追?直言无妨,在下会给你做主的。”
“你是中原人?”逃奴戒备地看着凌云志,不答反问。
“在下凌云志,正是中原人,现在是公主的幕僚。”凌云志不以为迕,耐心地说道。
“鄙人秦开,燕国人,被这些胡人强行掠来为奴,不甘而逃,还请大人相救。”秦开眼睛一亮,可能是同为中原人使他感到亲近的缘故,不禁开口相求。
千里逐东胡的燕国名将秦开?历史记载他不是被燕国以人质遣居东胡的吗,难道历史记载有误?不管了,先救下再说。凌云志想到这,压住心中的激动和疑问,对追兵领头的招了招手,等他来到近前,大声道:“你们是哪个部族的?”
宇文芳华见凌云志忽然管起了逃奴的事情,很是诧异,不过素知他智谋过人,此举必有深意,也不干涉,静观他如何动作,其他人见公主一副纵容的样子,当然更不必多管闲事了。
那头目早已经被公主的威名吓破了胆,见问忙恭敬地回道:“小的们是秃发部族的。”
凌云志闻言大喜,忙说道:“回去禀报你们部族大人纳桑万骑长,这个奴隶公主要了,让他取消这个奴隶的奴籍。”
头目哪敢拒绝,忙不迭地应承,然后赶紧率领追兵撤离。
回圆包帐的路上,宇文芳华好奇地问道:“此人究竟有何出奇之处,竟然让先生不惜打着芳华的旗号收留他?”
凌云志神秘地一笑,小声而自得地说道:“这人可是个宝贝,绝代名将。”
宇文芳华瞪大了凤眼,不解地问道:“先生怎么知道他一定会成为绝代名将?我怎么就没看出他有什么出奇之处?”
凌云志心中暗乐,这可是历史记载的,你要是知道那才怪了呢!故作玄虚地笑道:“愚兄自有识人之能,贤妹日久就知愚兄所言不虚。”
宇文芳华心中一甜,嘴里却说道:“谁是你的贤妹,厚脸皮。”四周的女护卫们早就见惯了这位俊美男子的放肆无羁,闻言纷纷掩口偷笑。
凌云志哈哈一笑,潇洒地钻进自己的圆包帐,身后留下一串娇嗔声。
秦开已经梳洗装扮一新,被人送到了凌云志的帐中,见凌云志进来,忙站起身深深一辑,朗声道:“秦开拜见主人,谢主人救命之恩,愿效犬马之劳。”
凌云志急忙上前搀起这位战国名将,爽朗地说道:“秦开,以后跟着我切不可再如此多礼。”
秦开站直身体,又细细打量了一番眼前之人,心中非常满意,马上回了声,“是!”
凌云志爽朗一笑,然后详细介绍了自己在吴城的一切以及来到东胡的缘由,主人先向手下介绍自己的一切,这在战国时期可能是唯一的例外吧,从秦开的神情就可看出他心中的感激和知遇的感受,凌云志介绍到冷家村结拜一事时,秦开的眼里更是闪过向往和羡慕的光芒。
秦开听完介绍,心潮起伏,就此打定了一辈子跟随凌云志的主意,随后介绍了自己的一切。
秦开原来是燕国令支城人,幼而聪颖,其祖将其带往燕都蓟学得一身文武艺,十七岁返回令支城,二十岁被东胡掠到塞外成为奴隶,至今已整整五年。
听完秦开的介绍,凌云志暗叹史书所载与现实的差距,可能是书写史书的人有意美化这位逐胡英雄曾为奴隶的这段历史吧,说什么‘为质于胡,胡甚信之’之言,难怪对秦开入胡之前的情况只字未提。
两人相谈良久,颇为投机,秦开所学颇丰,尤其对兵甲之事见解老到,让凌云志赞叹不已,千古名将果然不凡。
至此,秦开就随在了凌云志身边,他让秦开以蓝绢围额遮住烙印,以后成为这位威震敌胆一代名将的标识。
到达燕胡边境以后,毕力的骑兵万人队折返回去,外交使团在一百多人的护卫队保护下继续前行,在凌云志的提议下,秦开担任了护卫队的侍卫长。
经过半个多月的跋涉,东胡外交使节团终于来到了燕国都蓟城(今北京广安门一带)城外。
蓟城是北方最大的一个大城,左环灌水河,右拥太行山,北枕居庸塞,南襟治水河,位于肥沃的小平原中心高岗之地上,物产丰盈,素有‘小天府’之称。它南通齐赵,东北边胡,特殊的地理位置使它很早就成为了中原北方重要的军事重镇,加之水网密布,交通方便,人口稠密,是燕国重要的政治、经济、商业、文化中心。
整个城市呈东西向长方形,东西长八里,南北长五里,外城墙为20米宽的夯土构筑,高达八米左右,墙外有5米深的护城河环绕。城有三重,宫城居中为宫殿区,外绕中城,为燕国各机构、达官贵族的住所以及高档商业区,大郭位于最外层,这里是平民住所、商业集市、手工作坊密布的城区,面积最大,人口也最密集。
蓟城东西南北设有八个城门,由于治水穿城而过,南北各设有一个水门,由粗大原木构筑而成,城内东西南北各有八条宽敞的大道将城市划分成如同棋盘格子一般,中间还分布着无数小街巷道和广场。
东胡外交使团由北门进入,一队百余人骑着大马、身穿塞外异服、身挂短剑,自然格外引人注目,出入城的人群不断驻足围看指点,紧张得护卫们各个抽剑在手,如临大敌,幸亏秦开及时进行了喝止,护卫们才将手中的短剑重新挂在腰上。进了城门洞,被守卫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