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生命约会40周孕妇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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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生命约会40周孕妇周记-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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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不顾忌肚子里的孩子。孩子已经12周了。已经什么都能够感受到了。
  男人拿眼角看了女人一眼,突然心有余悸起来——从此之后,他们之间已经不平等了。这个女人!她的肚子里怀着的不是一个孩子,简直是一个武器。一个随时可以拿出来,并且一定就能取胜的武器。男人绝望地抱着脑袋,叹了口气。
  女人伸出手,抚在他的肩头。事实上,她是太过敏感了。这个男人,第一次当父亲,和这个第一次当母亲的女人一样——没有经验。即便他的眼神中有些飘忽,即便他喜欢在电脑前贪玩,即便他和年轻女子说话时流露出兴奋的神情……又能算得上什么大错呢。
  他们就这样吵架了。这一场战争之后,会有一个新的平衡出现。在他们之间,有了一个第三者。谁都不能轻易忽视的第三者。即便他们谁都不说什么,改变,却依然发生了。而这种改变的结果,是一对成年人达成了妥协。终于,这一场战争结束了。他们两个躺进了被窝。她说:其实,我们的生活已经发生了改变。我只是担心,害怕你还不能适应自己的角色,我太绝望了……男人握住了她的手,说,我改,我改还不行吗?他们各自表白着,慢慢睡去。
  他们重新适应着对方。因为女人的肚子里有了一个小东西——他们害怕,他们恐惧,他们慌张……女人更加伤感,而男人总是想着逃避。女人带着孩子走来走去,像被一个小魔鬼附身,从此失去了自由;男人想更远地躲避着,喜欢和同事、朋友们在一起,他们更简单快活,好让他忘记自己即将要承担起的责任。
  孩子像风一样来了。他毫无遮掩,进入这一对男女的生活,就像一滴雨落进大海。他已经三个月大了。无论从哪方面说,他都是一个孩子了。他的脸不再是一张粗糙的草图,他就是一张人的脸。同样,他的身子他的双脚他的双手都是如此。甚至他的脚指甲也能清晰可见。此外,他发育良好的小脑袋已经开始长头发了。他的皮肤如此透明,如此娇嫩,以至于通过它,他的每一根静脉,每一根毛细血管都能让人看清楚。他是一个真正的孩子了。女人抚摸着腹部说——有了孩子后,再也不能任性了。
  女人将吵架之事讲给另一个孕妇听。那孕妇听后大笑,说,每个妇女在孕期平均要大哭三次,你才哭了一次,算是少的!那么,你也哭过了?女人望着她,这个已经有七个月身孕的女人,肚子大得像个锅,说话直气喘。两个孕妇相视一笑,心有灵犀。
  
日子 我成了一个惊叹号(1)
  第13周
    初次检查
  终于要去医院检查身体了——在我怀孕十三周的时候。此前,总有人在我的耳边说——医院,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去。怀孕后,我常看作家周国平写的《妞妞——一个父亲的札记》,对医院里那让妞妞得病的X光心有余悸,还有那穿白大褂的庸医。他们一个是物,一个是人,结成了一个同盟,误杀了只有一岁半的妞妞。
  医院里堆满了闪闪发光、寒冷而锐利的医疗器械。它们奇形怪状,从没有在别的地方出现过,它们的弯度、锋铓和齿形是非日常的,具有深不可测的攻击性。我惧怕它们组合在一起的画面。我们柔软的身体面对这些器械时,总是不攻自破。
  并且,我要去的地方是妇科。听到这两个字,总会让我产生一种羞愧难当、无地自容的感觉。似乎总是和一些暗昧的味道联系在一起,而不能光明正大。从小到大,我们所接受的教育是“谁说女子不如男”。可是产科,却用一种冷冰冰的痕迹划开了我们和男人的阵营。女人被打入了冷宫和另册。女人,无论是已婚还是未婚,今生必将会碰到那个人——产科医生。
  然而现在,我是准母亲。我的身体已经不是我自己的了。我那腹中的胎儿在一天天长大。我虽万般害怕,感觉自己无法适应医院里的一切,但我却要强打精神,准备着要去医院。是孩子——他让我有了面对这一切的信心。我一定而且必须要去医院了。先要看看是否是宫外孕。其次,要看看是否融血。我安慰着自己说,这些,必须要去医院才能解决。
  宋宋出差回来,请了一天假,我们就选择了星期五这天去医院。早晨起得很早,梳洗完毕,没吃早饭就出了门。宋宋背了个包,里面装了苹果、花生、奶糖,一包萨其玛。我们到了医院,我是第一个进入产科的人。一个年轻的女医生,很朴素的样子,没涂口红的嘴唇泛着白皮。她听说我们是第一次检查,嘴唇微微颤抖了一下。
  总之,她说,要做的项目很多。大致有血、尿、心电图、B超等几大项,先去交费!到了交费窗口一核算,全部费用大约在550元左右。还要分几个地方交。宋宋让我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他。这个时候,几个孕妇晃晃悠悠爬上楼梯。和她们相比,我的肚子还没有充分隆起,几乎无法说出它究竟是什么形状——这让我感到很自卑,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身子,给她们让出更多的行走空间。想着自己再过些日子和她们会毫无二般时,突然害怕了起来。
  宋宋回来了。我们再次进入产科病房。已经有几个大肚孕妇在里面了。她们各自打量着对方,说着体会和感受。女医生正在一个蓝色的布帘子后面忙活。突然,我听到了一种声音:呼哧呼哧的,很迷惑。旁边孕妇笑说,是胎心音。哦,胎儿在腹中发出的是这样的声音。我的恐惧之感渐渐消失了。那种有了孩子之后的新鲜感陡然而生。孩子——这是孩子的胎心音。我的孩子——也有同样的胎心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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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脱鞋,躺下,拉起衣服,露出肚子,等着……女医生趴在桌上给上一位孕妇写病历,嘴里却给我下着命令。我一一照办。最后,裸露着肚子,静静地等待着。天花板是白色的。周围的墙都是白色的。只有布帘子有颜色。我奇怪,为什么是蓝色?莫不是蓝色具有安慰孕妇心理的作用。总之,蓝色让我渐渐平静了下来。我的目光再次回到了天花板上。想着刚才那个孕妇躺在这里。在她的肚子里,有个怎样的孩子,用怎样的力气爆发出那一声声的胎心音?
  女医生驾到!她那么高,俯视下来的脸变得扁平,嘴唇似乎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拉长了。她似乎在努力压制着一种不耐烦。但却又保持着一种平静。她说,把腿屈起来。再起来一点。面对我的腹部,她没有任何表示——没有惊叹,没有奇怪,没有猥亵,像是看一个湖泊的水平面。
  她伸出了手。手上没有戴手套。她将手放在了我的肚子上,一种冰凉透过她的五指传递了过来。她左右摇晃着我的肚子,又用力地上下按了几下。平时我自己是千般小心万般注意,一点也不敢碰着、压着肚子,现在,被她那么大力地按了几下后,一阵紧张:不知道丁丁是否能承受得了?可她却似乎已经完成了一道算术题,有了答案。她平淡地说,起来吧。
  接下来,她趴在桌上开始写病历。我收拾停当,站在她身旁,渴望她在奋笔疾书之余抬头对我说说肚子里的孩子。然而没有……一直没有。直到她写完病历,还是没有!她不想多说一句话。我受了打击,耷拉着脑袋出了门。
  我几乎已经想逃离医院了。可宋宋手里举着的单子还有好几张。钱都交了。我怎么能不做这些检查呢。我跟在他的背后,突然说,为什么怀孕的不是你。他几乎没有听到,回头说,什么。我摇头说,没什么。他说,抓紧时间。我说,哦。可是,时间怎么抓紧都只是一天二十四小时。怎么抓紧,也不会成为二十五小时。我真想和他讨论一下这个简单的问题。我想,男人的脑袋,实在是很简单。
  验血的时候宋宋轻松无比,只是在他的手指头肚上扎了一滴血,他的全部检查就OK了。我就惨了。一个毛头小伙子,嘴唇上还有一抹黑乎乎的茸毛,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旁边的医生叫“老师”。我想:完了!他一定是个实习生之类的新手。他拿起针头,自己的手指头先是开始哆嗦,待那哆嗦的余波传到我这里时,我的心已经揪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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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 我成了一个惊叹号(2)
这时,宋宋那边已经查完了,踱步到我的身旁,开玩笑说:哎呀,一半以上的法国人都不用做血型检查……那是我们有一次看到一个笑话,说法国的私生子占全国家庭的一半以上。可是这个时候听到这个笑话,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眼睛看着白墙,只感觉一根冰凉的针扎进了我的胳膊。而胳膊上被一根橡皮管子勒得生痛。这次抽血的时候很长。一共抽了四管血。我看着那黑红的鲜血流了出来,又看着那小伙子手忙脚乱地换着管子,直恨得牙根痒痒。总算没出什么茬子。总算是抽完了。
  接下来的检查就顺利多了。上洗手间采尿样标本,称体重,量血压,再去做B超。我躺在床上,腹部涂抹了一些膏状物,一个传感器在上面滑动着,那医生一脸严肃地看着屏幕。我试图侧过脸来,看看那电脑屏幕上晃动的黑白,看看我的孩子已经长成什么样子了。可是,我的余光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黑白绞合在一起。随着那个滑动的传感器的移动,那些景象波涛般混在一起,晃动着,发生着改变。
  我的心突然揪了起来——到了这周,我突然神清气爽了起来。那些呕吐突然不见了,睡眠也变得好了起来。有时候感觉肚子像是一片熟睡的大地,没有一点动静。我甚至怀疑他到底是不是还存在。他是不是在长大。现在这段时间,真是极其恐怖的一段时间——早孕反应基本上结束了,可还没有明显的胎动。我常常会掠过一缕担忧:他是不是还活着?
  终于看到了B超的结果——宫内可见胎儿回声。胎动好。胎心好,在耻骨上。双顶径。节律齐。脊椎排列齐。羊水清晰。最大羊水深度。胎盘成熟期1级。胎盘厚度。而且,是单胎。宋宋看着检验单,松了口气——幸亏不是双胞胎!我们哪里能养得起……
  看来,丁丁长得挺好。虽然还没有开始伸胳膊踢腿,但却一天天在长大。他有自己的心跳。因为太微弱,所以我听不见。突然有了一种很真切的感觉:那么,这一切都是真的了?我经常会产生出一种怀疑的感觉,仿佛怀孕是我的一个梦。而现在,那些晃动的、粘连的黑白图像坚定地表明了一个事情:我的肚子里——真的有一个孩子!而且,他有胎动,有胎心。
  好像一直都走在黑暗中。突然,从天窗里泄了一点光进来。我打了一个激灵。啊……再也不能吊儿郎当了。再也不能随便生气了。虽说他小,可他却是真的存在着。我有些振奋。看宋宋,却有一些紧张,表情严肃,一丝不苟地率领着我,走上走下,把剩下的项目做完。检查尿、心电图及其它,再到验血处拿回有结果的单子。在夫妻血型上,盖着两个张开的嘴唇似的O。是的。我们都是O型血。孩子不会产生什么融血现象。多么幸运!
  医院是那样现实的地方。证实了一切存在的可能。走出那幢高大威严的建筑物后,我再次回头看了它一眼。在立交桥的旁边。在离我家不远的地方。我的怀里揣着一叠纸,一些曲线,一些指标。那些抽象的东西无一不在证明:我的身上,有一个孩子。
  孩子。“我的身上,有你的孩子。”那时候,我还很小。在家乡看到小说《夜行货车》时,浑身发抖,并且记住了这样的对话。那个女人,在男人伸出拳头要打她的时候,她抱着肚子说。男人那样地厌弃她——认为她是被别人甩了之后赖上他的。可是女人却说,孩子,我自己生,自己养。两个男人,都伤透了她的心。她唯一要留给自己的,是一个孩子。
  她说:“我的身上,有你的孩子。”那时,我大约只有16岁。在葡萄架下。一个夏日的午后。院落里安静极了。大人们都睡午觉去了。太阳也昏沉沉地在下坠,可我却冷得发抖——为那个要自己生孩子的女人。仿佛内心中有一缕莫名的柔情被这些文字拨弄了起来。我抬头看天。天空被层层葡萄叶片覆盖着,只能看到一些小小的缝隙。我感到自己如天空一样忧郁。
  一直到现在,在回家的路上。身旁走着我的男人,而我却有些沉默。我不知道文字的穿透力会这么持久。那个时候,院落里剧烈的阳光,繁盛的植物,空气中的芳香,都携带着那些文字侵入到了我的记忆深处。今天,再次打开它的时候,我仍然能够看到一个女孩子的忧郁:她隐隐地担忧着自己的未来。现在,她已经感觉到了那种担忧——未来,她将面对的那个孩子,已经开始霸道地占有她了。
  我们终于将手握在了一起。宋宋的手。他看着往来的车辆,就握起了我的手。他的手不大,但很坚实。皮肤白。整洁而修长。他坚定地要将我的手拉住。他要拉着我一起过马路,替我遮挡危险。突然就有了一些心疼——如果不是这个孩子,我们会是怎样?其实,他一直都喜欢扮孩子,可是现在,他却突然长大了许多。我们就这样手拉着手回了家。
  一想到孩子即将诞生,所有的私心杂念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泥土,像草根,像树皮,像大理石。我感到一种力量涌了上来。
    同类
  最近约会的人全是孕妇。怀孕6个月、7个月、8个月,时间不等。她们出现时,携带着大小不同的肚子,但却一样的疲倦和警惕。疲倦是一定的——往谁的身上绑上个十几公斤的沙袋,谁都不会轻松!而警惕则更是一定的——不再是一个人行走,身上携带着一个胎儿,走在那四处都是发狂奔跑的车流和人群中,孕妇的眼睛是不安的。
  
日子 我成了一个惊叹号(3)
孕妇见孕妇,谈不上两眼泪汪汪,却总也有说不完的话题。其实,说来说去,不外乎是那么一些事情——你的感觉,我的感觉;你应该做这些,我已经做了这些……诸如此类。但这些话题到了她们那里,因为各人的遭遇和感受不同,最后表达出来的经验也就完全不同——简直是千奇百怪。
  一个怀孕8个月的准妈咪,说起第一次感觉到胎动时的情景。她夸张着那种感觉——那种感觉被她形容成一个转笔刀在削铅笔!另一个怀孕7个月的准妈咪说:突然有一天我发现,我的肚子变成了浴缸!有一条鱼在里面游!而另一个怀孕6个月的准妈咪说的更是奇怪:好像是一个人弯起手指在敲门,一下一下,一共六下!嘿嘿,这些胎动的感受,非女人亲自经历而不可得也!
  怀孕像冬天里温暖着的火炉,它属于女人一个人,完全由女人自己的意志支配。孕妇们如此称心如意,满足地享受着生命的最初悸动。怀孕的感觉就是度过了一段漫长的假期。孕妇们获得了许多特权,获得了不少关注。此后的一生,她们都将回忆这段时日。这样的时候,孕妇们格外渴望见到自己的同类。
  可以看到许多挺着肚子的女人聚在一起。当一个女人受到关注时,不是她受到了关注,而是她的肚子。那些腹部还不太凸起的女人,会羞愧地低下头。因为没有充分隆起,女人为自己在孕妇的行列里占据了一个位置而难堪。但是,她却忍不住还要四处寻找另一个孕妇。
  孕妇们喜欢扎堆,不仅仅是因为她们可以交流各自不同的感受。直到我自己变成了孕妇,看着肚子一天天鼓胀起来,才知道了扎堆的理由。因为此刻,我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可遏制的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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